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謝蓁被她指着,慢慢除下帏帽,頂着一副茫然無辜的眼神瞧,當下驚豔了一旁看熱鬧的,甚至大半的注意都轉移到了謝蓁的容貌上。要知道謝蓁不再用以前那副瘋癫模樣示人後,能認出她來的也在少數幾個,而在座的顯然除了陳孟陽沒有認得她的。

賀敏岚被周邊若有似無的譏諷眼神弄得無地自容,再看陳孟陽微沉的面色,幾乎快要哭出來,所幸還是萬蕙身邊主事操辦的認得賀敏岚,曉得平日裏嬌慣的,未怠慢的帶着去換了身衣裳。

謝蓁看向正對着坐着的陳孟陽,挑了挑眉,紅唇輕啓無聲道:“風流債——”不無幸災樂禍的意味。

“……”陳孟陽瞧着少女烏眸狡黠隐着淺淺笑意的靈動模樣,心頭掠過一絲驚顫,随即陷入沉默。

照着賞花會歷年的規矩,會前赴會的賓客人人都要的作一幅花畫。一來是留念,二來也是會上的比試的一環。

謝蓁面前鋪着宣紙,筆墨紙硯一應俱全,而她來得晚,瞥見旁邊有作好的,女子與她目光一對,像是怕她瞧去似的拿東西稍稍遮了側面,“……”

“作畫的時辰有限,從姑娘執筆開始,沙漏便開始計時了。”坐在謝蓁另一側的姑娘好心提醒謝蓁瞧她面前的沙漏,已經過去不少。

謝蓁感謝地笑笑,忙是抓了筆開始,巧的是前陣子出限量百花系列的罩罩,花樣都是她一人繪的,所以這會畫起來得心應手,不一會兒就完成了,正要擱筆便瞧見一名年輕男子在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謝蓁打量着,來人生了一副好皮相,清清朗朗,眉眼帶笑,唇角彎着稍許弧度,偏瘦身形帶着文人墨客的風骨,瞧着文弱。似乎是察覺到謝蓁的目光,回以一笑,溫潤如玉。

而吸引謝蓁目光注意是因為此人一出現,就有人熱情的同他寒暄招呼,喚出的名字是——萬稹。那不就是——萬貴妃的侄子!

賀敏岚換了衣裳出來,還因為換掉的是浮曲閣新出的限量衣裳而不高興,就瞧見二人眉來眼去的樣子,再看陳孟陽若有所思的模樣,那股子怒氣又是飙升,這人也太不要臉至極,竟敢當着孟陽哥哥的面兒勾搭旁人,還不是因着萬稹的身份,定是個貪慕虛榮的!不過是仗着自己有幾分姿容罷了!

賀敏岚眼神一溜就瞧見了她面前的畫,思及方才在門口聽到的,再看連謹熙姐姐都與她說話,似乎是在讨論畫作,不禁心中嗤笑,“一個連帖子都沒有混進來的懂什麽畫的好壞,不過是揀着好聽的阿谀奉承罷了!”

在座的都是有名帖的,也知瓊華樓的規矩,聽賀敏岚開口不禁都詫異望去。陳孟陽眉頭緊蹙,心頭隐約閃過一絲不妙。

“我的名帖丢了。”謝蓁饒是淡定地對上一衆打量狐疑目光,字字清晰分明。

“明知要赴會還會把名帖弄丢?”女眷席中不乏有和賀敏岚交好的,亦是看不慣謝蓁一出現就搶了所有風頭,此時譏诮出聲。

“人麽難免有疏忽,敏岚許是誤會了。”開口的是謝蓁右手旁的女子也是方才聊天的那個,溫溫柔柔,替謝蓁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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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熙姐姐你莫要被她騙了,方才我就見着她在門口演戲來着,還說左不過挑些好聽的說總不會錯,瓊華樓哪容得這樣的人!”賀敏岚故意扭了謝蓁的口味學道,不掩氣憤。“莫說作畫了都是糟蹋紙來的。”

