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1)

1.

孫翔沒撒謊,他的目标,确實不一般——不是一般人敢想,敢吼出來的。

他吼得豪情萬丈,包廂裏靜得落針可聞。

唯一的聲響來自窗外的小柳兒。狗子分不清楚狀況,超給面子地嚎了一嗓子:“嗷~嗚——”

詭異的氣氛裏,衆人不約而同地将臉轉向周澤楷。目光裏的含義高度一致:真的假的?楷哥?原來你倆還沒睡過?

赤裸裸的八卦欲撲面而來,饒是一向淡定的周澤楷,都産生了嘴角抽搐的沖動。

不過還沒來得及從周澤楷這兒拿到答案,大家的注意力又被迫轉移回孫翔那邊。

“幹嘛?說話啊?”這家夥渾然不覺自己丢下了怎樣一個大炸彈,不滿除狗之外沒人理他,幹脆繞着包廂看了一圈,選中了吳啓,大步走上前,“來,說說,翔哥的目标怎麽樣?靠譜不靠譜,牛逼不牛逼?”

吳啓被他盯着,又不敢扭頭,只好一言難盡地擠出回答:“……翔哥牛逼炸天。”

“看看,這就叫誠實!這就叫好兄弟!”孫翔感動極了,用力捶了捶他肩膀,抓起吳啓一只手,高舉到胸前握緊:“謝了!”

吳啓大概很想暈過去。

他偷偷瞄了一眼周澤楷,而周澤楷:“……”

杜明咕咚一聲,咽下口水:“老、老呂,咱們真不用給孫翔點個蠟燒個紙啥的?”

“不,我覺得當務之急還是先逃離現場。”呂泊遠滿臉凝重地搖搖頭,“你想,等孫翔醒酒後記起自己剛剛發的誓,記起他問咱們這事兒怎麽樣,會打算先打暈周澤楷消除證據呢,還是先幹掉我們呢?”

2.

這場聚會在某種默契下,提前結束。

盡管周澤楷說等孫翔清醒後再約,但大家不約而同地表示不了不了暑假計劃排得很滿不用這麽着急,一輩子的兄弟,再聚有的是機會。

周澤楷啞然失笑。

也罷,他頭疼地看看某位又醉又high,抱着自己哼啊跳啊的家夥,拒絕了呂泊遠想要搭把手的好意,請對方幫忙先買單,接着以一己之力将孫翔連拖帶抱扛弄出了小柳兒正門。

“楷哥真不用幫忙?”杜明叫的車到了,三人鑽進去後,呂泊遠降下車窗。

周澤楷擺擺手。

“那我們走了。回頭到家給個信兒。”

出租車一溜煙消失在街角。深夜的街道再次恢複了冷清。和小柳兒裏面熱氣騰騰不同,剛入夏的夜晚到底還是比較涼爽的。

風拂面而來,溫度的落差讓孫翔看似清醒了一些,也不用一直摟着周澤楷站了,不過依舊非常興奮。

周澤楷低頭給網約車下單那麽一會兒工夫,這家夥就“蹭”地蹦上了停車場圍欄,兩條大長腿一晃一晃的。

晃腿也就罷了,沒一會兒,孫翔雙手撐在身體兩側,開始像晃秋千似地,前後搖晃起來。他仿佛一個新手上路的雜技演員。動作浮誇又生澀,好幾次差點一骨碌翻落。

周澤楷吓得趕緊拽他的胳膊:“下來。”

“不下來,一點兒都不危險。哪裏危險了?你說哪裏危險了?”孫翔脖子一梗,瞪着周澤楷。

……原來壓根沒清醒。

周澤楷無奈,怕他失去重心,又不敢用力拽,每每一伸手,孫翔就把他的手打掉,再伸手,再打掉,一面負隅頑抗,一面防備似地盯着人家,活脫脫任性胡鬧的三歲小孩。

周澤楷擔心着孫翔安危,殊不知他這位親愛的男朋友此時此刻腦子裏琢磨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記得自己在店裏吼了什麽。

也清清楚楚地知道當時周澤楷在場。

這兩個條件擺到一塊兒,擱平時那陣,估計早已經臉紅到爆,可問題是他醉了,什麽不好意思,什麽丢人,沒有的,他現在滿心都塞着得意,塞着比天上星星還多的得意。

他想,既然翔哥已經宣告天下,如果再不趁此機會對周澤楷做點什麽,豈不是顯得翔哥慫逼一個,翔哥發誓如放屁?

