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人來投誠
宋德福聽說自己的母親要被發賣,當然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這麽大歲數被賣到外邊受苦。他趕緊從鋪子裏借支了十兩銀子,拿了荷包,跑到了府門口等着,準備一見了人牙子,就将母親贖回家去。
宋嬷嬷跟着吳婆子一出府門,就看到了自己的兒子,更覺的一張老臉沒地兒擱,低了頭,只當自己是啞巴。
宋德福看着母親那一臉喪氣的模樣,當然也高興不起來。以前母親是二姑娘院裏的管事的,又是太太跟前的紅人,每個月不光有二兩銀子的月錢,還能經常拿些吃的用的回家。這次被趕出府來,不光少了這些個進項,以後他在府裏也沒個能指得上的靠山了。如今還要花銀子給母親贖身,他哪高興得起來呀。
贖身是要寫字據,到官府備案的,這些事當然不能在府門口辦。宋德福跟吳婆子一起到了離楊府不遠的一個茶樓,專門兒叫了一個雅間兒。
兩人先客氣了兩句,宋德福就說要将自己的母親贖出來。
吳婆子也不廢話,直接伸出了三根手指頭。
“三兩?”
“不,是三十兩。”
“三十兩!”宋德福一聽差點兒跳起來。別說一個老婆子了,就是個年輕漂亮的俏丫頭最多也就十幾兩銀子。
“吳媽媽,你老是不是特意來消遣我的?”宋德福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那吳婆子滿臉堆笑,話裏卻是絲毫不松口:“宋大爺,我哪敢消遣您吶!這是府裏的主子吩咐下來的,至少要三十兩,少一兩也不成。您到底買不買?我一會兒還要到府裏去回話呢。”
宋德福荷包裏只有十兩多銀子,有一兩多碎銀子是他自己的,還有一綻十兩的足絲紋銀是從店裏借支的。他本以為最多也就三五兩銀子的事兒,哪想到竟然要三十兩!
看來二姑娘是真惱了母親了,宋德福不由得回頭瞪了宋嬷嬷一眼。心想,您老就是仗着自個兒年歲大了,有些資歷,那也不能在姑娘面前拿大呀。你當誰都是你兒子兒媳呢?容得下你在家裏橫行霸道啊。
宋德福無法,只得說一時倉促,沒帶那麽多,還得回家去拿銀子。
吳婆子這次賺大了,當然也不計較這點子工夫:“宋大爺,您盡管回去拿,不當緊。老婆子我正好在這兒喝點兒茶,歇歇腳,這一天跑得喲,腿都要斷了。”
宋德福家就住在楊府後面的一帶平房裏。他一進門,見媳婦不在家,心中一松。
兒子小成子正跟兩個鄰家的孩子在院裏玩泥巴,一見父親回來,伸着兩只糊滿泥巴的手就沖了過來:“爹,吃好吃的,我要吃好吃的。”
宋德福正心煩着呢,伸出腿去就要踢。只是自己的親兒子,哪裏舍得,臨踢到兒子時,又收了勁,只輕輕地碰了他一下:“去,出去玩兒去!”
小成子哇得一聲哭了,含着一眼泡的淚水,跟幾個孩子到門前玩兒去了。
宋德福一進屋就上了炕,爬到最裏邊的角裏,掀開席子,小心地抽出來兩塊兒磚來,伸手進去摸炕洞裏的布包。
他的手剛摸到布包,就聽門咣當一聲開了,媳婦寧氏尖利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個老殺才,你自個兒心裏有氣,沖着孩子發算哪門子……”
“你,你做什麽?!你個天殺的,是不是在外面養了小娼婦,拿錢去給她賣裝裹啊,啊?”寧氏一看宋德福去坑角拿錢,大聲罵了起來。
寧氏在楊府內廚房做飯,很有些手藝,也算是有臉面的廚娘,平日只管炒菜,其餘都不管的。
這時候還不該做晚飯,她本來在隔壁跟人打牌,聽到自己兒子哭,就回來數落丈夫,沒等數落完,看到看見宋德福撅着個屁股,在牆角兒拿銀子,一下子就急了,這是要她的命啊。
前兩年小成子得病,把家裏的積蓄都花光了,去年宋德福當了掌櫃的,這好不容易才攢了三十來兩銀子,她還等着以後給小成子娶媳婦呢。
這時見宋德福偷拿,怎麽不叫她氣急。她順手拿了門後面靠着的笤帚,上去就要打。
宋德福咕嚕一下子爬下炕來,一舉手抓住了寧氏的手腕:“你發什麽瘋!還養什麽小娼婦,我是要去贖咱娘。”
“啥,贖咱娘用得了這麽多銀子?”寧氏狐疑地看着丈夫。
她中午吃完飯就回來了,府裏發生的事并不清楚,不過剛才打牌時,也聽人說起這件事了。
她當時心裏只叫晦氣,面子上卻是裝作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也沒什麽,反正娘年紀也不小了,放出來也好,還可以帶帶我們小成子。”
婆婆這樣的人發賣,能值多少錢,寧氏還是知道的。一般府裏的下人老了後,主人家都會賞了身價銀子放出來。像宋嬷嬷這樣受了罰的,主人不賞身契,卻叫人牙子發賣的,也就是想給個沒臉罷了,能花幾兩銀子?