而這話落,聽着這邊動靜的一衆神色露了古怪,大多都是覺得不妥,沒想到女子會是這樣心機,也有一部分看臉的表示并無所謂,坐在萬稹旁邊的陳孟陽因賀敏岚越發離譜的話而擰了眉頭,實則也是擔心,畢竟謝蓁草包的名聲在外……

“賀姑娘這話差矣,瓊華樓自是歡迎一切有才之士,怎能連瞧都沒瞧就判定。”萬稹和氣地插了話道。

賀敏岚聞言彎起嘴角,心想正合心意,“我看謹熙姐姐的畫好了,一塊拿出來比比呗。”

話一出便引得周邊女子的竊笑附和。

而原先叫陳孟陽子墨兄的少年皺了皺眉頭,“謹熙姑娘是描花聖手,這麽比不公平罷?”

趙謹熙也覺得有些不妥,像欺負人似的。

謝蓁作為争議主角反而像個旁觀者似的瞧着,旁人如何她沒在意,反而萬稹的反應惹了她懷疑,按理說自己是他請來的,這情況幫忙是應該,那話聽着是沒錯,可怎麽像是故意引導往更壞的方向去似的,甚至默了聲只當不認得自己……

“既然說了是賞畫會,當然一起賞了,萬公子能等等嗎?”謝蓁眯了眯眼,轉而問道。

萬稹噙着笑意颔首,一副很好商量的模樣。

賀敏岚敢來自然也是有幾分底氣的,暗忖她是自找羞辱,卯了全副心力開始作畫。待沙漏再次漏盡,其餘幾副一道被呈上垂挂起來,猶如一道獨特風景。

畫都是未署名的,再由衆人品評投票,說來也巧,恰是中間那三幅最是引人,左邊的惟妙惟肖,畫上蝴蝶振翅欲飛;中間的畫工上稍遜,但出奇在畫上,陽光下纖塵畢現,那些花兒仿佛會随風搖曳似的,極是美豔;另一幅工工整整,勝在了題字上;三幅各有千秋,獲了一票好評,什麽優美好聽的詞兒直教謝蓁聽的感嘆不如。

名次決出,那搖擺的花兒摘得頭魁,左邊和右邊的依次,随着結果落定,各人取回了自己的畫,謝蓁在賀敏岚經過時咧了小白牙,毫不留情地開口道:“看來賀姑娘也不過爾爾嘛,這是瞧多了謹熙姑娘的畫仿的罷,可惜有形無神,收勁不足,看上去更像是個殘次品。”

“你說什麽!”賀敏岚臉上火燒一陣,簡直想撕了那張嘴。

“說事實啊。”謝蓁揚着笑臉,故意道,“姑娘的畫讓我都說不出阿谀奉承的話來,太違心了。”啪啪打臉好不愉快。

賀敏岚咬牙憤憤,最後見她手上空落,當即找回幾分氣勢,“你連自己的畫都不敢拿出手,怕是難以見人罷!”

“我這不是等你們取完麽。”謝蓁說着,懶洋洋起身,在一衆看着餘下那幅又看看她的驚疑目光下摘下了奪得頭魁的那一幅畫。

“……”賀敏岚睜着圓圓大眼險些脫框,當即不置信道,“你冒拿旁個的畫!”一邊又轉向女眷席,“你們還有誰沒拿的?”不光是她,也有幾個不信的面面相觑交頭接耳等着出來個人羞辱。

“方才我瞧見過,确是這位姑娘所畫,剛才平鋪着看還不覺,沒想到垂挂起來竟是這般,謹熙輸的心服口服。”趙謹熙收攏了自個的畫,沖着謝蓁一笑,淡然道。

賀敏岚呆滞當場,一時不知以何表情應對,反觀謝蓁噙着得意笑容觑着她,仿佛嘲笑般,心裏頭羞憤不已。

“謹熙姐姐弄錯了罷……”賀敏岚尤不死心。

“敏岚!錯了就是錯了,還不跟人認錯!”陳孟陽也沒想到謝蓁還有這一手,驚豔之餘便想起賀敏岚方才的話,出聲道。

賀敏岚原本就不服氣,再聽陳孟陽這麽說更是不願,但仔細瞧了謝蓁手裏那畫,登時放亮了眼眸,“你說我仿謹熙姐姐的,你自己還不是抄的!”

