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7)

之下,哪裏還有旁人。

“旭兒……”荼姚連忙走到殿前,“你傷勢未愈,怎可如此?”

旭鳳示意飛絮退下,“母神。”緩緩行了個禮,“母神,孩兒無事。”說罷,看向潤玉。

“旭兒。”荼姚看着面色蒼白的旭鳳,無奈地皺眉。

卻見旭鳳一口鮮血噴出,一個踉跄,跪倒在荼姚腳下。

“旭兒!”荼姚連忙要扶起他,卻見旭鳳拉開她的手,緩緩跪正。

“母神,洞庭水族是無辜的,如今,簌離既已伏法,還望母神……開恩……收回這萬道雷刑……”說罷,慢慢地磕了個頭。

“旭鳳!你怎麽如此執迷不悟,你莫非忘了,當日在洞庭湖畔,你也是如此,你顧及兄弟情義,慈悲為懷,但他們何嘗對你有半分感激?但凡他們有一絲感激,當日,滅日冰淩便不會傷了你……”荼姚閉上眼,不再看旭鳳。“今日這雷刑必須有人受……”

雷公電母不再停留,法器微擡,霎時間 ,雷霆大作。

旭鳳捂着胸口 ,滅日冰淩的傷口漸漸裂開 ,他屬火,最畏寒,如今卻是再也顧不得了。擡頭看了一眼一旁受刑的潤玉,萬道雷刑豈是他挨得住的?

“母神……孩兒不孝……若母神執意,孩兒願替兄長代受一半……”旭鳳站了起來,登時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旭鳳!”荼姚大驚,但,哪裏攔得住本來就離潤玉極近的旭鳳。只見火神忽的闖入法陣,一道天雷瞬時劈下。荼姚臉色大變,“停下!停下!”

荼姚連忙扶起旭鳳,“你這是何苦?你這是何苦?傳岐黃仙官!快!旭兒,撐住!”

“母神。”旭鳳看着一旁焦急的荼姚,忽的笑了,“母神 ,我很高興,如果……如果……我死了……母神……你……好好照顧她……”

“旭鳳!你不會死的,母神救你!”荼姚瘋了一般為旭鳳注入靈力。

潤玉無力地跌坐在地,連忙爬起将自身水系靈力激出化為水汽漸漸導入旭鳳體內,“旭鳳,撐住!”

潤玉此番實乃自損根基,他本身也就受了傷,方才更是受了數道雷刑,一縷血跡順着嘴角緩緩明晰。

旭鳳哇的一口鮮血噴出,“母神,不要再追究了……好嗎?”

“好……好……”荼姚眼下只想救活自己的兒子。

“母神,若我死了,……就……就給她喝下忘川水……讓她忘了我……”

“你不會死的……不會……”

鬧出如此動靜,天帝與水神連忙趕到,在二人合力之下,終究是保住了旭鳳。天帝看着昏迷的旭鳳,眉頭一皺。這旭鳳比他想的還要強悍,身負重傷,又受雷刑 ,雖傷到了些根本,但,只要好好休養些時日,便可複原。如此駭人的實力,實在不容忽視。念及此,天帝當下便去了璇玑宮。

旭鳳醒時,荼姚正坐在一旁看着他。

“母神……孩兒不孝……讓母神擔心了……”旭鳳歉疚地看向她。方才,他沒把握能攔下天後,唯一的辦法便是以命相搏,他知道,他一定會贏。

“你好生休息,此事我不會再追究,不過,下一次 ,我必不會輕饒。”荼姚嘆了口氣,伸手查看了旭鳳的傷勢。“旭兒,母神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說罷,起身回了紫金雲宮。

“母神,對不起。”旭鳳看着荼姚的背影,低頭,卻忽的笑了。

這麽多年,他早就習慣了,昏迷之前說的話 ,雖是真心實意,卻也有苦肉計。想當年,魔界作亂,封印兇獸,哪一次不是傷痕累累,浴血奮戰,這一身傷疤終究無法示人,他每次痛的昏過去,又痛的醒過來,身邊除了了聽飛絮燎原君外,再無他人。這一次,醒來之時,看着母神默默守着他,竟是圓了他之前無數次午夜夢回的願望。

一身傷痕,一身血跡,一身風塵,一身勞累,戰神從來只是風光,卻無人看得見戰甲之下,細細麻麻的傷口。一往無前,百戰百勝,卻無人知道,每一次勝,皆是用無數場血戰換來的。

“殿下!”了聽端着藥進來了,“這是岐黃仙官開的藥,還有老君送來的藥,你快喝了。”

旭鳳下意識地接過藥,卻忽的看向了聽。“你不在凡間待着,在這裏做什麽?”

