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九原來風
如果沒有政府和大陸軍組織的逃離，如果沒有暴大勇、項津生和郭成等人的引領，王曉空和他的一家人也許早已喪身屍腹。
末世到來，匮乏的食物、四伏的危機、窘迫的生活和他自己差強人意的生存技能，時刻不在消磨着王曉空本不強大的生存意念，原本王曉空已經習慣了在災難中逆來順受和得過且過。但項宇輝的蘇醒，就像一劑強心劑似的打破了他混日子活到那兒算那兒的求生态度，王曉空忽然意識到，不論環境如何改變，只要他在努力，生活也會發生改變。
此後，王曉空開始從被動受訓轉變為主動鍛煉。每天天不亮，王曉空就早早完成晨跑和力量訓練，等他返回，郭成等人剛好起床。
雖然項宇輝已經醒來，但身體依然虛弱，每天除了可以吃一些面糊以外，還需要繼續輸一些營養藥物，每天清晨王曉空都會和項宇輝聊天，談一談外面的變化和自己鍛煉的成果。
王曉空和郭成離開後，項宇輝連續幾天都叫嚷着要下地，要和王曉空他們一起出去尋找食物，如果不答應他的要求，他就拒絕吃東西。這一天，王曉空沉着臉，盯着項宇輝喝完了一碗面糊，才滿意的點點頭說道：“這就對了，不吃東西怎麽能有勁呢，沒有勁下什麽地，今天不許再起床了，老老實實在床上躺着，等下個星期你能下床了，再和我們一齊出去。”
從小都沒有父母管教的項宇輝，他也搞不清楚，為什麽見到長得一臉無害的王曉空就會感到害怕。只要王曉空在，他就只能老老實實任由王曉空來擺布，心裏卻沒有一絲抵觸的情緒。好不容易喝下這碗面糊糊，他才呲牙咧嘴的小聲說道：“叔，不是我不想吃，可是每天都吃這個面糊，我實在不想吃了，你能不能跟姨說一下，中午給我烙個餅吃？”
“你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現在這鎮子裏吃不上面糊的人家多了去了，你還不愛吃，你黃姨說了，你很久沒有正常進食，腸胃功能弱，不能吃太幹的食物，只能喝稀的東西。咱們家現在只有面糊，現在不吃，過兩天小心連這面糊也沒了。”王曉空說着，拿出他的鋼筋槍仔細擦了起來，讓一旁卧躺的項宇輝心如蟻爬。
“叔，我也想要個兵器，你幫我出去找找，回頭我還能幫你打打下手。”
“好啊，碰到合适的我就給你帶回來。時間不早了，我和你郭叔先走了，家裏就交給你負責保護，怎麽樣能不能完成任務？”
“保證完成任務！”項宇輝挺直腰杆，坐在床上向王曉空敬了一個蹩腳的軍禮，王曉空擺手與衆人告別，背上背包和郭成出了門。
末世裏，每個人都在學習适應現實而不被現實淘汰，災難前人們為生計奔波，人與人的區別只是財富的多寡，生活質量的高低而已；災難後，所有的幸存者們都只為一個目标而努力，那就是活下去。
物質極大豐富的年代，人們只需要按照國家意志和法律約束行事，但在突如其來的災難面前，律法逐漸崩塌、文明逐步泯滅，人們為了一口糧食可以不顧長幼廉恥，甚至刀劍相加，人性的光芒正在被無邊無際的黑暗侵蝕着。
王曉空和每一個生存在末世裏的幸存者一樣，每天都要早早踏上尋找食物的征途。面積不大的金山鎮只是一個因物流集散而形成的衛星小鎮，物資本不充裕而資源又被幾個大勢力分割，再加上幸存者們懼怕行屍，只能在鎮子的外圍來回搜索，與其說他們是在尋找食物，更不如說成是在碰運氣。
天空中還只是一抹魚肚白的時候，兩個身影已經出發，不一會就隐沒在金山鎮的樓宇間。
“我發現了，你小子對付小孩兒還真有一套，什麽類型的小孩，你都有辦法整治。回頭你也教教我，将來要是我有了孩子，也好有備無患啊。”兩個人一前一後穿梭在街道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着。
