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海闊離校,魏潇住院,成玲身邊沒什麽說的上話的人了,接下來幾天空閑的時候都去琴房找劉向雯,兩人的關系拉近神速。
自此琴房經常會傳出斷斷續續的音符,又奏出一段流暢的曲調。
這天蔣婷去教員辦公室辦完請假手續,路過琴房的時候聽見了聲音,只見成玲穿着一襲仙氣飄飄的長裙坐在鋼琴前,陽光照在她鴉羽一樣黑亮柔順的長發上金光閃閃,旁邊給她做示範的女生鮮豔美麗,像一對相得益彰的藝術品。
她緊緊攥住了裙擺,那種扼殺的欲望近乎一觸即發,油然生出一股忿忿不平的憤怒,深深往裏面看了一眼,扭頭走了。
半個月後的重陽節,成玲跟着劉向雯一行人去了森林公園。
大門外觀修建的很氣派,出口不少秋游的隊伍在拍照留念,都是像他們這個年紀朝氣蓬勃的大學生,浩浩蕩蕩的團隊絡繹不絕。
因為是旺季,門票被提到了一個明擺着坑人的價格,社團裏勤儉持家的男生不樂意傻愣愣地被人當做冤大頭,比了比用了學生證的用度和做直達黑車的經費,果斷選擇了後者。
逃票,多刺激啊。
于是二十多個人租了三輛窗戶都不結實、鐵皮叮當響的廢舊面包車,走了一條凹凸不平、石頭直硌輪子的土路,人擠人,颠得犯惡心。
下車以後幾個如花似玉的大閨女弓着身子掐腰擺手,對天發誓,這輩子再逃票,天打雷劈!
他們被撂在路邊上,往裏走深得很,偏偏路上有很多頭腦聰明的生意人,擺起攤來挂起自行車租賃的招牌。
一個男生不怕破費,從店裏提溜出一輛照路上一擺,擡腿跨上車,大聲吆喝:“上車了上車了,差一人開車!”
社裏平時特別注意保養的女生競相湊過去,才不管什麽男女大防授受不親。
有人開了先河,馬上有人跟進,正是男生展現風度的時機,不到五分鐘,一男一女都搭配好了。
最後一個胖胖的男生停在成玲身邊,她低頭看,車轱辘癟了一大截,邊上租車的老板虎視眈眈的盯着她倆,像做好了準備,只要她真坐上去,就一聲大喝把她拽下來。
成玲不怕吃虧,也不覺得委屈,落落大方:“你們先過去吧,我在路上随便看看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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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胖的男生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對上她坦蕩蕩的眼神,塞給她一張地圖:“我們在劃船的地方等你。”
成玲在北京待了一年多,那口京調調沒學着,爽脆的性格倒學了幾分,妍妍笑,說:“成。”
她在轉涼的風裏看着意氣風發開開心心的夥伴們越走越遠,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蹲下來重新系了鞋帶,在小賣部買了瓶農夫山泉,像個整裝待發的革命女戰士。
半座山的風吹得人神清氣爽,太陽也比夏天溫柔了許多,從林子一頭到另一頭,飛起一群又一群羽翼豐滿的秋鳥。
她長長的頭發被吹得飄起來,有一瞬間,感覺自己像落下凡塵的仙女。
落英缤紛,芳草鮮美,這座公園是真的美,美到她真心實意希望和江海闊分享。
他說的一周,可真長。
最初連她自己都沒料到能在大學裏找到一個相親相愛的男生,江海闊的出現,無疑是她生命中意外的驚喜,他用他的光明磊落、大方坦誠、溫柔周到,還有橫溢的才華打動着她的心,點點滴滴,巨細靡遺,無不将她深深吸引,可這樣一個人,他可能随時會走,她卻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
第一天,她撕了張便簽紙貼在床頭,滿懷着期待寫下一二三四五六七,天蒙蒙亮的時候她就醒了,手指在昨晚睡前劃的那道杠上輕輕摩挲。
一天過去了,那是和之前每一天都不一樣的一天,沒有他的一天過去了,離他回來又近了一天。
這是她第一次分神誠懇專心的等一個人,一個将全盤計劃交代給自己的人。
她像知道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并且答應守口如瓶,可随着時間流逝,當一個承諾變成虛假消息,而說這些話的人杳無音訊,怎麽能不失望?