了聽一時支吾,“殿下 ,我那日送你回來 ,給忘了……”

“還不快回去……我現在不能下凡,你快好生護着她,聽見了嗎?”旭鳳本想自己去,但奈何一點靈力都調動不了,試了試,最終放棄。他畢竟傷得重,終究撐不住,暈了過去。

了聽回到凡間,卻見原先的将軍府破敗不堪,他連忙拉住路人。“老先生,這大将軍府怎會如此破敗?”

“你說的是陶府吧!”

“對。”

老先生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可說啊……不可說……”

了聽四下打聽才知,四年之前 ,陶無華奉命出征,開拔不久,陶無華被以叛國罪彈劾,當夜,陶府大火,全府一百二十六人,全部喪生。次日,前線潰敗,陶無華以叛國之罪陣前處死。陣前殺将,士氣大敗。東虢鐵騎踏遍金寧大半國土,民不聊生。禍不單行,數月後,皇帝駕崩。太師之子李載正奉王遺命前線奮戰終是平了這東虢之亂。先帝膝下無子,遂衆議舉李載正為驸馬,待娶穗和公主之後,即可繼位。

了聽連忙奔至天界,準備将此事告于旭鳳,卻被天後攔下,暫囚于紫金雲宮。

金寧國,慶餘殿,穗和一身華服,看着殿外的斜陽。曾經,有一個男子,在殿前舞劍,只那一眼,便讓她再無法逃離。無人知,當日 ,當她知曉旭鳳迎娶陶将軍之時,她有多絕望。更無人知曉,次日,陶府辦喪事之時 ,她有多悲痛。比起他死,她寧願讓他娶旁人。如今,已快七年了,她依舊忘不了他。

“公主。”燎原君走了進來。

“我父王的死是否與那李家父子有關?”穗和起身,斂去神傷。

燎原君點了點頭。

“前腳殺我父,後腳定民心。李家父子端的是好計謀……陶家的事,也是他們做的吧!”穗和看着四處閃現的耳目,緩緩開口。

“是。而且,早在五年前,陶将軍就多次上奏,懷疑李家父子與東虢狼狽為奸,只是,當時……當時聖上不以為意,後來,這奏折不知如何落到李氏手中……再後來……”燎原君不忍說下去,只得嘆了口氣,“陶府一門,皆為忠烈。”

“秦潼,再過幾日,便是我的大婚之日,到時,你就不必在場了,這些是這麽多年你保護我的酬勞,你拿着,走吧……”穗和遞與他一袋銀兩 ,轉身離開。

“公主!秦潼願長伴公主左右 ,死生相随……”

“我命你保護的人如何?”

“公主,此人性情純良,且有治國的能力。”

“待我死後,你便将傳國玉玺交付于他,從今日起,你為金寧國攝政王,莫要輕論生死。你一片赤誠,碧血丹心,我甚是欣慰。”

“公主!”

“我心意已決,下去吧!”

☆、紅塵劫九

金寧玉生十五年九月初五,于穗和公主大婚之夜,攝政王于殿前揭發李氏父子二人陷害忠良,結黨營私,勾結敵國,謀害先王之罪,率領護衛軍與李氏亂賊于王城之內厮殺,戰況極其慘烈,伏屍百裏,血流成河,護衛軍節節敗退,攝政王秦潼戰死。李氏父子于蓮生殿中尋歡作樂,後,蓮生殿忽遭大火,在場五十二名官員連同李氏父子而入皆喪生火中。次日,穗和公主以輔佐之名攜幼帝付宇登基,年號華秦。

無人知那夜發生了什麽 ,就連她也不太清楚。她醒來之時,天将明,一切已經結束了。她不似陶将軍一般嗅覺敏銳,但,殿門外緩緩溢進的鮮血已經濕了她的鞋。

喜服之下的手微微顫抖,袖袍之中淬毒的匕首尚未出鞘。她是一國公主,哪怕是死,都不能退縮。緩緩打開殿門,一個倚靠在殿門的人失去支撐仰面倒下。

“秦潼……”她喚他,往日他定會立馬起身行個大禮,但今日,他似乎累極了,竟是一動也不動。

“你定是昨夜的喜酒喝多了 ,今日才醒不了,我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要貪杯,你怎麽就不聽呢?”穗和躬下身子,看着他。“你說,我好看嗎?怎麽,吓到你了?”

