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朝顏花
夏雪晴想起自己上次見到錦瑟,還是在榮城的紅袖招裏。那時候,這個有勇有謀又聰明的女子就給夏雪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那時候就恍恍惚惚的覺得,這樣的一個人,是不應該在勾欄瓦肆裏了此殘生的。
“別來無恙啊,夏姑娘。”
錦瑟随意的梳了個斜月發髻,着一身杏色的紗裙,慵懶的倚坐在首位上。夏雪晴雖說是客,但看錦瑟的意思,并沒有起身相迎的打算。
夏雪晴聰明,自是知道。來了人家的地盤,又有求于人,這姿态自然不能放的太高。也便柔柔的附身拜了一拜:“自容城一別,也着實好些日子沒見過錦瑟姑娘了。不是姑娘近來是否安好?”
錦瑟本就是見慣了這些場面話的,一時間也沒嫌煩,安安生生的接了下去。只不過這話語裏,句句帶刺就是了:“勞煩夏姑娘挂念了,确實不大爽利。我自幼在朝顏宮長大,對這裏的水土氣候那一定是最熟悉不過了。可近來不知怎麽回事,夜夜夢魇,只覺得有人要打我們宮中至寶的主意呢。”
夏雪晴略微勾了勾嘴角,心下了然,這是拐着彎的埋汰自己呢。
但夏雪晴竟也是個人物,這番架勢也沒見她慌張。她方才一直站在殿內,剛剛一陣的舟車勞頓,本就讓她疲憊不堪了。但看錦瑟這架勢,絲毫沒有賜座的意思。
夏雪晴也便不再客氣,徑直走向了擺在主位下首處的一個凳子,直接就坐下了。
“聽錦瑟姑娘這麽說,怕是已經知道我此番的來意啊。”
錦瑟瞧見夏雪晴毫不避諱的直接落座了,心裏大為不爽快。直接自倚着的榻上坐了起來:“姑娘好大的面子,直直的殺到我朝顏宮裏來,又觊觎着我族聖物,就是這般态度不成?”
夏雪晴心裏暗暗叫苦。
蘇清遠和她二人都心思細膩,又都忌憚着虎視眈眈的李桓。因此,這阖府上下被這二人打理得有條不紊的,就連一個負責采買的婆子,都是驗過了身份才放進來的。
因着這個原因,縱使在王府裏頭,蘇清遠把夏雪晴寵得無法無天的,但暨陽的百姓還是深信不疑的口耳相傳着——皇上禦賜的那個王妃,淮南王根本不喜歡,都未曾正眼看過她。
沒辦法,王府的消息根本就傳不出去啊。
在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上尚且如此謹慎,就跟別說是‘他們’送來的三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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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雪晴心裏明鏡一樣,她和蘇清遠千裏迢迢趕到陽城的消息,不可能就被這麽輕易地走漏出去。也就是說,按道理來講,錦瑟根本不可能知道她來了陽城。
但是,錦瑟不僅知道他們來了,甚至還派人等着了,也清楚自己來這裏是為了尋找朝顏花,那必定是因為,‘他們’的人,已經預先通知過錦瑟了。
“錦瑟姑娘貴為一宮之主,我自然是尊重非常。只是這些漂亮的場面話,實在是不必再說了。我身份雖說不高,但一來,我是夏将軍府的嫡出大小姐,二來,我是正一品的淮南王妃,我親自前來,已經能說明淮南王府的誠意了。”
錦瑟咬着一嘴的銀牙,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其實正如夏雪晴所料,‘他們’的人已經把這件事告訴錦瑟了,甚至就連價格都談攏了。錦瑟之所以這般不痛快,說穿了還是因為心裏舍不得罷了。
“都下去吧。”錦瑟也有點生氣,不耐煩的揮了揮玉手,把宮人都譴了下去,“春桃,帶着剩下的三位舵主守好四周,我與淮南王妃有要事相商。”
把人打發了之後,錦瑟這才不情不願的說:“所以說,我是真的不願意跟你們這些聰明人打交道。”
錦瑟捏起了一個橘子,慢條斯理的剝着:“說說吧,你們淮南王府哪來那麽大的面子,讓‘他們’給你做事?”
這是夏雪晴第一次在別人口中聽到‘他們’的存在,一時間也吃驚非常:“不瞞錦瑟姑娘,關于‘他們’的事,我知道也很少。只知道這些人應該也是不滿李桓已久,想借助淮南王府之手除了他,僅此而已。”
錦瑟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專心的聽着,聞言沉思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原來,竟是宮中的人嗎?不應該啊……”
夏雪晴星夜前來,晃晃悠悠的想了一路,還是有些地方不明白:“敢為宮主,您當時跑到榮城,究竟是為了幹什麽?”
