第6章 006
006.
他絲毫不被我說的話所影響，低頭，靜靜地吃起了他看起來毫無味道的面條。
他就坐在我對面，這一低頭，我就聞到了他頭發上的香味。
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剛剛用的什麽牌子的洗發水？”
他沒理我，頭都沒擡。
“切，不說就不說，小氣。”
但我想起中午他吃飯的時候，很專注，像是沉浸在了他自己的世界裏。
他吃得很快，我才吃了幾口，他一碗面已經吃掉了一大半。
我放下筷子，百思不得其解：“吃這麽快，也不怕消化得慢，胃疼。中午的時候也看見你吃得這麽快。”
他這才有點反應地擡起頭，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你偷看我？”
我要噎住了：“拜托，食堂就這麽點大，我們剛好坐得不遠而已，誰要偷看你？”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我，繼續低頭吃他的面。
我看着他嚼那碗清淡的面條，又看了看自己碗裏的“山珍海味”，頓時莫名地就覺得不是滋味，于是夾了一塊瘦肉給他。
他愣了愣，問我：“你幹什麽？”
我也愣了愣：“給你夾菜啊，你吃啊，我又不會笑話你。”
他的神色異樣地複雜，帶着一絲輕笑：“你是覺得我吃這個，很同情我是嗎？”
“呃……”我感覺他語氣沉重，說，“你爸爸媽媽好像不在家，你……”
他忽然“啪”的一下把筷子擱在桌上，臉色沉沉，把我吓了一跳。
“關你什麽事？”他咄咄逼人地說。
我也生氣了：“喂，不吃就不吃，不關我的事就不關我的事，你發什麽脾氣？”
我扭過頭，将作業和飯菜都轉移到沙發旁的茶幾上。
他好像比我還生氣，看着那碗還剩下一半的面，面上擱了一塊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竟然起身去廚房打算整碗倒掉。
我忙跑過去，把碗從他手上搶過來，真是完全不理解他的行為：“幹嘛浪費？你不吃，我吃！”
這一吃，我很意外，但确實蠻佩服他的：“沒想到，還挺好吃的。”
他一副無語的樣子瞪着我：“吃完了自己把碗洗了，回去的時候不用跟我說了。”
但朝星說完，就提着書包進了自己的房間，順便不忘把門關上。
“啧啧，也不怕我順手牽羊，偷你家東西。”我沒好氣道。
後來，也不知過了多久，但朝星出來了，眉皺成川字問我：“你怎麽還沒走？”
我反應過來：“啊？過去很久了嗎？”
他目光看向挂在牆上的電子表。
不知不覺居然過去了快一個小時。
我有些尬笑地望着他：“這道數學題不會，想着想着就忘了時間。”
他走到我面前，盯着桌上的碗筷，非常生氣地說：“碗也不洗，盤子都幹掉了。”
“我忘了……”我是真的被數學題折磨得忘了，但我還是給他非常實用的解決方案，“燒熱水洗就洗掉了吶。”
“看來你在家也這麽懶。”他冷冷地說。
他竟然狗眼看人低，不相信我是真的忘了。
我憤憤地站起來，蹭的一下去廚房連着便當盒還有碗都一塊兒刷了。
“你才懶！”我大聲對他說。
他吸了一口氣：“哪道題不會？”
“啊？”
“我說，你哪道題不會做？”他特別不耐煩地重複了一遍，“快點寫完，寫完了走人。”
“高傲自大，你拽什麽啊？”我看他就特別不順眼，“三十三頁第五題，我看你做得出來。”
他面無表情看我一眼，坐了下來，翻開我的草稿本，越看表情越怪，嘴裏不知說了一句什麽，我沒聽清。
“你是不是說我壞話？”我狐疑地望着他。
他也不美化美化他那令人生氣的話，對我冷嘲熱諷：“基礎真差。”
“你！”
“你什麽？你坐下來，看着。”他命令道。
狂妄。
自大。
但我還是乖乖地坐在了他身邊認真地看他演算，我可不想跟數學過不去。
但朝星的手指修長，握起筆來行雲流水。
靠得太近，我用力聞了聞他發上的洗發水香味。
我發現他給我講的我都聽得懂，可能真是覺得我基礎差，他演算的步驟特別詳細，每到一個需要轉轉腦筋的地方，他都給我标出來畫個記號，特意再解釋一遍。
我發自內心地說：“你不去當數學老師，可惜了。”
他沒理我，只是問：“都懂了吧？”
“嗯嗯。”我竟然有些開始崇拜他。
“會寫了嗎？”
“嗯嗯。”
“那你可以回去了。”他起身走到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水喝下去，好像是講累了，喉嚨有些幹，因為我腦袋瓜笨，他重複給我講了很多遍。
我望着他手臂上的紗布，雖然被他包紮得有些誇張，不過，我竟然有一絲不好意思的感覺。
我是不是咬得太重了？我一邊收拾書包一邊想，把便當盒也放進了書包，又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
“那個……”
他瞥了我一眼：“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牌子的。”
啊哈，一下子就猜中我的心思。
不過我覺得他多半都是在敷衍我，他自己用的什麽洗發水，會不知道？嗯，沒錯，看來是想好東西一人獨享。
“把門關上，謝謝。”他又補充了一句。
……
我對他的崇拜頓時就像泡泡一樣破滅。
回到家，我媽問我：“補習得怎麽樣？”因為我告訴他我是去但朝星家補習的。
“很棒啊，他數學非常好。”我誠實地答了一句，準備去洗澡。
“這樣啊。”我媽意味深長地感慨了下。
第二天，我去上學，我媽特意叫住了但朝星，笑臉盈盈地要請他當我的輔導老師，給我補習數學。
我看到但朝星的臉，波瀾不驚地僵了一下。
他應該挺後悔昨天給我講那道數學題了，但他仍舊裝作很乖又用只有我才懂的不爽的意味說：“我……盡量。”
加上他很沒良心地讓我爬了兩趟七樓，導致我受傷的腿還是半瘸着的，我坐在他的後座上，說：“看吧，做好人才有好報，做壞人就……”
“到了，下車。”
他忽然踩了剎車，我猝不及防地撞到他的後背。
我捂住頭，發現沒有到學校，而是修車的地方，聽他講：“你的單車應該修好了，自己踩回學校。”
他把我撂下，二話不說地就走了。
我簡直連氣都來不及生，就聽到修車的爺爺告訴我，我的車胎是紮到了玻璃才破的，玻璃渣都陷到車胎裏面去了。
我一愣，隐隐記起來，我好像是确實踩着單車經過一片玻璃渣的地方。
沒想到，但朝星沒有說謊，車胎真不是他蓄意破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