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3)

對!你說,你在騙我!說!你在騙我!沒有火神,那栖梧宮中住的又是誰?你說啊!”

那小仙娥着實被吓壞了,一個勁兒地往後縮,“幻兒姐姐……幻兒姐姐……”

遠遠地飛來一個年紀稍長的仙娥,隔在二人中間,她有心護着後面的小輩,但看着眼前女子一身上仙裝扮,心道不妙,“這位仙上,小小年少,若是沖撞了仙上,還請仙上饒她一回……”

桃花擡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那人的衣袖,“我問你,栖梧宮中的人呢?火神呢?火神去了哪兒?”

眼前女子一問全是天帝所禁,幻兒本不能說,但又怕惱了眼前仙上,白白丢了性命,只得開口,“小仙所知不多,只聽聞,數百年前,于九霄雲殿之上,火神旭鳳,身死神滅,魂飛魄散……”

“身死神滅……魂……飛……魄……散……”

“身……死……神……滅,魂……魂……魂……”後面的字竟是再也念不下去,桃花只覺心中似有一把鈍刀,一下一下,削去她的血肉……剁碎她的骨骸……最後……磨去她的五髒六腑……

“身死……神滅……旭……鳳……旭鳳!不會的!不會的!”

突的,周圍重歸混沌,一片漆黑,一股淡淡的梧桐木香飄散開來……

“桃花……”

“桃花……醒醒……”

“了聽,飛絮,究竟是怎麽回事?我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回殿下,穗和公主來過。”

“穗和?”

眼睫微動,仍是一片漆黑……

“旭鳳!”

桃花猛然從床上坐起,伸出手來,依舊是一片漆黑,她從未覺得眼前的黑色如此美麗。

她忽的就哭了起來。

一直立于屏風之外的旭鳳連忙走近,“桃花,桃花,你怎麽了?別哭了?可是做了噩夢?”

“旭鳳,旭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一把抓住旭鳳的手,上前擁住他,“旭鳳……”

雖然不知道桃花為什麽哭泣,但,旭鳳對桃花的投懷送抱的行為甚是喜歡,不動聲色地回抱住她,将她至于自己腿上,細細地替她擦去眼淚,“怎麽了?可是穗和與你說了什麽?”

“不是,不是,都不是,我方才做了一個噩夢,夢裏,夢裏……”桃花哽咽到。

“不過是個夢,怎麽就把你吓成這樣,好了,夢都是假的,現在你不是醒來了嗎?”旭鳳不由覺得好笑,“多大的人啊,怎麽還跟小孩似的。”

“不是,這個夢,特別真實,夢裏面,有一個叫做幻兒的仙娥告訴我……她說……”

“她說什麽?”旭鳳握住她顫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吻着。

“她說……火神旭鳳……身死神滅……魂……飛……”桃花只覺得這八個字似乎要了她的命,竟是又開始哭了起來。

相比于桃花的傷心,旭鳳倒是不太在意,“好了,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你肯定是近來老是與天将府的那堆粗人打打殺殺,受了影響,成日裏都是些死啊死的,你也不想想,我堂堂天界戰神,怎麽可能說死就死,還魂飛魄散,我可是鳳凰。”

“旭鳳,現在是何時?”桃花緩緩平複了心情,但依舊不願撒手,死死的抱住旭鳳的腰。

“你也知道你睡了很久?現在啊都已經是五更了,你這一睡可把我吓壞了。”說罷,旭鳳把被褥掖緊。“你快睡吧,天将府的事兒還沒處理完,我得去處理一下。”

一聽旭鳳要離開,桃花便緊緊地抓住他的手不放,“我陪你一起。”

“聽話,夜裏風大,你剛剛睡醒,萬一着涼了怎麽辦?”旭鳳俯身親了親她的眉,用哄孩子的聲音哄她。

“我不怕!反正……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她……這是在撒嬌……

旭鳳低眉莞爾,“真是拿你沒辦法。怎麽可以這麽可愛。”說完,還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好啦,那我就在這裏處理軍務,你乖乖睡覺。”

“嗯。”桃花重重地點了點頭。

夜很長,旭鳳一邊看着折子,一邊偷瞄榻上的小女人,明明困得不行,就是不願意睡,腦袋像是在打鼓一般,一垂一垂的,一邊垂,還一邊喃喃,“不能睡……不能睡……”

