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睡得身體有些疲軟,顧溪硯站起身走到那株茶樹下,伸出手輕輕撫了下茶樹葉莖:“你恢複的很好了,阿七雖是戲說,但我覺得你是真有靈性的,只是不知今年新茶,你能否吐芽。”

她一個人低聲輕語,露出一絲柔和笑意,春日暖陽落在她身上,給她略顯清冷的白衣添了數分柔和,連發絲都帶着陽光的柔意,真得是恍然如仙。

但是又比葉沁茗記憶中的神仙多了些溫潤少了絲高傲,很像……葉沁茗莫名有些煩躁,很像誰她卻說不上來,她似乎忘了什麽。

她在北荒鎖妖沉淵被關千年,被荒火雷劫折磨千年,期間有些東西她記不清了。但是她卻一直記得她是妖界之主,當年不知何故被诓騙上天,被太一那個僞君子率衆圍攻,最後被天界當時的濯清神君所傷,本以為要就此身消道隕,結果醒來就莫名其妙關進了鎖妖沉淵。

這中間的記憶她一點也沒了,她還記得自己主宰妖界近五百年,一身修為三界難逢敵手,連太一那個小兒都打不過她,如果不是那勞什子濯清神君,她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天界的那些神仙沒一個好東西,只是她卻莫名記不得那個害的她落到這地步的神君了,據說是個女人,可長什麽樣,她一點都不記得。

這一點葉沁茗一直很疑惑,按照她有仇必報的性格,她怎麽會連她的對手都記不清,但最後她只能歸結為自己記憶在大戰後被關入鎖妖沉淵時丢失了。

葉沁茗一直吸取着茶園裏的茶樹精華,她一個成了精的茶樹和這些呆木頭沒有什麽好交流的,唯一能讓她不那麽無趣的就是看顧溪硯修理茶園,或者在茶亭烹茶彈琴,風雅的很。而且她煮的茶是真的香,她這個茶樹修成的妖都忍不住想嘗嘗。

日子一天天過去,顧溪硯發現茶園最近狀态不是很好,原本預計在三月中旬抽芽的第一批新茶依舊還是芽苞狀态,比往年遲了半個月。而且按照今年的雨水日曬,根本不應該會這樣。

茶葉不能按時收成,那麽到了季節,顧家合作的茶商也就收不到茶葉,會直接影響聲譽,而原本準備運往其他地區的茶葉也會被耽擱。兵貴神速,做生意也重在先機,顧溪硯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這天和顧烨夫婦用完早膳便又去了茶園。

顧溪硯在茶園選了四處茶樹仔細摸了摸芽孢,果然像茶農說的,雖然都未抽芽,但是西北角的茶樹長勢遠好于東南茶亭這邊的。

茶亭周邊茶樹不但不抽芽,顧溪硯用手指仔細撚了撚,感覺葉片都有些單薄,甚至有些蔫蔫的。

她直起身低頭思忖,阿七看她在想什麽,也沒有打擾,只是期待她能發現什麽。

顧溪硯其實只是有些奇怪,這還是她頭一次遇到這種狀況,茶樹如果害病這還是正常,但是既沒有落葉也沒有打卷,就是不吐芽她還是頭一次碰到。

茶葉不吐芽說明營養不夠,但是剛追完肥,日照水量都很合适,實在沒有理由。

随後她突然想到自己偏愛的那株茶樹,她走到茶樹前,伸手摸了摸,果然如此。

“小姐,這株茶樹有問題嗎?它最近也沒之前長得這麽好了,葉子也有些泛黃。”

正因為他們發現這株茶樹也微微發黃,沒吐芽,并沒有多想。但顧溪硯這一觸摸便發覺它和周圍茶樹不,雖然阿七說它有點發黃,但是葉肉依舊長得很好,和周圍茶樹相比好很多了。

“無事,安排他們再追一次肥,記得先少量,還有這株就不必了,給些水就好。”

“是。”

雖說錯失新茶的采摘時間會讓茶園有損失,但對顧家影響并不大,只要茶葉能産好,就顧家制茶手藝和名望,不會虧損太狠,就怕不知道緣由的毀了一片茶園。

在阿七離開後,顧溪硯蹲下身對着茶樹輕聲道:“雖然不能斷定,但我總覺得這事和你有關。如今正在茶抽芽之時,可否暫且讓它們好生生長,如你當真有靈氣,應當能夠聽懂我的話。”

顧溪硯對鬼神之說一直很相信,而這個世界也是有修煉之人的,只是如今天下動亂許久後,才安定下來,所以許多隐士并未出山。因此對這株出現的莫名其妙的茶樹,她表現得很平靜,甚至察覺到一絲怪異後也并未思慮太多。這種直覺讓她自己都無法言喻,或許正如她當時所言,這株茶與她有緣。

茶樹靜靜立在那裏,仿佛就是一株普通的綠植,顧溪硯并沒有多言,在茶亭坐了片刻才回了家。

再過幾天就是顧溪硯十八歲的生辰了,顧府管家一早就在準備了。只是顧溪硯喜靜,對這些并不看中,所以并沒有很張揚。而且,府裏氣氛也有些不對,顧烨和夫人謝婉反而有些憂心忡忡。

當晚顧溪硯陪着兩人用晚飯,往日裏都會和談論生意的顧烨反常的一句話也沒說,而一向都在吃飯時忍不住給顧溪硯布菜勸她多吃的謝婉也少有話語。吃了幾口後,顧溪硯放下碗筷溫言道:“爹和娘親可是有心事,今日有些不對。”

顧烨和謝婉兩人對視一眼,眼裏都是化不開的愁緒。片刻後,顧烨才開了口:“硯兒的玉佩可有好好帶着?”