宋德福看着寧氏,先噓了一聲,這才伸了一下手指頭,“三十兩銀子。吳婆子說,是府裏的主子吩咐的。”
寧氏一聽,如遭了雷劈一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剛要哭喊,卻被宋德福捂住了嘴:“別撒潑發瘋的,沒得丢人。我自個兒的娘,總不能任牙婆将她發賣了。”
宋德福說完,拿了錢袋子擡腿走了,只留下了屋子裏呆若木雞的寧氏。
有了銀子好辦事,宋德福很快就把宋嬷嬷贖回家來了。
只是有了這麽一回子事,寧氏對宋嬷嬷再也沒了以前的好聲好氣,成日裏不是指桑罵槐,就是摔摔打打的。
宋嬷嬷也是沒臉,叫主人趕出了府,還花了家裏僅有的三十兩銀子,媳婦說什麽,也只能聽着。心裏卻是恨得咬牙切齒的。
都怪二姑娘還有大奶奶,她一定要想法子報仇。
卻說楊意發賣了宋嬷嬷,接回了夢蘭,又将攬菊也打發下去做粗使喚丫環,另從三等丫環裏面選了一個老實勤快的做了貼身丫環。也算是把自己的院子裏的事捋順了。接下來她就想着趕快把孫元玉趕出府去,還有就是收回自己的嫁妝。
只是孫元玉在添倉節上弄了個大大的沒臉,聽說這兩天都躲在自個兒屋裏不出來,楊意也不好這時候去趕他出去。
楊意就想着先琢磨一下怎麽收回嫁妝的事兒。誰想到正瞌睡呢,就有人來給送枕頭了。
這一天,楊意吃過了飯,正坐在屋裏看新提拔上來的小丫頭飛綠繡花,自己手裏也拿着一個繡棚,上面繃着一塊白色的絲帕。
楊意沒想到飛綠這個小丫頭不光勤快,還做的一手好針線活,如今她平日沒事時,就跟她學做針線活兒。
這時,夢蘭一掀簾子時來了,說門外有攬菊的哥哥胡三剛來求見。
榄菊的哥哥,好像就在自己的嫁妝鋪子——喬氏首飾鋪裏當夥計。
“他來做什麽,不見!”
他來做什麽,楊意不用想也能知道,無非就是求她讓攬菊繼續當一等丫頭。
這兩天攬菊跪到楊意跟前,哭了好幾次了,楊意已經警告她再來求就趕她到別的院兒去。
楊意很幹脆地回絕了,不想夢蘭卻是低了頭,臉紅紅的,聲音也小得像蚊子似的:“姑娘,他、他、他其實,嗯,明着是來給妹妹求情的,其實是有別的很重要的事情,想跟姑娘說。”
“很重要的事情,什麽事情呀?你跟他很熟嗎?”楊意一看夢蘭的樣子,別別扭扭,羞羞答答的,就覺着這裏邊兒有事兒,饒有興味地問道。
“姑娘,那個……那個……”夢蘭扭捏了半天,最後還是跟楊意說了。
原來這胡三剛與夢蘭互相喜歡,只是胡三剛的母親嫌夢蘭的娘是個病簍子,怕以後負擔太大。夢蘭只有一個妹妹,又沒個哥哥弟弟的,以後她娘肯定還得她養,所以一直不同意他們的事兒。
前兩天夢蘭被發配到了莊子上,胡三剛急得不行,到處托人,想将夢蘭弄回了。他還給掌櫃的宋德福送了二兩銀子,想讓他跟宋嬷嬷求求情,在太太跟前說點兒好話,将夢蘭調回來,可是宋德福收了二兩銀子,卻是不替他辦事。
胡三剛又聽說莊頭看上了夢蘭,有意讓夢蘭嫁給他的傻兒子,急得大冬天愣是出了一身汗。
他求自己的母親去太太跟前給他求娶夢蘭,可是他母親以前都不同意,如今夢蘭到了莊子,更是不肯了。
他又跑到莊子上跟莊頭兒求情,求他別去二太太那兒求夢蘭,要是二太太答應了,這事兒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了。那莊頭好容易看上了個合适的人,自然不答應。
正在夢蘭和胡三剛發愁之時,楊意派人将夢蘭接了回去。胡三剛簡直把楊意當成了菩薩在世,感激涕零。
他又想着如今二姑娘整治了院兒裏的人,說話辦事也跟以前大不一樣。二姑娘又把夢蘭當做最貼心的丫頭,那他以後要是跟着二姑娘,一定也吃不了虧。
如此一想,他就來找楊意來了。
明着說是來給妹妹求情,暗地裏其實是來遞投名狀來了,他在鋪子裏做夥計也有些日子了,可是知道不少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