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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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錦在家中磨蹭了許久才往錦霞苑去,遠遠地看見那人負手而立,擡頭看着湛藍天空。白衣錦袍,紫金發冠,俊美如玉,修長挺拔的身軀如傲然挺立的松柏,淡薄缥缈的金色光線将他整個人圍繞在其中,好一個翩然佳公子。
常家家主和各位爺生得都是頂好的相貌,全京城都難找出幾家這般好的。突然一只貓從屋裏竄出來,驚擾了這幅好景致,它靠在似錦裙擺前伸出粉色小舌舔爪子,不時發出一聲輕叫。
那人轉過身來,狹長眼眸眯起,俊臉上沒有一分表情,就這般定定地看着她。
似錦心驀地一沉,她是何處惹得他不快了?他面無表情,可她就是知道他生氣了。只見他大步往前走過來,伸出手就要撫上她臉頰時,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三爺。”
兩人看過去,只見來人穿着初見時的紅衣裳,臉上帶着幾分委屈,眼眶裏含着道不盡的深情。似錦笑道:“瑤筝姑娘,你們談,我先去忙了。”說着将手中的東西抱緊,一只慵懶的貓跟在她身後也跟着進去了。
三爺看着那扇門關嚴了,才悠悠問道:“有事?”
瑤筝從未見過他這般疏離的樣子,眼睛不争氣地紅了:“一個多月未見着三爺了,瑤筝想京城這種繁花地兒不适合我呆着,我還是回去罷。”
三爺嘆了口氣:“誰知道何時會硝煙再起,我不放心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瑤筝有喜有悲,喜的是他知道為她考慮,悲的是只能遠遠看着而不得:“三爺不覺得過分嗎?瑤筝對您的心意,您知道的。我住在這座深院裏,看着您和別人談笑恩愛,這日子讓我怎麽過?”
“別胡鬧,回去練練繡活,開始縫制嫁衣罷。趙嬷嬷給你相看了戶人家,是個老實肯幹的好後生,待我再看過,無什麽壞處就給你們定日子。”他臉上一片肅穆,帶着不容拒絕的強硬。
“我不要,我就是這般沒臉皮,除了你誰也不行。你不要我,那我就走。”她說着扭頭往回走,淚水卻忍不住滑落下來。她一顆心放在他心上是錯了嗎?她都放下一切了,只要他能接納她,可是他呢?
三爺看着她高挑的背影,無奈道:“瑤筝,別鬧脾氣。沒我的話,你走不出這座府的。你怪我多管閑事,我只是可憐你的哥哥罷了。你我本是沒有任何關系的人,你說不是嗎?”
瑤筝的心頃刻間碎成一片一片,滅頂的難過填滿她胸口,他說他們沒有任何關系,可不就是。她匆匆離開,着實沒想到落得這般不體面。
似錦坐在屋裏一針一線的縫衣服,她勤快趕着些,明兒就能做好。縱使她不想聽,院外兩人的聲音依舊傳進了耳中,心底不禁有些唏噓,一廂情願的人在別人眼裏不過是個笑話,這是沒有結果的死局,看不開的人在裏面殊死搏鬥想要拼出個結果,而那個人站在外面,笑看裏面人的瘋狂。
她嗤笑一聲,為自己為瑤筝,也許對她們來說看開才是一條正确的路,而她呢?還真是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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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以為她是可以走進他心間的,誰成想,不過是一場雲煙。
她不知道他在外面躊躇許久,已經走到門前伸出手,卻沒有下力氣去推開那扇門。他也不知自己是為什麽?他有什麽好顧慮?可是一想到她冷淡模樣,便沒了勇氣。他轉身去了書房,以前最喜愛的書冊卻是看不進去了,他在裏面坐了許久,直到日頭西斜才起身。
似錦做活做得累了,起身倒了杯茶,剛飲下,就見自己房門推開,少佳笑着進來:“姐姐,三爺讓您這會兒去梅園賞景兒去吶。”
似錦笑了,又執起茶壺續了杯,才說道:“那等高雅事我可做不來,咱眼拙的很,若是能選,一匹好緞子都勝過在外面挨凍。”
少佳忍不住掩唇嗤笑:“姐姐說得是什麽話,梅花雖美不過是死物,人哪能坐得住?自然是賞佳人才是正事,莫讓爺等急了,姐姐快去罷。”
似錦飲了茶,想了想道:“少佳跑一趟去将妙妙小姐請來,她也是愛風雅的,美景不可獨享不是嗎?”待少佳出去了,她又進隔間裏縫補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往梅園去。
穿過小徑,兩旁立着的樣式好看的巨石發出森森寒意,讓人不甚舒服。走過月亮門,入眼的便是株株綻放的寒梅,在斜斜光照下越發美麗動人。她今日穿了粉色繡梅花衣裙,從梅花環繞的小路中走出來,宛如嬌俏動人的仙子般,讓坐在亭子裏品茶的三爺晃了神,白色絨毛随風而動,俏皮地摩挲着她的臉。
妙妙才坐下來不久,自然捕捉到了三哥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光芒,忍不住笑起來。他和小時候一樣,對有些事情總是後知後覺,明明那個女子已經走進他心中,他卻固執的不承認。
“似錦快來,嘗嘗我做得綠茶糕怎麽樣?”
