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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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泛起蒙蒙亮光,一夜複雜與憂心都被掩藏起來。

他雙眼中出現了紅血絲,扶着牆站起來,整個身子都僵的厲害。他在門外躊躇了許久,還是走進去,站在她面前看她嬌嬌弱弱惹人憐的模樣,他心中悶得很。

他想靠近她,可是想到昨晚她決絕的樣子,又忍不住停了步子。

似錦一夜都置身在冰山和火海中受盡煎熬,她很想醒來,卻是連轉動身子的力氣都沒有。她喉嚨被灼燙的幹澀難忍,許久才溢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原本轉身出去的人快步走過來,将她攬起來,緊緊擁在懷裏,碰到她如雪柔滑的肌膚,滾燙的厲害,他急切起來:“似錦,你醒醒。你發燒了。”

她強忍着困意睜開眼皮,緊緊拽着他的衣袖,費了好一番力氣,才說出:“喝……水。”她原本輕柔動聽的聲音變得沙啞。

他将她輕輕放下,急裏忙慌地去倒水,放置一夜,只有涼水,他擰着眉端過來喂給她:“先潤潤嗓子,我們馬上下山。”

絲絲涼意順着喉嚨滑入腹中,讓她舒服了許多,顧不得想自己正靠在她惱恨之人的懷中,又沉沉睡過去。

似錦的狼狽與憔悴,他都看在眼裏,他嘆息一聲,将她背在身上,大步走出去。

門外有來回巡邏的士兵,見他神色匆忙,趕忙帶了火把送他下山。

下了一夜的雨已經停了,地上泥濘不堪,他心中急切,步子卻沉穩有力,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摔了背上的人。

都道是上山難下山容易,他放低了些身子,讓她舒服點。卻還是來晃動擾醒了她,她兩只胳膊垂在他胸前,頭靠在他肩上。他的脊背很寬敞,魁梧有力,讓她覺得莫名安心。小時候,只有爹背過她,她快樂地晃着兩條腿,口中哼唱着不知名的調子。這個本該是她依靠的男人,她真是打心底裏埋怨他,可是她又貪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他汗如雨下,走到平坦地上才擡袖抹去額上汗水。感覺到她微微收緊的雙臂,他難得的扯出抹笑容。很快,他卻走不動了,他的頸間有冰涼的雨珠子打下來,越來越兇,讓他手足無措。

她初嘗情味,正是将眼前一切都看得美好無比的時候,他卻傷她……

她抑制不住地伏在他肩頭失聲痛哭,口中喃喃地跟個孩子似的:“當爺的了不起嗎?就能随便欺負人嗎?你真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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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聽她數落,如果這樣她能消氣就好,他也愛聽。

來欽州路上的親近與暖心,讓他将過往的一切都抛諸腦後。他驀地發現,他曾經的執念不知在何時從他腦海中消退,昨夜的扪心自問,亦是讓他動搖的厲害。

她喋喋不休的像只巧嘴八哥,将他從頭數落到腳,只是先前還氣勢洶洶,随後聲音越來越低,像是怕惹惱他一般,他嘴角的弧度勾得越大。

“似錦,你多說些,我愛聽。”

這時天色雖陰沉,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敞亮起來,她擡起眼皮靜靜地看着從身邊經過的樹木。

越走越清醒,他的喘息聲,還有他胸腔內心髒跳動聲,讓她癡戀,卻讓她又傷心。

好不容易走到馬車停駐的地方,倒在地上的人都醒過來了,惶惶不安地守在車前,看到他們過來,正想解釋,卻被常大人擺手制止了。

馬夫見先前還活蹦亂跳的姑娘現在神色恹恹地靠在三爺背上,趕緊跳上馬車,待主子們坐穩了,往城裏趕。

似錦強掙紮出他懷抱,靠在一旁,冷着臉看向外面。先前期待的美景與熱鬧,這時都覺得失了味道,讓她提不起半分興致。

三爺不好逼她,看着她眼眸中越來越濃的冷意,心中暗惱。

“三爺怎麽只讓人将他們打暈了?取了性命,不是更好?”

他輕輕一笑,柔聲道:“飛流寨可不像他們說的那般惡事做盡,不過都是被官府壓制的窮苦百姓,躲在山上讨生活罷了。那些人不過是跑腿的,何必傷他們性命?”

“薛大人身邊的女子呢?她去哪兒了?”