錦瑟這才回了神,說:
“我之所以知道你們是來尋朝顏花的,是因為老早之前就有人送了書信過來了,書信中除了讓我們全力幫你們之外……還附上了我宮失落已久的一個寶物。”
夏雪晴一驚,倒是沒想到會是這樣:“寶物?”
“對,是一個玉佩。”錦瑟說着,竟真的自腰間拽出了一個十分通透的玉佩。但雖說是朝顏宮至寶,夏雪晴看着,卻沒發現這玉石的成色有多好。
夏雪晴又細細看了半晌那個玉佩:“我看這玉佩的形态,應該是一對兒吧?怎麽現在只剩了一個了?”
錦瑟點點頭:“姑娘所料不錯,這玉佩是該有一對兒的。你可知,在老宮主還在的時候,我朝顏宮,是允許男子入內的。”
“老宮主雖然武功高強,但行走江湖,難免會遭人暗算。那日有歹人将宮主重傷,宮主逃至陽城昏了過去,被一個花匠給救了。那人日日照顧宮主,兩人也逐漸暗生情愫。”
“宮主傷好之後,也曾帶那個花匠回過朝顏宮。那個花匠知道朝顏宮的名字之後,當即就承諾,他要培育出朝顏花,并以此為聘,迎娶老宮主。”
“我小的時候見過那人幾次,雖說算不上風流倜傥,但好在他真心疼惜老宮主。本來是一段佳偶天成的良緣,可終究是出事了。”
“奪嫡之争,開始了。”
“那日,花匠養了一年有餘的朝顏花終于開了,老宮主知道,可以訂婚期了。便喜不自勝的回了朝顏宮,跟宮中的老人們商議。可誰知等她歡天喜地的回去時,那花匠已經不在了,他被強制性的充了壯丁。”
“老宮主後來,只在匣子裏找到了這一對兒玉佩。老宮主當即去尋,可人海茫茫……”
錦瑟說到這裏,也免不了悲從中來:
“後來一年之後,老宮主終于風塵仆仆的回來了,可是也弄丢了那對兒玉佩,只剩下幾盆盛開的朝顏花,見證着那個花匠的存在。從那一日開始,我朝顏宮,就再不允許男子入內了。”
夏雪晴聽到這兒,也很是明白了何為世事無常,她就只期待着,自己和蘇清遠,這一世能喜樂安康。
錦瑟抽出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淚水:
“老宮主自小便把我撿了回來,一手照料我長大,是我的師傅,更是我的娘親。她窮盡一生也沒能找到這對玉佩,可前幾日,這其中的一個玉佩,突然就被送上門了。”
夏雪晴這事才想到,如若是這樣,那錦瑟應該也只是收到了一封信而已。她是怎麽知道,有‘他們’的存在的呢?
夏雪晴這麽想着,也便這麽問了。
錦瑟聽完,卻并不回答她,只是反問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麽到榮城裏去的嗎?”
夏雪晴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難不成是因為追查這封信?”
錦瑟毫不避諱的點了點頭。
随後她又說:“送到朝顏宮裏的這封信,也是沒頭沒尾的。只說讓我好生配合你們,等到事成之後,自會把第二枚玉佩一并奉上。”
“那我自然要去尋的,這才找到了榮城,碰見了你們二人。”
說到這兒,錦瑟困倦的打了個哈欠:“這都幾更天了?之所以讓你子夜前來,也是因為只有晚上,我才能帶你進去我族禁地。,先辦正事要緊,走吧。”
夏雪晴還在想剛剛的那些信息,腦子裏亂糟糟的。經過錦瑟這麽一提醒,才算是想起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了。
她跟着錦瑟出了正廳,直往後山走去。
夏雪晴剛從燈火通明的正殿走出來的時候,還沒發現什麽異樣。只是覺得外面并未點燈,稍暗了一些。
可等她慢慢适應了黑暗之後,竟然驚奇的發現,她們走的這條路的兩旁,開滿了一種散發着幽幽白光的小花。
夏雪晴看着這些花兒長在道路的兩旁,直通向遠處,不禁感嘆道:“真漂亮……這是什麽花?怎麽我竟從未見過。”
“鵲橋。”錦瑟邊走邊說,“這花兒也是當年的小花匠養出來的,它有意思得很,花期只有一日,夜開朝敗。你看到的這些小花,其實都是一株花上長出來的,那是它們的母體。注意腳下。”
錦瑟出聲提醒了一句,夏雪晴這才發現,前面的路上滿是荊棘,連忙小心的繞了過去。
“這花兒的母體,就種在朝顏花旁邊,子體戴在歷代宮主的身上,這花兒,便每夜都會從母體那裏一直長到宮主身邊,于是,也便有了一條通向禁地的道路。因為這條路每一晚都不一樣,所以外族人不經過指引,是不可能找到禁地的。”
錦瑟說完,順着這些小花兒開出的路,指了指前面的山谷:“那兒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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