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次? (1)
心滿意足地從飯店蹭吃出來,兩個人懶懶散散地走在燈火闌珊的街上,都覺得自己的胃被撐得不行不行的,但,這并不影響二人如春風般愉悅歡快的心情。
“茉茉,你看路标,前面好像有一個游樂園,我從來都沒去過,不如一起去看看吧。”沈洛今天真的很不一樣,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個好奇寶寶,什麽都要試一下,像是要把從前所有沒經歷過的事情都在一天補回來一樣。
蘇茉将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只覺得怎麽看也看不夠,他就像是一個永遠解都不開的謎團,深深地吸引着她。就在不久前,她知曉了他在自助餐廳裏挑了一堆西餐來吃的原因,簡單得甚至有些好笑——他沒吃過。
公交車沒坐過,她可以理解為生活在有錢的家庭就是任性,可西餐沒吃過、游樂園也沒去過這些事還可以用這種自欺欺人的爛理由來解釋嗎?
認識他的人,他卻不認識,沈菲菲、周琦君、甚至是今晚在餐廳遇見的那個男人… …有什麽幾乎就要呼之欲出,可她只想等他親自說給自己聽。
“怎麽了?”
“沒什麽。”收回迷離探究的目光,蘇茉粲然一笑,拉起他的手,“我們走吧!去游樂園!”
沈洛,雖然我不知道會等你到多遙遠的以後,但起碼這一刻,我想要選擇留戀不放手。
晚間游樂場人很多,有成雙成對談情說愛的小情侶,有帶着孩子游玩年輕的夫婦,也有出來遛彎的老爺爺老奶奶。
他們走在這些人當中,體會着再平凡不過卻又短暫難得的幸福。
路邊被裝飾成小蘑菇的音響播放着那首流行了很久的小虎隊的老歌《愛》,空中到處飄浮着孩子們吹出的泡泡,在路燈的照射下顯出七彩的色澤,美麗又夢幻。
“向天空大聲的呼喚說聲我愛你,向那流浪的白雲說聲我想你~诶?沈洛?”蘇茉優哉游哉地跟着哼唱着,卻突然發現走在她旁邊的人竟然不是沈洛。一轉眼的功夫,他就又不見了!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裏,左右找尋,卻仍不見那抹熟悉身影,酸澀之感頓時由心而生,再慢慢上湧,最後直達眼底… …
“沈洛!沈洛!沈洛!”
你怎麽可以再次無聲無息地丢下我?怎麽可以!
而路的另一端,某只罪魁禍首正努力地試圖擠出排隊買棉花糖的人群,可惜力不從心,他只好盡量蹦得高些,舉着一個超大號粉紅色棉花糖不停揮舞着,“夫人!夫人!我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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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他那在人群中不顧形象、拼命向上蹦跶的樣子,蘇茉終于破涕為笑,朝着他飛奔而去。
“啊,真是的!買個糖差點要了我的老命!”沈洛無不誇張地大喘着氣。
蘇茉猛然一把抱住了剛剛擠出人群的他,弄得某人一怔,舉着棉花糖的手更是無處安放,倒像在向她投降。只聽她哽咽道:“怎麽去買東西也不告訴我一聲?你知不知道,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
“我…我第一次見到這麽大個兒的糖,想買來給你一個驚喜… …”知道自己無意間辦了件蠢事後,沈洛小小聲地狡辯着,讨好地把他“用命換來”的特大號棉花糖遞到蘇茉面前,“來,吃糖!”
她無可奈何地一笑,輕輕踮起腳尖。
“唔沈洛…你… …”使詐!後兩個字全然已經被吞沒在那略帶灼熱的空氣中。只因,在蘇茉咬向棉花糖一端的同時,對面有個人“恰巧”咬向了棉花糖的另一端… …
嗯,好甜!
旋轉木馬下,光影斑駁,沈洛望着蘇茉的笑靥随着起起伏伏的木馬時隐時現,可最後終究逃不過被她拉上馬背的命運;瘋狂過山車上,蘇茉問沈洛為什麽不喊出聲來,沈洛答曰幼稚,她斜睨了他一眼,他那點小心思她心領神會,卻偏要大聲喊道:“不喊的才丢人哪!啊——”
此後,從海盜船、跳樓機、飛椅等等之上,便傳來了二人共同的尖叫聲… …
套圈、飛镖、解謎語… …他都無往不勝,蘇茉手裏拎滿了沈洛的戰利品,直到遇見抓娃娃機… …
此刻,沈洛正指着個機器氣惱地道:“這東西它作弊!”好幾次,他明明都将玩具熊抓上來了,結果那鐵爪子自己一晃,到手的鴨子就飛了,哼,奸商!
