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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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爾星的外來人口突然暴漲,整個星球的飛行出租車都處于短缺狀态。好在公共交通車還沒有陷入癱瘓,夏佐跟随人流在街邊擠上了一輛通向皇宮的公交車。他被後來的人群擠到公交車的第二層,為了發展旅游業,這裏的所有公交車第二層都是露天的,每個座位上有一套安全設備幫助乘客穩定身體。公交車啓動後,夏佐感到一陣慣性,“咻”地一聲便上了天。
開車的一定是個老司機。這輛車忽上忽下,熟練地搶占着其他車型空中用道,在違規的前一秒又麻溜地回到屬于它的車道。夏佐将右手搭在一旁的欄杆上,風呼呼地吹着他的臉,将遮掩的兜帽都吹落在肩頭。好在車上的乘客此時都被風吹到眯起雙眼,并且兩只眼睛好奇地盯着車外,沒人來注意坐在公交車最後方的夏佐。
沒過多久就來到皇宮門口,興許是穩操勝券的信心,興許是春風得意的豁達,羅伯遜下令為游人開放了皇宮,并且設了專門的看臺,供所有人一起見證這一場“發布會”。沒錯他對外宣稱,這是一場重大的發布會,然而對于他的這個說法,夏佐敬謝不敏。他看向那些單向玻璃,也許在其中正有數不清的皇家魔法學院的學生以及教授,舉着法杖虎視瞪瞪地監視着他們。只要羅伯遜宣布那個消息後,有任何反對的聲音,也許皇家魔法學院就會出面,并且展現出他們的實力。
這對于銀河系的穩定并不算是一個好消息。羅伯遜的野心不僅僅在皇位,而在于更多的權力。可以說他設計唐娜,奪取皇位,只是為了他的真正目的作鋪墊。
這時,人群中突然爆發出劇烈的掌聲,像滾動的海潮般,從皇宮中央一直擴散到兩端,羅伯遜穿着華麗的禮服在萬衆矚目中出現了。他向人群揮了揮手,淡金色的禮服因為他的動作顫動起來,上面鑲嵌的珠寶折射出的光線令羅伯遜的身體周圍發出淡淡的光暈,看上去極具威嚴。
他轉身紳士地伸出手,一位同樣穿着華服的女子從皇宮深處緩步走了出來。她的紅發随着步伐輕輕晃動,白皙的脖頸上綁着一根紅色短絲帶,上面還配着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拖地長裙上鑲嵌着晶瑩剔透的水晶和鑽石,像晨曦的露水搖曳生輝。
我沒看錯吧,這是唐娜?夏佐在人群中喃喃自語。
等唐娜站定,羅伯遜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仿佛他真的是一個關心侄女的伯父。
“諸位遠道而來的朋友,今日我瓦爾皇族将對大家宣布一件大事。”
鋪墊這麽久,就是為了宣布這件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他發言。他将一根金色的權杖舉在手中,權杖頂端有一顆華光流彩的紅色寶石,夏佐定眼瞧去,認出這是一根法杖。
“衆所周知,我可憐的侄女兒在幼年時期就失去了父皇,我看着她一點點長大,出落到如今這般美麗。可是誰知道我心中的後悔,如果當年我能少處理政務,多花一些時間陪着她,那麽今天她應該是一位合格的女王。”羅伯遜看着唐娜,露出一個慈愛而又惋惜的表情。
衆人一聽立馬察覺到羅伯遜話裏有話,果然他緊接着道:“然而唐娜由于缺乏一些教誨,開始變得叛逆。在過去的這些年,她犯下了一些錯誤,讓我惋惜的是這些錯誤已經不能讓她成為一名女王。在小愛與大愛中我選擇了大愛,我們的星球不能沒有人願意為它付出。”
人群中交頭接耳的聲音此起彼伏,不少人打開終端開始聯絡與瓦爾星皇位變化的利益緊密相關的人。他們翹首以待着,等待羅伯遜将唐娜不能即位的原因公之于衆。
