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饕餮
隗钰山。
名字是自己起的。
三個字十分講究，首先道明身份非人，玉則代表珍貴的物件，偏旁為金，表示值錢。
希望財富能像山一樣積累。
事與願違——
不到四十平米的房間，隗钰山正在食用煮白菜，烏黑的眼睛直勾勾瞧着鏡子，怒罵：“你這個賠錢貨！”
嫌棄完自己，空虛遂即翻湧。
作為一只妖精，除去誇張的服裝，隗钰山美貌綽綽有餘，清瘦且高，投身娛樂圈，那就是美到讓人心碎的花美男。
然而隗钰山志向遠大，一心要在妖界闖出名堂。
人有自己的互聯網，妖怪也有。
妖怪看中修行，比起人類的貨幣，靈石、法器才是妖怪的首選。
精怪直播間打賞的就是靈氣值，偶爾一兩個幸運兒能遇見出手壕氣的神獸，那就是‘十年修行，一朝我有。’
隗钰山也有自己的網店和直播間，主賣零食，兼任美食主播，數年來，粉絲數0，銷量0。
盯着鏡子出神許久：“為什麽就是不紅？”
空蕩蕩的房間沒有人能給他回應。
手機瘋狂的震動喚回隗钰山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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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K歌，去麽？”
無視狐朋狗友的召喚，隗钰山軟綿綿癱在搖椅上：“我要上山找些新鮮的食材。”
“還為網店忙活着？別掙紮了，放它去投胎吧。”
隗钰山果斷挂電話，為周六上山的路線做規劃。
雖說到處都在搞開發，一些不出名無人問津的小山倒也不少。地勢廣闊的優勢就在這裏，擁有智慧和力量的人、神、妖随着歲月湮滅，山和海卻在消亡中重生。
周六，帶着個雙肩包就去攀爬鄰市的朱寶山，隗钰山對山有着天然的好感，若非擔心會遇到旅人，他絕對會化作本體向上攀升。
朱寶山高度一般，站在山腳下，一眼望上去，仍有磅礴巍峨之感。
隗钰山是專門來撿漏的，他喜歡閱讀一些八卦，譬如某某幾百年前在哪裏渡劫，他就會去看一看，有沒有失敗者留下的奇珍異寶，而被天雷劈過的地方偶爾也會長出稀罕的植物。
朱寶山是近百年才形成的山川，相關的內容很少，多數是關于鬧鬼傳聞。
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隗钰山只覺靈魂都得到了淨化。
春日桃花盛開，山間又有還未徹底化完的薄雪，相互映襯成為奇景。
現在日頭正好，溫度不算太低，處處給人心曠神怡之感。
隗钰山尚在漫步，走了兩步忽又退回來，雜草中躺着一只死去的幼崽，形似鹌鹑，然而卻只有巴掌大小，身體還算柔軟，說明死去不多時。
鼻尖動了動，他在‘小鹌鹑’身上聞到一絲淡淡的妖味兒，拎起爪子抖了抖，尖嘴裏掉出一粒朱紅色的果實。
吃東西被卡死的？
外側有一層淡淡的光芒，籠罩下果實沒有沾染一點津液。
絕非凡品。
這是隗钰山心頭湧出的第一念頭。
還在細細端詳，果實居然生出金色光芒的翅膀，隗钰山後退一步，驚訝中微微張開嘴巴：“怎麽會……”
果實以箭一般的速度直沖而來，瞬間，隗钰山只覺唇瓣像是着了火，果實在嘴裏橫沖直撞，他硬是憋着不咽下去。
滾滾烏雲突至，遮住嚴密的陽光，隗钰山依稀聽聞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耳邊警告：“敢吃，就殺了你。”
隗钰山受驚，條件反射咽了下口水，連帶着果實一起進了肚子。
果實的溫度在持續升高，隗钰山痛苦地蜷縮在地上，如烈火焚燒，滿地打滾，試圖撲滅火種。
暈過去吧。
痛昏過去就沒有知覺了。
許是上天聽到他的禱告，下一秒，隗钰山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徹底不省人事。
涼風中夾雜着一絲腥味。
隗钰山緩緩睜眼，月光耀目，半山腰的風混合着一種奇異的聲音。
他站在岩石上，舉目四眺，能清楚看到千米外的一草一物。夜晚不再是這山的主宰，隗钰山甚至能窺得花瓣一點點綻放的過程。
沒死？
似乎還得到了超能力。
隗钰山怔怔望着所能見到的一切，心裏只有兩個字……血賺。
還未開心多久，眼前驟然出現一道虛影，隗钰山連忙後退，虛影就像是黏在身上，随着他的步調變動位置。
月光在虛影眼中照出一片清輝，他明明不說話，目光卻像是在傾訴。
隗钰山仿佛被吸引了，定格在原地。
“你……”
忍不住伸出手，虛影似鏡花水月，呈現在這無邊的夜色中。
“你是誰？”
虛影被夜風吹得搖晃動一下，古典美男子的形象不再，轉而聊齋故事裏美女變成妖怪的故事上演……一個恐怖兇獸的形象映入隗钰山的瞳孔。
似龍，卻沒有絲毫龍的尊貴，在它的身上，無限煞氣湧動，随時能夠将人吞沒。
“饕餮！”
隗钰山失聲道，爾後猛地搖頭：“不可能！”
據說饕餮早就被天雷劈死了，一把焦灰都沒剩下。
“饕餮吃了一只瑞獸，天不容之，”隗钰山穩住心神：“世間萬物都不可能逃脫天道的懲罰，你是何方妖魔，膽敢扮成饕餮作惡！”
“天道有九，去十存一，順應天道的規則，自能鑽其漏洞。”
和那兇惡的外表不同，他的音質宛如山間的清泉，擁有着說服人的神奇魔力。
忽然，一絲煞氣洩露，直接絞殺了灌木叢中藏匿的山鬼。
煞氣與隗钰山擦肩而過，其中包裹着強大的污穢，心尖情不自禁跟着一顫。
除了饕餮，世間再難有這樣兇惡。
隗钰山突然摸向自己的肚子，對方的出現想來與那枚朱紅色的果實脫不開幹系。
猙獰的兇獸重新恢複美男子的想象，眉眼間全是能蒙蔽心腸的溫柔。
“那果子是沖着我的妖氣而來！”隗钰山很快想通其中關竅。
虛影颔首：“你很幸運。”
隗钰山能察覺到果實在身體裏的哪個位置，方才它還在源源不斷吸收妖氣，如今又突然停住。
想到那只死去的鹌鹑，頓時明了這份幸運指的是什麽……在自己之前，想必果實已經吸收了無數妖怪的妖氣，只需要再進補最後一點，并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可你不該把它吃了。”虛影微微眯眼，聲音不大，可隗钰山能聽出後者在生氣。
“那東西究竟是什麽？”
虛影的眼神叫人難以琢磨，視線定格在他身上。
隗钰山一怔，下意識低頭，發現肚子上有着和虛影異曲同工的光芒，忍不住湧現出一個瘋狂的想法：“該不會……和你有關？”
虛影冷笑：“我的元神就附在其上。”
隗钰山倏地摸向肚子——
他吃了一只饕餮！
不可能。
掐了下胳膊，疼，非夢！
隗钰山不得不強迫自己直視現實。
虛影沐浴在月色中，清冷的光芒令之幾乎流光溢彩，然而注視着隗钰山肚子的視線，卻包含着一抹殘虐：“你說，這筆賬該怎麽算？”
隗钰山欲哭無淚：“是它自己飛進去的……現在是新世紀，碰瓷、碰瓷是要不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