王曉空有些吃驚的看着郭成，仿佛在看一個怪物似的。“這話從你嘴裏冒出來還真是奇怪了，看來你是準備好要和那個黃蕾過日子了，是真兄弟我提醒你，選擇要慎重，黃蕾這樣性子的女人中看不中用啊，過日子還是挑個随性點的吧！”
郭成當然對王曉空的話不以為然，他四下打量着街景，撇撇嘴說道：“好像你小子結過多少次婚似的，感悟搞的這麽深，我還就得意這性子烈的一口，看你小子也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将來你就等着羨慕我吧，臭小子。”
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調侃，不知不覺中兩人就來到馬英龍指揮部的三層小樓。自從他們離開馬英龍的指揮部，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眼前的三層小樓前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喧鬧景象。馬英龍已經沒有能力再為大家提供免費的食物，難民們不是被金山鎮裏的大勢力蠱惑進去，就是自謀生路去了，留在這三層小樓附近的幸存者們越來越少。
“也不知道馬英龍這老小子過得怎麽樣？”郭成望了望不遠處的指揮部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态。
“走吧，肯定比咱們過的強。”王曉空從後面給了郭成一腳，一下子又把他踢回了現實。
兩個人正要繞過三層小樓，去金山鎮外圍做每天的例行訓練。就在這時，從小樓裏忽然沖出二十幾個警察，馬英龍也在其中，只見他一聲吆喝，一衆人等跳上四輛汽車朝鎮子北面急馳而去。
“空子，這麽大的陣仗，肯定有情況，咱倆跟去看看？”見着馬英龍，郭成立刻變成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得了，你想看馬英龍的笑話想瘋了吧，我還得訓練呢，要看你自己去看。”王曉空當然沒有郭成的好心情，他直接開口否決了郭成的提議。
“那就這麽定了，你自己訓練，九點鐘咱們在加油站見。”郭成說完也不等王曉空回話，一溜煙式的去追馬英龍的隊伍去了。
望着郭成轉過小樓沒了蹤跡，王曉空輕輕搖了搖頭，無奈的朝着鎮子外面小跑而去。
金山鎮的北側外圍正是物流園區的所在，馬英龍率領一隊警員來到一處大型的物流公司門前，整個物流公司占地百畝以上，四周高高的圍牆上鋪滿了荊棘倒立的鐵絲網，公司的大門足足有二十多米，進出各一道伸縮門把公司裏外劃分開來。
此時，物流公司的大門外圍攏了六七十號壯漢，他們泾渭分明的站在大門兩端，大門裏面也密密麻麻的站了百十號人，手裏都拿着各式家夥。一路跟來的郭成站在距離大門不遠的一個報刊亭旁靜靜的注視着三夥人的對罵。
“都給我閉嘴！”馬英龍一聲大吼，人群瞬間靜了下來。“你，叫你們頭頭巴音出來，不然我們就進去找他。”
見馬英龍出面說話，大門裏一個穿着簡單，戴着一付無框眼睛的年青人立刻笑着說道：“呵呵，馬局長您來的太不巧了，我們會長帶着兄弟們出去辦事了，有什麽事您明天再來吧。”
“放你奶奶個屁，我們剛剛還看見巴音那小子在裏面晃悠，你就敢騙我們，小心爺爺把你們這什麽破互助會給鏟平了！”還沒等馬英龍這邊應聲，大門外的一個人就沖着眼睛男大罵起來。
眼睛男瞅了瞅門外說話的那個大漢，不卑不亢的說道：“鐵老二，我和馬局長說話有你什麽事？馬局長是政府的人，你又是什麽東西，別以為你們有幾個人就敢來我們難民互助會撒野，小心爺們把你們老鐵家一鍋燴了。”