瞧見他那望着娃娃機執着的眼神,蘇茉連忙道:“咦?一元硬幣都花光了啊。”然後迅速拉着她家那只撤離現場。
“這個好玩,我們去玩這個吧。”蘇茉不得不再次開口,以吸引一步三回頭的沈洛的注意力。沒事跟個機器較什麽勁兒啊?真是!
沈洛随蘇茉手指的方向擡頭向夜空中望去,果然成功被遠處那個“高聳入雲的超大自動鐵水車”轉移了注意,絲毫不知他那微眯的探究眼神早已出賣了自己。
果真沒坐過摩天輪呢!蘇茉不由勾起了嘴角。
小小的封閉空間,視野所觸及的地方只有彼此,周圍逐漸變得安靜,呼吸可聞。
這樣的氣氛直讓蘇茉覺得心跳加快、面上燥熱、難熬不已,而且最讓她後悔的是,剛才自己還幫着沈洛一起跟老板讨價還價,讓他們在這裏整整坐足一個小時。
“蘇茉,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說。”沈洛收回悠遠的目光,轉而看向她的臉。
聽他突然認真誠懇的語氣,蘇茉忙收斂了心思,猜測他下面的話。
一般在電影裏,這種情況下男主角都會向女主角說些什麽來着?表白?求婚?
可是,他接下來的話還是一貫地出人意料:“茉茉,你們這裏的東西真的都很有趣。”
不待蘇茉答話,沈洛又繼續道:“‘這裏’不是指Y市,也不是中國的某個地方,我的意思是… …這個年代。關于我的身份,本打算瞞你一輩子,可現在看來,已然是不行了。”他略微頓了頓,輕吸了一口氣方緩緩道:“蘇茉,其實我并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說這些話的時候,沈洛時刻注意着蘇茉的表情,哪怕是極微小的變化,他也不會放過。而蘇茉此刻的平靜,卻不在他的預料之內,她好像并沒有為他的話所驚吓,只是很認真地傾聽着,而後用眼神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我本生活在你們所說的T朝。在那裏,我失去了生命中最寶貴的物事,此後便靡靡不振、茶飯不思,過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後來我的朋友無顏和尚終是看不下去,想了個法子打發我到這兒來,說是在這裏會找到我想要的東西。”憶起往昔,他的聲音黯啞了幾分,好似透過了無盡的遙遠歲月,随之蒼老。
“那…你找到了嗎?”不知怎地,蘇茉仿佛被他話語裏的悲傷所感染,竟忍不住淚意浮動。
“找到了。”沈洛帶着溫和的笑意和絲毫不加掩飾的眷戀之色望向蘇茉,“可能是上天眷顧我這個可憐人,讓我有生之年能再次見到她,我很滿足。只不過… …”只不過,怕是這樣的幸福時光已是無多。
“不過什麽?”
沈洛眼神閃爍了一下,想起無顏和尚在助他之前的那番勸告與警示,終是選擇了對蘇茉隐藏真相:“只不過,我臨時借用了他人的身體,而且,受到條件的限制,我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待在這具身體裏,也沒有權利因一己之私去剝奪別人的生命。”
想到通往這個世界的條件,他不知是慶幸多一些還是無奈多一些,此刻,那邊的轉魂香距離燃盡之時又還剩多久呢?
他清楚地知道,待這支香盡之後,等着他的便是又一年枯燥而漫長的煎熬。可若不是還有得等,那個曾經風采不可逼視、素有“人間洛神”之雅稱的公子珺也許仍在渾渾噩噩、失魂落魄地度日,又或者,早就死了。
好在,這一切對于她而言,只是他暫時不見了七天而已。
蘇茉聽他說到一半,就拿起手機來,急急地翻找着什麽,然後終于讓在眼眶中湧動許久的淚水決堤而下。
被她抛在一旁的手機靜靜地躺在椅子上,屏幕顯示仍停留在蘇茉翻到的那一頁畫面,是她在游樂園中趁沈洛不注意抓緊時間偷拍的二人合影。
那個角度是蘇茉特意選的,正好可以抓拍到沈洛抓娃娃時認真又可愛的側顏,她悄悄地側蹲在他的身旁,鼓起嘴巴,用手比了個老虎的爪子的姿勢,然後… …1、2、3!咔嚓!