實在是看不下去她這麽折騰自己,旭鳳使了個安神訣,總是讓她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桃花醒來,已是天明。

“旭鳳!旭鳳!”她下意識地喚到。

“桃花姑娘。”了聽聽見響動便站在殿外隔着門應到。“殿下他去魔界忘川閱兵去了。這幾日可能回不來。”

桃花腦子裏嗡的一聲響……

“火神旭鳳,于九霄雲殿之上,身死神滅,魂飛魄散……”

莫非……是魔族入侵……

“我問你,寝殿中的床帏是什麽顏色?”桃花打開門,問到。

了聽覺得奇怪,但不好說什麽,只得答到,“是暗黃色的鳳凰雲錦。”

竟和夢中所見一模一樣……

桃花再顧不得許多,甩開了聽,直直奔向紫金雲宮……

不管真相如何,不管是真是假,我一定要護住你。

身死神滅,魂飛魄散,不可以。

你的命,我救了一次,就要救一輩子。

旭鳳,我不會讓你死的。

不會,

永遠不會。

☆、秘翎

近日魔界動作頻繁,怕是又在準備些什麽。上次窮奇之事,魔尊雖問罪固城王,但,究竟魔尊是嚴懲示下還是棄卒保車無人得知。因此,此次練兵多耗些時日。

忘川河畔,魔界糾纏不清的極光倒映在綠瑩瑩的河水之中,無數冤魂厲鬼在其中露出猙獰的面容随後消失在翻騰的巨浪之中。旭鳳身着金色戰袍未帶一卒立于河畔,浩然正氣與這魔界格格不入。

本來想着此次閱兵不過數日即回,誰曾想暗流湧動之下隐藏的滔天殺機已經悄悄滋長至此,為了扼殺此次魔界異動,在這暗無天日的魔界一待竟将近一月。

“殿下。”燎原君也是一身戎裝,英氣逼人。

“燎原君,天界可有異事?”旭鳳開口,他想問的本不是這個,但,堂堂一代戰神,若是滿心兒女私情,傳了出去,對士氣不利,更何況,身處魔界,若讓宵小之輩知曉他心中所挂,難免多生事端,因此,滿腹的擔憂只能活生生地咽了下去。

“回殿下,天界近來無事,只是鳥族翼渺洲出現了族內叛亂,穗和公主已請天兵鎮壓。”燎原君将自己所知盡數說出。

聽着燎原君十分簡潔明了的回答,旭鳳覺得燎原君關于人情世故之類的事實在不夠精通,壓了壓聲音,“栖梧宮如何?”

望着自家殿下炯炯有神的目光,燎原君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挺了挺胸膛,頗為正式地回道,“回殿下——”

他的聲音着實有些大了,旭鳳被他吓了一跳,拿劍柄在他面前一晃,咬牙切齒地說到,“小聲點兒!你不知道這是在魔界啊!人多嘴雜的。”說罷還瞪了燎原君幾眼。

燎原君對于自家殿下那可是向來言聽必從,雖然他着實不知道有什麽好偷偷摸摸的,但還是秉着我家殿下說什麽都對的思想并将其嚴格地貫徹到行動,小聲說到,“據了聽說,栖梧宮偏殿的房梁有點不穩,已經通知人去修了。”說完還一副快表揚我的表情看着旭鳳。

旭鳳臉一黑,“上次我當面拒絕了穗和難免傷了她的心,此次翼渺洲叛亂,我脫不了身,無力相助,你即刻出發前往翼渺洲,助她一臂之力,還有,我觀穗和在處理族內事務上頗有不妥之處,你提醒提醒她。去吧!”

燎原君雖然不放心自家殿下,但想着自家殿下的武力,覺得自己在這裏着實有些多餘,便連忙收拾收拾行裝往翼渺洲趕。而此刻一心一意想着要辦好自家殿下交代的任務的燎原君不會想到,此時此刻他家英明神武,正氣凜然的火神殿下正看着他的背影,心裏盤算着什麽時候讓燎原君下凡歷個劫,長長見識,不然他的情路怕是坎坷。

翼渺洲,群山環水,飛鳥雲集,一片祥和,宮殿绮麗非凡,四角飛檐上雕着栩栩如生的靈鳥朱雀,琉璃碎瓦上墜着點點紅色血櫻石,屹立于斷崖之上,端的是美輪美奂。

燎原君至宮殿門前,宮前的士兵見是火神麾下,連忙行禮。“不比多禮,此次我來是奉火神殿下之命前來輔助公主,公主現在何處?”