“唐娜她曾經與仙女座的間諜有過一段感情糾葛,雖然那名間諜已死,可是由于皇室的法規,我只能出此下策——今日起,瓦爾星的皇位繼承塵埃落定,由我羅伯遜暫處此位,我相信在我的帶領下皇族與普通人能夠更加和諧的相處,而瓦爾星會更加繁榮昌盛!接下來由我的侄女唐娜親手為我戴上皇冠,以表她對曾經過錯的悔過以及對這個決定的支持。”羅伯遜用溫和的語氣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麽的咄咄逼人償其大欲。
這枚重磅炸彈在人群中炸開,人頭聳動間,臺上的侍從已經将象征着權利的皇冠遞到了唐娜的手中。羅伯遜帶着鼓勵的視線看向唐娜,好像在對她說:來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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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皇冠由黃金打造,上面鑲嵌滿名貴的珠寶,每一處弧度每一絲花紋都由工匠精挑細琢。雖然已經歷經幾千年時光,但由于被人精心地儲存與護理,至今依然光彩不減。皇冠并不算沉重,但對于真正的皇位繼承人來說,确實極其沉重的。
唐娜将皇冠托起,緩步走到正中,羅伯遜就站在她的身邊,見狀連忙将腦袋低下,接受唐娜為他加冕。忽然間一聲冷笑響起,緊接着臺下的人群一片嘩然,羅伯遜茫然地擡起頭,看見唐娜正冷眼看着自己道:“伯父不用多禮,起身吧。”
羅伯遜咬牙切齒地道:“唐娜!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唐娜戴着皇冠,看上去雍容華貴,頗有女王風範:“完成真正的加冕儀式,并且讓某些自以為是的人閉嘴。”
這樣重大的事情被從中破壞,羅伯遜怒不可遏,但又為了皇室顏面,不得不壓低聲音對唐娜說:“你趕緊把皇冠交給我,我還能救你一命,否則這件事讓皇室蒙羞後,那些長老會逼我不得不要了你的命。”
唐娜大聲的說:“讓皇室蒙羞的難道不是你嗎?”說着她朝空中丢出一個小巧的物件,旋轉幾下後停在半空中,緊接着投射出一塊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正播放着八年前羅伯遜與唐娜曾經的男友密謀,如何将唐娜趕出瓦爾星的畫面。
“看到這些,你們還相信他的一面之詞嗎?讓我親手将瓦爾星交給這樣滿嘴謊言的人,恕我做不到。”唐娜做出義憤填膺的樣子,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等着看羅伯遜如何應對。
“唐娜,你不要逼我。”羅伯遜捏着法杖,眼睛裏快噴出怒火。
“伯父,事已至此,你不如告訴大家你是如何利欲熏心做出這一切的,到最後我還可以給你一個臺階下。”
“你以為你拿到了皇位就可以掌控瓦爾星的一切了嗎?”羅伯遜小聲但惡狠狠地說,“你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野丫頭,而我擁有瓦爾星的軍隊以及皇家魔法學院的力量。我知道你偷偷和軍部聯系過,可是你以為聯盟政III府會放着得罪整個皇族的危險,去給一個黃毛丫頭肅清皇位?”
“軍部不願意出面,可是暗部未必不願意。”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如沐春風卻暗藏殺機。
羅伯遜立馬認出那個說話的人是克蘭。雖然他戴着面具,但那頭标志性的白發在微風中舞動,蒼白的皮膚在黑色披風的掩映下越發透明,最明顯的是他讓人過耳不忘的聲音。
“你竟然能請動暗部!”