這麽一想,他就在周澤楷第七次上前試探着要拉他胳膊那一刻,突然猛蹬了欄杆一腳,身體前傾,從半空中撲了過去:“周澤楷!”

周澤楷一愣,接着眼前一花,就感覺某個家夥像炮彈似地從天而降,撞入了懷裏。

周澤楷猛退了兩步才站穩,這時候,某人的胳膊已經毫不客氣地挂上周澤楷的脖子,而雙腿則夾住周澤楷的胯部。一米八的骨骼分量墜得周澤楷夠嗆,可這家夥卻仿佛吃準了周澤楷會任他胡鬧似的,即使姿勢再別扭,也不肯下來。

可能還有最後一絲羞恥,所以他死死抱着周澤楷,把臉埋在人家背上,嘟囔道:“我怎麽那麽喜歡你。”

偏偏這時候,一輛改裝摩托呼嘯而過,引擎轟鳴蓋過了孫翔的聲音。

周澤楷只聽見他有說話:“什麽?”

“我說——”孫翔突然擡高聲音,“老子怎麽那麽喜歡你!”

3.

周澤楷愣了愣,抱緊孫翔的後背,嘴角的笑意無法控制地往外冒,實在太高興了,他不得不也把臉埋在對方肩膀:“謝謝,我也喜歡你。”

“這麽巧?”某熊孩子簡直心花怒放,腦袋一偏,親在周澤楷耳朵上,“喜歡翔哥算你眼光好,怎麽講來着……哦,識時務者為俊傑!”

識時務者為俊傑好像不是這麽用的,但不重要。這是怎樣一種感覺呢,周澤楷不好形容,反正那個褒獎似的吻落下來後,他腦子裏瞬間全是熱氣,胸口仿佛有一股快樂在燃燒。

孫翔是醉了,他沒醉,可直覺告訴他,假如此刻不跟着對方的節奏醉一醉,放肆一把,好像非常劃不來。

他的行動向來和想法高度一致。

念頭剛起,他抱緊孫翔的腰,招呼都懶得打,以順時針開始加速轉圈。

孫翔被周澤楷搞了個措手不及,吓得嚷嚷,嚷了沒幾秒,後知後覺自己在空中旋轉,耳邊有風聲,頭頂是亮堂堂的月亮和星星,他好像和周澤楷在一起飛翔,全宇宙都繞着他們在轉,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棒的事情嗎?

孫翔眼底爆發出小孩子看見新玩具才有的亮光,他摟緊周澤楷的脖子,用更高分貝喊:“我喜歡你——哈哈哈哈哈——你是我的——”

4.

第五圈結束,周澤楷總算把人放了下來——他再有力氣,也吃不消孫翔這個體重了。

但某種奇妙的默契讓他知道,他倆今天的“瘋狂”并沒有到此為止。

果然,某熊孩子一踩到地,便捧住他的臉,分外響亮地吧唧了一下。

餘光瞥見兩步開外的行道樹,孫翔一把将周澤楷推到樹邊,也不管對方後背有沒有被樹幹撞疼,摁着肩膀,腿卡着腿,惡狠狠地去堵那雙剛剛沒親夠本的唇。

喝醉的人就這樣,知道自己醉了,但絕不可能因此收斂,相反,他們更知道應該趁醉了發點小瘋,什麽文明不文明的,溫柔不溫柔的,都一邊兒去,他現在只想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他腦海裏噼裏啪啦全是名為興奮的電流,乘着血液裏沸騰的戰意,果斷撬開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的男朋友的牙齒,伸出舌頭毫不見外地掃了一圈,接着又狠狠地咬了咬對方的舌尖外加唇瓣。