似錦盈盈而來,走動間裙擺來回動,微微露出一雙同色的繡花鞋。待走到兩人跟前施了一禮,笑道:“被其他事情給拖住了,來晚了,還望主子們莫怪。”
妙妙嬌嗔地笑罵:“都說了,往後咱們之間沒那麽多規矩,再這般客氣,我可要不高興了。”
似錦沒再拘着,直接在旁邊坐了,笑道:“伺候老夫人那會兒,時不時會經過梅園,卻沒有進來看過,沒想到竟是這般好姿色。”
三爺雙手交疊置于腿上,看了眼随風舞動的紗幔,悠悠道:“幾年前正值大雪紛飛,我們卻失了方向,無意中走進一片林中,幾株寒梅迎雪而放,紅色花瓣嬌豔欲滴,是我見過最美的景色。”
妙妙輕輕‘唔’了聲:“确實是最有氣節的花,無謂寒風,傲然于世間。只是不巧,今日晴光大好,要是能下雪,才更美。煮酒品茗,談古論今,賞好景。”說着取了糕點遞給似錦。
似錦接過來輕咬一口,淡淡綠茶香留在唇齒間,甜而不膩,好吃的緊。
兩人相談正歡,從咬文嚼字變成了吟誦詩詞,似錦卻是無聊得緊,不時給兩人添茶倒水。不覺中看着朵朵嬌花失神,好一會兒才悄悄退出去,折了幾枝好看的帶回去插到花瓶裏。她倒是聽過梅花可以做酒也可以做好吃的吃食,無奈她沒那等手藝,只能折回去裝點下房間。
妙妙将似錦纖細婀娜的身姿收入眼底,打斷了三哥話頭,深吸了口氣問道:“三哥可還記得咱們小時候來這片裏玩捉迷藏嗎?”有些話,也許她開口來說最好。
三爺抿嘴輕笑,思緒回到那時,兩人笑聲在梅園裏回蕩,那時大雪紛飛,厚厚白雪埋了樹根,他們深一腳淺一腳的在裏面奔跑,那時是最無憂無慮的好時光,他抓到她笑得賊兮兮,她怎麽躲閃都掙不開他的兩只手,所以才應了他,長大後要嫁給他。以往多麽快樂,這時他的臉上就有多沉重。
“我卻是沒想到三哥會将當年幼時的玩笑話放在心上,早知如此,妙妙應該早些和三哥說清楚才好,也不必耽擱這麽久。”她抽出腰間的帕子擦拭了嘴角方才用糕點時沾上的碎屑。
三爺目光變得認真起來,濃濃情意從那雙深沉的眸子裏湧出來,灼燙的讓人無法直視。
“我從未将那當做玩笑話,我第一次打了勝仗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求母親準了你我之事,誰知卻是晚了一步。這份情一直裝在心底放不下,無人能取代。妙妙,先前我因着平王府那邊不得不将感情壓制下來,現在我已是自由身,你可願意?”他問的急切,卻眼裏只有一個妙妙,卻未曾看到有一人在聽到這話時停了過來的步子,很快又轉身離開。
妙妙站起身,風吹動她寬大的衣擺,她消瘦的身子在寒風中顯得越發單薄,連唇角那抹笑意都變得虛弱起來:“三哥,你只是執念過深,未必就是真的喜歡我。常聽人說起,想而不得,三哥也不可免俗。你若是能多看看你身邊的人,你就不會這麽想了。”
突然,方才那抹人影從他眼前閃過,他呼吸粗了起來,厲聲道:“不是,妙妙你不必因為你的拒絕而曲解我的心意。我喜歡誰,我自己分不清嗎?”
妙妙突然笑出聲來:“你确實分不清,有些感情你只是不想承認而已。三哥,我心裏已經裝不下別人了,也沒有力氣再去接受一個人。或許将來會嫁人,但是那個人絕對不是你。我不想看到将來你會後悔。”
三爺一顆蠢蠢欲動的心突然消沉下來,他不能勉強她,也舍不得。她說他只是執念過深,真是這樣嗎?好像在他情意萌動的時候,妙妙就進駐在他心裏,掐指一算,竟已過了十幾年,有這般深的執念嗎?
“不要再執着了,我希望看到你每天快樂的樣子,若是再這般,三哥這是逼我回家去。”
他腦中紛亂一片,讓他久久不能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