“伯父,如果你今天不想好好收場,那麽我也可以陪你玩玩。”唐娜站到克蘭旁邊,冷笑道。
“呵呵。”羅伯遜突然大笑起來,用看待小貓小狗的眼神看着兩人,“侄女兒,你如果一心叛國,伯父我也無計可施,只能對你兵刃相向。”
說完他對着一旁的建築打了一個手勢,那些單向玻璃瞬間打開,衆人發現這棟樓的窗邊站滿了穿着黑色學院風制服的人,他們都舉着法杖,對準克蘭帶來的暗部。而站在最前方的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是皇家魔法學院的校長康斯坦斯。
他揮動法杖,駕馭着一道清風,将自己卷至臺上,用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唐娜:“我的孩子,你本可以快快樂樂的活下去,為什麽要把自己往死胡同裏逼。”
興許是見識過他太多次虛僞的發言,唐娜甚至沒有搭理他,而是看向人群道:“看了這麽久的熱鬧,還不出來幫姐姐出氣!”
所有人聽到這句話,皆是将視線轉向她所看之處。只見從人群中走出一個戴着鬥篷的人,他将頭上遮掩樣貌的兜帽取下後,人們驚呼起來。
“是夏佐!血腥中世紀的冠軍。”
“他果然和皇族有關系!”
“公主是他的姐姐?他也是瓦爾星人?”
“難道他也是皇室嗎?”
夏佐在衆人面前,保持着酷酷的表情,眉宇間都透露着殺伐果斷,實際上內心欲哭無淚。這位大姐幹什麽讓他出來搶風頭啊,覺得這出戲不夠好看不夠曲折嗎?
偷襲的計劃被唐娜這個豬隊友無情地破壞掉了,他只好裝出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不動聲色地盯着羅伯遜。
羅伯遜本以為唐娜要放什麽大招,沒想到只有夏佐一人出現在這裏,甚至連他那個形影不離的夥伴也不見蹤影。對此他感到極為好笑,肩頭那兩顆鑲嵌在流蘇上的鑽石因為他的動作搖搖欲墜:“可愛的侄女,雖然我知道這位大明星的魔法造詣很高,但是就憑他一己之力戰勝整個瓦爾星的兵力以及皇家魔法學院的力量,簡直是白日做夢!”
唐娜微微一笑道:“戰勝瓦爾星的兵力,交給克蘭閣下便是。至于皇家魔法學院的力量,我想我親愛的弟弟在彈指之間就可以将它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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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利與告別
別尬吹,再吹就要出人命了!夏佐尴尬地站在原地,周圍灼熱的視線簡直要将他盯出一個大窟窿。
“是嗎,那讓我來看看他有什麽本事!”羅伯遜突然暴起法杖高舉,一道火光從頂端射出,穿過人群直襲夏佐面門。
夏佐注意到羅伯遜的攻擊竟然沒有經過吟唱,瞬息之間就能釋放魔法,魔力雖然渾厚,但缺失了章法和應用技巧,如果他能學習到天際大陸的咒語,那麽這次攻擊的效果會高出兩倍效果。
夏佐右腿蹬地,從岡瑟·沃德處獲取的強健之力集中在腿部,往旁一躍間竟然将地板踩出一塊石磚。下一秒這塊石磚就被羅伯遜的火球擊中,産生了小範圍的爆炸。
圍觀人群驚叫着連忙散開,誰都不願意靠近戰鬥中的兩人,可誰也不願離開這裏。無數光屏亮起,向整個銀河系轉播着這場現實中的魔法決鬥,不同于真人秀中人工制造的劇情和節目效果,所有人都在猜測什麽時候軍部才會插手這一場争端。
“你只有這點本事嗎?”羅伯遜大笑着,他此刻已不再僞裝,狼子野心徹底暴露了出來。
夏佐暗中将一塊黑星隕捏碎,強大的魔力頓時湧進體內,他用土咒術築成一條直通臺上的滑道,風系魔法加持在他的雙腿上,以驚人的速度向羅伯遜掠去。羅伯遜見狀瞳孔放大,叫道:“不可能!你怎麽能操作兩種魔法元素?!”