夜風路過,酒香和桔子香味一同發酵,周澤楷眼神暗了暗,手掌順着孫翔的背脊滑下一段距離,熟稔地劃開這家夥的T恤下擺……公衆場合不适合縱情,但稍稍收點福利好像沒有任何問題。

“吱啦——”

可惜就在這時,刺耳的剎車聲驟然響起。緊跟着,夜風送來數聲咳嗽。

周澤楷微微皺眉,推開孫翔,視線在和出租車司機對上的瞬間愣住。

司機是個中年大叔,尴尬只多不少:“我瞧着周圍沒人,打手機也沒接……是你們叫的車嗎?”

5.

打開車門前,周澤楷眼見地看見司機飛速摁下中控某個按鈕。伴随着指示燈的亮起,一股舒服且清淡的中和藥味從無數細小的通風孔往外吹出。

這是每輛出租車都會配備的信息素掩飾劑,5秒內能将99.9%的信息素味道僞裝成最普通的水汽。周澤楷在教科書和各種新聞上都了解過它的功用,卻沒想到有一日它會被用在自己身上。

“你們需要抑制劑嗎?”司機又咳嗽一聲。

“不需要。”周澤楷哭笑不得地回答,“沒事。您把窗戶降下來一點兒就好。”

他花了一些口舌,才讓司機相信,他們并不是進入準發情期,而是純粹的喝醉了。

有趣的是,苦惱的好像只有周澤楷,而罪魁禍首,上車前精神奕奕的某人,則沒到半分鐘就在車輛有節奏的颠簸中開始呼呼大睡。

周澤楷扶着這沒心沒肺的熊孩子慢慢躺倒,讓他在自己的腿上找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他的每個舉動司機都能從後視鏡裏看見。開車這麽多年,他載過的情侶沒有一萬,也有一千,按理說不應該太當回事,但這對無論是顏值、還是年輕程度,還是相處間那種誰也插不進去的甜蜜感,都讓他忍不住豔羨。

他好奇地問:“你倆,領證了?”

“嗯。”周澤楷微微一揚嘴角,“他是我的合法伴侶。”

盡管撒了個小小的謊,但周澤楷覺得沒有問題,在他概念中,合法伴侶是注定的事,而什麽時候注冊登記,那只是時間問題。

6.

孫翔的記憶在上出租車後中斷,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一身舒爽地躺在自家溫暖的大床上,手和另一只熟悉的手交握,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灑了半面被子。

……睡衣誰換的?澡怎麽洗?被窩怎麽鑽進來的?他拒絕去想。

和往常不同,孫翔沒急着起床,也沒第一時間去吵醒周澤楷。因此周澤楷舒服地又睡了足足快半小時,才發現身旁有個家夥正一幅思考人生大事的模樣,嚴肅地盯着天花板發呆。

“在想什麽?”

周澤楷邊問邊打了個哈欠。

孫翔轉過身,發亮的眼眸盯住他:“我?我在想,高考結束了。周澤楷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什麽?”

“這意味着我們接下來所有的時間都可以用來談戀愛!”孫翔戳戳他的臉,“喂?”

“哦。”周澤楷說。

“靠,我這可是重大發現,你就這反應?”

“我知道。”周澤楷眼中浮出笑意,“因為昨天某人許了個願。”

孫翔先是有點愣,接着臉迅速變紅,紅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

“我、我去刷牙!”他把被子一掀,跳下床跑了。

周澤楷翻了個身,滾到孫翔那面,抱着有男朋友氣息的枕頭繼續睡。

多麽美好的早晨,笨蛋才急匆匆起床。

7.