謝蓁眨了眨眼,思忖片刻,就想到了緣由,略是期待地看向她,剛才見着時就瞧見她穿的是浮曲閣新定的衣裳,奸商本性的某人特意只推了幾套,一下成為京中炙手可熱,價格水漲船高,而她穿着其中一套,故此謝蓁一開始看她跟看會動的銀子的似的。

“浮曲閣新出的衣裳便是這樣式,不知你用什麽不光彩法子得的,贏這比賽一點都不光彩!”賀敏岚猶如抓着她的龌龊事沾沾自喜,邀了一衆讨伐。

要知道抄襲可是文人界最痛恨的事情,再怎麽好的作品冠上抄襲的名聲必定千夫所指,故此待賀敏岚這話一出所有人看向謝蓁的眼神都變了,不乏鄙夷與憤慨,更有好事者将賀敏岚早前的言論翻出來,認定謝蓁就是個欺世盜名的,唾沫星子噴的四處都是。

謝蓁好整以暇的瞧着,陳孟陽似乎是想幫她解釋的,可還沒說兩句就讓旁人攔開,像是故意不讓他說完似的。而他旁邊不遠的萬稹擰着眉看向謝蓁的目光不乏意外與些許失望。

“……”謝蓁噎住,那個……你失望個什麽勁啊!信不信我放謝十三咬你!!即便這人裝得再好,但謝蓁是誰,裝蛇精病成精的人,一眼就瞧出這人對自己的不喜,轉瞬便做出猜測,莫不是這人也是不情願……可這麽做不厚道罷?

可賀敏岚實在叫嚣得厲害,都上綱上線到她這樣的人該拖出去鞭打示衆,不禁回了心神,對上了賀敏岚得意洋洋的眸子,“要是我沒抄怎麽辦?”

賀敏岚見她一直不出聲早就當了是默認,這會不過是垂死掙紮,噙着獰笑看她,“這都不是抄,我要是你早就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省得丢人。”

謝蓁想了想,覺得這畫面不錯,點了點頭,“那行,若證實我清白,賀姑娘就自個掘地三尺埋罷,畢竟這麽不遺餘力地往人身上潑髒水有失風度,怪丢人的。”

“你……詭辯!”賀敏岚一點都不擔心。

謝蓁莞爾,“那就請浮曲閣掌櫃的來問問話罷。”

萬稹輕輕皺了下眉,倒沒有反對,反而作了上心狀遣了人去請,不一會兒那掌櫃的就被帶了跟前,瞧着謝蓁原本是想行禮的被謝蓁用眼神制止了,趁着不注意還比了個噓的手勢,後者點了點頭,等弄清了叫他來的緣故頓時怒了,尤其看他們家小姐還那麽乖巧可憐的站在那,更是怒不可遏。

“謝咳咳……姑娘是浮曲閣的畫師——”孫掌櫃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

“畫師……?呵呵,我說麽,看着也不像什麽大家。”士農工商,商是末等,她們這些自然看不上這種粗鄙的活計,因此對上謝蓁口氣愈發不陰不陽。

“接這種下賤商活兒上不得臺面,瓊華樓怎麽能讓這種沾滿銅臭的人進來!”果然很快有人附和,本就是和賀敏岚坑瀣一氣,說起話來不乏尖酸刻薄。

“……”

瓊華樓二樓,正對賞花會的雅間,一名眉目清冷的俊美男子執着茶盞若有所思的瞧着下面這一幕,謝老賊的女兒去給一小小衣服鋪子當畫師,究竟是在搞什麽鬼?

孫掌櫃在女子們嗡嗡嗡的議論聲中一張臉漲得通紅,極是強硬的一聲否認截斷了話茬,“姑娘本來作畫就好,當初在下代表浮曲閣去邀的時候姑娘就不肯答應,後來還是我們夫人三顧茅廬,姑娘最後被磨的沒辦法才答應了畫了但不收錢,把她所得的用來安置城中小乞兒,給吃給住還造學堂,善心可表!居然淪為你們口中的抄襲之徒,若在下不來,豈不還要受了冤枉不成!還是你們這些就都見不得人好的!”

