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9-020
019.
放學後,同學們都回去了,我和但朝星留下來值日打掃衛生。
原本已經停了的雨,忽然又下了起來,這一桶垃圾沒法兒倒,因為我只有一把傘,如果我和但朝星一人擰着一只桶耳朵,就夠不到兩個人。
他迅速做決定:“明天再倒。”
我表示贊同:“有道理。”
他坐在位子上整理課桌,低着頭:“把東西收拾一下,回家了。”
我拄着一把掃帚當拐杖,看着他的臉,說:“你的碘酒呢?”
他擡起頭:“嗯?”
我指着他的臉:“李謝的指甲可長了,都把你的臉劃出一條長長的血痕了。”
他不怎麽在意:“沒事。”
我問:“那為什麽我咬你,你就要塗碘酒啊?”
“牙齒是牙齒,指甲是指甲。”
我嘁了一聲:“指甲也是有細菌的。”
他拿出他的碘酒和棉簽,我擰開蓋子蘸了一下,往他臉上塗:“不疼吧?”
“沒感覺。”他回答我。
我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說:“今天你說李謝是狗腿子,其實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生氣的,你以後不要這麽直接嘛,有些話呢,雖然是事實,但是還是可以美化美化的吶。”
但朝星擡起頭望着我不說話,教室裏寂靜得只聽見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
“你該不會又生氣了吧?”我說,“有時候呢,嘴甜一點還是很好的,至少可以讓別人不找自己的麻煩。”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又平靜地說:“我又不是□□,幹什麽天天生氣。只是有些人很難纏,也看不到別人的不樂意,即便是拒絕了也一再要求,所以,有些話,就只好實話實說了。”
不知怎麽,我覺得他這個樣子特別乖,鬼使神差地就摸了摸他的頭:“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啊。”
他一愣,咻的一下站了起來:“摸狗頭就是那樣摸的,你真是的。”
我笑嘻嘻說:“那我們回家吧。”
外面的雨綿綿密密地下着,我帶了一把小紅傘,由但朝星撐着,不然他打不到。到了車棚,他去推他的單車,然後說:“你的車就放在學校,我載你,你打傘。”
我坐在他後座上,忽然說:“你知道你今天出名了不?”
“什麽?”
“我的意思是,全校的人都知道你投籃很厲害了,今天下了體育課後,好多班的女生都偷偷來看過你呢!”
“你有心思注意這些,還不如多做點題。”
他又開始掃興了。
我好奇地問:“你是真的不會打籃球嗎?”
“不會。”
“那你投籃怎麽那麽厲害?”
他沉默了一瞬,才漫不經心地說:“以前為了打發時間,練過投籃。”
“有什麽一投就中的訣竅嗎?”我決定偷點經驗。
“不知道。”他說。
“不會吧……”我感慨。
“如果非要說訣竅的話,有可能是信念。”
“信念?”
“以前每次投球的時候,我都跟自己說,要是投中了,我就可以累積一次許願的機會,等我能連續投中一百個的時候,那個願望就能實現,”他難得地吐露心聲,“可能是因為想要實現這個願望,所以投着投着,就有感覺了。”
“真是厲害啊,”我有些膜拜他,又順便說,“那如果我想着我數學一定要考一百分那我是不是就能考一百分了?”
“不能。”他無情地說。
“為什麽?”我很不滿。
“光是想想是沒用的,還得實練操作,”他又無情地說,“你起碼每天都要多做二十五道題才有可能考九十分。”
“……”
“如果你每天多做三十道題,再好好看書,考一百分倒是有可能。”
果然啊……哼。
學習之路,是沒有捷徑的。
020.
雨停時,我們也到家了。
到六棟時,我下車,問他:“今天還來我家吃飯嗎?”
他看我一眼:“你說呢?”