“火之裁決!”一條夾帶着熔岩的火龍在半空盤旋輕吟,灼燒着空氣呼嘯而至,夏佐與火龍并肩而向,一只手抓住羅伯遜的脖子将他提起來,露出一顆虎牙,“你別忘了,我還會火系魔法。”
羅伯遜被他掐着喉嚨臉色發青,嘴裏發出嗬嗬的聲音,兩只腳不停地在空中蹬踩,雙手覆上夏佐的右手,試圖将自己的脖子從他的手中拯救出來。
康斯坦斯見狀臉色一變,将黑色的披風一抖,手伸向一旁,氣勢淩然地道:“皇家魔法學院諸人,随我拿下這個皇族叛徒。”那些穿着制服的皇族一聽,全部舉起法杖對準夏佐,其中某些人雖然有所猶豫,但一想到康斯坦斯做出的帶領皇族複興的宣言,便心一橫開始調動體內魔力。
“竟然不顧我這伯父的安慰也要拿下夏佐。”唐娜戴着皇冠走到康斯坦斯面前譏諷道,“看來校長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呢。”
康斯坦斯溫和地說:“我怎麽可能不顧及我的老友,只是你這朋友太過心急,可憐的羅伯遜已經斷了氣。”
“不好!”唐娜一驚,再轉過頭羅伯遜已經歪着脖子斷了氣。而夏佐正驚慌失措地看着她,臉上一片茫然之色。唐娜咬牙切齒地對康斯坦斯說:“你使詐!”
康斯坦斯不再理會她,笑眯眯地對着夏佐道:“小朋友,乖乖束手就擒吧,我會看在你足夠聽話的份上饒你一命。否則你謀殺皇族的罪名,聯盟政III府也保不住你。”他招了招手,皇家魔法學院的學生們皆從二樓掠至臺上,站在他身後虎視瞪瞪地盯着夏佐。
夏佐看向唐娜,只見她用帶着詢問的眼神望着自己,見狀于是朝她擠擠眼。康斯坦斯見他們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頓時勃然大怒,對着身後招招手,一排整齊的火球便朝着夏佐所在之處砸來。
夏佐一把拉住唐娜,淩空跳開,幾顆火球相撞,發出巨大的爆炸聲。趁此機會唐娜在他耳邊問道:“搞定了沒。”夏佐快速回答:“搞定了。”
唐娜一顆懸着的心髒放下,一把抽到夏佐背心上,喊道:“去吧,皮卡丘!”
夏佐:“......”他似乎有點體會到尤金當初的心情。
與此同時,皇家魔法學院的陣列處,第一排施展過魔法的學生退到了最末,暴露出第二排正在施法的學生,他們的法杖頂端甚至已經湧出藍色的光紋。
“見識見識我們的水波陣吧,孩子!”康斯坦斯露出穩操勝券的模樣,“只要你沾上一丁點,就會被水流纏住,困在其中,除非魔法解除。別想着怎麽躲開,因為水波陣是水霧狀,你是沒法躲開的!”
“既然躲不開,那就從源頭上解決問題吧。”夏佐露出虎牙,從腰間抽出一把□□,“讓你們放不出,不就行了?”
“咻”的一聲,子彈擦破空氣朝着皇家魔法學院的隊伍襲來,在他們開啓魔法屏障之前,在空中炸開,爆出一片細小的粉末。一陣風将這片粉末吹到他們的身上,咳嗽間突然有人發現自己無法調動魔力了。
“你做了什麽!”康斯坦斯心髒突突直跳,他意識到夏佐手中正握着能讓整個皇族頃刻間覆滅的底牌。如果被銀河系聯盟政III府發現,那麽他們會傾盡所有代價将這件底牌換取到自己手中,畢竟皇族像一把利刃,在他們的脖子上懸挂了太多年。
“康斯坦斯先生,你真的要我在這裏昭告天下這個秘密嗎?”夏佐小聲地問道。
康斯坦斯反應過來,壓制住那股心驚膽戰的感覺,勉強沉穩地說:“你想怎麽辦?”