在周澤楷史無前例的賴床操作下,等孫翔他們出卧室時,孫家父母已經上班去了。

吃着重新熱好的鍋貼和粥,兩人聊起暑假計劃。

當然,再要孫翔重溫“翔哥的目标”,那不如殺了他。他故作失憶,周澤楷也知道不能讓面皮薄的男朋友頻繁炸毛,索性也當“失憶”,繞過提別的。

第一個被提及的當然是旅游。不過因為兩人的護照都沒辦過,究竟是出國還是周邊休閑度假,得先确定了方向再仔細規劃。

讨論了半天,兩個暫時不想太折騰的家夥一致表示,應該先做些實踐容易,并且同樣能讓人心情愉快的項目,比如買買買。

一說到這個,孫翔立即就有了方向。他寒假前壞了一幅耳機,因為高考沖刺的緣故半年沒去補,眼下正好挑副新的。

離他們家最近的電腦城在一棟大樓的三層,二層是超市生活區。午飯後他們一同散步過去。自動扶梯還未到2層時,前面忽然傳來一陣驚呼,周澤楷低頭看手機,反應慢一拍,孫翔先擡的頭,就看一個黑影從面前過去,肩膀重重被撞了一下。

“操,”孫翔邊活動肩膀邊跟周澤楷吐槽,“什麽素質,不想繞路自己送死可以,帶着小孩一起作死,有病!”

他本以為這是個不起眼的小插曲。

然而半分鐘不到,等他和周澤楷到達二樓,發現一個跪地嚎啕大哭的女性時,才知道事情遠非自己想的那麽簡單——據路人說,剛剛這位女性正在幹洗店門口和工作人員交談,一轉身4歲的兒子不見了。

“是他!”孫翔一愣,“周澤楷,是剛剛撞我的那個人,我記得他手裏抱着孩子!”

8.

孫翔說完,轉身就朝他們上樓的那條扶梯沖去。

周澤楷一愣,毫不遲疑地跟上。

理論上,從剛剛被撞,到孫翔反應過來,少說也有兩分鐘,如果是專業的人販子,敢于在鬧市區搶小孩,絕對有同夥接應,估計早已轉了好幾手,把孩子抱進洗手間剃頭換衣服都有可能。

但孫翔根本考慮不了那麽多,他只有一個念頭——追!

商場外面是大馬路,報警關門什麽的壓根來不及,站在原地除了焦急之外有意義嗎?只有追!追了不一定追得到,但不追肯定就找不回!

抱着這個念頭,他跟周澤楷前後腳沖下自動扶梯。也真是運氣好,剛剛撞到肩膀的時候,孫翔扭頭看見對方戴了一頂帽子,深藍色。夏天不是特殊情況誰會戴帽子,憑借這個特征,他只觀察了沒多久,就在商場正門口附近鎖定了那個家夥的身影。

“那邊!藍帽子!”孫翔只來得及給周澤楷丢下這句話,再次拔腿朝門口沖去。

鎖定目标,孫翔頓時看見了追回小孩的希望。他的信心不是空長的——他和周澤楷身高腿長,在學校跑步無論長短都能拿獎,而對方抱孩子,多了個累贅,怎麽也不可能跑得比他們更快。

果然,正如他所想的,在對方逃到公交站附近時,他和周澤楷終于追上了人。

如果直接撞擊後背,肯定能瞬間制服,但對方懷裏的孩子是個大問題。事不遲疑,孫翔大喊一聲“站住!”,趁對方愣神之際,以百米加速的氣勢沖過去,手臂從後方勒住這家夥的脖子,狠狠向上一提,不偏不倚扼緊他喉關。

這個擒抱動作是孫翔看自由搏擊比賽學來的,沒想到緊要關頭現學現賣竟然有用。

與此同時,周澤楷也到達他們的另一側。兩人視線一對,交換了一個只有彼此能理解的眼神,下一秒,孫翔擡起膝蓋,狠撞那男人的膝窩。男人“啊”地一聲,痛苦嚎起來,應激反應讓他的身體如被牽拉過度的弓,不自覺地朝後彎折。而他抱着孩子的手也條件反射地松開了一些。孩子放聲大哭,劇烈掙紮。