沒有人回應。

一滴淚,落下。太陽,照進來。

穗和慢慢扶起秦潼,“你睡吧,不要睡太久……聽見了嗎?”

後來,她走出寝殿,外面密密麻麻跪了一片人馬。

“你說,有誰的權力比我來的容易?叛軍,你清了。反賊,她殺了。虎符,玉玺,派人送到我手裏。你們一個一個地就這麽不戀權位,争都不與我争……”穗和立于大殿中央,看着華美的龍椅,手上,是一截面具碎片。

“公主,蓮生殿事已然查清,在場五十二名官員除李氏父子外在大火之前皆已遇害,李氏父子被剝皮削肉,再至于滾火之中。未找到兇手屍體,想必趁亂逃出宮中,是否追查?”一名護衛立于一旁,言語之間,有着如秦潼一般的正氣。

“你……看上去很面熟……”

“回公主,在下屠玄,是攝政王的副将。”

“不必了,死了也好。下去吧。”

人漸漸走遠,穗和長發高高束起,金色的十二步搖于風中微微晃動。

華秦九年,大将軍屠玄于穗和公主生辰送二十卷書冊于穗和公主寝殿。

“你這是何意?”穗和看了看畫上的男子,不由得笑了笑。

“先攝政王曾命臣為公主尋覓良人……只是公主要求頗高,多年未曾覓得,直到如今 方才尋得一二。”

“要求?”穗和見那箱子底下有一紙文書,打開來看,竟是故人字跡。“相貌需得旭鳳公子一半,才識需得旭鳳公子一半,身手需得旭鳳公子一半……”

“不知公主可有中意的……”

“拿回去吧 ,要求确實高了些……旭鳳公子,天人之姿,怎是此等凡夫俗子可以比肩的,以後此事莫要再做……”穗和看了看那畫上的人,“莫說一半,未及千萬分之一。”

“公主,屬下還有一事……”

“說。”

“近來我部直搗東虢,于東虢密室之中發現一物,觸之可使人化為血水,與李氏父子暗格之中所載化血草功效如出一轍,只是這化血草極難采摘,産量甚少。”

“怪不得,那李氏父子被剝皮削肉 ,倒是便宜了他們。去,銷毀所有書卷與草藥,嚴禁國內此物流通,一旦發現,與叛國罪同論。”

“是,屬下這就去辦……”

“屠玄,等等,你說,秦潼可有旭鳳公子一半相貌,一半才識,一半身手?”穗和突然叫住他。

“回公主 ,我未見過旭鳳公子,但,想來應該是有的。”

“下去吧。”

良久之後,不知何處悠悠傳來一聲嘆息,“我也是這麽想的。”

金寧華秦二十年,穗和公主病逝。

轟隆一聲,數陣電光。穗和只覺神識一片清明,哪裏還有半分傷感。過去數十載,皆如過眼煙雲,于神仙萬年壽命之中,不過彈指須臾,飛沙落花,不值一提。待神識回歸,她連忙趕往紫金雲宮拜見天後。

旭鳳自上一次醒來已去二十餘天,靈體陷入沉睡,往往四五天才會醒來一次,複而又睡。

魔界聽聞戰神重創,早在十餘日之前大舉揮兵進攻忘川,天将府十二星君皆帶兵前往,燎原君一回天界拿着火神令調動十萬兵馬急急去了忘川。而錦覓,歷劫結束之後,也回了洛湘府,她聽聞小魚仙倌剛經喪母之痛,急急前去安慰。唯獨桃花,至今未歸。

“距金寧國千裏之外,茫茫海上,有一島國,不知哪裏是不是你的故鄉。船夫,我要出海……”一襲黑衣,鬥篷遮面,此等女子,看了一次便不會忘。

“姑娘,八年前你已經出過海了……”船夫提醒到。

“是嗎?我忘了。船夫,再載我出一次吧!我想,去到太陽升起的地方。”

船兒悠悠地蕩,那女子似是想到了什麽,笑了。

二十五年了……我終究沒有找到生你養你的地方,但,你說在,應該就一定在。我好想繼續找下去,但我撐不住了。那場陣前兵變,利箭刺穿了我的箭,我在雨地裏躺了兩天,後來,那場宮廷政變,我匿于舞者中間,殺光了所有的人,倒于火海之中。大火沒能要我的命,卻毀了我的臉,這樣的我,你還認得出嗎?

