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56
056.
有一天,我和但朝星坐在他家看BBC的紀錄片,看着裏面出沒的巨蟒,我腦中忽然閃過一絲好奇的想法,于是十足有把握地猜測:“黃鳝肯定是蛇的親戚。”
他專注地盯着電視,問:“為什麽?”
“因為它們長得很像。”
他看我一眼:“那你怎麽不說烏龜和蛇是親戚?”
“它們怎麽可能是親戚呢?一個有殼兒一個沒有殼兒!”我辯駁。
“烏龜的頭和蛇很像。”他淡定地說。
我感慨:“啊……好像是真的哎!”
他盯着我看了好半會兒:“這你都信?”
“難道你在騙我?”
“不然呢?”他揚了揚唇。
嘁,就會欺負我。
“我們的智商相差十萬八千裏,”他調侃我,“有一本書寫,只有兩個有相似點的人才能互相吸引,所以說你到底是哪一點吸引我了呢?”他說着還故意對着我瞧了瞧。
“當然是我的人格魅力了,”我不服氣,“再說了,我哪裏和你沒有共同點了?我和你有一個極大的共同點,那就是我們都有……”
我保持神秘,他有意思地看着我。
我眯眼笑:“我們都有X染色體!”
如果生物也被歸類到文科裏面,那簡直就太棒了。月底的期末考試,也就是分科考試,決定了自己能不能進尖子班,我內心還是非常緊張的。
我放松的時候喜歡轉筆,緊張的時候更喜歡轉筆,但是我轉筆的技術又不太好,所以每次我都把筆轉到地上,但朝星就很耐心地幫我去撿。
他不僅轉筆很厲害,轉書的技術也讓我佩服得不得了。我纏着他讓他教我,他看了我一眼,說:“先把指甲剪一下吧。”
我乖乖把指甲剪了,有模有樣地學着他那樣轉,“biu~”的一下,書恰好不好地砸到了他的眼睛。
我慌忙說:“你有沒有事!讓我看看!”
他捂着眼睛:“可疼了。”
他的眼角都紅了,我覺得萬分內疚:“我要怎麽才能補償你?”
他瞅了我一眼:“好好準備期末考試吧。”
我小雞啄米般點頭。
也許是太內疚了,我每天都拼命複習,期末考試成績出來後,我破天荒地各科都上了九十分。夏夜的晚上,我拉着但朝星出去吃燒烤,感嘆說:“真好,沒想到我這麽優秀。”
“你本來就優秀。”他找老板要來了一把刷子,在燒烤上面刷了好多檸檬汁,然後遞給我,“燒烤不是什麽好東西,如果你非要吃,吃這個。”
“噢噢!我知道!抗氧化嘛!”我接過去啃了一口雞翅,沒想到雞翅裏面都有好多辣椒,好辣。
我啃着啃着,忽然就忍不住眼淚盈眶了,也不知是不是被辣的:“可是文理分科了,我們就不在一個班了。”
“老板,少放點辣,另外再給我一瓶純牛奶。”他一邊說,一邊幫我把吸管插進去,“沒事的,別忘了,我們的共同目标是K大。”
我坐在露天的桌椅上喝着牛奶,望着漫天的繁星:“我感覺,人類好渺小啊。”
“連地球都渺小得只不過是銀河系中的一粒沙子,地球上的人類,還真不算什麽。”他也擡頭看星星。
我忽然一拍腿上的蚊子:“別那麽說嘛,雖然人類渺小,但還是值得蚊子青睐的。”我舉着巴掌上的蚊子,“瞧,對于蚊子來說,我多麽的有吸引力。”
他被我逗笑了,用水洗掉我巴掌上的血跡。
我望着他溫柔的眼神,輕聲說:“我喜歡你。”
他微微一愣。
我又重複說了一次:“我喜歡你。”
他輕輕湊到我耳邊:“我也喜歡你。”
等到文理分科,剩下的時光也飛快而過。高考前幾天,我失眠了,但朝星陪着我在操場跑圈減壓,我說:“高考完,我們就去南京玩吧,提前熟悉熟悉環境。”
“好。”他和我并肩跑,“不要太緊張,沉着應戰。”
我努力點點頭。
六月的夏天,滿空氣都是試卷的味道。考完最後一科,我頓時覺得輕松了許多。雖然還是有些題目不太确定,但我敢肯定我能考上的。
因此,我和但朝星決定,等他規劃好路程和計劃後,就出發去南京。
收拾行李的時候,我媽走了進來,忽然很溫柔地看着我:“吹吹,你上次不是問媽媽,為什麽對朝星那麽好嗎?”