照片上的蘇茉依舊搞怪可愛,而那張專注認真的側臉卻并不屬于他。
☆、信也不信?
無論她嘴上說了多少遍“原來如此”,可心中仍有無數句“怎麽會這樣!”在不停地叫嚣。
為什麽?!為什麽連一張證明他們相愛、也曾一起度過快樂時光的照片都不願給她留下?
沈洛瞥了一眼那張相片,便曉得了事情的原委,原來,無顏的那番玄而又玄的話深意在此。
“若是有緣,自會相遇。她眼中的你,于塵世中千千萬萬人而言,皆有不同。這,便是你所尋找之人的特殊之處。”
他的目光定定地絞着無聲而泣的她,只覺喉中苦澀,久久不能成言 。半晌,才起身來到蘇茉身邊坐下,讓她的頭輕輕地靠在自己的肩頭。
“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
“我不是害怕你不願意接受我這個怪物嗎?”
“怎麽會?你就這麽看我?”蘇茉有些生氣,直起身來瞪向他,待看清他揶揄的表情之後,方知是又被耍了,遂氣惱地胡亂将他捶了一通:“你這回算是說對了!我就是嫌棄你了!孽障!看本姑娘不把你收了!”
“哎呦!蘇大仙!蘇女王!小的知錯了!知錯了!你就饒了我吧!”沈洛連忙發揮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精神,樂此不疲地配合蘇茉演戲。
“要想讓我饒了你也不是不可以,你得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回答得好了,我就考慮放了你,否則,你這細皮嫩肉的,嘿嘿嘿… …”蘇茉學着電視劇裏的壞蛋猥瑣地怪笑了兩聲。
二人對視了一眼,皆憋笑憋得痛苦。奈何自己編的戲,含着淚也要唱完,“是是是!小的一定老實交代!那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好像很了解現代?”裝得這麽像,騙了周圍一圈人。
“小的… …小的在遇見大仙之前,就來過這裏幾次,先是默默觀察別人,然後在計算機課上學着上網查資料,又去圖書館翻閱了不少書籍,對這千年來的變化算是了解了個大概。而且聽聞沈洛這個人本就不易與人相處,只要小的一直行事低調,便不會出什麽岔子。”
鑒于某人“前科”衆多,蘇茉狐疑的瞅了他一眼,懷疑道:“真的?”這家夥一向狡詐得很,這回怎麽肯輕易說真話?
沈洛立刻點頭如搗蒜,“小的句句屬實,不敢妄言。”
一口一句“小的”,他還演上瘾了不成?雖是這般低眉順目的一副形容,蘇茉卻仍覺得面前之人風華難掩,如蒙了一層輕紗的明珠,暗自生輝。
“好了,我信你便是。本姑娘允許你好好說話。”蘇茉終是拿這樣的他沒辦法。直到多年以後,她才明白,無論什麽,從來都是自己輸給他。
“為夫遵命。”他這便“好好”說話就是了。
對于沈洛瞬間把自稱從“小的”提升為“為夫”這件事,蘇茉懶得多加計較,她略微理了一下思路,繼續問道:“今天,在田徑場上,我本看見沈菲菲欲出足将我絆倒,結果她卻摔了個狗啃泥,離奇得很。別跟我說,這和你無關。”
沈洛微微一笑,“夫人果然明察秋毫,我見那醜女人對你心存歹念,便不小心手一滑,朝她膝蓋上方的鶴頂穴丢了顆小石子。小懲大誡,不成敬意。”
蘇茉輕咳了一聲,忍住向他說“丢得好、丢得秒、丢的呱呱叫!”的沖動,又問:“那天晚上,我們的東西被劫以後,有輛卡車… …”
這回不待蘇茉說完,他便出口接道:“對,是我。那回情況緊急,害我差點再次失去你,幸虧還來得及阻止。這具身體雖不比我的,但勉強還可使得出三分功力。”
原來她在被吓昏前瞧見的那抹從天而降的白色身影并不是幻覺。生死一線之間,他如谪仙般飛落至她身旁,一手将她帶起,另一手卷起一股強大的氣浪直擊肇事汽車,而被掌力震飛的卡車又堪堪砸中了飛車賊的那輛摩托。
而他,抱着軟倒在自懷裏的蘇茉,落在了一輛行駛的轎車頂端,望着那條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的街道,仍心有餘悸。
将她安置好後,他才趕去處理後續事宜,不得已破壞了些國家公物,比如路況攝像頭什麽的。
呃,把車拍飛?想到自己的男朋友還有這種技能,蘇茉不禁咽了咽口水。幸好司機師傅沒出什麽事,不然警察叔叔可不會把他這種彪悍行為歸結為正當防衛的。
繼蘇茉搞清這件事的始末之後,其他困于心中已久的問題的答案也逐一浮出水面,比如:
“那晚我們是怎麽躲過保安的追捕的?”