那位掌櫃氣呼呼說得一衆原先懷疑的面紅耳赤了,連是宋顯珩都是一怔,随即挑了眉梢,神色之中多是不信,停頓片刻,招了宋赟,“去查查,看他說的是否屬實。”

“是。”

謝蓁眯着眼笑,對老孫的戰鬥力表示十分滿意。而後再瞧向因為老孫的話而徹底怔住變了神色的賀敏岚,饒有興味,後者對了眼神,踉跄退了一步,眼神惶恐。

當然謝蓁也沒想活埋人,只不過看角落有人作沙畫的材料,剛好足夠埋個人的,便道用這個埋賀敏岚,留個腦袋出來。賀敏岚當然不肯,被如此羞辱,憤然離席。

謝蓁瞟着那飛快離開的背影意猶未盡地回頭,不偏不倚落在陳孟陽身上,那眼神□□裸地表達着你找的什麽玩意兒。

“……”陳孟陽默着,神色糾結。

待賞花會結束,原本說要送謝蓁回去的萬稹突然有事,謝蓁便道可以自個回去,只是到了門口卻沒看到謝十三等人有些意外,跟玉瓒一道上了馬車回府。

馬車行至半道,車夫忽然籲了一聲停了下來。玉瓒忙是撩了馬車簾子瞧看,謝蓁順着撩起的角落便瞧見已經離開的賀敏岚重新殺了回來。

“……”

賀敏岚的人制住了車夫,還有兩個粗壯婆子要上馬車拉人,謝蓁看着絕對吃虧,便自己下來,臨下馬車在玉瓒耳邊吩咐去搬救兵。玉瓒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曉得留下也是拖後腿,二話不說咬牙狂奔而去。

賀敏岚見狀一愣,就聽謝蓁滿面陰郁地啐了一句,“忘恩負義的東西,跑得到快。”

“哈哈哈,什麽人養什麽樣的奴才,怪不得旁人。”賀敏岚走到謝蓁跟前,瞧着她孤身寡人的模樣只想恥笑,也就沒看到身後丫鬟看向玉瓒逃走的方向欲言又止,反而仗着人多勢衆趾高氣昂,“今個我就好好教教你規矩!”

賀敏岚有些等不急,然她揚手的瞬間卻是叫謝蓁一把攥住,反轉折到了身後。謝蓁冷冷一笑,“都別過來,否則我就把你家小姐的胳膊給掰折了。”

“……”賀敏岚的随從都不敢輕易亂動。

謝蓁在心底慶幸賀敏岚的智商感人,又或者是氣瘋頭了,給了她下手的機會,局面一下子倒轉。

賀敏岚被謝蓁擒着,只覺得那人手勁大得吓人,這般扭着已經像是快折斷了似的,一邊嘤嘤嘤地讓底下人別動,一邊沖着謝蓁呲牙道:“你知道我姨父是誰麽,你敢這麽對我!我姨父榮親王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随着話落賀敏岚就察覺到謝蓁手勁微松,以為她是怕了,不由重新尋回了底氣,正要譏諷怒罵卻又被人鉗制着往下壓了壓,整個手臂都翻過來了似的,便聽得少女清淩淩的聲音附在耳畔道,“可我今個要是受了半點委屈,我爹是會殺人的。”

“你爹是什麽東西!”賀敏岚疼得咬牙切齒。

“哦,我爹是謝元。”

作者有話要說: 謝蓁:冷漠臉.jpg

屬性不明的作者:那啥,小宋,你一口一個謝老賊,以後叫丈人的時候沖口而出腫麽破?

小宋:……

吼吼吼,畫面太美!

萬稹:我叫萬稹小名萬寶龍【哈哈哈哈哈哈,要被玩壞了】

☆、第 34 章

謝十三比玉瓒搬來的救兵來的還快,等趕到瞧見的就是這麽一幅景,心中略有翻騰,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先不近前,抱臂遠遠的在那看着。

而賀敏岚聽到那名字徹底懵了,謝元,哪個不知道,而面前這人叫謝元爹,那她不就是京中霸王——“你是謝蓁?!”