“回仙使,公主率部前往秘翎深林絞殺叛亂者了。”

燎原君只道自己來的時機不好,便欲問得詳細些,卻見穗和公主的随身侍女靈雀化為原身飛下了斷崖。那靈雀走得十分之急,卻又刻意避開了宮殿周圍的士兵,着實詭異。

當下辭了守衛,燎原君連忙跟上。那靈雀連連轉了幾個彎,飛入一片水域,那水域之中,葦稈遍布,水草叢生,倒是個藏身的好去處。可惜,如何能滿的過早年随火神大殺四方的他。不費吹灰之力,他緊跟靈雀。

那靈雀仿佛辨認四下無人之後,從懷中掏出一折紙鶴,使了法,那紙鶴晃晃悠悠地飛走了。

待靈雀走後,一直隐藏在一旁的燎原君連忙施法喚回紙鶴,卻見那紙鶴上寫着,“她已中計,被困秘翎,速派殺手,斬草除根。”

紙鶴化為灰燼,而水域之中哪裏還有人。

血……

到處都是血……

身側的親兵越戰越少……

饒是穗和再愚笨,也知自己中了他人計策。對方對自己的行蹤路線幾乎是了如指掌,無論自己往哪條路突圍,永遠都有人埋伏。這哪裏有兵窮力竭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個圈套。

穗和擡腳踏入林間,便聽得呼呼風聲響動,一個反身,避過一支迎面飛來的利箭,卻如何也避不開身後的毒針。眼見那毒針即将射入她的眸子,她連忙閉了眼,卻只感覺身前一陣狂風,睜眼之時,眼前只有一指鋒利的劍刃。

她重重地呼了口氣,看向樹上泛黑的毒針,她不覺一抖。這才想起看眼前之人,“桃花?”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一身血污,就連頭發絲上都是幹涸的血,全身上下,幾乎布滿了細碎的傷口,肩上,一支箭被削去了箭頭,箭尾,只剩一截箭身,貫穿身體,箭上有毒,傷口上汩汩的黑血将原本素色的衣裳染黑,原來的藍色護甲,只剩手腕上的護腕。

桃花聞聲似乎動了動,但終究沒有轉過身來,“不是送了軍情文牒告訴你此地有詐,請求支援嗎?”

穗和心下生疑,出聲質問,“我收到的明明就是戰事已結,只剩餘孽。”

桃花微微皺眉,“穗和公主,看來你用人不精啊!”

穗和不笨,立馬知道必是自己身邊出了奸細,但,她是公主,怎能承認自己錯了,“我看就是你誤報軍情,待我回天宮,奏你一本,看姨母如何待你。”

“公主,你怕是忘了,我不過是個先鋒,軍情不是我報的。更何況,從軍情上報至今日,已有半月,公主,就算是收錯了軍情,你來的也太晚了。”桃花握劍的手微微顫抖,半月前,她與一隊先鋒先入秘翎查探敵情,誰知遇伏,援兵不至,糧草耗盡,那時,她就知,此次殲敵,竟是連她也算上了。

“武鷺将軍現在何處?”穗和連忙轉開話題,那時的确是她下令不用理會桃花的求救,她故意拖了些時日,直到收到武鷺将軍大捷軍情,才率領親兵前來圍剿,為的就是借刀殺人,此番被一語道破,她着實難堪。

“五日之前,武鷺将軍所率之師,全軍覆滅,除我之外,無一活口。”桃花想了想,還是如實告知。

“什麽?”穗和心中一涼,“伯父...……”

“如果你想死的話,大可以在多傷春悲秋一會兒。”桃花轉身砍去不知從哪裏出現的黑影,“他們的援軍馬上就到,最起碼五十人。”說罷,竟是不理穗和,踏在屍體上離開。

穗和連忙跟上。

桃花的步伐越來越亂,幾次跌入荊棘之中,卻不見她呼一聲痛,甚至連一刻也沒有停留,立刻爬起往前走。那一身的傷,哪裏還是她初見她之時,那個一臉茫然的女子,哪裏還是那個在栖梧宮桃樹下與她舞劍的女子,哪裏還是那個奄奄一息,卻為她解釋的女子。

