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55

055.

日子一天天過，有一天我發現自己看黑板的時候，好像有些不清楚，這時我才意識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我近視了。

這件事可不能告訴但朝星，因為平時寫作業的時候我喜歡把頭埋得很低，他每次都用書把我的頭擡起來，或者敲一下桌子，我都視若無睹，說：“我都習慣這樣寫了嘛，沒事的。”

他就生氣地看着我：“到時候近視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們本來就坐得稍微靠後，這天，老師寫了一滿板的題目在黑板上，讓我們抄下來做。我沒怎麽動筆，還是被但朝星發現了，他危險地看着我：“你看不清上面的字是不是？”

我當然否認了：“怎麽可能！”

他嚴肅地指着黑板上一個字：“念給我聽聽。”

我傻笑：“呃……”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把自己的本子遞過來給我看：“你先抄我的。”

我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別生氣嘛，這不還可以戴眼鏡嘛。”

“我沒生氣，”他嘆了口氣，“快抄吧。”

我抄了起來，然後自言自語：“聽別的同學說，眼鏡戴久了眼睛會無神，而且眼窩還會加深……好可怕。”

他沒說話，單手握成一個拳頭，中間留了一個小孔，他從小孔裏看黑板：“你學我這樣看一下黑板，看看能不能看清。”

我也用拳頭做成一個小孔：“哇……能看清能看清，好厲害啊。”

他問：“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現自己看不清黑板的？”

“大概一周前吧。”我想了想。

“那應該還只是假性近視，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要幫你矯正。”

“怎麽矯正？”

“每天撿一片綠色的樹葉放在眼睛前看十分鐘，下課後站在走廊看看綠樹，眺望遠方，”他補充說，“還有，最近不可以偷偷在手機上看小說，輻射對眼睛也不好。”

“我不要，”我表示不滿了，“最後一點我不可以接受。”

他把本子收回了：“那你這個星期都不要和我說話了。”

“你怎麽這樣啊……”

他把頭扭過去了。

……

“好吧好吧，我答應你了。”畢竟他的建議是對的，反正我還可以看紙質的小說。

後來，每一天他都會給我撿兩片樹葉，在課下的時候監督我盯着葉子。放學後也會帶我去鸾江大道，站在橋上看遠方，蠢蛋就坐在我們兩個中間。

“晚霞可真漂亮。”我忍不住感慨。

“所以要好好保護自己的眼睛，才能看到更多漂亮的風景。”他望着遠方說。

我看着他的側臉，不知道為什麽，忍不住踮起腳尖輕輕刮了刮他的鼻子，說：“那一次你也是站在這裏，我用拍立得幫你拍了一張照片，我到現在還存着。”

他側過頭，笑了笑：“在蘆葦蕩幫你照的，我也存着。”

最近蠢蛋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我們牽着它出來，它也很沒有精神，腿腳也不太利索。爸帶它去獸醫那裏檢查，醫生說它的年齡已經是相當于正常人類70歲的高齡了，現在它是一個老爺爺了。

我有些傷感，不到半個月，蠢蛋就去世了。當時我回到家，就看到蠢蛋躺在自己的小被子上，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媽媽說待會兒就把它埋掉。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跟着自己一塊兒長大的親密狗狗會死去，想着再也看不見它了，頓時眼淚就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

我沖了出去，對着但朝星大哭：“蠢蛋死了。”

他才放下書包，作業本都才拿出來，神情卻溫柔了起來，把我的眼淚擦掉，然後緊緊地抱住了我：“等哪天周末有空了，我們一起再去領養一只。”

我哭得一塌糊塗，眼淚都粘在了但朝星的T恤上：“可是蠢蛋已經死了。”

“它轉世了，下次我們領養的那只，就是蠢蛋。”

我從他的懷裏擡起頭，吸了吸鼻子：“真的嗎？”

“你信不信我？”

“當然信。”

我這才發現我們這樣抱着已經好久了，我害羞地說：“我們以前都只牽手的。”

他嗓音有些啞啞地說：“現在是特殊情況。”

“那再多抱一會兒。”我把臉埋進他的懷裏。

他的心跳很快：“好。”

蠢蛋走了之後，我的心情一度很萎靡，我爸媽商量這次再去買一條金毛回來陪我，我搖了搖頭，決定去鄉下領養一只土狗，順道看看外婆。

原本爸媽要一起去的，但正好臨時周末他們都要加班，于是但朝星陪我去就順理成章了。我爸還叮囑我說，讓我順便帶朝星好好玩一玩。

我和但朝星坐在客車上，窗外的陽光明媚，我歪着頭說：“之前我在外婆家做了一個桂花香囊給你，但是我一回去你就已經去瑞士了。”

“我離開了，你讨厭我嗎？”他忽然問了一句。

“我更想你。”我望着他的眼睛說。

“那我也保證，無論我去哪裏，都帶着你。”

我偷笑，然後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剛靠上又立馬起來了，他問：“怎麽了？”

我羞答答地說：“公共場所。”

他從書包裏翻出一本特大號的雜志：“靠吧，用書擋着，誰也不認識我們。”