謝蓁在謝十三到場後就松開了賀敏岚,點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變臉,最後變成鹌鹑,不禁想原主到底做了什麽,怎麽名字那麽好使?

賀敏岚扶着幾乎扭折了臂膀,可硬生生的壓下了怒氣,臉色盡黑地帶着人走了。謝蓁很是欣賞她這種識時務者為俊傑的氣節,折身回到馬車旁一把奪了謝十三手裏的碟子,沒好氣問道,“你方才去哪了?謝七呢?”

“他腿有點軟,晚點回來。”

“……!”謝蓁腹诽,所以你們離開之後是幹了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啊!

謝十三看着少女仰起的小臉上滿是震驚的神色,以及那雙圓溜烏眸折射出明顯的人渣二字,忍不住斂了斂神色,“想什麽……那些人把我們引開,去的是空橋那,阿七恐高。”他察覺不對就趕緊趕了回來。

謝蓁嗤笑一聲,随即就看到了玉瓒搬來的救兵,可那救兵文文弱弱還拖慢了腳步,不是萬稹還會是誰。

“小姐,你沒事罷?”玉瓒一邊焦急催促萬稹快些,一見着主子平安站在馬車旁忙是飛奔了過去,抱着察看。

謝蓁示意自己無礙,目光轉向其後跟來的萬稹,“有勞萬公子跑一趟了。”

“謝姑娘沒事就好,若是出了半點差池,萬某可擔當不起。”萬稹語氣帶了幾分慶幸,溫和笑道。

“有十三他們護送我回府,萬公子您忙您的。”謝蓁面上笑着,心說等他來救自己指不定被賀敏岚打殘了都有可能。這麽一想不排除這人也有這份用心的可能,不禁多瞧了兩眼。

萬稹命随從送上這次頭魁的獎勵,随後道是告辭。謝蓁接了一瞧,只見卷軸上寫了幾個漆墨大字——《觀音猿鶴圖》,牧溪法師的名作,果然出手闊氣,心思一轉正覺得合适給家裏頭老夫人當賀禮,總算還不虛此行。

事情已了,謝蓁重新回到馬車裏打道回府,不多時到了門口,剛下了馬車就意外瞧見孫掌櫃候在府門口。見着她,那人立即匆匆迎上了前。

“孫掌櫃找我何事?”

“小姐,小人有急事要禀告。那個……萬公子不是個好人!他給了小人五十兩銀子,讓小人……小人咬定小姐是抄了咱們鋪子的花樣。”說着還把兜裏的一包銀子拿出來給謝蓁看,作勢要給。

“給了你的就拿着罷。”謝蓁沒收,聽了孫掌櫃的話倒是落實了心底的古怪感。怕是萬稹之前也不知道自己就是浮曲閣的老板,不然也不會做這樣的事。可這麽一來,也誤打誤撞讓自己知道了萬稹表面謙謙公子,對自己也客氣,可實際卻是巴不得自己出醜的奸邪小人。

孫掌櫃感恩戴德,方才一直覺得燙手的銀子也終于重新納入了懷中,連連道謝後離開。

“小姐,那個萬公子怎麽這樣!”玉瓒氣憤不已,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真是僞君子!

謝蓁也是磨牙霍霍,要說不喜歡直說就是了,玩這些陰招虛招,若是原主只怕就着了道兒了。

“那個萬稹……”謝十三驀然插話,從口袋裏摸出一封信,“我從他房裏拿的,你看看,挺有意思的。”

謝蓁打開,卻是一封情意綿綿的情書,最後落款是萬稹不奇怪,但最前頭的名字卻叫謝蓁大大驚着,沈梨妝唉,男主家的女主的唉,對頭家的男配最苦情了喲。然謝蓁沒幸災樂禍片刻,就想起自己這個炮灰女配已經那麽慘,居然還要被男配踩一腳,登時就不爽了!