太陽出來了,好溫暖,就像你一樣。

海風輕輕地吹着……誰的呼吸突的斷了……無人注意到,在浪聲之中,有什麽沉沒了……又有什麽浮了起來……

她緩緩睜開眼,目所能及,是灼灼十裏桃花,這裏是……桃林……

身後有人……

她回身,擡頭看向那人,卻看不清面容,他低聲喚到,“桃花,回來吧,玩久了 ,該回家了……”

“你是何人……”桃花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你不記得了?”那人似乎有些失望,收回了手。“你我相伴十餘萬年,你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我該記得嗎?”桃花問到。

“你不該記得。”那人淡淡一笑,“你還記得這裏嗎?這裏的每一棵樹都是為你而生,你走了,自然就敗了,你回來自然就開着。”

記憶中的聲音漸漸重合,似乎,在很久之前,的确有這麽一個人,陪她在桃林之中度過四季。他教她醫術,教她寫字,教她如何照顧自己,他還為她起了名字,但,有一天,他突然就不見了。

“桃花,原來這麽美……”桃花看着綿延數裏的桃林 ,微微嘆到。

“桃花 ,回來吧。你不該離開的。”那人低聲說到。

桃花看着他,“為什麽,我看不清你……”

“桃花,回來吧。”

“你不是他,他死了。我記得的。他死了。”桃花低頭笑了笑。

“我是他,卻又不是他,從始至終,我不過是他的執念。”

“執念?那這個執念是什麽?”

“護住你 ,也護住天下。”

“那你可知我的執念是什麽?”桃花笑吟吟地看着他。

“是什麽?”

周圍一切忽的消散,四周陷入黑暗。只有那人的聲音依舊死死追随。

“桃花,回來吧。在這裏,沒有傷痛,沒有黑暗,沒有生死。”

“你的執念 ,是困住我,護住天下。我的執念 ,卻唯獨一個他。在這裏,沒有傷痛 ,沒有黑暗,沒有生死,卻也沒有他。”

風散去,有人走了出來。

灼灼十裏桃花,真的很美,但,不及你身上半點梧桐香。

桃花摸索着走進小屋,一切皆如同當年一般 ,天上光陰不過十載,人間已過千年。她進了裏屋,按照記憶中的方法從箱子裏拔出一截桃木,那桃木忽的化為虛無。

掀開簾子,帶上木門。她緩緩一步步離開桃林,她每走一步,就有一樹桃花枯萎,終于,在行至桃林數裏之後,那綿延不絕的桃花化為虛無,再也聞不到味道。

人生,有舍有得,她既選了離開,便不會在回來,謝謝你們,在我一生之中最孤獨的時候,伴我左右,四季不敗。

天界,栖梧宮殿下,只見一片桃花飛落,化出一個女子。

“桃花……不對,應該是桃花上仙,你總算回來了。”飛絮連忙抛下手中雜事笑吟吟地看着桃花。

“你……還是叫我桃花姑娘吧,上仙聽起來怪不舒服的。”桃花粲然一笑,聽他的聲音,她就猜到旭鳳無事。

“桃花姑娘,你……”

“我怎麽了……”桃花聽他聲音只覺好笑。

飛絮想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你的樣子……好生奇怪……我見錦覓升仙也沒有變樣子啊,怎麽到你這兒……”

桃花閉上眼睛,卻忽的在一片黑暗之中看見一個淡淡的光影 ,“飛絮……”

“嗯?”飛絮偏頭看了看她。桃花也看見了那光影似乎動了動。

“你說,我現在長得如何?”桃花不動聲色地掩去喜悅。

“嗯,比以前好看,但,就是怪怪的,你的額頭上,還有眼角,都有桃花,而且,就像真的一樣。方才你在殿門那花分明就是閉着的,現在卻開了。”飛絮覺得甚是奇怪。

桃花壓制自己心中的喜悅,“那現在呢?”