勝利在望,孫翔沒有掉以輕心。相反,他更用力地拿膝蓋怼了這家夥第二回。

男人雙腿顫抖,噗通一聲跪到地上,再也無暇顧及懷中小孩,手下意識松開。

眼看着小朋友即将落地,周澤楷一個健步沖上去,把小孩奪到自己懷裏。

身後一陣腳步聲,商場保安冒着汗趕到。周澤楷立即把孩子轉交給對方,詢問對方是否有報警。

保安喘着氣說:“報了,警察馬上到。”

周澤楷點點頭:“快聯系孩子的家人。”

他剛說完這句,忽然心頭泛起一股冰涼的直覺。直覺讓周澤楷猛地轉身,正好看見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看似已經喪失抵抗力的搶小孩者,竟然趁衆人注意力都在重獲自由的孩子身上,偷偷自口袋裏摸出一把刀,反手就要往仍死死鉗制着自己的孫翔腰部捅過去

“當心!”人群中有眼尖者大叫。

比圍觀路人更快一步的是周澤楷。

他一步沖上去,抓住這家夥的手腕,毫不客氣地向後反擰。

刀叮當一聲落在水泥地上。

空着的那名保安和另一個好心路人撲過去,一人抱住腰,再一人摁住手。

盡管他仍掙紮了幾番,但已是徒勞——絕對人數和武力壓制下,敗局已定。

搶小孩者,不,應該已經叫做犯罪嫌疑人了,被呼嘯而來的警車铐上手铐帶走,孫翔拍拍剛才搏鬥中蹭到的灰,活動活動手腕,走向周澤楷。

他雖然知道剛剛那一瞬間的驚險,但因為警察的出現,注意力很快又被帶走,直到此刻,才意識到自家的男朋友狀态好像有些不對勁。

“怎麽傻站在這兒,走吧,耳機還沒買。”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麽,走到周澤楷跟前,盡量用輕松明快的語氣招呼對方。

周澤楷沒動,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只這一眼,就讓孫翔感受到那種強烈的心悸感。

共鳴的情感讓孫翔心頭湧起濃濃的後怕。是他疏忽,今天見義勇為的危險程度超過預計,确實差一點,差一點就要……

他不是害怕自己受傷,而是害怕周澤楷因為自己而……

一想到這個,他忍不住擡手,用力抱住周澤楷,拍了拍對方的背。

“我沒事。”孫翔說,“不生氣哈。”

按照他平日的經驗,這樣哄過之後,大抵就沒事了。意外的是,今天這份經驗似乎失去了效用。已經過去一分鐘,周澤楷還抱着他,而且越抱越緊,勒得他都有點喘不過氣,更令他驚訝的是,周澤楷似乎在發抖。

“是他。”周澤楷好像猜到孫翔要問什麽,先給了他答案。

“他?”孫翔愣了半秒,盡管沒頭沒尾,卻瞬間接通了周澤楷的腦電波,“是當年那個……那個家夥?”

他當然不會懷疑周澤楷,因此沒有不可置信,只有憤怒,強烈到可以炸掉整個太陽系的憤怒讓他忍不住擡高聲音——“操?!你怎麽不早說,我他媽可以在警察來之前揍死他!”

9.