穗和上前扶住桃花,“這邊走……”

二人急行了半個時辰,體力耗盡才尋了一處隐蔽之處藏身。

“我們現在怎麽辦?”穗和下意識問一旁閉目養神的桃花,“總不能就這樣一直跑吧?”她雖是一族領袖,但素來長居天界,即使勤于修行,苦讀兵書,但也都是紙上談兵,何時遇過這種困境。

“現在敵方大概有兩百人,主要兵力分布于秘翎入口與左側,右側多困獸,後方皆是陣法機關,為今之計,只有将二者為己所用才能求得一線生機。”

“你如何得知敵方兵力?”穗和憤憤問到。

桃花偏頭指了指耳朵,“這片秘翎之中,沒有聲音逃的過我的耳朵。這也是我為什麽可以救你的原因。”

“那我們要如何化那困獸與機關為己用?”穗和不罷休地問到。

“我問你,巨獸為何被關在此?”

“那些困獸天性嗜血,為禍六界,因此我父王在時,親自将其封印在此。”

“嗜血?這好辦得多,這幾日我常聞野獸低吠,想來必是封印松動,稍後你我将這秘翎中的屍體皆搬至機關陣前,以血為引,這麽大的動靜一定會驚動敵方崗哨,屆時巨獸闖入機關陣,引發機關,必會與他們來一場殊死搏鬥,入口兵力必定薄弱,你我到時方可逃脫。”桃花說罷,以手撐地,源源不斷的靈力沿着地表彙入她的身體。

“你這是在……吸食地靈……”穗和大驚,如此邪術她只在□□中看過,如今見桃花使用,竟是相當純熟,不由出口呵斥。

“你可知,前幾日,彈盡糧絕之時,那些未死的兵士吃的是什麽?”桃花拿出一把匕首,輕輕地劃過自己的手掌。

她那句說得甚是輕巧,似乎在等着穗和發問。

“什麽?”穗和心下不由得發麻,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肉,”桃花低頭一笑,“各種肉,敵人的肉,同伴的肉,死人的肉,活人的肉,別人的肉,……自己的……”

“別說了,別說了。”穗和猛地幹嘔起來。

“自己的肉。”桃花沒有理她,自顧自地說到,“不煮不烤,就這麽生吃,用刀子割下一塊肉,放到嘴裏,連皮帶血,嚼碎了,咽下去。”

“你別說了?”穗和一個勁兒地往後縮。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桃花忽的站起身來,走向穗和。

“是不是很餓?沒有力氣?全身上下一點兒靈力都沒有?連站都站不穩?你這樣,待會兒,帶着你,我們怎麽逃的出去?”桃花一步步逼近,手上的匕首閃着寒芒。

“你要做什麽?”穗和癱坐在地上,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我是鳥族公主,你若是殺了我,你活不了的,姨母不會放過你的。你不能殺我,不要吃掉我……不要……”

桃花愣了楞,“我不吃人。所以,才吸食地靈。拿去。”言罷,她将匕首扔在穗和身旁,“再往前走,就是一個突圍小隊被殲滅的地方,你要是想活,自己看着辦吧。”說完,她扯下幾片裙擺,将方才受傷的手腕纏了起來。

“你要我吃了他們?我不要,我死都不會吃的。”穗和将匕首扔在一旁,哭着說。

“随你,不吃,死的就是你。”桃花冷冷地說了一句話,随即開始打坐。“你最好快點決定,半個時辰內,我們必須離開,否則,我們逃不過。”

靈力随着傷口迅速流失……

一輪明月不知何時将一切撒上一層清晖。

“時間不多了。”桃花出言提醒。

穗和的手顫抖着,握住了匕首,緩緩走向密林。

密林之中,四處都是血,可見當時戰況之激烈。那些倒下的鳥族戰士,有的甚至死不瞑目。穗和艱難地辨認着他們,有見過的,有沒見過的,有幾個,甚至還和她說過話。此刻,他們就靜靜地躺着,一動不動 。

不能吃他們……

不能……

穗和崩潰地跌坐在地上,無助地捂住臉低聲啜泣,“對不起……對不起……”

桃花聞着血的味道尋了過來,伸手遞給她一個朱雀卵,“這是前些日子我養傷時旭鳳給的朱雀卵,我當時想着孵出一只小朱雀,沒吃,來的時候想着可能會用到,一直偷偷帶着。你吃了吧!”