“沒了,那花沒了,我的天。”飛絮很是吃驚。

“記住,此事與誰都不能提起,聽見了嗎?若被人知道,他們定說我是異類,所以 ,不要聲張。”桃花交代了飛絮,便去了旭鳳的寝殿。

她閉上眼睛,四周浮現出各類光影。若有靈,那光便是淡綠色,若無靈,那光便是深深的黑暗。她推開殿門,朝榻上看去,只見塌上一道溫暖的光,溫暖得溢散開來。

“旭鳳。”她行至榻前,坐在他身側,憑感覺撫摸着他的臉,描摹着他微冷的唇形,俯身,吻住他。

那個吻,很長很長,長到她不記得今夕何夕。

榻上的人動了動,鳳眼微微張開。桃花只覺一股熱氣翻湧上來,然後眼前一黑,反應過來,已靠在榻上。

眼前溫暖的光影不在安靜,而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

一番厮磨拉扯,最終還是桃花仗着身嬌體軟将重傷未愈的火神殿下牢牢壓制在身下。

“凡間一遭,你的本事倒是長了不少。”旭鳳摟住她。

桃花雙手撐着床沿,生怕碰到他的傷口。“這一身傷,如何弄的?”

“小傷。”旭鳳淡淡開口,那語氣就跟不小心碰到了一般。

“小傷?”桃花低下頭,抽泣着,一朵桃花在她額前開放又瞬間枯萎。

“桃花?”旭鳳大驚,這是怎麽了?

“小事!”桃花起身抹了一把眼淚。

“好了,這傷,就是我為了護住兄長,受的。”旭鳳從她身後抱住她,“你的又是怎麽弄的?”

“我也不清楚,好像和我的情緒有關。應該沒有什麽傷害,飛絮說我變好看了,你說說,我哪裏變好看了?”桃花轉身朝她笑,霎時間,桃花額上眼角開出數朵小小的桃花。旭鳳看得癡了,伸手欲摸,卻是一片虛無。

“稱呼。”

“稱呼?”桃花甚是詫異,“說來聽聽。”

旭鳳親了親她額頭上的花瓣,“從前呢,你是桃花姑娘,如今,你是火神夫人。”說罷細細地聞着她的臉頰。

“油嘴滑舌,但,深得我心。”桃花親了親他的臉,“了聽呢?你把他派去哪了?”

“了聽?他不是在凡間保護你嗎?對了,凡間的你是怎麽死的?說來聽聽,要是他保護不當,我非得讓他也去歷歷劫。”

桃花心下微動,已是有了想法。“思你成疾,藥石無醫。”

旭鳳雖然想多和桃花待一會兒,但,他傷勢未愈,不久又沉沉睡去。桃花打開殿門走了出來,留梓池畔的石桌上,閃着淡藍色的光。

“大殿。來了,為何不進去看看。”桃花慢慢走至他身旁。

潤玉動了動,終究沒有起身。“我不知,該如何見他。我的母親被天後殺了,我本該和他……可是,他為了救我們母子,受了那麽多傷,後來為了護水族同胞,他又受了雷刑,滅日冰淩 ,蓮臺業火,震澤天雷,無極電光,我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他……更何況,那滅日冰淩是我的母親,在他全力護我二人之際,在他不惜違背母神命令之時,插入他的後背……若我母親當時不那麽做,或許,她就不會死……想來也是可笑,他為護我重傷,我母親卻因為傷他而死……”潤玉無奈地起身離開。“此去一別,我多希望我不再回來,這天界,着實太冷了些。”

“逝者已矣,殿下節哀。在旭鳳心中,你是他的兄長 。我希望,無論怎樣,你都不要傷他。”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潤玉走遠了,桃花吐出一口氣。

滅日冰淩……蓮臺業火……

倒是小傷。

不知何處刮起一陣風,吹落幾片花瓣。可是,把花瓣落入地中竟消失無蹤。

紫金雲宮,一片花瓣緩緩飄至地面,一個女子從花瓣之中走出。

“天後。”桃花恭敬地行了禮。“了聽在你這兒吧。”

“你如今竟直接避過了南天門,倒不枉我煞費苦心。你可知,天帝命潤玉率領天将鎮壓魔軍。”荼姚微微轉頭,“他這是削旭鳳兵權,弱旭鳳聲勢。”

“天後想讓桃花怎麽做?”

