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成玲就這麽順理成章和江海闊成了一對,沒有誰因此生出波瀾,連那些狂熱的小學妹仿佛也一夜之間消失不見了。
江海闊把自己的課表發了一份,也要來了她的課表,彼此對對方的行蹤了若指掌,沒來由的讓人心定。
開學已有一段時間,大一新生的軍訓臨近尾聲,都充分适應了過來,生活趨于規律穩定,第一次社團活動也提上了日程。
首次集合原本應該在活動中心,可今年納新的人數超出預期将近兩倍,別的社團急着招兵買馬的時候,音樂社已經兵強馬壯了,室內容不下那麽人,只好等軍訓結束移步操場。
操場的一角是街舞社的隊伍,喇叭放得震天響,球門附近是跆拳道社的地盤,一群白衣白褲的學生在那裏耍酷,成玲分不清哪隊是哪隊,只好憑直覺沒頭沒腦地紮進人堆裏,驀然看見劉向雯像看見救星一樣,趕緊過去,地上坐着的男生都偷偷看她。
成玲知道今天要往地上坐,特意穿了一條長長的闊腿褲,上面是一條花紋都沒有的黑色雪紡衣,徹底融進了濃濃的夜色裏。
她來得早,坐在這裏的要麽是社裏的老人,要麽是在新生群裏活躍的小鮮肉,氣氛被炒得很熱鬧,三五成群坐在一塊,其樂融融。
劉向雯對老成員介紹:“這是成玲。”
“×0?”一個男生多了句嘴,笑得意味深長。
另一個男生馬上一巴掌拍他後腦勺上:“就你話多!”
接着倆人就扭在了一起,不過三言兩語這個話題就被揭過了,大家繼續侃侃而談,把她撂在了一邊。
成玲發現,劉向雯在團隊裏聲望很高,她并不是裏面最年長的,也不是音樂造詣最高的,但選她做社長,沒有人不服氣。
作為社裏的主心骨,她一點架子都沒有,大受男生歡迎,最主要是招女孩子喜歡。
音樂社是一個特別和諧的大集體,裏面有花了大幾萬跟人學了編曲的人才,有學了好幾年吉他在酒吧駐唱的歌手,但一比三的男女比例,使得女生居多。
一群搞音樂的男生,十個裏面九個基,感情好,互相罩,眉來眼去随便都能湊出一對,毫無違和感。于是女孩子們就開始抱團,小手一揮,滾滾滾,你們攪基去吧,我愛雯雯,你們都別跟我搶。
劉向雯扯着長裙斯斯文文蓋着腿,拿着手鼓叮鈴咣铛拍:“來啊,十裏長街的姑娘都來我懷裏啊,我給你們唱小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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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團裏的姑娘都雯雯雯雯的叫,從來不喊她社長,統計下來,一分鐘就能被叫上一次。
初來乍到的女孩,哪裏熱鬧往哪裏蹭,迫切需要存在感和歸屬感,一口一句叫得特別親,認識了社長,就等于站穩了腳跟,有了靠山。
成玲安靜坐在邊上,面帶微笑看着她們鬧着玩,冷不丁後腦勺覆上一只溫熱的手,江海闊神出鬼沒無聲站在她身後,寵溺地問:“你怎麽不和她們一起玩啊?”
成玲脖子都仰疼了才找準他的眼睛,眉眼彎彎看着他:“看着她們玩也挺有趣的。”
旁邊男生眼尖注意到這邊,問:“江海闊這你女朋友啊?”
江海闊客氣:“她沒跟你們說嗎?那可能是我名號不怎麽響亮,說了沾不着光。”
成玲拉他的手,駁他的話:“你別胡說八道敗壞我形象,沒這個意思。”
一盆狗糧直喂到人嘴邊,問這話的哥們一耳刮子輕輕扇臉上:“我幹嘛給自己找虐啊,你們繼續,我不看不問不說了。”
劉向雯調侃他:“你早說你有家室我就不讓你抛頭露面撐門面了,你看碎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江海闊目光掠過慕名前來的女孩們年輕美麗的面孔,笑得大方又得體,氣定神閑地說:“我一直以為誰喜歡我和我喜歡誰不矛盾。”
聽聽,這話把一廂情願說得多委婉,不駁人面子,卻殺人于無形,好在劉向雯是個能主持大局的人,幾句話就把場子找了回來:“今天人來的齊,簡單說幾點。既然大家加了社團,晚上有空都盡量來,一三五的七點到九點,不耽誤大家多的時間,雖然社團只是打發時間的小組織,還是希望大家能在這裏得到一些東西。到時候會組織大家聚餐,只叫眼熟的人。”
說到這裏她看向成玲和江海闊,“不許帶家屬,除非家屬是自己人。”
江海闊說我沒意見,看向成玲的目光要多寵溺有多寵溺,就這一句話,讓這對相愛不久卻如膠似漆的鴛鴦徹底成了全社人的眼中釘。
在操場上活動,無非唱歌彈吉他聚一塊聊天,成玲坐久了腰酸背痛,在江海闊沖着話筒唱歌的時候打了個手勢,起身繞着草坪轉悠。
草坪上除了一撥撥情侶,還有教工家屬,很多七八歲的小朋友一個人找樂子。
跆拳道社附近有個學舞蹈的小女孩看着他們龇牙咧嘴拉韌帶,湊上去問:“你們很疼嗎?為什麽我一點不覺得疼呀?”