“你為何不自己吃?”穗和擡頭看着她。

“舍不得。”桃花将朱雀卵塞進她手中,“如果我出不去,這是旭鳳留給我的最後的東西。”

“旭鳳明明将那寰締鳳翎給了你,你為何不戴上?”穗和不解,那日,在紫金雲宮,她親眼看見桃花将寰締鳳翎取下遞給姨母,她着實不懂。

“我來翼渺洲,并非對你有愧,而是,我想來這兒學東西,學怎麽殺人,怎麽自救,我要讓自己有足夠強大的失禮,若是一直待戴着那寰締鳳翎,我永遠都學不會。”桃花說罷,頗為懷戀地摸着發間。

“你不要以為救了我你我之間的恩怨就會一筆勾銷?”穗和連忙吞了那朱雀卵,調息體內靈力。

“恩怨?你我之間有何恩怨?就為了旭鳳,就為了殺我,你讓近千人白白喪命?若不是你死了,鳥族必定大亂,我現在就一劍殺了你。所以,為了贖罪,活着,出去,把那些人都殺了,也不枉,這些忠心耿耿的鳥族戰士,一腔熱血,忠骨長埋。”桃花說罷,便徑直離去,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一劍殺了穗和。她初來之時,目不能視,許多鳥族的小兄弟幫她斬去荊棘,後來,人越來越少,再也沒有人幫她探路,她唯一的方法,就是通過風聲,有的時候,沒有風,她就感受周圍靈力浮動,避開那些活着的樹木,若是遇到亂石堆,或者在戰場之上,她就只能踏着屍體前行,有的,是敵人,有的,是剛剛死去的同伴。

旭鳳好不容易處理完魔界事務,就連忙回了栖梧宮,來不及歇腳,就去了紫金雲宮尋桃花,誰知天後正在看鳥族的折子,他上前看,卻發現是燎原君的字跡。

“鳥族內亂,穗和被困秘翎,危在旦夕,旭兒,你速速率一方天将前往救援。”

“是。”

☆、入陣

翼渺洲的雲海在天明之際起起伏伏,缥缈的霧氣沾濕了戰袍之下的玄衫。旭鳳立于山巅冷冷看着坐落于迷霧深處若隐若現的秘翎,詭異的雲海翻湧不盡,剎那間,将所有痕跡一一抹去。

“回殿下,燎原君于昨日率暗衛進入秘翎,至今為止,毫無音訊。”一名小将雙手将秘翎地圖奉上。

“現在,我們對秘翎之內戰況一無所知,如何是好?”一旁安安靜靜立于旭鳳身側的鳥族長老不由嘆氣。

“如果我沒猜錯 ,秘翎之中,我方将士恐怕兇多吉少,早已全軍覆滅。但,當下,敵方并未撤出秘翎,這說明 ,穗和未死。傳我命令,速派三千精兵嚴守秘翎出口,在各地通往秘翎之要塞各派重兵,其餘人等,随我攻入。”說罷,未及衆人反應,旭鳳足尖一點,直直躍入峽谷,剎那,便沒了蹤影。此等法術,不由得讓衆長老心生恐懼。

旭鳳已經準備好了打一場硬仗的準備,但,眼見着已進入秘翎深處,卻未見一個敵人,他不由得心生疑窦。

正他準備施咒化去林間迷霧之時,卻聽見一聲低鳴,接着,整個秘翎都振動起來,不少士兵一時不察,跌坐在地。秘翎上空,一片巨大的孔雀翎轟然碎裂,點點碎羽飄落,入地化為虛無。

只聽得士兵中有人狂呼,“封印破了,妖獸要出來了!”

