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1.
周澤楷的反應,等于默認了當年另一個被送入醫院的小孩就是他。這個發展,即使孫爸爸和孫媽媽早已有心理準備,但不代表确定後他們半點不驚訝。
除了驚訝,也許更多的是感慨。
——同樣經歷了那件事,他們家的做法是盡力抹消那些負面影響,保護兒子健康、安全地成長,而周澤楷卻依舊在為了他人犯的錯買單,甚至需要去面對那些本不應面對的真相。
他們有多不理解周澤楷的雙親,就有多心疼這位年輕人。
因此進入正題前,孫爸爸忍不住搖了搖頭:
“我像你這個年紀,眼裏只有小說、模型、不想考試、如何逃避父母的責罰……中二臭屁又普通,雖然遠不及你優秀,但我未嘗不希望你也能過這樣的日子。”
周澤楷沒有順着話頭接住。他可以接,但他能感覺出,無論他說什麽,只會徒增孫爸爸的同情,而并非他目前最需要的。
“您查到了什麽?”周澤楷直截了當地問。
孫爸爸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我确實去查過。而且查到了一點東西。”
說罷,孫爸爸從某個抽屜裏取出一張紙,遞給周澤楷。
“信息素穩定性檢測?”周澤楷快速掃了一遍,“這是孫翔當年做的?”
“嗯。”孫爸爸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不瞞你說,為了拿到這個,還真靠了點運氣。”
現實和周澤楷的擔心如出一轍——此類機密信息,孫爸爸若直接經由自身社會關系入手調查,勢必牽動多方注意力。
考慮到這一點,思前想後的孫爸爸,打着準備替孫翔申報軍校,為了降低體檢被篩風險,需要盡可能全面的健康資料旗號,向醫療系統的好友求援。
而他所謂的“運氣”正是發生在調取孫翔歷年醫療檔案的時候。
“你們住院那年,醫院還沒有徹底信息化,”孫爸爸解釋道,“許多文件依然以紙質版保存。我們最後在一個老檔案室的角落發現了孫翔的原始病歷。”
相較于孫爸爸他們曾經拿到手的“最終版”,這份病歷檔案中,多了一項完全沒必要産生的檢查。
“病例中寫着,孫翔主要是外傷,然後出血量比較大。”孫爸爸在這裏頓了頓,“澤楷你說,奇怪吧?這和信息素有什麽關系?”
2.
“對。很不合理。”周澤楷将手中的報告遞回給孫爸爸,“而且檢查結論是,孫翔的信息素指标沒有任何問題。”
“嗯。”孫爸爸點點頭,“這是我目前能查到的全部疑點。獨立看的話,當然不算什麽。假設我是醫院,我完全可以說,這是全面檢查的一部分。不過一旦結合你信息素不穩定這點看……”
“我明白您意思。”周澤楷打斷他,“兩種可能。”
“兩種?”
“一種,也許犯罪者當年做了某件,對我和孫翔的信息素都有影響的事。第二種,”周澤楷頓了一下,“出問題的只有我。”
“然後因為他們不确定孫翔有沒有類似問題,所以才進行了檢查?”孫媽媽忍不住插話道。
“對。”周澤楷說,“何況他們已經檢查過,确實沒有問題,不是嗎?”
他的語速不快,到此為止全是推論,但每個字都包含着一種神奇的能讓聽者相信的力量。
最明顯的證據就是,孫媽媽方才還微微皺緊的眉頭,此刻已經松開了大半——無論如何,能從周澤楷這邊再次得到“孫翔沒有信息素方面的問題”的答複,她很開心。
但随即,她立即意識到周澤楷話裏潛藏的第二個意思,臉上再度露出擔憂的表情:“澤楷,難道你已經知道——”
“嗯。”周澤楷平靜地點了點頭,“托信息素不穩定的福,我好像全部想起來了。”
3.
事實上,十三年前發生在路橋集團廢棄倉庫的那件事,在周澤楷記憶的前半截裏,和孫家雙親了解到的并無太大差別。
——托班放學遭人綁架,被關進又黑又髒的倉庫裏。
但後半截,則是他們從未了解過的版本。
“他一面給我抽血,一面念叨着什麽實驗,還有什麽……信息素移植術?”周澤楷回憶道。
“什麽?抽血?警察明明跟我們說那只是綁架?”孫媽媽不可置信看着周澤楷。
孫爸爸的震驚較之他妻子只多不少。因為工作原因,他時常需要與醫療系統打交道,當然對“信息素移植術”這個被官方命令禁止,甚至連研究讨論都不允許的名詞有概念。
如果是這個,那孫翔當年的失血就不止……他心頭浮起某個可能性,但理智卻讓他硬生生忍住立即詢問周澤楷的沖動,反而輕拽了孫媽媽一把:“讓澤楷先說。”
周澤楷點點頭,繼續描述當時的情形——
那裏不止他一個小孩子。男人擔心他們吵鬧,故意不提供食物,只提供少量的水。他就像一個魔鬼,永遠是毫無預兆地出現,然後就抓人過去抽血。
周澤楷想過逃走,但他無法掙脫繩索。不知過了多久,另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孩子出現了。
“他很吵。”周澤楷講到這裏,總算笑了一下,“特別吵。”
事實上,孫翔何止是吵。從被綁進倉庫的第一分鐘開始,他就把什麽叫熊孩子展現得淋漓盡致。
咬對方的胳膊,又踹又撓,大聲哭鬧,嚷嚷着“要媽媽”,“壞人”,“打死你”……對方大概也沒想到熊孩子的破壞力能有這麽大,情急之下只得把他敲暈。
直覺告訴周澤楷,假如那個小孩醒來繼續吵鬧,那個男人忍無可無的話,也許會被刺激到做出什麽可怕的事。因此,男人一走,他就爬到對方身旁,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打算第一時間命令對方安靜。
誰知,小孩醒來,眨了眨眼,好奇地望着他:“你是誰?”“額頭流了好多血,不痛嗎?”
痛,當然痛。
然而對死亡的恐懼已經讓他顧不上這一點。
周澤楷正欲說點別的,那個小孩卻突然做了一件讓他睜大眼睛的事——
“你過來,”他命令道,“低頭。”
周澤楷一頭霧水地把頭低下。
伴随着“呼呼”幾聲,暖烘烘的氣息撲面而來,緊接着,只聽吧唧一聲,這家夥把一個沾了口水的吻,響亮地印在周澤楷腦門上。
面對周澤楷迷茫又驚訝的視線,他眼神中全是亮閃閃的得意:“媽媽說的,這樣痛痛馬上就會飛走啦!”
TBC
孫翔:不愧是我!這麽早就把男票蓋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