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名字？”
“克裏斯。”
“性別？”
尾音微微上調了些:“嗯？”
“列行公事。”
“好吧，性別男。”
“種族？”
克裏斯微不可見地擰了下眉，但很快又舒展開，嘴角彎出虛假的弧度:“顯而易見，我是人類。”
“好。”
審核員攤開登記書頁:“那麽就是這樣。來自東地十三區二號小鎮的克裏斯，申報凱斯特王國的洛納達學院亡靈系。”
書寫用的墨水有過契約魔法加持，就在克裏斯微微點頭的那一刻，墨水瓶中就飄出他的名字，映在了泛黃的羊皮紙上。
盡管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仍有村民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嘆。
等記錄完畢，審核員站起身收攏書頁，打量了一下他面前這個漂亮得有些不像話的人類，以人類的角度，很難想象這個年輕人居然會有這麽蒼白的臉色，就連他的嘴唇都透着紙似的慘白。
不過，也正是這種脆弱，才能襯出這個年輕人易碎的美感。
“當然，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這也是最重要的問題。”
審核員盯着克裏斯那雙漆黑的眼睛，神情異常嚴肅的問:“你是否自願？”
克裏斯微笑着點點頭:“當然，成為一名亡靈法師一直是我的夢想。”
審核員也舒了一口氣，他用手指向他的右手側，那裏還站着幾個被餓得有些面黃肌瘦的年輕人、或者說孩子:“站到那兒去吧，明天我們就要去下個小鎮收取名額了。”
可能是因為順利的完成了任務，審核員的心情變好了不少，于是他又多說了兩句:“你應該知道的，由于洛納達學院的入學考試，大部分的家長并不願意讓他們的孩子入學，甚至于讓那些有天賦孩子放棄光明的前途，送往神院學習神術。”
“這簡直是浪費！”
“不過這也沒有用。”審核員輕蔑的說:“這裏是東地，每年都必須向洛納達學院提供一定的生源。一旦失去了凱斯特帝國的庇佑，這片貧瘠土地上的居民就會毫無還手之力地被來自西北方向的獸人部落剝皮抽骨。”
這就是審核員問的那句“是否自願”的原因。
作為實力雄厚的洛納達學院，洛納達學院更為出名的則是嚴厲的入學考試，十進一的通過率的背後則是将近九成的死亡率。
和送死幾乎沒什麽兩樣。
沒有家長會願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去人間煉獄。
更何況——
克裏斯面露微笑，保持着血族與生俱來的優雅，慢慢地走到了那群可憐的孩子中央。
那确實是煉獄。
沒有人會比克裏斯更了解洛納達學院的本質，它原本就是作為地獄著名的亡靈聖地白骨濕地的前置學院而存在的。
換而言之，就是從洛納達那般的血海屍山中爬出來的強者，只能到白骨濕地裏成為一名普通的新生。
而克裏斯曾是白骨濕地的驕傲。
不過……
是三千年前的驕傲。
現在把他去皮送進洛納達學院，裏頭的法師學徒可能都還嫌他當骷髅手腳不靈活。
“你、好漂亮。”站克裏斯旁的是個矮小的姑娘，看不出來是十一歲還是要更大點。
栗色的頭發軟軟的貼着頭皮，不怎麽白皙的臉上還有這些許麻子，褐色的眼睛裏寫滿了對克裏斯容貌的贊嘆:“你比我們鎮上花匠的女兒都要漂亮。”
這兩句話迫使克裏斯收斂了對曾經的緬懷，臉上虛僞的笑容還沒來得及褪下，他伸出手摸了摸那個小女孩的頭頂:“漂亮并不适合用來形容一個紳士，如果你願意用英俊來形容我，我應該會更高興。”
“不過，這個贊美我依舊收下了。”
小女孩有些害羞地躲開克裏斯的手，小聲的說:“我十八了。”
“抱歉。”
克裏斯有些驚訝，他不露痕跡的再打量了一眼這個姑娘，枯黃的臉、瘦小的身形，完全看不出已經發育的模樣。
由于長期營養不良而導致的發育滞緩。
“你和我們不一樣。”一直蹲在角落裏的一個男孩站起身，他才到克裏斯的肩膀:“你看起來就像是個貴族老爺，為什麽要和我們一樣去……”
男孩沒有說完的兩個字是:“送死。”
死亡率極高的入學考試，幾乎是一旦送入學院就杳無音信，沒人知道在洛納達學院裏究竟會發生什麽。