“去你奶奶的，兄弟給我上。”
兩邊一言不和就隔着大門大打出手。
見兩幫人打了起來，馬英龍頓時火冒三丈，壓抑了許久的怒氣沖冠而起，災變前他雖然不是身居高位，但也是手握實權，像眼前這些小喽啰哪個敢逆自己的虎順。災變後，他率領難民們從新鄉縣逃到金山鎮，就與上級失去了聯系，向九原市派出去的幾支求援隊伍都石沉大海，一開始難民們還能聽從他的指揮，把找到食物交由他們統一分配和安排，可後來以巴音特爾和鐵家三兄弟為首幸存者開始挑戰他的權威，自立門戶，現在連他們自己隊伍的吃喝也成了問題，這些他都忍了，可現在這幫家夥登鼻子上臉，欺負到自己頭上，把他派去九原市探聽消息的人扣了起來，這讓他真的忍無可忍。
見兩夥人把他們警察當成了空氣，馬英龍掏出腰間的手槍，“嘡、嘡、嘡”沖天連開三槍。
槍聲一響，立刻震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兩面的人都停止了打鬥，面露恐慌的看着槍口還冒着青煙的馬英龍。
“小兔崽子們，你們還真沒把我這個公安局長放在眼裏，都想造反嗎？在你們眼裏，還有沒有國法了，告訴你們現在這筆帳我都給你們記着，等将來災禍平息了我再和你們一個一個算。”說到這裏，馬英龍擡手一指門裏的眼睛男，“小子，現在告訴巴音，我給他五分鐘時間，把我的人給我放出來，不然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眼睛男見馬英龍開了槍，也慌了神，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園區裏一輛車飛馳而來，穩穩的停在大門內側。門開，巴音特爾帶着一名身着警服的年輕人下了車。
“你們這是幹什麽？都把家夥收起來，趕緊開門！”
待衆人把物流公司的大門推開之後，巴音特爾疾步來到馬英龍的面前，伸出兩只手，沒等馬英龍反應就握上他的手。
“對不起啊，馬局長，小弟來晚了，這是我們互助會的錯誤。”說到這巴音特爾回頭向眼睛男厲聲喝道：“馬局長來我們互助會檢查工作，你們怎麽能拒之門外呢？”
“是，是我的錯。”眼睛男唯唯諾諾滿臉歉意的退到了一邊。
呵斥完手下，巴音特爾立刻換成笑臉，“我還正要去找馬局長您呢，您就來了，這不，我們在外面搜索，找到了馬局長的一個手下，剛要給您送去，您就來了。”說罷巴音特爾回頭示意手下把身穿警服的年輕人扶了過來。
見巴音特爾一副無辜的樣子，馬英龍心中也是感嘆，這小子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裏就聚集了兩千多號人馬，成立了一個叫做“雲中市難民互助會”的幸存者組織，手下打手少說也有五百多人，俨然已經是當下金山鎮第一大勢力，可見這小子的蠱惑和領導能力卻是出衆。本來已經劍拔弩張的局勢讓他這麽一攪，再加上自己手裏就這麽幾號人幾支槍，真要打起來自己還真占不到便宜，當下自己也只能息事寧人了。
“巴會長，政府還在，我希望你能配合政府維持好社會秩序，而不是站在政府的對立面上，今天的事我就相信巴會長，人我帶走，下不為例。”說罷，馬英龍也不理會門外的另一夥人，帶着自己的手下返回駐地。
目送馬英龍的背影，巴音特爾嘴角上翹，一絲得意之色稍現即逝。他轉過頭來，盯着鐵軍一夥人笑道：“怎麽，鐵兄弟，你還有事嗎？”
“哼，奶奶的，回去。”鐵軍見勢不妙，也悻悻的帶人離去。
聚集在物流園區門口的人群迅速散去，躲在一角的郭成見無事可看，只好轉身奔着馬英龍的駐地飛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