随即與謝十三一番合計,撈上尚有些腿軟回來的謝七拐去了十八胡同,萬稹回府的必經之路等候。

待人一出現,謝十三利落套了麻袋,萬稹掙紮扭動着叫嚷,“你們是誰,要幹什麽?”

傻子才告訴你是誰!謝蓁從暗處走了出來,嘴角帶着邪笑,瞧着被麻袋套得嚴實的人,示意謝十三他們按住,自己沖上前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揍到心情舒适了就讓謝十三接着上。

謝七略是無語地看着兩人,對自己的活計越來越不明了。

直到差不多,謝蓁擺了擺手示意停了,謝十三撈着人用輕功撤離,于是等萬稹掙開麻袋,附近已經沒有人了,寒着一張俊臉眼底陰鸷不散,想到方才自己如何質問都沒人回應,顯然是認準自己打,開始思忖最近與何人結仇。

謝蓁發洩過後心情愉悅地哼着小曲兒,看了眼人生茫然的謝七,交代道,“派人盯着他。”

“是。”謝七不明。

“等他養好傷出來告訴我,接着打。”謝蓁笑眯眯地瞧着他,說出的話卻是不符語調的兇殘。謝蓁打定主意,出來一次打一次直到萬貴妃消了那念頭為止。

“……”

再次回到将軍府,謝蓁睡了個午覺的功夫,凝香苑就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蓁姐姐沒事罷?”從西山回來的謝文香瞧着比之前更瘦了點,整個人皮包骨似的,襯得眼睛銅鈴一般大,乍一瞧還怪滲人的。

“我……能有什麽事?”謝蓁不明地看向她拙劣的關心神色,只覺得她眼底的幸災樂禍稍微收斂些更好。

謝文香是今個剛回來的,一回來就聽了不少府中八卦,尤其是關于謝蓁的,為了昭王如何如何,總算今個和萬家公子出游,希望走出情傷什麽的,當下就忍不住過來分享一則讓謝蓁痛上加痛的消息。

她眉梢輕攏,“姐姐,那萬公子如何?”

謝蓁眨了眨眼,因着剛剛睡醒還帶了幾分朦胧水光,一時還轉不過來。“他……?”

謝文香憋了一口氣,故意壓低了聲音,“他被人打了。”

謝蓁默然,嗯,就是她揍的,這麽快消息就傳遍了?

“姐姐一定不知道罷,那萬公子也喜歡咱們的沈師傅,可沈師傅是昭王的紅顏知己,萬公子幾次三番示愛終于惹怒了昭王才招來這麽一頓打的。”

“……”謝蓁的嘴巴張成圓形,劇情發展太快,根本猜不到好麽,但是莫名很爽怎麽辦!

随即對上謝文香略期待她爆發的眼神,謝蓁繃住了一張面癱臉,恍若受打擊過度似的懵然,最後化作了難以言喻的傷心。

謝文香幾次被謝蓁坑害,瞧着她那模樣只覺得終于扳回一城,眼底落了痛快之色。嘴上卻還不忘安慰,“姐姐也莫要太傷心了。”

“不,我心已死,再不以身試情,倒不如在府裏過一輩子。”謝蓁為配合回了一句。

“……嗯?”謝文香有點反應不及,總覺得後面還有什麽話沒說完。

“不過……”謝蓁話音一轉,甚感安慰般感嘆道,“有你們陪着也好。”在這朝代講究的禮法,其中一項就是家中若姐姐還未出嫁,妹妹亦不能。

“……!”

***

素娘辦事利落,只花了兩三日就采買妥當,甚至在城郊已經搭好了篷布。既是為老夫人過壽賀禮,謝蓁自然需親力親為才是心誠,便讓人備了馬車前往,又因着顧慮素娘身子緣故,留了府中診治休養,有謝十三等出不了差錯。

等要出府的時候見阮姨娘領着謝文褚也跟了出來,道是積福的善事多個人多份力,讓把謝文褚捎上,話裏話外都透着只幫忙不搶功的意思,硬是把人塞上了馬車。

“……”謝蓁對着溫柔賢淑的謝文褚狠不下心将人踹下去,略惆悵。

謝文褚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臉上浮了淡淡笑意,擠了擠眼道,“這是姐姐送給祖母的禮,我一定會保密的。”