“我抱着你,提了輕功上樹。”
“所以你為了隐藏身份,才不讓我看?”
“是。”
“那後來劉阿姨和保安們為什麽再沒找過我問話?”
“你可還記得,在我們成功躲開追捕之後,我曾離開過一段時間?”
“你去道歉了?”
呵,傻瓜!沈洛暗自好笑,道:“你真信?其實,我點了他們的昏睡穴,又使了手段令他們完全忘記那晚發生過的不愉快。”
呃… …蘇茉再次無言以對,這古代人亂七八糟的技能可真夠多的!不過,也虧得他心思如此缜密,才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劉阿姨、保安叔叔,我蘇茉在這裏代這個不懂事的家夥向你們陪個不是,對不起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
看着她雙手合十、口中振振有詞的認真模樣,他的心湖就好像被投進了一顆小小石子,蕩起一層層漣漪。剛要伸手把這可愛的丫頭攬得離自己更近一些,誰知卻被躲開了。
只見蘇茉突然睜開眼睛,一臉嚴肅地将頭轉向他:“喂,沈洛,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差點忘了問,嗯…那個,你叫什麽啊?”
聞言,某人難得地被問得一怔。
“沈洛,你叫什麽啊?”這真是一個奇怪有之、大膽加之、卻又不失合理的問題。
蘇茉見他神情遲疑着不肯開口,便揶揄道:“不好意說?吶,讓我猜猜,古代一般人家孩子的名字通常都比較淺顯易懂,比如張三啦、李四啦、王二麻子啦。”說道此處,她低頭思考了一下,好像真在仔細考慮這其中到底哪一個和他比較搭。
那邊的沈洛額上已經青筋隐現,可蘇茉好不容易逮着個機會氣他,自然是裝作沒瞧見,繼續道:“但是… …這個但是吧,你說過,你父親是從政的,那就不能從一般情況出發啦。”
沈洛的臉色剛剛稍霁,就聽蘇茉又道:“官宦之家,求的嘛無非是功名利祿、富貴滿堂,所以,你到底是叫張大富還是李大貴?再不就是… …王大名?”
說罷,她又不識好歹地拍拍他的肩膀,拿了一口标準湖南腔道:“小夥子,不要不好意思嘛,敢于承認就是好同志。”
“哦?”沈洛緩緩欺身過來,伸出只胳膊,撐在她身後的纜車鐵壁之上,笑得既明媚又危險,說話時帶動出的氣流把她的面頰弄得癢癢的:“夫人,為夫我今天是不是對你太溫柔了?”
這“溫柔”二字的語氣很是暧昧,再加上如此之近的距離,讓蘇茉想不亂想都難,她燒紅了臉,低下頭,逃避地不敢看某人燦若星子的雙眸。只覺得這摩天輪的包廂實在是太小,小到氧氣都快不夠用了。
沈洛這個樣子雖是很唬人,但也只是蜻蜓點水般地在她的鼻尖上落下一吻。對着這麽個無限嬌羞的人兒,他卻心動不能行動,只好暗自平複那已有些不穩的氣息,有史以來第一次對這具身體其實并不屬于自己這件事頗為不滿。
他回手輕輕把她圈住,還是老老實實地向“組織”交代了名字的由來:“我母姓沈,娘親喚我乳名作洛兒,所以,稱我為沈洛也未嘗不可,再者,這個名字你已經喚慣了,再改稱呼豈不麻煩?當然,你若直喚作夫君我也不介意。”
接着,他偏頭看了看蘇茉那張分明寫着“可是我還是很想知道你本名”的小臉,收起了滿溢的調侃,道:“在我的故鄉,世人皆稱我為‘公子珺’,而朋友則通常叫我“子瑜”。不知這個答案,娘子大人可還滿意否?”