唐娜微微一笑:“承認我是女皇,并且讓你的人滾出瓦爾星。”康斯坦斯別無他法,只能一一答應。“等等,皇家魔法學院的校長之位也許該換個人了。”唐娜又道。
康斯坦斯眉頭一皺:“唐娜,不要得寸進尺,要知道你們的底牌一旦被聯盟發現了,對于你們來說也并不是什麽好事。”
唐娜道:“我知道不算好事,但能魚死網破拉你下水也蠻不錯的。畢竟聯盟政III府第一個開刀的一定不會是我。”
康斯坦斯牙齒咬得砰砰響,卻拿唐娜無可奈何,曲舉起右手,做了個握拳的姿勢。他身後那些因為失去魔力驚慌失措的學生見到這個姿勢,頓時更加惶恐不安。這是撤退的手勢,難道康斯坦斯要帶着他們離開這裏了?
任何人都想不到,看起來勢在必得的康斯坦斯竟然放棄了進攻,他垂下舉着法杖的右手,平緩地說:“今天在這裏發生的一切,都是我康斯坦斯一個人的決定,與皇家魔法學院無關。”
他的話像一顆炸彈,在人群中炸開了鍋。沒人想到事态會發展成這樣,皆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康斯坦斯的發言。
他繼續說道:“我承認唐娜是瓦爾星皇位唯一繼承人,如果有人反對便是與皇家魔法學院為敵。而我從今天起,将退出校長之位。”
閃光燈拼命地一閃一熄,記者們瘋狂地沖到臺下,舉起話筒向康斯坦斯和唐娜提問。但康斯坦斯說完那些話後,便帶着皇家魔法學院離開了瓦爾星。而唐娜則接過其中一只話筒,對着鏡頭微笑道:“我的加冕儀式将擇日進行,請各位等待官方通知。”
克蘭走到夏佐身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說:“真好奇到底是什麽底牌讓康斯坦斯這只老怪物吓成這樣?”
夏佐用法杖蹭蹭鼻尖,一臉無辜地看向他:“大概是他看到我從銀心研究所帶回的武器,以為軍部已經站到我們身後了吧?”
克蘭眼睛微微眯起,淺色的眼珠像琉璃透着溫潤的光澤般:“我可不是好騙的小貓小狗哦。不過......還是算了。”
他說完向夏佐揮揮手,走到那些戴着面罩的暗部身邊,不一會兒便無聲無息地從瓦爾星消失。
這場皇權的鬧劇終于落下帷幕,瓦爾星錯綜複雜的勢力關系還需要唐娜去處理。比起在低等星、中等星漂泊的日子,唐娜像換了一個人般,雖然穿着華麗的衣服,化着精致的妝容,頭發柔順得總像潤澤的紅色海浪,不用操心生活,不用親自動手做飯,但她的臉上卻少了太多笑容。
與長老們經過一場激烈的争論後,她托着長裙疲憊地走出會議廳,順着鋪着柔軟地毯的長廊來到一座由羅馬柱支撐的小涼亭。她靠在涼亭的欄杆上,任夜風刮着她的紅發,在銀白色的衛星光源下,像舞動的火焰。
夏佐走到她身邊問道:“你還好嗎阿姨?”