孫翔懷疑,他一輩子的機緣巧合也許是說好的,都得在今天發生。

比如出門買個耳機會遇上當街搶孩子,結果搶孩子的人居然是當年綁架他和周澤楷的那個變态反社會者,而且這是對方剛經過減刑,從號子裏放出來的第二天——大概因為關了太久,精神不穩定,思想愈發扭曲,才會用這種愚蠢至極的方式再來尋找“試驗品”。

再比如,因為事發所在地已經在北城範圍內,負責接警并處理這樁案子的竟然還是張興旺。

“這算是天道好輪回?”錄完口供,張興旺合上本子,嫌惡地往某個方向瞥了一眼,又轉身,壓低聲音感慨地說,“現在可不比以前,掃黑除惡時期當街搶奪小孩,聽說還被網民拍到?上了微博熱搜?啧,就算他家裏想幫他逃脫懲罰,估計是沒上回那種運氣咯。”

回到家時,孫翔發現小臂內側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許是搏鬥過程中,被劃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而且明顯已經流過一些血的樣子。

“居然?”孫翔驚訝地擡起小臂,“我都沒發現。”

“我去找藥水。”周澤楷起身朝放藥箱的櫃子走去,語氣中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焦躁。

“麻煩。”孫翔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皺着眉碰了碰傷口,“偏偏現在是夏天,衣服遮不住,回頭肯定要被我媽念。煩死了。”

說話間,周澤楷已經回到他跟前,一聲不吭地抓起他胳膊,翻轉手腕,小心翼翼地将藥水給他塗上。

“不用塗那麽仔細,都快凝疤了。”孫翔被這忽然變沉默的氣氛搞得有些心虛,随口嘀咕。

周澤楷卻仿佛沒聽見似的,又替他塗了第二遍。

“……說了好多次老子不是什麽Omega小傷而已沒必要,”孫翔下意識吐槽,并且擡頭看向周澤楷,視線相接瞬間,他的腦中忽地閃過一個念頭,臉色也從疑惑陡然轉為狂喜——“我剛剛流血,你也在旁邊,卻一點事都沒有?!周澤楷!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對吧?!”

奇怪的是,周澤楷居然沒理他。他低着頭收拾好酒精和藥水,起身将藥箱蓋子阖上。

孫翔以為他在裝鎮定,其實內心已經激動到不知說什麽好,強忍着笑跳下沙發跟過去:“我說楷楷小朋友,你聽見我在說什麽了嗎?”

“聽見了。”周澤楷突然轉身,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所以呢?”

面對周澤楷完全不在自己預料範圍內的反應,孫翔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前一秒還有的狂喜,此刻全數被茫然替代。

周澤楷靜靜看着他,突然往前走了一步,迫使孫翔趔趄着後退。退了一步,膝彎撞到沙發邊緣,他失去重心跌坐下去。

“媽的你搞什麽?”孫翔皺着眉站起來,此時此刻,他已經敏銳地意識到周澤楷根本不是強裝鎮定,而是在生氣,“一副要吵架的樣子?誰招你惹你的?你對我的信息素排斥消失,不是應該慶祝……”

話沒說完,對上周澤楷那驟然發沉的眼神,孫翔情不自禁地閉了嘴——他後知後覺,狀況好像比自己想象的更糟糕。

不知何時,周澤楷眼眶已經變紅,他狠狠地瞪着自己,神情異常焦躁又異常委屈,胸口微微起伏,仿佛在下什麽決定。

下一秒,孫翔沒受傷的那只手被抓住。周澤楷轉身就走,拽着孫翔飛快地穿過客廳,一路走進卧室。門在他們身後“砰”地關上。

“有話說話,你犯什麽神經病?”遭殃的不止是門,孫翔被甩到床上時整個都懵逼了。他擡起頭去找周澤楷的眼睛,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周澤楷推完他之後立即也踢掉鞋子上了床,他雙腿分開跪在他身體兩側,有禁锢住孫翔不讓他逃跑的意思。一只手摁在孫翔腦袋旁邊,俯身吻了他一下,接着立即更深地低下頭,将濕漉漉的吻從他的唇角轉移到下巴,沿着他血脈搏動的溫暖的脖頸一路向下,突然毫無預兆地咬住了他胸前那一點。

平日比這刺激百倍的事兩人都做過,本也不算什麽,但問題是,那些時刻,他們倆可從未隔着布料進行這方面的撫慰。

周澤楷用唇,用舌尖用力壓迫着他那處已經充血的部位,動作沒有任何溫柔可言,急躁又粗糙,一邊邊地折磨他的神經。這種觸感太奇怪了,微微刺痛裏夾着一種讓人快瘋了的暧昧。

孫翔的喘氣開始變亂,手腳也試圖掙紮,臉紅得幾乎滴血:“等、等一下好吧?”