一陣又一陣的野獸咆哮,響徹山林,緊接着,一股濃郁的腐爛之氣漸漸迷漫開來。

旭鳳眉目之間閃過一絲憂色,伸手将入口封住,雙手結印化出結界封住四方,“修為在五千年以上之人随我前往,其餘人等,原路返回,布下陣法,按兵不動。”

…………

穗和将最後一具屍體擺于封陣石前,桃花以氣為劍,一時之間,青光粼粼,穗和只覺眼前一片雪白,再看之時,地上屍體皆裂為五六瓣,她不由得一時幹嘔。濃重的血腥之氣瞬間飄散開來。

“封印方才我已解開,現在我們要怎麽做?”穗和扶住身旁的石頭,捂着胸,秀眉皺在一起。

“他們快來了。”桃花收手,仿佛方才不過砍了個蘿蔔白菜冬瓜什麽的。

“是嗎?”

桃花不語,眉間卻是一片輕松。忽的,想到了什麽,又皺起了眉。

他,來了。

現在的自己,肯定不好看。

若是讓他知道自己殺了這麽多人,他會怎麽想?

思量尚淺,便聽見一陣刀劍出鞘之聲,未及片刻,一陣箭雨飛來。

桃花和穗和連忙躲入封陣石之後,原先站立之處,早已密密麻麻插了一片箭羽。

那些兵士,見到地上分崩離析的屍體,立馬認出是自己人,都說死者為大,對方卻破壞其遺體,一個個不由得紅了眼,沖至屍體之前。

就在此時,一陣野獸低鳴傳來,衆人大驚,回卻見密林之內,閃過無數雙密密麻麻的眼。未等他們反應,妖獸已沖殺進來,雙方開始厮殺。穗和與桃花連忙趁亂逃走。行至不遠,桃花轉身只聞一片血污之氣,巨獸狂吠。

“現在如何?”

“叛亂之軍已幾乎淪為巨獸之食,巨獸朝我們過來了,我們快走!”穗和連忙拉着桃花全力狂奔。但,一只姑獲鳥緊緊地跟着她們不放 。桃花回身,一劍砍下那姑獲鳥的爪子,血濺了她一身。穗和連忙拉着她,準備離開。誰知桃花猛的甩開了她的手,“我不能走。我也走不了了。”

“你說什麽傻話?快走,不走來不及了!”

“我不能走,如今巨獸逃脫,未入陣法,一旦出了這秘翎,你我就是千古罪人,無數生靈将淪為巨獸吃食,如今,我沾了姑獲鳥的血,姑獲鳥的血,味道極重,以我為餌,必能誘其入陣。若是你我一起逃脫,有着姑獲鳥的血,巨獸找到我們,輕而易舉。”說罷,竟是朝着反方向逃去。

穗和本欲拉住她,奈何方才受傷墜下的姑獲鳥悠悠轉醒,她大驚失色,使盡最後一絲靈力,将其法滅。再回頭看,哪裏還有桃花的身影。她正掙紮着要不要尋桃花,卻聽見身後一聲啼嘯,甚是悲涼。她忽的記起,姑獲鳥,向來兩只同行,絕不分離。不敢再猶豫,她拔腿就跑,慌不擇路,跌進荊棘之中,動彈不得。眼見姑獲鳥巨爪高高懸起,穗和絕望地閉上眼睛。

只聽锵的一聲,一個寬厚的胸懷抱住了她。她睜眼,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燎原君……”,言罷,便體力不支,昏迷了過去。

燎原君忍着肩上被姑獲鳥抓傷的疼痛,召回利劍,回身斬下姑獲鳥首級。望着前方厮殺的巨獸,他連忙抱起穗和,飛向出口。

那方穗和獲救,這方桃花仗着一身鮮血,成功将妖獸引至陣前。她斂了斂心思,低頭苦笑。“沒想到,上次一別,竟是永訣。但,即使只有一線生機,我也要力戰到底。”說罷,以氣為劍,隔開手掌,将靈力凝滞之間,鮮血飛出,在空中凝出一道血霧。霎時間,甜糯香氣散開,巨獸猛的沖入陣中。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陣法機關啓動。秘翎之上,隐隐約約有光輝浮動。

旭鳳立時停下,擡頭看着那模糊的光影,心下思量萬千。

“殿下!殿下!”

燎原君!

旭鳳連忙急行,終是看見了一路飛馳而來的燎原君。

“燎原君,穗和如何了?”旭鳳見穗和一身血污,昏迷不醒,不由擔心,卻瞥見燎原君肩上一片血肉模糊,不由得皺了皺眉。“傷可嚴重?”