☆、出征

“旭鳳……我要走了……”

“可能很久都不能來看你了……”

“你好好養傷……等我回來……”

………………

忘川河畔 ,赤牙谷內,潤玉坐于軍帳之中,研究着各處地形。

“莫寧潭易守難攻,地勢險要,此次縛城王餘孽匿于此中,着實棘手。”燎原君立于一旁開口說到。

“若是旭鳳,會怎麽做?”潤玉劃了一下地圖。

“按理說窮寇莫追,但,匿于此處太過蹊跷,莫寧潭瞬息萬變,其中多為泥沼,斷水斷糧,無論如何也不是個藏匿的好去處,從前,魔軍亦是甚為忌憚,而此番……末将也想不通為何。”燎原君說罷低了眉。

“莫寧……”

“報!殿下,桃花副将已于今晨潛入魔界,燒了魔界軍糧。”一個小兵急忙前來禀告軍情。

帳中衆人皆是一驚。

軍帳拉開,只見一名女子渾身浴血,幾乎看不清面容。

潤玉看向她,不知該說什麽,良久,揮揮手,示意衆人退下。

“一個月內,五次大捷,還不夠嗎?”潤玉看着眼前的女子,如何也不能相信她是那個初見時溫柔體貼的姑娘。

“殿下何意?”桃花擡頭一笑,她笑得明媚,臉上的血痂裂開,露出雪白的皮膚,猶是瘆人。

“诶。”潤玉嘆了口氣,“你為何如此?總是喜歡險中求勝,上次血霧谷如此 ,這次又如此,你若出事,我如何向旭鳳交代?”潤玉背過身去。

“為何如此?殿下當真不知?”桃花收起笑容,“旭鳳與你,天之驕子,你們二人的婚姻又豈是兩情相悅那麽簡單?你與錦覓,倒是無妨,可是我,如果想站在旭鳳身邊,成為火神夫人,就必須擔得起這個名號,正所謂,富貴險中求,如果不打險戰,如何一戰成名?”她笑了,眼睛卻依舊冷冷的,沒有光。

“魔界糧草已斷,你明日回天界吧,我會與父帝說清楚。”潤玉無奈地看着她。

“我此次潛入敵營,并非只為了燒糧草。莫寧潭,是場非打不可的硬仗。”

“什麽?”潤玉大驚。

“我本想潛入軍營殺了敵方将領,但,固城王,焱城王,縛城王,皆不在軍營。大敵當前,主帥不在營中穩定軍心 ,會在哪裏?”

“你的意思是……”

“我從魔界軍師哪裏得知,莫寧潭內有玄機,潭中泥沼近百餘年上升了數十米,大有決堤之勢……”

潤玉大驚,天将陣營大多在莫寧潭下方。

“不僅如此,近來忘川河水下降,莫寧潭上升,二者必有關聯。而且我聽聞,十餘萬年前,天魔大戰,橫屍遍野,然,清掃戰場之時,所帶回的屍體不過參戰人數一半……”

“此事我自有打算,燎原君,送桃花仙子回天界,傳令下去,所有人立馬後撤百裏,挑選精兵,随我出戰……”

莫寧潭外,潤玉看着翻湧的池沼,只覺得惡心。潤玉施法将所過之處池沼冰封,衆人這才小心翼翼地上路。

前行數裏,忽見焱城王于數丈之外冷笑,潤玉急忙上前,那身影卻忽的消散。

翻湧的池沼忽的變得平緩,靜靜流動,厚厚的冰層之下,似乎有東西在起起伏伏。潤玉蹲下身子,化去冰層之中的水汽,只見一張被腐蝕地扭曲的臉忽的貼上冰層,猙獰地笑了。

莫寧……莫寧……

“不好,後撤!”