我驚詫地看着她:“媽……”
“媽媽看得出來,他對你也很好。”媽媽溫柔地說,“你也喜歡他是不是?”
“媽媽你也早就知道了的。”我坐下來握住媽媽的手。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我媽和我爸小時候也是早戀,所以她并沒有嚴格的要求我。她對我說,十幾歲的年紀,有喜歡的人,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只希望我的青春不要留下遺憾。
我忽然就很感動。
在火車上的時候,我和但朝星手牽手,我們的手腕上戴上了情侶手鏈。我看了看,忽然忍不住說:“好像是有一種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我男朋友的感覺。”
他忽然又拿出了一本大大的雜志,擋住我們兩個人的臉,沙啞地說:“那我們就宣誓吧。”他說完,便親在了我的唇上。
真是始料未及。
我有些懵了,然後我說:“你宣了一次,我也要宣一次。”然後我親了回去。
被雜志擋住的我們兩個人的臉,頓時都紅了。
初吻。
初吻。
我們到南京時,是晚上了。這就發生了我們長大以來,最為尴尬的一件事,那就是——我們要同睡一間房子裏了。
我覺得最為尴尬的是,浴室是半透明的。
“你先洗吧,我在外面等你。”他率先開口。
“這樣雖然很紳士,但是讓你在外面好像不太好,你就背過去坐着就好了。”我躊躇着說。
他搖了搖頭,把我推了進去:“快去。”然後出去了。
我有些感動,迅速洗好,然後穿戴整齊。
輪到他洗了,我說:“那我也出去。”
他攔住了我:“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我不放心。”
“沒事,就在門口啦。”
“我不放心。”他重申了一遍,然後說,“你就按照你說的,背過去就好了。”
我拗不過他。
我們要了标準間,兩張床。我把頭蒙在了被窩裏,聽着浴室裏的水聲,心都要炸裂了。待會兒會發生什麽呢?哎,好緊張好緊張。
等他洗完後,我從被子裏探出一只眼睛,發現他也穿戴得很整齊,他定了定說:“那我……”
我的心緊張了起來。
“關燈了。”他說。
我一愣,說:“噢。”
黑暗中,我側過去問他:“你緊張嗎?”
他非常地誠實:“緊張。”
我也是:“我也緊張。”
“那我們早點睡。”
“好。”
第二天,我們直接去了K大。原來這就是大學,這麽大,人這麽多,裏面的建築和高中不一樣,課桌也不一樣。
我拉着但朝星自拍,各種自拍,他忍不住笑:“以後還有很多時間拍的。”
我說:“我忍不住嘛。”
我們打算去嘗嘗K大的飯菜,有三個食堂,我們選了最近的那一個,不過沒有飯卡,也不能給現金,所以很糾結。
“我去借飯卡吧。”他掃了一眼人群,對我說。
沒想到這句話被旁邊的幾個女生聽到了,其中一個湊了過來說:“我借你吧!”
喔……這麽受歡迎啊,我接過飯卡:“那我代他謝謝你了。”
他一臉問號地看着我:“你不吃醋?”
“吃什麽醋啊,”我低聲說,“我自豪。”因為他是我的。
他搖了搖頭,表示不懂我。
這個借給我們飯卡的女生很熱心地給我們介紹學校新推出的特色自選餐,所有的菜都擺在盤子裏,葷素分開夾,夾完後去稱重。
我感慨大學食堂的飯菜之豐富,也感慨時代發展真快。我和但朝星一人端着一個大碗,他夾葷我夾素,看到還有兩種不一樣類型的魚塊兒時,我忙指着其中一種說:“這個這個!”
他盯着魚塊看,輕輕夾起其中一塊魚,結果又放下了,轉而夾起了另一種魚塊。
“吃這個吧,魚刺都被剔出去了,只有魚肉。”他低聲說。
我怔怔地望着他,他平靜地說:“以前你不是被魚刺卡住喉嚨過嗎?”