唐娜翻了個白眼,數日來緊繃的臉放松下來:“叫姐姐。”
夏佐沒理她,繼續道:“我要走了,尤金還在等着我。”
唐娜叫住他:“夏佐,謝謝你為我做了這些。”
夏佐回頭一笑道:“朋友之間不言謝。”
他趁着夜色離開了皇宮,走到一個偏僻的角落,從懷中取出尤金的黑發,另一只手扯出流淌着金色液體的空間鑰匙。法訣低吟間,藍色的光芒在他腳底亮起,再睜眼時,已身在天際大陸奧複坎城外的一叢灌木之中。
拍掉身上的草葉往奧複坎城走去,此時已是深夜,城門緊閉,瞭望塔上的士兵正坐在板凳上小憩。夏佐沒有驚動他們,他攀住一塊突起的牆磚,手腳并用輕輕一蹬就翻過了城牆。
從獲得岡瑟·沃德的信物力量開始,他的身體在慢慢産生變化,最初只能發揮出十分之一的力量到目前為止已經可以掌控一半,并且力量解封的速度還在不斷地增加。因為每一次使用,這股力量就會成倍地提升。
他心中隐隐有一些擔心,因為這種力量的膨脹,就像被化肥催肥的樹苗,一不小心就營養過剩功虧于潰。他想到也許這股力量到達頂峰時自己會像一只爆炸的氣球般,不由得發出一聲嗤笑。
來到神聖大街那條巷子的最深處,那家旅館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清,前臺依舊是那個拿着雞毛撣子的青年。他看見夏佐後眼底浮現出驚訝的神色,連忙扔掉雞毛撣子走了過去。
“閣下,我以為你已經離開奧複坎城了。”
“什麽意思?”
“您的友人竟然是尤金·愛德華茲,前段時間他殺掉了暴戾的二王子,贏得了人民的呼聲。國王本想把皇位傳給他,沒想到他竟然想辦法治好了大王子的病。大王子病一好立馬過河拆橋,将國王控制起來,派人去圍繳尤金。尤金見勢不妙已經離開了這裏。”那青年突然賊兮兮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疊起的羊皮紙交給夏佐,“尤金閣下臨走前曾來到店裏,他說你也許不會回來了,但是如果我再次看到你,就把這個羊皮卷給你。”
夏佐将羊皮卷打開,之間上面寫着暗域之地四個字。
“暗域之地怎麽去?”
☆、暗域之地
在青年的勸阻聲中他離開了旅店,日夜兼程地往人們口中的不毛之地趕去。據說那是一片沒有白天沒有夜晚的恐怖之地,路過的旅人一旦誤入其中,就會永遠迷失在混沌之中。傳說先古時期,暗域之地還不像如今這樣聲名狼藉,可随着幾只大魔逃入那裏,逐漸地就成了談之色變的無人之地。
如果只用一個詞形容暗域之地,也許它的名字已經向人們彰顯了它的特點。夏佐站在暗域之地的入口,這是一條幽深的小徑,門口的巨木成排地靠攏在一起,樹冠相互交叉,以至于小徑內黑漆漆一片,像通向地獄的通道。
還未踏入暗域之地前,看向這片巨木後,竟然是一片茫茫的湖水,湖水上方的天空永遠都呈現着黃昏的顏色。但當夏佐的右腳邁進那條小徑後,那些湖水、天空、黃昏的幻象便消失不見,他根本無法透過這些交錯而立的樹木看清後面到底是什麽。
很快,入口的亮光像大風中的蠟燭,逐漸熄滅。一片死寂中他的腳步聲似乎成了這裏唯一的聲音。當他适應從樹縫中投進的微弱光線後,總能發現一些若有若無的影子躲在樹幹後、草叢裏、灌木中。夏佐很快明白,為什麽那些人不願意進入這裏,畢竟在未知的黑暗中前行,是所有人不願涉足的夢魇。
當入口小徑劃出的界限消失後,迎接他的便是一片幽閉的樹林。這裏似乎連風都停止了動作,一股沉悶的壓迫感讓他窒息,在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林中那些微微閃爍的熒光,他猜測那是動物的眼睛或者是魔鬼的眼睛。
想起旅館青年告訴他的,關于暗域之地的傳說,夏佐打了個哆嗦,抱着逐漸冰涼的手臂爬到旁邊的一棵大樹上休息。進入這裏還不到半天,他已經極度想念外界的陽光,然而尤金卻曾經在這裏生活過,很難相信當時尚且年幼的他是怎麽度過那些歲月的。
也許是太過困頓,他不知不覺地睡着了,夢裏他頭上戴着一朵白色的小花,沐浴在暖暖的陽光下,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奔跑着,忽然間面前出現一條清澈的小溪。看着還翻滾着浪花的溪水,他嗓子突然幹澀起來,只想撲到水裏美美地喝上一頓。
正要跳下去時,身後傳來尤金的聲音。
“別下去!”