“公子珺…子瑜…”蘇茉将這兩個稱呼在口中小聲念了兩遍,像小孩子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好奇而欣喜,而後又拿起自己的一绺長發在一根手指上卷了兩圈,将發梢往他臉上搔了搔,故意調皮道:“啧啧,謙謙公子,溫潤如玉。就你?”
沈洛沒想到蘇茉會曉得“珺”和“瑜”兩個字的含義,更沒有料到她還會用這個反過來調侃他,他索性不做反駁,一派泰然:“在故土,若我說自己擔不起這兩個字,就沒有第二個人敢稱他擔得住,夫人信也不信?”
☆、非娶不可?
“信、信、信!”她故作誇張地連連點頭,反而使得她的這個“信”字聽起來沒有幾分真意。
蘇茉回憶起初見他時的情景,那時自己着實是狠狠地被驚豔了一把,那人若是扮作古相,得一句“公子世無雙”的贊賞也不為之過吧。
而這樣一個超凡絕代的人,此刻卻坐在自己身邊,蘇茉不禁有一種不真實感,“沈洛?”
“嗯?”
“公子珺?”
“是我。”
“子瑜?”
“我在。”
她連着喚了三聲,他就連着應了三聲,語氣中并無半分不耐,多得只是溢于言表的寵溺。
蘇茉很喜歡這種感覺,一直不停地喚着他的名字,再聽他輕輕淺淺地回應,這樣,心裏就會覺得很踏實、很踏實。
看着她此刻無限歡欣的模樣,他亦極是滿足,只是… …
想到這裏,李珺的眸子暗了暗,我的丫頭,願你不要怪我的小小隐瞞。我只希望此刻你可以幸福地微笑——這便是我唯一的一點私心。你,會原諒我的吧?
“古代人就是好啊,可以有這麽多名字,以後我就換着叫,一三五、二四六,豈不是很有趣?”蘇茉依舊滿心歡喜地鋪在對名字的研究上,未發覺旁邊之人有什麽異常變化。
“哦?”他輕輕一笑,不置可否,“你若是第七日肯叫我相公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相公?她真的做不到啊… …
“诶,相什麽的那個,你為什麽會喜歡我?我們以前可認識?”這個問題是她最關心的,一直以來都想不通的問題,雖然自己各方面是還有那麽一點點可取之處,但也不至于足以成功吸引他這個見慣了世面的“老祖宗”吧。
他還真認真地想了想,“以前…認識?算是吧。”
是就是是,否就是否,什麽叫做算是?蘇茉被某人模棱兩可的回答弄得一頭霧水,“那你倒是說說,怎麽個算是法?古代的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你就是你。至于性格麽… …”他擡眸望向星空,似是透過它看到了那已經有些遙遠的畫面,忽而話鋒一轉:“假如你是個頗有名氣的翩翩公子,喜歡過優哉游哉的自由生活,所以一直未娶,每日上門說親的媒婆無數,直到有一天,一個不相識的姑娘突然自己跑過來說你們是緣分天定,讓你娶她,你會怎麽辦?”
他這是在打什麽啞謎啊?蘇茉不禁有些奇怪,但還是開口道:“那姑娘美嗎?”
“很美。”
“氣質好嗎?”她想了想又問。
“是出名的才女,氣質應該不差。”
“那女紅廚藝呢?”古人應該還看中這些吧。
“樣樣精通。”
“難道家世不清白?”她遲疑着。
“出身顯貴。”
“那為什麽不娶?當然要娶了!”蘇茉拍着大腿下了決定,恨不得自己真的是那個公子,好立即抱得佳人歸。
“哈哈哈… …”蘇茉耳邊傳來了李珺爽朗的笑聲。看着某人不住地大笑着搖頭,她發現,這是還頭一次見他絲毫不顧形象。
哼,敢嘲笑她?
蘇茉轉而對着他的大腿也是狠狠地一記:“笑什麽笑?很好笑嗎?”