三爺臉上笑意更深,明知她不看他,還是一副溫柔模樣:“自然在她該在的地方。”

車廂內又是一陣沉默。

似錦渾渾噩噩地又睡了過去。

車夫找了最近的醫館,快到門前時勒停了馬,掀了車簾,待主子下了馬車,才縮在車上打起盹來。

醫館內,大夫正在翻開書籍,這幾日鮮少有病人登門,他也樂得清閑自在。正看得妙處,只見眼前站了個身姿挺拔的年輕人,淩厲氣勢逼人,他懷中抱了個人,臉上焦灼萬分。

他起身,示意年輕人進裏屋去,擡手摸了摸病人的額頭,號了脈,捋着胡須道:“無甚大礙,受得寒氣重了些,虧得病人身體底子好,又送得及時,晚了,病情加重不說,怕是要燒壞腦子。”

三爺趕忙道:“大夫,我們行走再外多有不便。不知可有女眷,為內子擦洗幹淨身子,換身衣裳?全都歸入藥錢中一并算便是。”

大夫失笑:“不過是出出力氣的活,做什麽算得這般清楚。”說着便出去朝樓上喊了聲,待婦人下人叮囑了一番,開始忙活了,又是擡浴桶又是添熱水。

見年輕人杵在門外,大夫朝他招手:“受了寒氣,在熱水中泡泡發發汗也好。老夫将方子寫好,讓小子去熬了,你且等一等便是。”

容覺飽睡一夜,鼻子雖有些難受,卻也不礙事。他起了個大早,來尋常萬德說說話,順便看看似錦,卻被人告知兩人一大早就下山去了。

他恨恨地咬了咬牙,慢慢往回走,正想着要不要今日回京,與剛出來的薛大人遇上,只見眼前人眼睛周圍青黑一片,精神萎靡不振,想是一夜都未睡好。他抱拳笑道:“薛大人。”

薛軍嘆了口氣,低聲問道:“容公子可知曉那些人去了何處?實不相瞞,昨日公子所見的女子是薛某府內的人,随我一同出來,卻不見了人影,心中憂心萬分。”

容覺細細啃咬着指腹,思索了許久,才說道:“昨日我們雖跑的匆忙,卻也看清很多人身上背着包袱,圍在前院一座井旁,看到有人跳下去了,許是我看花了眼。對了,匆忙中還聽到有人說了句在梅花樁彙合。”

薛軍頓時來了精神,招齊人馬趕到前院,讓人縛了繩子下去探查一番。井底并無水,地下土質松軟,明顯有被翻動的痕跡。畢竟可見度低,這人腳下一滑,手不由地扶着井壁,誰知他不過用力一推,那井壁竟塌了下來,塵土停歇,眼前是一條不甚寬敞的密道。

薛軍等人聽到井下有密道一陣大喜,正要下去,擡頭看向正揉着鼻子的容覺,問道:“容公子可要一塊下去?”

容覺趕忙擺手拒絕:“薛大人快饒了小的罷。昨兒着了涼,這會兒正難受得緊。倒是想勞煩大人派人送容某一程,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的,身上的錢財都被洗劫一空,連個病都瞧不起。至于家父的畫作,便托付給大人了,往後必定重謝。”

薛軍點了點頭,示意身後人去安排。直到走在下山路上,容覺臉上才難得的露出抹笑來。這狗咬狗的戲碼可就要上演了,想來是有趣得緊。想至此,他催促着背着他下山的護衛:“老兄,你可否腳力快些,我可真是難受的緊。來這倒黴地方遭罪,真是掃興的厲害。對了,你可知梅莊是什麽地方嗎?”

那護衛這時也是有苦難言,平日裏也沒遇過什麽大事,身子養得也算精貴,家中也不曾讓他做力氣活。此刻身上背着個大活人,快讓他累吐血了,這位爺還嫌他腳程慢。可是誰讓人家生得好,連欽差大人都對他禮遇三分,他縱使再累,也得回人家話兒。

“梅莊是處賭錢的地兒,裏面可都是玩得起的大爺,您也要進去試試手氣嗎?”

容覺趕忙搖頭:“我可不去,容爺我最不擅賭,怕到時候連遮羞的褲子都輸沒了。爺這一輩子賭過一次,到這會兒還累死累活的給人賣命。”

薛軍走了半刻鐘,只見前面竟是亮起了火把,讓他們探知的心跳得越來越快。這一走,竟是走了三個時辰才走到了出口,是城內一座廢棄許久的宅子,雜草橫生,就算是白日裏也能感到深深的陰森與詭異。有些草被重物壓折了,還有地上箱子的壓痕,尋着蹤跡一直追到一處略偏僻地地界兒。

欽州府最大的官卻是抹了把冷汗,裏面出來的人可不是自己的小舅子。

那人見姐夫來了,熱絡道:“姐夫這是帶朋友來玩?快請進吧,裏面空着好幾個上等房間呢。”

那官員吹胡子瞪眼地斥責:“誰許你開賭場的?你怎麽總愛走歪門邪道,不能搞個正經營生?”

那人臉驀地一白,原來姐姐是騙他的,姐夫壓根沒同意。他們未了長保富貴,從不做些招人話柄的事兒,誰成想……

“姐夫這幾日都讓人送了幾箱東西來,我這幾天忙着莊子裏的事兒,沒空給你送過去。這事咱們遲點再說,先進來喝點茶用點點心罷。”

薛軍看了那人一眼,冷笑着大步走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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