“回殿下,穗和公主未傷及要害,只是靈力耗盡,暈了過去。”

“如此便好,你速帶穗和離開此處。”說罷,竟是要向前奔去。

“殿下,不可,此行兇險。叛亂之賊已盡喪于巨獸爪下。”燎原君出聲阻攔。

旭鳳聞聲,淡淡一笑。“兇險,何懼?此些兇獸,雖不如九嬰,窮奇,梼杌等上古邪獸,但其數量衆多,待其散開,便極難處置,若是出逃,不說翼渺洲,怕是人界也極難幸免。”他轉身欲走,穗和卻悠悠轉醒。

“旭鳳……”

旭鳳看着她,如此狼狽,那還有一族公主的樣子,心下不忍 ,便讓她好生休息。誰知那穗和一臉糾結,欲說些什麽,卻終是沒有開口。

此時,一名老将小步跑來,“殿下不必以身試險,我觀此狀,那巨獸已經誤入孔雀王生前布下的厲陣之中,此陣當年有上清天鬥姆元君加持,兇獸入內,斷無生還可能。”

“如此甚好。”旭鳳當下收起鳳翎箭,“待我在此處布下結界,若有逃脫,即可斬殺。”言罷,準備原路返回,卻見那穗和眼中千種顏色變化,欲語還休。

“你到底怎麽了?”旭鳳無奈地看着她。

“還有人在裏面。”穗和将頭深深埋下,雙肩微動。

“燎原君,速派人前去救援,能救則救,若是救不了,便罷了,千萬不要硬闖。凡事以大局為重。”

“桃花……桃花在裏面。”穗和低泣了一聲。

轟然間,整個天空電閃雷鳴。

旭鳳只覺四肢發麻。

空氣之中,一滾血色霧氣彌漫開來。方才,秘翎上空模糊的光影變成一記血色法印。一朵巨大的桃花緩緩在法印正中綻放開來,花瓣由原先的淡粉色,漸漸轉為血紅。

一聲鳳鳴,蕩開層雲。

一只火紅的鳳凰,翔于秘翎之中,所過之處,化為灰燼。

九重天之上,上清天之中,鬥姆元君睜開眼,“你,終是醒了。”

一旁,靈臺之上,一女子盤腿而坐,通體瑩白,雙唇接近冰雪之色,唯那眉間一朵五瓣桃花,散發着妖異而又矚目的光。

“鎮靈臺,都鎮不住你了嗎?”

☆、軟肋

秘翎上空的血色印記越來越重,最後成為一輪圓形血月。那朵桃花盛開到極致竟随着血月緩緩下降,竟是要印在秘翎之中。早已撤到秘翎外圍的燎原君與衆将士眼睜睜看着秘翎被籠罩在血色迷霧之下,毫無辦法 。

穗和從昏迷中醒來,被詭異的場景迷了眼,一時微微愣神。

在場之人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唯獨穗和,“這是……滅靈血陣……”

“什麽?”一直小心查看穗和動靜的燎原君首先聽到了穗和的低語。

誰知穗和擡頭之時,臉上沾滿了淚水,“我曾在我父王的随軍手劄裏見過,滅靈血陣,與今日情形一般無二,一旦啓動,不可逆轉,只待血陣落下,封于地面 ,所封之處,永存地底,神魔不留。據傳,當年封印窮奇之時,用得便是此陣,當年此陣未成,主陣之人便因為法器受損反噬重傷,但,憑借着未成形的法陣,便封了窮奇數萬年。”

在場衆人臉色大變,一時之間,衆議紛纭。

“不行,旭鳳不能死。他不能死……”穗和掙紮着地從地上爬起來,“不能讓法陣落下……不能……。”說罷,她望向四周,“鳥族的戰士們!火神殿下是為了鳥族存亡才來鳥族助陣,如今,火神殿下有難,我等怎能不顧!大家随我一起抵抗法陣!”