說着一個橫叉劈下來,橫叉變豎叉,豎叉變橫叉,一點不費勁。
年少輕狂未必因為無知,而是因為具有一些彌足珍貴、會随着時間流逝慢慢失去的資本。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真的得懂得珍惜。
跆拳道社的社長是個身板硬朗的男生,對小姑娘的态度很好,勸她到一邊玩,小姑娘一屁股坐到成玲腳邊看星星,嘴裏喃喃:“天很遠嗎?”
成玲擡頭看到天空中最亮的星星,蹲下來溫聲說:“很遠。”
小姑娘用手絞着兩根羊角辮問:“有這到食堂遠嗎?”
成玲十分溫柔:“當然,你到過食堂,但到過天上嗎?”
小姑娘不信:“可從這能看到天上,卻看不到食堂。”
成玲無言以對,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感覺身邊站了個人,一道陰影蓋過來,覆在了她的影子上。
她想當然的以為是江海闊,擡頭正準備說話,卻發現身邊站着的是劉向雯,相視一笑。
劉向雯看向跆拳道社的隊伍,遺憾地說:“我小時候學過跆拳道,過了幾年,也就記得幾個基本動作了,現在連韌帶都拉不開。”
成玲打量她一遭,直搖頭:“完全看不出來。”
劉向雯跟她講:“我們幼兒園就有班,兩個肉團子抱在一起打架,敬個禮都能摔倒。我以為我會是行走江湖的女俠的,可我奶奶是個語文老師,小學跟同學一起臨摹硬筆字帖也就算了,每天回家還要痛苦地寫毛筆字,背古詩、背成語,可現在說兩句別人沒聽過的話就叫掉書袋,真不想年紀輕輕就承認自己老了,可人真的變了。”
成玲鼓勵她:“我特別喜歡你,第一眼就覺得投契,一定有很多人欣賞你,欣賞你的風韻和才情,不要灰心,天涯何處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劉向雯沖她一笑,嫣然問她:“你會彈鋼琴嗎?”
成玲老老實實承認:“這個真不會。”
劉向雯眨眨眼:“哪天白天你沒課我教你彈琴吧,我有學校琴房的鑰匙。學校雖窮,配套設施還是跟得上的。”
人生太艱難,得學着信馬由缰地做事,吐舊納新,走一程,送一程。這一生一定會有很多朋友,總以為自己長情,低估了自己的安逸欲,說好一生一世一輩子,什麽茍富貴勿相忘,什麽永遠不分開,都在看到相處起來舒服的人的一瞬變了卦,恨不得一輩子就只認識這一個人。
成玲帶着笑意望着她,欣然答應:“沒問題。”
***
九點一到就散了,社團裏的男生女生三五個作伴往宿舍撤,留在操場上的都是情侶。
江海闊跟成玲交代:“又有個項目啓動了,我可能一周都不在學校,我跟劉向雯說好了,你有什麽事就找她,都會給你解決的。”
成玲下意識問:“實習嗎?”
他們這一屆剛好大三,學校組織了幾批去固定單位實習的單位,不少人都已經動身了,少部分開學都沒來過學校。
江海闊言簡意赅地概括:“其實就是培訓,跟着師父學手藝,私企和國企聯盟,合作的一個單子,像實習一樣,進作業場,跟着做記錄幹活。”
像江海闊這樣認真嚴謹的人,好像天生就該放到細致缜密的環境中去。
進作業場,互相之間見面必須打招呼,學會聯絡、報告、協商,必須能正确理解對方說話的意思,必須開朗達觀不能讓周圍的人變得焦躁,必須有責任心、容易相處、為他人着想,必須執着、有時間觀念,跟他的性格非常相符。
那是一個沒有競争絕對純粹的環境,能參與工作的人都已經具有相當的實力,情商智商都在一流,一心一意出成品。
成玲放他走,沒有正式告別,反而還有心情跟他開玩笑:“你去吧,我一定替你好好照顧那些崇拜你的姑娘,你回來的時候她們眼裏和現在一樣閃閃發光,對你五體投地。”
江海闊挑了挑眉毛,笑得溫和:“吃醋了?”他想了想,認真道,“以後我保證不再沾花惹草。”
成玲搖頭,笑得坦蕩又璀璨:“我是相信,對你有好感的,都是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