謝蓁亦是笑了笑,“多個人多份心意,祖母會跟高興。”

馬車飛快駛向城門,不多時便到了郊外,因為這兩日難民暴增的問題,守城的士兵也翻了一番,在對策尚未出來前他們要做的就是防止難民湧入城裏。

謝蓁的馬車後随了十幾輛裝載物資的車馬,幸虧有謝府的家兵護衛,将一下湧過來的難民隔了開來。

謝十三與謝七等俱是嚴陣以待,扶兩位小姐下了馬車,便聽謝蓁揚聲保證每個都有,但務必遵守秩序,她能保證在這事解決之前的食物供給。不知道是她的保證起了作用,還是謝十三一掌拍斷馬車橫杠的實力太過懾人,原本嘈雜上湧的人潮漸漸恢複秩序。雖然依舊是鬧哄哄的,可都沒有再往前湊。

謝蓁松了一口氣之餘看着自己的座駕歪了一邊,再對上謝十三無辜的眼,一點都不買賬道:“扣工錢!”

“……”

七八口大鍋同時架起,把整只羊剁成大塊和剝了皮的整個土豆一起丢進鍋裏,濃郁的香氣随着蒸汽飄散開來。裏頭還摻了幾味補氣中藥,可見謝蓁用心。

除了食物,那幾車的帳篷棉被等能讓難民暫時安置,謝蓁舀着粥分發,這一執勺就是半日,重複動作到胳膊都提不起來。

玉瓒幾次都想讓她歇歇,想幫她的一塊攬了,被謝蓁拒了,一張脂粉未施的小臉被熱氣熏得緋紅,汗珠晶瑩,卻不見半點不耐。

人潮遮擋的一處,錦衣公子凝着謝蓁的方向眯起了細長眉眼,說不出的風流肆意,跟在其後的青衣随侍因為驟然停下而輕聲詢問了一聲王爺。

宋顯珩今個是來查看難民情況的,卻沒想到會碰到謝蓁,還是那麽……不一樣的謝蓁。目光所向,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提着一塊不算幹淨的帕子跑向她,踮着腳尖,費力地舉着小爪子,謝蓁瞧見便蹲了身子與她齊平。最後,在小女孩兒母親的驚呼下,謝蓁的額頭被抹了一道,可反而留下一條黑印子。

“小彤你怎麽拿髒帕子給小姐擦!”婦人急忙上前攥住女兒,看着謝蓁極是局促不安。

謝蓁反而擺手道是沒事,又讓玉瓒從馬車裏取了備着的點心,讓小女孩拿着和別的小孩兒分着吃。

宋顯珩立在遠處,少女臉上的笑容不掩真心,仿佛周遭景色都褪了顏色,唯獨她如此鮮明,若沒有讓宋赟求證,許會以為這又是一場做戲。可那掌櫃說的是真,而謝蓁的身份也不可能是畫師,順着往下查竟查到許多,不單是浮曲閣,城南的錢莊,城東和長安街上的當鋪還有零零碎碎的,竟是不少生錢的行當,很缺錢……卻又散錢……這人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玉瓒剛收拾完架子,就瞧見自家主子印堂烏黑的,忙是拿了帕子替她擦拭,一邊道:“幸虧素娘多備了些,最後一點剛好夠。”

“嗯,不夠的回城可以再備些,你去瞧瞧十三他們搭好了帳篷沒有。”謝蓁颔首,發話喊了另一名丫鬟去看。方才謝十三圍着她無所事事地轉了半天,後被她打發去幫謝七,這會遠遠看着初具模樣,大鍋裏煮了綠豆湯,解解乏。