說罷,以全身靈力化為支柱抵住下沉的法陣,在場之人紛紛效仿。即使如此,法陣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沉着。

“旭鳳……我能做的只有這麽多了……求你……快一點兒……快一點兒……”

終于,法陣觸及秘翎後方高聳入雲的山巅,轟然之間,天地似乎都在顫抖。只是一瞬間的事,方才高高聳立,成為秘翎屏障的浮雀山沉入地底,山石崩裂。而此時,衆人才發現,法陣中央,并非秘翎中央。

此番振動,已是驚了六界。

一只展翅的鳳凰直奔法陣中央,卻在百丈之外化為人形。“滅靈法陣……”

此等法陣,以壓制為主,即使是他,此刻實力也被壓制了大半,更何況,此陣本就針對上古邪獸而設,若以真身進入,壓制反倒更重。

右手化出鳳翎箭,不在躲避沿途嘶吠的巨獸,擋他者,殺無赦。

越近法陣中央,壓制越強,沿途的巨獸都跌倒在地上,慢慢化為白骨。紅色的字符在那白骨上一閃而過,慢慢浮出一層血霧集向法陣中央。

靈力越強 ,所受壓制越大,行動越是不便,怕是還未到法陣中央,便力竭倒下。可,若卸去靈力,以人之身,必會遭到法陣之中的紅符攻擊。他以上神之軀,抵擋紅符,都有些吃力。更何況人身……

可是,若是靈力耗盡,就算尋到了她,要如何救她……

不再顧慮,旭鳳卸去一身神力 ,步入法陣正中的血色花心。

一波紅符猛然襲來,旭鳳避無可避,那紅符穿體而過,一層血霧從旭鳳身體裏浮現開來。旭鳳只覺血肉猛的被撕裂,腳下一沉 ,險些站立不穩。

快到了……

就快到了……

“桃花……”

“桃花……”

“桃花……”

“桃花……”

……

他走一步,低喚一聲桃花的名字。他不能倒在這裏,她還在等他。就算是一具屍體,就算剩一堆白骨,他,也要找到她,不離不棄。

終于,他看見了她。

那個女子,一身血污,雙眸緊閉。靜靜地站立在血陣中央,四周包裹着一層厚重的血霧。她雙手結印,似乎在召喚什麽,源源不斷的血彙集成河流向她所站之處,卻沒有一絲痕跡,仿佛,那地底之下,是一個無底洞。

旭鳳雙手張開,重聚神力。神力每聚一分,肩上壓迫之感便重一分,待他聚完最後一絲神力,已是單膝跪地,以他為中心,地表裂開無數縫隙。

他擡頭,那血印距地面只有兩人高,整個秘翎已經下沉了一般,四周流水倒灌入塌陷之處,翻起紅色血浪。再顧不得什麽,旭鳳強行沖破壓制,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他上前強行撕裂血霧,擁住了那搖搖欲墜的人兒。轉身單手拉滿燃着火焰的弓,數十支鳳翎箭破風而出。一只鳳凰展翅低飛,耀眼的赤羽,散落一地。

秘翎之外,方才兵強馬壯的近千人大多奄奄一息。穗和早已支撐不住,無力地靠着盤虬的樹根,面無血色。

只有幾個功力深厚的長老與燎原君尚在堅持。但,法陣漸漸落下,距離地面只有分寸。

只聞吭的一聲,法陣動蕩。衆人皆被那股氣浪掀翻在地。燎原君奮力地爬起,終究只能看着那巨陣落下。“殿下……殿下!”

一聲鳳鳴響徹雲霄,數十支鳳翎箭擦地而來,生生将那将要落下的法陣撕開一道口子。一陣火光迅速劃過,一只火鳳從那間隙之中飛出,直奔天界。

衆人尚未反應過來,卻聽得耳邊一聲巨響,回頭之時,整片秘翎已沉入地底,方才所站之處,已是萬丈深淵。巨大的法陣漸漸封住深淵上空,随即化為無數道利箭,直直插下,岩壁之上,浮動着紅色字符,一閃而過,最終彙于崖底,紅光大盛 ,似有外擴之勢,衆人急急後退,幾個來不及後撤之人,眨眼之間,變為森森白骨。終于,在後撤了百步之後,紅光消失,一切如舊。

此刻,旭鳳已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将桃花送到了南天門。火光大盛,天将見南天門前出現兩個血人,上前欲攔,“何人擅穿天門!”

旭鳳鳳目一挑,一身殺氣。“滾開!”

“火神殿下!火神殿下!”天将連連後退,“快!快!快去叫仙醫!快!”

看着天将踉跄離去的身影,旭鳳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南天門之外,躺着兩人。他們的衣服早已被血染得認不出原來的顏色,他們的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