夏佐突然從夢中驚醒,頓時吓出一身冷汗。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懸崖邊,再向前一步便是萬丈深淵,來自地底深處的冷風從深淵下冒上來,将他的衣擺吹得嘩嘩作響。他連忙控制身體的重心,以免自己一時失足落到深淵中,摔成一灘爛泥。
他以蝸牛般的速度緩慢地後撤,直到視線看不到懸崖下面的景色為止才放下心來環顧四下。這裏已經不是那片黑暗森林了,而是一處類似于礦洞的區域,在他的頭頂上方是褐色的岩層,高不見頂;腳下是層巒疊嶂凸起的小道,僅可容納一人通過。而那小道逐漸往深淵的方向,消失在黑暗中。
夏佐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個礦洞的,但現下除了順着這條小道往下走,也別無他法。從尤金給他留下的只言片語中無法獲取更多的信息,只能祈求早點碰到他,結束這場孤獨的旅程。
小道的一側是山壁,另一側便是深淵,他每走一步就有幾顆小石頭咕嚕咕嚕往下滾,但卻從未聽到石子落地的聲音。夏佐不禁想到在銀河系中有名的都市傳說,說是由于人們對地表的改造,星球被挖穿,有人不小心從一塊未封嚴的井蓋掉進去,不停地勻速下落,期初他很慌張可到後來逐漸習慣了這種感覺。當人們在這顆星球的另一端發現他時,他已經因為被活活餓死,成了一架幹枯的屍體。
夏佐打了寒顫,令自己停止不斷擴散的想象力,每一根腳趾都緊緊抓住鞋底,試圖與地面産生更牢固的關系。忽然間,一片黏糊糊的蛛網從上方的岩壁脫落,罩在了夏佐的身上。一只比人還大的蜘蛛從山壁上爬了過來,它長着一顆人類的腦袋,但眼睛以及複眼卻凸了出來,像幾顆黑紅色的巨大燈泡。它朝着夏佐發出嘶嘶的聲音,胸部位置竟然從中咧開,露出鋒利的牙齒。
蜘蛛靠近他後,開始吐着粘液,夏佐看着那些散發着惡臭的褐黃色液體順着蛛網逐漸流到他身上,頓時惡心得反胃。他拼命掙紮,試圖從蛛網中脫出,可是随着他的動作,每一根蛛絲更加緊致地捆縛着他。與此同時,似乎是因為那些褐黃色粘液的緣故,他感到頭腦有些昏沉,眼皮子上仿佛放了千斤頂,直往下耷拉。
蜘蛛見到獵物已經束手就擒,開心之即嘶嘶地叫得更響了,胸部一上一下開裂,就想将夏佐吞進肚子裏。正在這時,一條巨蟒從夏佐的身後蹿出,一口咬掉蜘蛛的腦袋上,蜘蛛毫無防備被,被巨蟒三兩下吞進肚子裏。夏佐看見巨蟒暗黑色的光滑鱗片,以及那顆三角形的尖腦袋喃喃道:“三明治......”緊接着便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正在一片湖邊,仔細一瞧這竟然是在暗域之地外,看到的那片幻象之湖。天空是昏紅的,倒映在黑色的湖水裏,讓其泛出點點紅芒。一只水壺被湊到他嘴邊,夏佐下意識地喝了下去,甘甜的味道讓他重新清醒起來。他坐起來發現尤金正坐在他對面,正在點燃他們中間那堆篝火,而三明治則盤伏在他身邊,正在小憩。
“你怎麽找到我的?”
