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回去的路上洪可可都在打量着林方維,上上下下恨不得在她身上鑽個洞出來。
林方維被她看的發憷,摸摸自己的臉,問道:“怎麽啦?”
洪可可就等着她開口呢,逮住機會盤問道:“你和瞿堯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林方維不解。
“裝,給我可勁兒裝。”
“啊?”
洪可可見林方維當真一點都不明白她在問什麽,只好點破:“瞿堯對你是不是好過頭了,還路見不平,英雄救美。”
林方維瞪大雙眼很是無辜:“他救的可是我們兩個人。”
“那他怎麽沒讓你送我回家啊?”
“因為你有車啊。”林方維阿谀她,“誰讓我一看就是無産階級,你一看就是資産階級呢。”
“別貧。”洪可可瞪了她一眼,說:“我就覺得瞿堯對你不尋常。”
林方維這下正色道:“我們現在是同事,曾經還是校友,他幫忙也很正常。”
洪可可咕哝了一句:“那我和他還曾經是校友呢。”
“那他不是沒認出你來嘛。”
說到這個洪可可就納悶了:“你說我一張辨識度那麽高的臉,他怎麽就認不出來了,難道是我的眼袋沒你大?”
“這叫卧蠶。”林方維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大眼睛,“你都嫉妒多少年了。”
“嘚瑟。”洪可可擡手攬住林方維,“我就愛你這雙明亮的大眼睛。”
兩人打鬧着到了巷子口,林方維問洪可可:“去我家睡?”
洪可可趕忙擺手拒絕:“別,我還是回自個兒家吧,我怕阿姨又說我帶你到處鬼混。”
“行吧,那你小心點,到了說一聲。”
“好嘞。”
——
林方維回到家,洗完澡在床邊坐着吹着頭發時想到了今天傍晚時的事情。
“應該被撞傷了吧?”林方維關掉吹風機,撐着腦袋想了下。
拿過放在桌上的手機,林方維有些猶豫。
她把手機拿了放,放了又拿,最後下定決心撥了個電話出去。
嘟……嘟……嘟……
“喂。”
——
“老趙真是太狠了,訓練量加大這麽多。”王凱左手搭在右肩膀上,轉動着胳膊,“聯賽不是還有幾個月麽。”
瞿堯雙手插兜默默的走着,半睜着眼睛迷糊着沒有應答。
王凱已經習慣了他這種‘類昏睡’的狀态了,也不在意,問他:“你今天訓練的時候又綁鐵塊了?”
瞿堯勉強回答了下:“嗯。”
“真是變态,今天這麽大的訓練強度你還自己加餐。”
意料之中的沉默。
王凱自顧自的說着:“莊婷今天又來訓練場了,說真的,啦啦隊裏的女生就她最執着了,你好歹睜眼看下人家啊。”
瞿堯睨了他一眼,開口道:“不想。”
王凱搖搖頭,預料之中的答案,只要是會占到打籃球和睡覺時間的事情,他瞿堯一概不會做。
“傍晚時候那個女……”王凱剛想八卦下就看到瞿堯從兜裏拿出手機,盯着屏幕,眼神意外的清醒,似乎還有些愣怔。
“接啊。”王凱叫道。
瞿堯這才接通電話:“喂。”
“瞿堯?”林方維問道。
“是我。”瞿堯看到身旁一臉好奇的王凱,拿着手機走到路邊的樹下。
林方維有些緊張,後知後覺這個電話好像有些唐突,她想說話,可是一開口卻有些結巴:“我……我是林方維。”
“我知道。”瞿堯低頭,聲音一如往常。
林方維頓了下,沒問他怎麽知道的,而是問:“你訓練結束了嗎?”
“嗯。”
“回家了?”
“在路上。”
林方維趕緊說道:“你等下在王姨的面館門口等我下。”
瞿堯低着頭,看着樹根。
林方維沒有聽到回答,才試探性的問道:“可以嗎?”
“好。”他拿着手機擡頭看了下夜空。
挂了電話,瞿堯在樹旁站了一會兒,直到王凱喊了他一聲。
“你走那麽快幹嘛?”王凱看着一向慢悠悠走路的瞿堯突然加快步伐不解。
“睡覺。”。
“你不是走路也能睡麽。”
到了兩人分別的路口,瞿堯沒有停下腳步,朝身後的王凱揮揮手,只說了句:“再見。”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王凱摸摸鼻頭,直覺剛才瞿堯接的那個電話有玄機。
——
林方維挂斷電話後,迅速起身換好衣服,拿了手機和零錢包就出門了。
她來到附近的一家藥店,進去後問了裏面的醫師,拿了自己想要的藥,付了錢出來的時候,看到藥店門口擺着冰櫃。
林方維本來想拿瓶水,走近冰櫃一看,發面居然有小時候常吃的冰棍,她有些懷念,雖然早春夜間的氣溫還有些涼,但她還是買了個打算解解饞。
林方維咬着冰棍往王姨的面館走,遠遠地就看到了站在路燈下,雙手插兜低着頭一動不動的的瞿堯,他的影子被昏黃的路燈拉的長長的。
林方維含着還沒化的冰棍小跑着,瞿堯若有所覺,擡頭朝她的方向看去。
她少見的放下了頭發,黑色的長發散落在肩頭,随着她的跑動不斷上下跳動,一雙黑色的大眼睛看着他,路燈倒映在她的眼裏,變得更加溫暖。
林方維也在看着瞿堯,卻覺得他的眼裏有比路燈還亮的東西在閃爍。
她跑到他身邊,一手拿着冰棍,把嘴裏的冰棍嚼碎咽下,才問:“等很久了?”