“哈哈哈,沒,沒有,哈哈,一點都不好笑。咳,只是,那個姑娘也是你這麽說的。”果然,她就是她,何嘗變過。
彼時,長安公子珺年方十八,俊美無雙,文可治國,武可安邦,又被皇上封為洛王賜了府邸,在T朝的風光程度可見一斑,很長時間都無人能出其右。
有多少待字閨中的少女對其朝思暮念,心向往之自是不必贅言。然而,那個時代,任她們再怎麽春心暗湧,也只敢私下裏較勁,膽大些的,就央求着父親大人找來媒婆去洛王府疏通疏通關系,聯絡聯絡感情,如此而已。
直到有一天,這條不明不暗的規則,被一個“奇”女子的出現給打破了,她就不驕不躁地站在他的家門口,理所應當地說:“李珺,你必須娶我。”
因昨晚喝了點小酒,李子瑜起得比平日裏晚了些,他剛從被窩坐起身,伸了個懶腰,就聽見李盈扯着個公鴨嗓在外邊喊:“哎呦喂,我的主子,你可算是醒了!我們府門口都快炸開鍋了,虧您老人家還能睡得這麽死。”
“小盈,你怎麽跟王爺說話呢?”一個清冷的女聲幽幽傳來。
李盈向他主子的卧房屋頂對面的大樹之上的紫衣身影瞥了一眼,哆嗦了一下,擠出個笑臉,“七月姐姐早!今兒個您當值啊?辛苦了,辛苦了!”
說話間的功夫,李子瑜已穿戴好衣裳,推門走出房間,對着陽光又伸了個懶腰,“七月,他還小,別跟小孩子一般計較!”
“切,主子你也不就比我大三歲嘛!”李盈不服氣地扮了個鬼臉。
為他說好話,他倒不願意了?“好啊,臭小子,翅膀硬了呀!有膽你站在原地別動!”
而身為影衛的七月則沒心思看他們主仆二人打鬧,她此刻正望向王府正門的方向,眉頭深鎖。
“對了,小盈,你剛才說府門口出了什麽事?”李子瑜活動罷筋骨,坐在石凳上抿了口茶,注意到了七月的異常。
“啊呀,就是您老人家愛鬧,差點讓我忘了正事!”他拍了下腦袋,埋怨道,“主子,門外來了個姑娘,她說,說… …”
“說什麽?”自打李珺年滿十五,大小姑娘前來癡纏相約這種事他已是見怪不怪,不禁暗道盈小子果真是還是個小屁孩。
看見自家主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李盈才放心地坦白實情:“說你辱了她的清白,要你對她負責!”
“噗… …”李子瑜嘴裏含着的一口仙茗茶終是沒忍住,噴了出來,正中李盈一臉。
主子,你這是挾私報複啊!
“王爺,那女子無故敗壞您的清譽,七月這就把她轟走!”
“慢着,她還說什麽了?”李珺把打娘胎出生以來的記憶來回翻了個遍,也不記得自己何時悔過女子的清白,他頂多在打獵時抱過什麽也沒穿的… …野母豬。
這位姑娘難道是母豬附體?額,某人被自己的想猜弄出一身雞皮疙瘩。
要不然… …就是那姑娘為了見他不惜自毀清白?
前面已然提過,有什麽樣的女子是他公子珺沒見過的?而今天,還真就來了這麽一位驚世駭俗的主,令他不敢再誇下海口。
李盈先慢吞吞地把臉上的茶水清理幹淨,後又用袖子将整張臉遮了個嚴實,才堪堪開口:“她還說,你若不見她會後悔一輩子,你若不娶她就是□□第一負心漢!”
“吩咐下去,不必理她,由着她去!”呵,有點意思!本王今日就是不見你,你又待何如?
“王爺,這恐怕不妥。若她再口出妄言,恐有損我洛王府威名!還是屬下去… …”七月急道。
“七月,你可知我洛王府中不留何人?”李子瑜用茶蓋輕輕浮了浮新沏的茶水,漫不經心地開口。
“是!七月知錯。”紫衫女子抱拳行禮,一轉眼,便又不見了蹤跡,李盈往七月離去的方向眼巴巴地瞧了一陣,更想學功夫了。
“你也下去吧。”
“啊?哦。”雖然心有疑問,李盈還是乖乖地退下了。李老爹曾對他千叮咛萬囑咐過——你可以和那個人嬉笑打鬧、甚至稱兄道弟,可不能真的忘了他的身份,這洛王府,不留違他命令之人。
李子瑜早飯後一直悶在書房處理父皇交代下來的朝中事務,直到晌午烈日當空方停筆伏安。
“小盈!小盈!”他揉着一跳一跳的太陽穴,莫名有些煩躁。
“主子,我來啦!用午膳嗎?”知道是到了午飯時間,吃貨李盈屁颠屁颠小跑着過來。
“好,你過來和我一起用吧。”
看出來主子心情不大好,小吃貨懂事地坐在一旁默默扒飯。主子一定是在為自己的一世英名毀于一旦而苦惱吧!唉!桃花債啊果真還是不惹為妙。額,雖然,主子他好像也沒去招惹。
“府門外那丫頭走了嗎?”