“是三明治找到了你。”
三明治聽到自己的名字,立即得意洋洋地昂起腦袋,蹭了蹭夏佐的背。夏佐被他堅硬的鱗片刮得生疼,連忙将它的腦袋按了下去。
“聽說佩特(尤金的大哥)調用了北方王國的兵力只為了抓你。”夏佐将地上的一根小樹枝扔進篝火中繼續道,“在你救了他的性命之後。”
“我能理解他,畢竟只有我死了王位才真正的萬無一失。”尤金聳聳肩,無所謂地說道,仿佛這件事與他毫無關系。
“世界漏洞修補後,你沒想過回去混個國王當當嗎?”夏佐眯起眼睛懷疑地盯着尤金。
“我自由散漫慣了,不喜歡在王宮裏當一個衣來張口飯來張手的懶漢。”興許是想起國王肥胖成疾的樣子,尤金的唇角勾了勾,在火光中他的嘴唇折射出一片好看的光澤。
夏佐的視線逐漸落在他的嘴唇上,突然想起離開天際大陸的那天,尤金落在自己額頭上那個薄如羽翼的吻,不禁臉頰發燙。
似乎看出他的異樣,尤金身體微微前傾,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夏佐摸摸脖子,眼神閃躲地回答道。
火光掩映中,那雙深灰色的眼眸似乎攏上了一層溫柔,尤金站起身躍過火堆,來到夏佐面前,以單膝跪地的姿勢,托起他的手臂,另一只手舉着一只小瓷瓶,清涼的藥水從瓶口流出清洗着傷口。
尤金的臉近在咫尺,手臂也能感受到他均勻的呼吸,夏佐身上的寒毛戰栗着,臉滾燙得仿佛油鍋中的柿餅,心髒也湊熱鬧般打起鼓來。
盡管已經擦完藥,尤金還是沒有放手的意思,依舊握着他的手臂,道:“謝謝你能回來。”
“我是那種抛下朋友不管不顧的人嗎?”夏佐将腦袋轉向旁邊幹咳一聲,別扭地抽回手臂,“等漏洞修複後,你想做什麽?”
尤金望着空空的掌心,夏佐溫熱的體溫還停留在上面,他微笑道:“也許要請你陪我在銀河系逛逛。”
夏佐看見他的笑容,仿佛有蝴蝶飛過新房,被翅膀撩撥得酥酥麻麻,但他嘴上卻依舊硬氣地說:“不行,你得先陪我在天際大陸玩,等我膩了再回銀河系。”
尤金鄭重地點點頭,說道:“好。”
他一時間這麽認真,讓夏佐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打了個哈哈站起來,手搭着涼棚環顧四周轉移話題道:“這裏是哪裏?為什麽我在暗域之地外也見到了這片景色。”
尤金回答道:“這裏是黑暗之湖,在暗域之地的最中心,那些未踏入暗域之地深處的人都以為他們看到的景象是假的,其實黑暗之湖是真實存在的。 ”
夏佐站在湖邊,厚重、蒼白的霧氣将黑暗之湖包裹起來,冰涼的湖水緩緩地溢在黑紅色的岸上,遠望過去仿佛蹿出鬼影的無間地獄,即使再大的風也吹不散這些缭繞的黑影。
尤金走到他身旁,與他并肩而立,道:“我在暗域之地生活了很久,但有一個地方我從來沒有去過。”他指着黑暗之胡,湖水像一面鏡子,即使在緩慢地蕩漾,其中的倒映也清晰可見。
夏佐将一顆石子扔進湖心,小石子如被虎鯨巨口吞噬的小魚,沒有激起任何浪花就沉入了湖底。
“即使是我的師父,也沒有進去過。但我找遍了暗域之地也沒有發現大煉金術師的蹤影,以及大武者的任何線索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這裏。”尤金抽出法杖,對準黑壓壓的湖面,“Gasnsad Lisaosa Ma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