卻見冰層之下許多屍骨破冰而出,一身血水,唯有眼眶之中閃着綠瑩瑩的光……這是忘川厲鬼……

潤玉看着不斷爬出的屍骨,“借屍還魂……”

忘川河水和将士遺骨不知怎麽竟融合在一起……如今退不能退,只能殺出重圍。

可是,這些屍骨,不會痛,不會傷,不會死,根本打不完,更何況,還有密密麻麻的屍骨從潭內爬出……

不斷有兵将在力竭之後死去……

潤玉催動靈力将周圍屍骨凍住,倒是卓有成效。但,如此之多的屍骨,光凍根本無法解決問題。“去,趕快通知後方兵将,找到忘川河水下降的河段,想辦法堵住二者彙通之處,為我方将士争取時間。”

正當潤玉分神之際,一具屍骨掙脫束縛,攻向潤玉面門,衆人大驚。只聽一聲脆響,一支鳳翎箭破風而來,射碎屍骨,只見那屍骨遇火化為虛無。

潤玉連忙回頭,一只鳳凰自天邊飛來。

“火神殿下!”

旭鳳落至潤玉身旁,喚出紅蓮業火,燃盡那些被冰凍的屍骨。

“旭鳳,你怎麽來了?”

“我來找桃花,潤玉,桃花呢?”旭鳳尋找着桃花的身影,一無所獲。

“我已命燎原君護送她回天界了,怎麽她沒有回去……”

旭鳳斂了斂神色,“她怕是已經在這莫寧潭之中了,琉璃淨火,焚淨萬物,待會我使琉璃淨火驅散屍骨,你們迅速撤離……”

“殿下,殿下。”燎原君急急奔來 。

“你去哪兒了?”潤玉問到。

“我本來護送桃花姑娘,但,途徑忘川,桃花姑娘告訴我如果不切斷忘川與莫寧潭的聯通,潭內軍士恐有危險。”

就在這時,整個莫寧潭安定下來,一動不動。接着,冰層之下出現密密麻麻的屍體,腐蝕冰層,整個莫寧潭如同一個吃人的怪物,不斷吞噬地表上的一切。

一股邪氣溢散開來,所過之處,屍骨無存。

“這是……”

“于這兒戰死的魔軍邪獸冤魂,被人喚醒了。”旭鳳回到。

潤玉看了旭鳳一眼,“你可還記得喚靈咒……”

“當然記得,潭種既有魔界怨靈,必有我天界忠魂……”

言畢,二人雙手結印,割破手指,以血為媒,召喚天界忠魂,一股清氣慢慢集結,而後與邪氣糾纏。

正當正邪糾纏難解難分之時,一聲巨響,綿延數裏的冰層霎時破碎,整個莫寧潭中部開始下陷,四周上升,而莫寧潭中部突的化出一個血色大洞,沖天的邪氣直貫雲霄。

又是一聲巨響,雷霆之上,一輪血色印記緩緩落下……“滅靈血陣……”

一只鳳凰沖向潭中部。

霎時間,所有邪氣忽的全部消散無形。整個泥沼失去支撐,開始陷落。

旭鳳盤旋于泥沼上空,終于看見血洞中央有一人在緩緩下落,一旁,焱城王揮刀斬去。旭鳳來不及思考,拉住下陷的人,擋去那飛來的刀刃,回身一擊,将那焱城王打入泥沼,動彈不得。

“桃花,桃花,醒醒……”

“桃花……”

血……好多血……

緩緩滲入她的身體……

力量……

“天地初生,極北之地,長有天地神木,孕育萬物,而後天降魂火,神木枯萎,只餘半米殘枝,匠神将其制成兩節鎮魂桃木,以用壓制妖獸,封印邪神。而今你學有所成,此桃木就用來助你一臂之力,此次誅魔之戰,你須得好好使用。”

妖獸……

邪神……

“師兄,此法器斷不能再用……”

“毀不得,留不得,只能困住你了……”

粘稠泛着泡沫的血液襲來……将她淹沒……

“殺!”

“殺!”

“我要血……”

“我要血……”

“我要血……”

“天道坤坤,地勢朗朗……”

“諸天神魔,以血為印……”

“滅!”