顧溪硯一頓,點了點頭:“謹記爹娘囑咐,不曾取下過。”說着顧溪硯伸手從脖頸處拉出一根紅繩。

紅繩挂着的是一枚玉佩,上面雕刻的是一個佛像,但玉卻是黑色,仔細看去上面的佛像眸子處卻泛着紅色,使得原本應該慈悲的模樣變得有幾分猙獰。

顧烨臉色一變,眸子瞪大了去看那佛像,謝婉也是一臉驚惶:“硯兒,這玉近日可有什麽不對?”

顧溪硯眉頭微蹙,她隐隐感覺到了自己爹娘的不安,氣息都變了,聽他們說到玉,心裏當下有幾分猜測:“未曾,爹,娘親,可是玉有什麽變化?自記事起這玉就戴在我身上,你們又一再叮囑不可取下,是否是有什麽緣故?而且,阿七他們說,你們最近心情不好。”

顧烨有些猶豫,他轉頭看了眼謝婉,謝婉嘆了口氣:“硯兒明個兒就要滿十八歲了,是時候告訴她,也讓她能夠多保護自己。”

顧烨長嘆一聲,把這壓在心底十八年的隐憂告訴了顧溪硯。當年顧溪硯出聲天降異象,吸引了無數人眼光,也讓夫妻兩人歡喜非常。

只是顧溪硯出生後卻遇到一個一身青色長袍的道人,當時顧烨正讓人在顧家門口發賞錢,道人卻沒有接賞錢,而是要求和顧烨見一面。

道人雖然衣衫陳舊,但是氣度不凡,頭發雖然已經鬓白,但是一雙眼睛卻仿佛能參透人心。顧家下人很有眼力,當下禀告了顧烨。

道人直言道:“在下雲游四方,途經丹陽見貴府生異象,原來是主人家喜得千金。方才我推了一卦,此女貴不可言,非凡塵之子,可惜卻承不住這機運,如若放任,恐難存活。修道之人講的便是緣,既是在下遇見,也是命中如此。此方有一枚玉,可保她十八載無憂。然貧道奉勸二位,此女與你二人緣淺,緣來則安之,緣盡莫強求。”

當時顧烨夫婦二人原本歡天喜地,被這道人一說,當下猶如被潑了盆冷水。謝婉當時忍耐不住想發作,然而道人只是将玉遞給他們,遍飄然離去。當時周邊熱鬧嘈雜,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道人,在兩人眼中竟這般憑空消失,驚得兩人臉色發白。

雖然兩個人一直不肯相信,但是在滿月前,顧溪硯一直精神萎靡,病痛不止,給她帶上玉後才一天天好轉,讓兩人不得不相信。

這樣年,兩人把這樁往事埋得很深,從未和旁人提起,他們也知道自己的孩子非平常之人,可還是奢望着她能和普通人一樣過個安穩日子,所以依舊操心她的婚事,希望她平安度過。

只是眼看着十八歲生辰逼近,兩人越發焦慮,如今看着這玉的變化,更是覺得無力。顧烨只是把道人提到她十八歲後這玉遍不能護她的事告知了她,而道人那最讓夫婦二人痛心的緣淺顧烨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那道人當時的舉動看着就是世外高人,他又言說顧溪硯非凡世之人,當初他雖然驚詫但終究保留一絲僥幸,也許并沒有他說得這般離奇嚴重。可是幼時顧溪硯的多病,以及此刻将滿十八,這玉已經發生變化,都由不得他們不信。

顧溪硯聽罷久久沒有說話,顧烨夫婦頗為擔憂地看着她,怕她一時間承受不了。

其實顧溪硯對這個消息并未感到吃驚,她自小就異于常人,雖然眼盲卻可以感知到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不過随着她長大後,越來越能夠心平氣和,那些離她才遠了些。

只是她感覺有些愧對顧烨夫婦,兩人只有她這一個女兒,可她卻讓他們操心了太多,這件事她可以淡然面對,可對他們而言怕是沉重的負擔和擔憂。

“硯兒,你莫擔心。我已經在此前傳信給了一位在東洲修道的故人,請他前來小住一段,如果真……真是在這凡世與你有礙,爹娘便送你去東洲。”顧烨說得分外勉強,嗓音都有些顫。之前所有的憧憬期待,在看到玉由黑轉紅後徹底破滅,他是真的很想顧溪硯能夠常伴他們身側,在他們的庇護下尋個心愛之人安然一世。

謝婉看他眼睛都紅了,也是忍不住落下淚。顧溪硯聽到顧烨哽咽的聲音,心中有些酸澀,她站起身尋着兩人的坐處在謝婉身前蹲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爹,娘親,孩兒今生有幸成為您們的女兒,自小便得您兩人盡心呵護,實數幸運。你們知曉我的性子,世間種種皆有定數,能做的便是盡力去應對,因此女兒并無懼。唯一擔憂的便是讓爹娘替我憂心,但凡溪硯在一日,便在爹娘面前盡一日孝。”

顧烨和謝婉覺得窩心得厲害,又覺得心痛,謝婉撫摸着她的腦袋:“爹娘很歡喜,雖然我家硯兒看不見,卻從未讓我們多操心,才這麽小就幫着你爹打理生意,我們為你感到驕傲。爹娘別無所求,只願你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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