瞿堯看了眼她手裏的冰棍,答:“不算久。”
林方維這才把另一只手上拎着的袋子遞給他:“給你。”
瞿堯盯着她舉着的袋子,眼神迷糊中還帶着些困惑。
林方維解釋道:“是一些跌打損傷的藥。”
瞿堯看着她有些不自在的神色,倒是淡然的伸手接過。
瞿堯:“謝謝。”
林方維搖了搖頭:“應該是我要謝謝你。”
兩人都靜了下來,遠處傳來一兩聲貓叫聲。林方維咬了口冰棍,嘎嘣聲在這寧靜的春夜裏更是響亮。
“诶,你們兩個,要來阿姨這裏吃面咧?”王姨從面館裏面走出來,對着站在對面的兩個年輕人喊道。
“不了阿姨,以後再來。”林方維回道。
“好的咧。”王姨朝他們暧昧的笑笑,擠擠眼睛,“你們再聊會兒,阿姨睡覺去咧。”
林方維有些不好意思,掩飾的咬了口冰棍,支吾着對瞿堯說:“我回去了,你記得擦點藥。”
“嗯。”
林方維轉身要走。
瞿堯出聲叫住她:“你……”
“嗯?”林方維頓住腳步回身。
瞿堯到底沒有将想問的話問出口,只看着她手裏拿着的冰棍說:“夜裏還是很冷的。”
“嗯?”林方維看了下自己身上的針織衫外套,再看了下他身上穿着的圓領運動短袖,說:“那你以後記得多穿點衣服。”
瞿堯沒有應聲,只眯了眯眼睛。
林方維以為他想睡了,于是道別:“那再見,晚安。”
“晚安。”瞿堯握緊手中的袋子。
瞿堯站在路燈下沒有動,盯着林方維離去的背影直至她轉了個彎消失在小巷中。
他低頭看了下手中的袋子,回想剛才她指尖的溫暖,嘴角隐約有了笑意。
——
林方維輕手輕腳的拿了鑰匙開門,剛打開一道門縫就聽到母親劇烈的咳嗽聲,她立刻推開門,走到客廳。
“媽,你沒事吧?”林方維着急的問坐在沙發上的母親。
林母撫着劇烈起伏的胸口,睨了她一眼,語氣冷淡帶着質問:“這麽晚,你去哪裏了?”
林方維一邊從客廳抽屜裏拿出母親吃的藥,一邊回答:“出去走了下。”
林母冷笑:“不會是陳遠洋回來了吧?”
林方維手上動作一頓,接着又裝作沒事人的樣子,在手上倒出兩顆藥遞給林母,說:“沒有。”
林母無視林方維手中的藥,冷哼一聲:“大晚上的不着家,要是我死了不就沒人給我收屍了。”
“媽,你胡說什麽呢。”林方維皺眉,轉身倒了杯水遞給母親,“你現在不是身體好好的麽。”
林母卻是突然發起了狂,用手一推林方維手中的杯子,玻璃杯墜落到地上,發出刺耳的破碎聲。
林母:“別在這裝孝女,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早點死了你就安生了。”
林方維喊了聲:“媽……”
“別叫我媽,你心裏肯定恨死我了。”林母咳嗽了下,“怪我沒有供你讀完大學。”
“媽,我不怪您。”林方維重新倒了杯水放在桌上,聲音裏有無力感。
林母站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
“媽,您先把藥吃了。”林方維追在母親身後。
“我沒病。”林母面無表情的走進了房間,“出去。”
林方維咬了咬內唇,轉身走出房間。
收拾好客廳裏的碎玻璃,林方維這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己的房間。
關上房門的瞬間,她就忍不住捂着嘴撲到床上哭出聲來。
母親已經不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了,盡管如此,每次聽到,林方維都覺得萬箭穿心般疼痛。
林方維大三那年,父親出了一場車禍,住進了重症病房,因為是闖紅燈出的事,肇事者只給了部分的醫藥費,母親把家裏微薄的積蓄都給了醫院。
父親住院那段日子,母親不只一次以家裏沒錢供她讀書為由勸說林方維辍學,但是拗不過她堅持,最後母親心一狠,停了她的生活費也不給她學費,本以為她會就此屈服,卻沒想到林方維咬着牙靠着獎學金和打工硬是讀完了大學。
林方維把臉埋在被窩裏,嗚嗚的哭着,每一次啼哭都撕心裂肺。
她想到了陳遠洋。
最艱難的兩年裏,是他陪在她身邊,在她最失落最難捱的時候鼓勵她,給她希望和勇氣,在她失去信心想放棄時,是他把她從絕望的邊沿上拉了回來。
洪可可說不明白她為什麽就一顆心拴在陳遠洋身上不回頭了,可她自己知道,他是她許多年來的信仰,是她黯淡無光的生命裏的光芒。
她愛慘了他。
可是當她堅持到了最後,成功取得保研資格時,他卻選擇離開她,為了另一個女人奔赴他國。
林方維的哭聲越來越細微,到最後幾不可聞,哭的累了,她便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中,她仿佛回到了十六歲那年,雨天,校門口,一個遞給她傘的少年。
她看到陳遠洋撐着傘離去以及他身邊她一直看不清的高個背影,忽然,她似乎看到了那個高個男生回頭看了她一眼。
林方維在夢中都是一驚。
竟是瞿堯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