……

上清天,鎖妖塔,鈴聲大作。

鎮靈臺上,通體瑩白的女子眉間紅光一閃,雙眼睜開,淡紅色的眸子裏一朵桃花緩緩盛開。

☆、留梓池畔

“此次天魔之戰,持續足足二月有餘,而後桃花仙子斷其糧草,夜神殿下破其精兵,火神殿下一人大敗敵軍士氣,方大獲全勝,全師凱旋。那日,莫寧潭內兇險萬分,桃花仙子不顧自身安危一人入陣,這才鎮住那潭內萬年前的冤魂厲鬼,還一人斬殺潭內百名魔界賊寇,據說其中還有兩位城主……”

“我聽說桃花仙子可是在一月之內五次大捷,次次都是以少勝多,絕地逢生,頗有當年火神殿下的風範……”

“說起這火神,我可聽說,桃花仙子未升仙之時就是在栖梧宮伴讀,火神殿下肯定沒少教導于她……堂堂戰神的弟子,能差到哪兒去……”

“你們還記不記得半載之前,桃花上仙就是因為在鳥族叛亂一戰中立下功勳,這才破格升仙……”

……自天魔之戰已有半月有餘,天界中一些流言悄悄傳散,其中不乏有好事者仗着自己位分較高,年紀大跑去求證火神殿下,夜神殿下,二人皆是微微一愣,點了點頭,這流言也化虛為實,廣為傳頌,不久,六界消息靈通者,皆聽聞天界又出了一名将帥奇才。

是日,栖梧宮中,旭鳳正查看桃花傷勢,“岐黃說你的傷都好了,怎麽還不醒過來呢?”

旭鳳低頭看着榻上沉睡的女子,“前些日子,父帝升了你的仙階 ,還另辟了一座府邸送給你,我去看過了,還不錯,錦覓還在裏面特地給你種滿了桃花,不過沒有我們種的好看……我們的花開了,而且花期特別長……”

堂堂火神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但得不到一絲回應,末了,他低了低眉,長嘆了口氣。

“殿下,該上藥了。”了聽端着藥進來。

“下去吧,我自己來。”旭鳳看了看那藥,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本身重傷未愈便急急趕完魔界,情急之下以真身生生受了那焱城王一刀,許是潭內濁水腐蝕所致,那傷竟甚為棘手。再加上一回天界他就四處尋找醫藥救治桃花,大戰之後瑣事繁多,他也無甚時間自療,因此這傷拖了數月都為痊愈。

轉身看桃花仍舊沉睡,加上桃花看不見,他也不扭捏,側過身脫了衣裳便自己上藥。包紮的紗布早已被血浸濕,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藥味。

血……我要血……

榻上之人悠悠轉醒,她看不見,的也能聞到血腥味之重。

旭鳳雙眉緊簇,咬牙堅持着。豆粒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滾落,回頭看了看可以看見骨頭的傷口,他不由得喘了口氣。

突的,他聽見幽幽一聲嘆息,還未回頭,便有一雙冰涼的手接過他手中的藥瓶,緩緩幫他上藥,“很疼吧……”

“桃花,你……”

“別動。”桃花出聲呵止,堂堂火神竟真如一個三歲孩童一般一動不動。

幸虧她看不見,不然自己這一身傷疤,恐怕會吓着她。旭鳳心裏暗自慶幸。

卻見桃花上完藥後并未停手,而是緩緩摸着他的背。她的手很涼,他卻性屬火,他可以明确地感受到她的指尖微微劃過他的每一寸肌膚。

“桃花……”

“如何弄的?”桃花語氣微顫,她知道,戰神之名,一定是用一身傷疤換來的,而今光是觸摸就已經讓她不忍。

“桃花,無事的,早就不疼了。”旭鳳轉過身子,看着那默默流淚的女子,心下一軟,擁她入懷。

“從今之後,這些傷我同你受,這些苦,我同你吃,這偌大的天界,我陪你待,這漫無盡頭的上神之路,我陪你走。”桃花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他,一字一頓地說。

旭鳳心裏一暖,親了親她的發。“後兩個聽起來不錯,前兩個就算了,那些見不得人的,我一個人承。再說了,我從來不覺得這是苦,能守護所愛,即使刀山火海,我也萬死不辭。”

“好,那你守護天界,我守護你。說定了,不許還嘴。”桃花甜甜一笑,蕩漾了旭鳳心神,旭鳳哪裏還記得反駁,只能癡癡地看着她。

桃花一醒,便有人接桃花去新的府邸,旭鳳雖不舍,但也不好挽留。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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