咦,居然主動關心不相幹的人,主子難道是… …偷偷招惹了?
“沒,沒走,她都站了整整一上午了。”李盈老老實實地答道。
“去,把這些飯菜拿給她。”李子瑜挑了幾樣他愛吃的小菜撿到一個盤子裏,又從自己碗裏撥出了半碗飯。
“啊?”這下好了,一定是真招惹了!
看來,主子的好事将近,洛王府也快有當家主母了。要不要… …馬上去告訴老爹還有七月姐姐?
“啊什麽啊?還不快去!”這麽有意思的丫頭,若餓死了倒有點可惜,再者,他還未猜出這回又是哪位好皇兄給自己找的“新樂子”呢。
“主子!主子!人,人沒了!”片刻,李盈又端着盤菜跑了回來。
“你主子我活得好好的!”
“不是,是,是門口那姑娘不見了。”他又颠三倒四地解釋道。
“好,那接着吃飯吧。”李子瑜親切的語氣依舊,只是對着一桌自己平時最愛的美酒佳肴,不知怎的,卻失了胃口。
“嘿,小哥!你是找我嗎?”
一個很特別的嗓音從門外響起,軟柔的音色,洪亮的音調,令人過耳之後,便此生難忘。
聞言,李子瑜松了手中的勁氣,方才便已察覺有人到了門外,只是不知是敵是友。他擡眸看向那竟自推門而入的人,也,開啓了那個誤他終身的劫。
☆、□□?蜜糖?
一雙烏黑靈動的大眼睛,充滿了友善的笑意望着… …桌上的飯菜。
她應該很美。
對,應該。
只因,他如今根本辨不清她的本來面目。
真不知這丫頭是如何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左髻還上沾了幾根稻草,右髻上粘的則是… …不明動物的,毛?
而她還口不擇言地問:“我能坐下來一起吃飯嗎?”
要知道,堪稱完美的公子珺唯一的毛病就是——他有潔癖!
“姑娘,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了?”李盈首先反應過來她是誰,着實吃了一驚,他記得這小姑娘早上還穿戴整齊,溫婉可人來着,怎麽一上午的工夫就… …
看來情之一字果然害人不淺啊不淺,主子你既然惹了人家,可得負責啊!
雲淨晨還未開口,紫影衛七月就已趕至,“王爺,七月來遲,請王爺責罰。”
“七月,以你的功夫,怎麽會攔不住她?”王府裏七個暗影衛每日輪值,均以月份命名,等階從低到高分別是赤、橙、黃、綠、青、藍、紫。既然紫影衛都看不住,這小丫頭難道是個一流高手?
“這… …是七月一時疏忽,請王爺責罰!”
這漂亮姐姐人雖漂亮,頭腦卻呆了點,會的怎麽除了請罪還是請罪呀?算了,還是我幫幫她吧。
“喂,你別怪她,要怪就只怪小姐我太聰明了,你們王府後門不是有一個洞嘛,那裏沒人看管,剛好夠我爬進來。”雲淨晨一邊說,一邊用髒兮兮的爪子朝李子瑜的肩頭拍去,還好某人反應夠快,躲了開去,她的爪子拍了個空,也渾不介意,繼續出聲抱怨道:“就是那地方狗太多了,害我從菜市場買了好幾根骨頭丢給它們,錢都花光了。”
這下,李盈徹底悟了,感情她頭上粘的不明毛發是狗毛!
而李子瑜更是哭笑不得地站離她遠了幾步,回想着他到底在何時招惹了這麽個渾無忌憚的丫頭?
其實,從這一刻起,他已無法将這樣一個她從記憶中抹去,只是當時并未察覺罷了。
“算了,既然這位額… …”李子瑜開口後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怎麽稱呼這個突然“鑽”出來的姑娘。
“雲淨晨!”她一邊撲落着身上的狗毛一邊善意地接道。
“對,這位雲姑娘既已開口,來者是客,七月,這次我就不追究你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