“等一下?”周澤楷依他要求,停止了進攻,望進他的眼中,“你不是要睡我嗎?”

10.

那雙過分炙熱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好像施了什麽定身咒。這讓孫翔壓根沒法把本已經到嘴邊的話喊出口——

你語文怎麽學的?是我他媽睡你,不是你睡我!

他臉皮相來薄,就這種程度的撩撥,已經足夠從耳根紅到胸口。

周澤楷發出了許久間第一個略帶滿意的笑,盡管很低,但孫翔聽見了。他尚未分辨出這到底意味着什麽的時候,整個人就猶如沾了滾水的魚,猛地彈動了一下——周澤楷複又低頭,銜住他的喉結,不像以往那樣拿舌尖輕輕地掃或吮吸,而是将上下兩片唇瓣完整地覆住它,用炙熱的口腔贈予它額外溫度,他的牙齒則輕輕地磨蹭那片薄薄的皮膚。這個過程中,孫翔呼吸一下比一次更急促。

周澤楷的做法對天生經不起挑釁的Alpha來說簡直是致命之舉,孫翔條件反射地去抓住周澤楷的發根,要把那顆可惡的腦袋揪起來惡狠狠地接吻。這可以稱之為防禦,也可以視為情緒發洩,但顯然,無論哪一種,周澤楷都不在意——他目标清晰且明确,并且已經告知孫翔,那此刻就必将執行到底。

孫翔還在做徒勞的反抗時,眼前突然一花,接着臉就被迫埋入柔軟的枕面中。

周澤楷将他翻了個身,用手肘死死壓住孫翔的肩膀,另一只手則滑到孫翔後腰處。

孫翔腦海中警鈴大作,但已經晚了。啪嗒一聲,是皮帶落地的聲音。緊接着,五分褲的松緊帶從腰部一路被扯到腳踝。

事到如今,孫翔才意識到周澤楷動真格要對自己做什麽,而且似乎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盡管早就預見到要是有朝一日解除了那層“限制”,他們必然會第一時間滾床單,但這怎麽跟都跟想象的情形不太一樣……

他的腹诽到此為止,因為周澤楷急促而沉重的呼吸撲上他的腺體。正常來說,Alpha與Alpha之間并不存在所謂信息素注入、标記一說,但也許萬有引力這四個字帶來的例外,比他想象的更多,以至于周澤楷一咬住他那塊“本應毫無作用”的位置時,他全身忽地劇烈顫抖起來。

是暴風驟雨,是宇宙爆炸,是一整只桔子在陽光下剝開,又被融進薄荷巧克力的清涼和甜蜜裏。綿密不斷的快感從靈魂升騰而出,向四肢百骸擴撒。

在被對方連骨頭帶刺吞掉之前,他除了咬着手臂不讓自己發出太過丢人的聲音之外,只剩下一個模糊而震驚的念頭:他是想睡周澤楷,但不是這麽睡好吧?

11.