可她相信他一定是沒辦法聯系上自己,而不是從沒想過知會一聲。
等成玲一步步走過去剛好是正午,他們一早到的人鋪好了塑料布,還占到了石桌石桌石凳,把帶來的幹糧食品放在中間,打牌喝酒賽歌。
旁邊還有一夥人,帶了一堆違禁物品進來燒烤,超市采購來的蔬菜,凍羊肉、蜜汁牛排,還有不知哪弄來的烤爐,墊了兩層錫箔紙,胡吃海塞,吃得津津有味,那炊煙就繞着周圍的樹幹層層攀升,誘人的香味直往鼻孔裏鑽。
社裏的男生有點生氣了,皺着眉頭抗議:“吃香的喝辣的也得有點公德心吧,失火把樹林燒着了怎麽辦?”
邊上的女生拉他:“沉住氣啊,別管閑事,你看他們一個兩個身強力壯的,胳膊擰不過大腿。”
話音剛落,公園的管理人員就一聲怒喝:“你們幹什麽呢!”
一群滿手油漬的人顧不上收拾,落荒而逃。
男生這下高興了,拍手稱快,同時也覺得少了樂趣。
他們也沒在森林公園呆多長時間,因為實在沒什麽玩的,周圍除了樹就是樹,要聊天在學校都聊夠了,于是四點多的時候就起身出來了。
晚上劉向雯組織大家吃江湖菜,地方選在小有名氣的風波莊。
褐底的牌匾,繁體的金字,大門口放個盆,質地也不是金的,反正下面就注了四個大字:金盆洗手。
進門就看到一塊大黑板,标着菜牌,左書龍門镖局,右書天地會,裏面布置得像古代客棧一樣,四四方方的小桌,一邊放一條長凳,人多坐不下,包下了好幾桌。
小二在身邊喊大俠到,吓得幾個毫無防備的女生一哆嗦。
成玲平時就喜歡一個人吃飯,和這麽多人在一起有些不适應,大家七嘴八舌談天說地的時候她安靜坐在角落裏旁若無人地玩手機。
周圍鬧哄哄的,十分嘈雜,她入神地看着一本網絡小說,唇邊又東西湊過來,貼在她的唇瓣上,她下意識張嘴,一口咬下去,甜甜的,是一顆栗子。
她一愣,陡然擡眼,就見江海闊沖着自己笑。
嘴裏堵着東西也沒辦法說話,她低頭捂着嘴嚼完咽下去,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
她半個月過得相當充實,上課彈琴刷題,晚上參加社團活動,沒有活動的時候就跑步做運動,友情的部分有新的人填補,學業的部分風生水起,在超市的工作也穩操勝券,是板上釘釘的事,可此時此刻依舊不敢擡頭看他。
她在他身上寄予厚望,他便是她的如願以償。
江海闊把一袋栗子丢桌上,拿去讓他們分,自己則跟成玲解釋:“這幾天都被關着計算數據,連吃飯都沒時間,怕我們分心出差錯,也是怕洩密,手機都收上去了,沒能跟你說一聲。”
他是從機場直接趕過來的,在路上買了兩斤熱乎乎的糖炒栗子就直奔這邊來,手機交到領導手裏的時候電量就剩百分之三,一連關機十幾天,一打開手機看到一堆電話短信,剛問到他們在哪裏就自動關機了。
成玲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況且在自己所在領域略有建樹的有為青年本身就具有十足的吸引力,比旺盛的雄性激素還振奮人心。
不像初中高中,對待幾天沒來學校落下功課的男同學,可以獻上一本字跡工整的課堂筆記表明心跡,不着痕跡地扭頭問:“那你們的項目做成了嗎?”
江海闊垂着手搭在她膝上,回答:“沒有,剩下一點收尾工作交給同事了,兩天三夜沒睡。”
成玲伸手摸摸他的黑眼圈,嬌憨問:“這麽辛苦,想到工資好受點嗎?”
江海闊笑:“想到今天能見到你好受一點。”
成玲知道他說這話純屬調情,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落手又察覺下手重了,歉疚地揉了揉,撫平他褲子上的褶皺。
江海闊徐徐捉住她的手,和最親密的情侶一樣,用澄澈清亮的眼睛牢牢鎖住她,帶着被在乎的笑意問:“想我了嗎?”
剛才他分明從她的眼裏看到了驚喜和感動,那是真正的愛人才有的默契和投入,她像他一樣,泥足深陷,甘之如饴。
十九歲的少女目光沉靜看着他,心裏沒有絲毫雜念,認真又坦然地承認:“想了。”
想見你,想你出現在夢裏,想無所畏懼、矢志不渝地和你過這一生。
不知不覺,你已經融入了我的生命,是我深深深深迷戀依靠的愛人。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會甜個三五章。
争取二十內結束校園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