我在那一瞬間被感動到了:“你還記得啊?”
“忘不了,”他擡起頭,又湊到我耳邊笑,“關于你的每一件事。”
沒想到他說起撩人的話來也是一流的。
我們打完菜後,直到這時,那個願意借飯卡給我們的女生才開始露出她的真正目的:“帥哥,我們加個微信,你轉賬給我吧。”
我是什麽人,為了捍衛我男友的人身安全,我早就做出了兩手準備:“不用那麽麻煩了嘛,我這兒有嶄新的現金噢,三十整,給你啦。”
她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呆了呆,我說了聲謝謝,拉着但朝星走了。
吃完飯,我們分幾天去逛了夫子廟、南京海底世界、南京博物館、總統府、明孝陵。
去明孝陵的時候,天快要黑了,人還是依舊熙熙攘攘。
走在我們前面的一個女生正和外國人用英文侃侃而談,我忽然問他:“等成績出來了,你想報K大的什麽系啊?”
他看了看明孝陵,也很莊重地回答我:“建築系。”
“為什麽?”
“人類的歷史之所以能這麽長,其實也是因為建築。沒有建築就沒有房子,沒有房子,談不上居住,更談不上家。”
“噢,沒想到你這麽哲理。”我挽着他的胳膊,他拉我往臺階上方走。
他又忽然停了下來,很溫柔地看着我:“以後,我想為你設計我們自己的家。”
我難言的感動,湊到他耳畔:“那、那我也想為你生兩個漂亮的小娃娃。”
他的耳朵居然紅了,随即摸了摸我的頭:“嗯,兩個。”
等天完全黑了的時候,我們乘畫舫在秦淮河上泛舟,華燈初上,流水潺潺。這是一座歷史文化很濃厚的城市,未來,這裏将留下我們四年的回憶。
跟我們同坐一輛畫舫的,還有一對情侶,男方盯着手機在看,女方坐在男方的身邊,很不開心的樣子。
女方試探性地感慨了一句:“現代的人,都因為工作而忙得沒有時間去想一個人。”
男方沒有聽見。
她又說:“異地戀真累,好不容易大家都有時間出來見一面,你卻還在看郵件,你只想着工作。
他說:“特殊情況,必須要回。”
她不再說話。
但朝星沒有注意到這對情侶。
我以前說過,他吃飯的時候很專注,從不玩手機。後來我發現,他對于任何事情都很專注,就像此刻,他專注于看這秦淮夜色一樣。
我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向天禱告,一定一定不要把我們分開。
等到成績出來的那一天,我開心了一把,因為分數超出了我的預期。雖然當時K大的分數線還沒有出來,但按照往年的标準,被K大錄取是無疑的了。然而,結果是意外的。
距離分數線,我剛好差一分,被第二志願武漢的C大錄取了。對于這個結果,我發呆了半天,但我還是立即告訴了但朝星。
他臉上的表情是我從沒有想過的嚴肅。
“那我再複讀一年考C大。”
他的犧牲太大了,我不會接受:“我都查過了,C大和K大,坐高鐵只要兩個小時,坐動車只要三個小時,近得不得了,沒關系的。而且,就算我考上了K大,我也報的英語系,還是不能整天膩歪在一起,所以沒關系啦。”
他搖頭,斷然拒絕。
我頭一回嚴肅了起來:“你不能這麽任性,文理分科的時候你不還安慰我,我們可以天天見面嗎?即便是不同的城市也可以啊,一個視頻通話就搞定。”
“那不同,”我本以為他的态度會強硬起來,沒想到他的嗓音卻啞了下去,“還隔着一層屏幕,觸不到真正的你。”
我的鼻子忽然一酸:“我會每天給你發消息的。”
“要發好多好多條。”他的嗓音啞得更厲害了,他流眼淚了。
我的鼻子更酸了,踮起腳尖抱住他:“我會發好多好多條的。”然後為了緩解悲傷的氣氛,我笑,“那樣一直發一直發,發到天亮,就沒完沒了了。”
他緊緊抱住我:“可是,我就是想和你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