“那你給我補完課就直接回去啊?到時候天都黑了。”我說。
他搖搖頭:“我自己回去弄,你吃完晚飯過來找我。”
回到家,我說:“媽媽,今天我去但朝星家裏補習,你幫我準備兩份飯吧,我帶過去吃。”
“朝星說也打包過去吃是吧?”我媽笑眯眯地問。
我面不改色地說:“是啊,畢竟老是在我家吃他也會不好意思的嘛。”
“他有沒有說他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啊?”我媽很擔心,“這個孩子老是一個人住也不是辦法,都沒有人照顧。”
“我也不知道,他和他媽媽關系好像不太好。”我說。
于是我媽往飯盒裏夾了好多菜,我放在書包裏背過去,我媽忽然叫住了我:“對了,幫你洗的倉鼠公仔已經幹了,放在你房間了。”
“啊,我差點忘了。”
我上樓,看見我床上擺着兩只大倉鼠,一只粉色的,一只灰色的,我把灰色的抱了過去擋住腦袋,敲了敲但朝星家的門。
他望着我,愣了幾秒。
我從倉鼠後面探出來頭:“幹嘛這副表情啊?”我咧嘴,“送給你的!”塞給他。
他猝不及防地抱住這只倉鼠:“幹什麽?我不要這種女生玩的東西,拿回去。”
“哪裏是女生玩兒的了,這是用來給你當枕頭的,你都是一個人在家,晚上睡覺的時候呢,它就在你旁邊陪你,這樣熱鬧一點。”
他嚴肅地拒絕:“你自己枕吧。”
“我還有一只粉色的呢。”我說,“拿着吧拿着吧,送你的。”
我怕他不要,把倉鼠搶了過來,放在了沙發上。
他一臉嫌棄地看了倉鼠一眼,又問我:“你就吃完飯了?”
“沒有,”我從書包裏拿出兩個飯盒,笑,“我都打包過來了,兩個人的份兒,你就吃嘛,自己做飯可麻煩了,我們節約時間。”
他撫了撫額:“盛吹蘆。”
“嗯哼?”
“我真的很不好意思,”他轉過身卻打開冰箱提了兩瓶雪碧過來,“今天就算了。”
我瞅瞅廚房,看見他放在砧板上的卷心菜切了一半。
我太好奇了:“你真的會做飯嗎?”
“嗯,”他淡定地說,“很久以前開始我就自己做了。”
“太厲害了,果然比我勤快。”我說。
他喝了口雪碧:“可不像你。”
“你幹嘛在冰箱裏放那麽多汽水?你喝點牛奶呗。”我衷心地建議。
“不好喝。”
“有營養!”
“沒味道。”
我陰險地笑:“那你怎麽不喝辣椒水啊?那個味道很重的。”
他瞪我一眼:“吃飯。”
我嚼着米:“其實我今天上課的內容都弄懂了。”
他并不相信地說:“待會兒你做題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有沒有落實了。”又補充一句,“今天做黃岡試卷。”
我喝下去的雪碧頓時都被嗆住了:“那個好難!”
“你先做,不懂就先思考。”他看着我。
“我以為你會說不懂就問。”
他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吃完飯,但朝星又去拖地了。
我看見他拿着拖把,彎着腰,連角落都擦得幹幹淨淨。
我做了一道選擇題後,問:“你每天都拖地啊?”
“不然有灰。”他說。
“不得不說吶,你這樣看上去真像賢妻良母。”我打趣。
他站直了身,拉下臉,頭頂一片烏雲。
我只好低頭看了看試卷,咦,第二道選擇題就好難啊,保持耐心,保持耐心。
一個小時後,我喊他:“但朝星,我寫完了。”
他沒搭腔。
我擡起頭,發現他不知何時蜷在了沙發上,靠着那只灰倉鼠竟睡着了。
我走了過去,蹲了下來,望着他這副安靜的樣子。
我戳了下他的臉:“起來了,吃了就睡會變豬的哎。”
他的眉皺了下,不知夢到了什麽,喊着:“媽,別丢下我……別走……”
聲音越來越小,又睡了過去。
我一愣,決定不喊他起來了,把小毯子蓋在他身上:“吶,還不接媽媽電話……好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