在這種情況下，為了避免讓自己的孩子遭受厄運，東地的人們自然是找到了對策:與北方獸人部落接壤的土地上，多的是颠沛流離的孩子。
洛納達學院的招生從來不在意種族，就連那句“是否自願”的問題，也不過只是說說而已。
克裏斯懂他意思，他沒有反駁，只是笑着說:“我并不這樣認為。”
“成為一名亡靈法師的确是我的願望。”
——不過，從本質上說，克裏斯和這些孩子沒什麽區別。
他也是為了頂替名額被抓過來的，克裏斯頂上了這個小鎮最後一個空缺的名額。
只是這正好和他一開始的打算重合了而已。
于是克裏斯欣然地接受了現狀。
審核員是個看起來年過五旬的中年男子，不過由于魔法無法推測出實際年齡，克裏斯猜他應該是個三等魔法學徒。
畢竟這種繁瑣的招生工作，法師通常只會交給手下的學徒去做。
審核員收拾好登記用的書冊，再小心翼翼地塞進一個黑色的行囊袋中，秘銀繡作的封閉法陣纏繞在袋口。
這個魔法用具遠比這裏的所有人還要珍貴，包括他自己。
審核員将收斂袋收進貼身的夾層裏，才再次轉過身去看這群極有可能在一個月後全軍覆沒的可憐孩子們。
“去招待所離随便找幾個房間休息吧，明天早上五點就去下一個小鎮，你們還有一個晚上和家人告別，雖然我知道你們大多數沒有。”
招待所是由十間平房湊起來的一片房屋區，每年的這個時候，它都會作為臨時的招待所提供給這群法師預備役使用。
而尊貴的審核員則另有去處，比如乘坐馬車去最繁華的五區，那兒的街道一旦到了傍晚，随處可見站在街邊的女郎。
沒有人擔心這群孩子會逃跑。
畢竟就算他們沒有将自己的名字印在登記冊上，他們也無處可逃。
等審核員走遠了，在一旁坐了很久的鎮長才迫不及待地沖克裏斯招了招手。
對克裏斯能夠馬上離開這個小鎮，作為鎮長的菲利斯感到了由衷的喜悅。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鎮長卻是最心知肚明的那個人。
他甚至懷疑克裏斯根本就不是人類。
如果說是類人生物中的矮人或是常見的半獸人、半精靈，那也沒什麽，一直處于混戰中的東地本就是個混居地，二號小鎮上生意最為火爆的酒館老板娘便是一個半獸人。
他懷疑克裏斯是一個黑暗生物！
前幾天鎮上最有錢的鄉紳說，要為自己已經死了快十多年的老爹換一副棺材。鎮上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上了山，卻發現山上已經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祖墓好像有了被動過的痕跡。
而在那座像是地下迷宮一樣複雜的墓裏，他們只在主墓室裏找到了克裏斯這一個活着的生物。
他當時低着頭地坐在祖墓裏那副巨大的棺材前，精致的臉卻慘白的像是紙片，宛如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幽靈，身上沒有一絲人氣。
鎮長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
他和鎮上的人不一樣，他去過遠方的更遠方那邊的門特帝國，知道這個世界上不僅僅有神，更有地獄與深淵。還知道這世界上除了八大種族外，還有深淵裏數不清的惡魔與魔鬼。
所以他才在所有人開口說話前，立刻提出要用克裏斯頂上前往洛納達學院的名額。
二號小鎮是個很貧瘠的小鎮，唯一的特産是緊鄰着的平山上的木材，鎮長想不出一名邪惡的黑暗生物會盯上無辜的他們的原因。
只能抱着将他越送越遠的目的，試探性地說了這麽一句:“要不然就把這小子送去洛納達學院吧，反正我們鎮還差一個人。”
一直低着頭坐在臺階上的克裏斯在聽到這句話後，立即擡起了頭，他勾着唇笑着說:“啊——”
“那真是萬分感謝。”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好了七月中旬開文的，但我被抓去學車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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