張興旺的判斷一點兒都沒錯。

和十四年前相比,時代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全民直播時代讓這次一波三折,高潮疊起的見義勇為,經由現場圍觀群衆的手,迅速在網上發酵。犯罪者的背景被無所不能的網友迅速扒了個幹淨,父母退休前的“敏感”身份,不正常的減刑,當街搶奪兒童外加持刀行兇,每一個都戳中民衆最痛恨的點,再加上後續披露他口袋藏着針筒,一時間,熱搜高挂各大社交媒體平臺,要求頂格重判對方的聲浪愈發高漲。

但這一切,都和孫翔和周澤楷無關。

收到張興旺進度通報電話時,周澤楷和孫翔正在應孫爸爸孫媽媽的要求,雙手手持大學錄取通知書,供他們倆拍攝“吾家有兒,金榜題名”的照片。

那天他倆滾完床單後,還沒來得及收拾現場,就被下班回家的兩位家長逮了個正着。

想象中的嚴肅批評并未出現,倒是晚飯時得到了孫爸爸的好心提醒:“你們要不先把材料準備起來,這樣一到十八歲就可以領證了。”孫翔一驚一愣,把還沒吐刺的半塊帶魚直接給吞了下去,一家人倒醋的倒醋,拍背的拍背,好好的人生大事談成兵荒馬亂的搞笑劇,事後回想起來,只覺得啼笑皆非。

總之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領證壓根不重要,在這對開明無比的父母眼中,周澤楷早已經是他們正兒八經的“親”兒子了。

“上面派了人盯着,成立了專案組,應該會用最快速度提起公訴。”作為清楚當年情況,也是唯一一個沒有收受賄賂的民警,張興旺這次順利進了專案組,聊了一會兒公事後,他話鋒一轉,“你倆現在身體怎麽樣?要是有問題的話記得告訴我。”

周澤楷看了看一旁元氣十足和父母拌嘴中的男朋友,笑着回答:“謝謝您,我們一切都好。”

12.

收獲驚喜的不止他們倆。

事實上,今年創新一整體發揮都非常出色,全班以100%的一本率作為輪回實驗唯一一個“全明星”班,登上了城市新聞。也是在來校采訪時,記者才發現半個月前“惜字如金”的小帥哥,竟然就是這一次的省狀元。

算總分,孫翔以微小差距敗給周澤楷,但唯一一張理綜滿分卷卻是出自他手。雖然某方面暫時是翻不了盤,但高考理綜比周澤楷分數高這點,夠他得瑟炫耀好久。

出分當天,比查分系統更快通知到他們倆的是來自幾所頂尖學府招生辦老師的電話。雙方愉快地交流了意向,只用不到10分鐘就把名額确定下來。接下來只剩下投檔時将說好的專業和學校填入第一志願即可。

三人組的分數雖沒進全省前200,但也比一本線高出不少,有數量充足的好學校可以挑選。吳啓和杜明一致選擇了首都的大學,看樣子今後四年平日出來小聚是沒問題了。只有呂泊遠因為從小就夢想着出國,最後接下一所海外院校的橄榄枝。

對于呂泊遠即将“時差”的決定,大家雖然頗有不舍,但更清楚沒有人有資格阻止對夢想的追逐。還是那個熟悉的,陪伴他們三年的小柳兒燒烤,衆人舉起酒杯,送上最深的祝福,相約下個春節再聚。

前往首都報道那日,和高考一樣,是個非常燦爛的晴天。

他們四人同一班飛機出發,早早到了候機室,因為時間還多,便QQ上喊了已經遠在大洋彼岸的呂泊遠開黑。

一場5V5結束,孫翔在周澤楷的完美助攻下拿到MVP。為慶祝勝利,兩人偏過頭接吻。吳啓和杜明見多了,知道這兩人一旦開始黏糊至少得好幾分鐘,一面随口吐槽“喂喂喂注意點影響啊”,一面第一時間将視線轉開。而更多路人則帶着好奇和八卦的心情偷偷注視着這兩位高顏值的小帥哥。

誰知這時候,一聲尖叫打破這完美的氣氛。

孫翔愣了一下,轉身,注意到尖叫來源似乎正在兩眼發亮地盯着自己和周澤楷。

“是你?”似曾相識的面孔讓他在記憶裏搜索了一番。

“啊!”滿臉通紅的女孩情不自禁地又尖叫了第二次,接着才像反應過來什麽似地,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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