“小姐,那……那人是不是……”玉瓒忽然指着一處驚詫出聲。

謝蓁順着轉身瞧去,亦是怔在當下,看着走過來的宋顯珩下意識地護住了面前的——鍋,昭示主權。

宋顯珩瞧見她那意味明顯的動作,唇角微小幅度地抽了抽。

坐在不遠處幾個難民衣衫褴褛,可若細看眼中卻是閃爍精光,忽而幾人互相對視一眼,撈着手裏的碗起身往謝蓁的方向走去。

玉瓒正要伸手去接他們手裏的碗,不料來人突然扔了碗發難,幸得宋赟手快将人拉了回來,與之纏鬥上,場面一下陷入混亂。真正的難民不停後退,想要避讓到安全的地方,随之圍繞謝蓁不遠空了地兒出來,刀光劍影來往不絕。

埋伏在難民堆裏的殺手數量不少,謝十三等幾乎同時趕到加入戰局,然那些人似乎只奔謝蓁而去并不戀戰,且身法刁鑽,有備而來,一時交纏難分。

謝蓁不知何時被宋顯珩撈在懷裏,腦子還有些發蒙,“他們……沖我來還是沖你來的?”

形勢混亂,對方又是招招直取命門的殺招。宋顯珩下意識的一步上前,将謝蓁護在身後,抽出軟劍同樣應付起直襲而來的刺客,這會聽到問話不由分神問,“這問題重要麽!”

謝蓁被一瞪摸了摸鼻子,心想重要的,要是沖你來的我就把你推出去——然在宋顯珩似乎察覺的深意眼眸中又默默深了爪子抓住了玉腰帶,争取不給某人拖後腿。

然就是這麽一分神的功夫,一抹銀光晃眼,謝蓁猛地攥住宋顯珩的腰帶,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心!”

☆、第 35 章

宋顯珩往後傾身避開,又以手中軟劍巧勁挑開刺來的殺機,劍身随即一轉猶如游蛇的一般絞纏着對方的劍,力道一震叫那人虎口發麻脫了劍。

謝蓁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大贊了一聲,還沒轉過神就被宋顯珩抓着手腕轉頭急奔。“走!”宋顯珩短促低喝,謝蓁還沒轉過神就被丢在了馬背上。

而先前那人又卷土而來,趁着宋顯珩分神的時候已經直刺了過來。宋顯珩絲毫不亂,先是斬斷了拴馬的缰繩,而後軟劍劍身在馬兒身上重重一拍,借着這一力道再揮劍接了對方那一劍。

馬兒吃痛自然不顧一切的飛奔了起來,謝蓁忍不住驚呼了一聲,俯下身抱着馬脖子,到處都是刀光劍影,恨不得能閉上眼。她頭一回騎馬,正心裏頭慌張不知如何才好的時候,宋顯珩忽然從後頭追了上來,一把握了謝蓁手裏頭的缰繩翻身躍馬而上。

謝蓁這才稍稍沉下了心,下意識側頭往後頭瞥了一眼,“啊——”

而宋顯珩顯然一直知道後頭有人策馬追來,聲音低沉的念了一句,“別往後面看。”

刀子就在後頭,謝蓁忍不住頻頻回首,每一回那人即将追上的時候,又被宋顯珩給甩開了來。實在太驚心動魄,謝蓁忍不住驚呼。

宋顯珩實在無法,騰出一只手蒙住了謝蓁的眼,輕喟了一聲:“別看。”

謝蓁眼前瞬間黑了起來,可一旦失了光,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恐懼中。謝蓁雙手扒着那只蒙着自己的手,扣扒扣扒想要弄條縫隙。宋顯珩邊策馬邊要留意後頭,無奈身前的少女又不安分,在這關系生死的時候,竟好像生出了幾分別樣生趣。“再動就丢你下去。”

謝蓁聽着這話悚然一驚,死死的抓着宋顯珩的手不敢在扣,整個人後背都僵硬了起來。好漢不吃眼前虧!謝蓁是真怕這位活閻王這半程丢下自己,與其過會真被丢下去要跟殺手讨命,還不如在這活閻王跟前曲意聽話。

耳邊勁風不斷,一前一後的兩道馬蹄聲回蕩不斷,謝蓁只覺蒙在自己臉上的那只手滾燙發熱,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宋顯珩近得幾乎在她耳邊道:“別動!”

謝蓁忍不住在心中暗罵了幾聲,自己從剛才被他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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