等到了外婆家，外婆留我們吃了午飯，然後告訴我們王姨家的母狗剛好生了六只狗崽崽，現在都一個月大了，正好可以送人。我和但朝星辭別外婆，起身去王姨家，領養到狗狗後就返程回家，因為還要留一天來寫作業。

王姨家的狗崽崽都可愛極了，王姨自誇：“狗媽媽聰明，這群狗崽子也都聰明，長大後一身看家的本領。”

這六只狗崽有四只是斑點狗，還有一只是全黑的，還有一只是全白的。我比較喜歡那只黑色的，看上去肥嘟嘟的，于是我戳了戳但朝星肩膀：“你喜歡哪只呀？”

沒想到他竟然也說：“黑色的吧。”

我忍不住握握他的手：“同道中人。”

在回去的路上，我問他為什麽也喜歡黑色的那條，他思索了下，說了兩個字：“耐髒。”

不得不說我和但朝星竟然有着這份默契，蠢蛋作為哈士奇特別喜歡玩泥巴，常常一身髒兮兮，每天都要洗澡，我也是很無奈。可是土狗比較聽話，一身黑毛看上去像焗油了一樣光亮，耐髒，哈哈。

我抱着新加入我們大家庭的小黑崽走在鄉間小路，我們給它起了個可愛的名字叫來逗。

我忽然想起來有一個地方但朝星沒有去過，于是我問他：“我帶你看一個奇特的景色，要不要看？”

他訝然：“什麽景色？”

“去了就知道了。”

我帶他來到了彩虹湖，這條湖清澈見底，裏面有很多小魚，能直接看見它們在游來游去。

“這條湖裏的魚不怕人，如果你把手伸進水裏，它們還會游過來親吻你的手呢。”我解釋說，然後演示給他看，果然有好多魚游了過來。

他也覺得好奇，把手伸了進去，看着魚兒都繞着他的手游，我說：“神奇吧！”

“确實挺神奇的。”他望着湖面說。

“我聽外婆說，這裏的魚都有靈性的。”

他笑：“可能吧，畢竟，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科學解釋不來的事情。”

确實，比如說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麽原本晴朗的天一下子下起了暴雨，真是科學都解釋不了。

這裏附近都沒有躲雨的地方，一邊跑我一邊說：“我知道前面有一個廟，我們先去那裏躲一躲雨吧！”

不過這是一間已經廢棄了的廟，沒有人來參拜了。我和他躲進裏面，站在屋檐下看着傾盆大雨，“怎麽辦？我們都沒帶傘。”

“看樣子，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停。”他問我，“最晚回去的班車是幾點？”

“五點半。”

“還有一個小時。”他說，“只要雨停了，我們還能趕回去的。”

結果雨一下就下了半個小時，車是趕不到的了。我們的衣服都濕了，依偎在牆角，風從破敗的窗戶裏吹進來，他從書包裏拿出一件外套裹在我身上，“還冷嗎？”

“不冷，你冷不冷？”我把外套扯過去一點蓋在他身上。

他笑了笑又裹在我身上：“我不冷。”

“雨還在下，我們今天還能回去嗎？”我擔心地問。

“不知道，不過也不用擔心，這裏很安全。”他看着四周，盯着那樽佛像，“那是月老。”我說，“這是月老廟。”

他微微詫異，随即低聲說：“那可能是神明在上，故意讓我們停在這裏的。”

我覺得心安，和他偎着，聽着雨聲睡去。等再一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看來今天是回不去了。”他說。

直到這時，我才想起來要給我媽打個電話，但是我的手機沒電了，他的手機沒有信號。我從書包裏把土司拿出來，遞一片給他，又撕一點喂給來逗。

廟裏很黑，雨停後，廟外也沒有月亮。但朝星用手機打開手電筒，就在這時，我突然看見一只老鼠從我腳上爬過去，吓得我閉上眼睛哇哇大叫抱緊但朝星。

“有老鼠有老鼠！”我大叫。

“沒事沒事。”他安慰我，我聽到他的心跳得快極了。

我睜開眼，和他對視，發現他正凝望着我，然後慢慢地靠近我。

初……初吻是要在月老廟發生嗎……好……好想也挺浪漫的……我下意識地再次閉上眼睛。

但是吻沒有落下來，反倒是我聽到他低沉地說：“有一樣東西，很久以前就要送給你的，你要不要看？”

我慌忙睜開眼松開抱緊他脖子的手：“要，當然要。”

他從書包裏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打開來看，裏面是兩條四葉草手鏈。

“霍白白說你會更喜歡手鏈，所以我買了這個。”他慢慢地說。

我拿起其中一條手鏈，借着手電筒的光看了看，原來他是真的有要送禮物給我。

我偷笑：“謝謝。這個是情侶手鏈吧？”

“嗯。”

“等我們考上大學了，就光明正大的戴上，好不好？”

他摸了摸我的頭：“好。”

這一夜就這麽過去了，第二天我們搭最早的班車回家了，我以為我爸媽該擔心了，沒想到他們都以為我們在外婆家留宿了。我爸媽心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