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言兮兮驚愕地擡眼，就對上了言朝朝的眼睛。
在那雙透亮的眼睛裏，言兮兮看不見一絲一毫的野心，平靜得如同湖面。
就在剛才言鴻卓和裴蘭說話的時候，言朝朝已經快速将文件看完了。
這是一份很優渥的文件，股權、分紅、房産……密密麻麻地整整寫了兩頁紙，只要言氏集團還存活着，言朝朝每年躺在家裏收到的錢，就足夠她輕松惬意地過一輩子。
另一份文件上，則是令言朝朝頭皮發麻的課程表。從早上6點到晚上12點，每天滿負荷的學習，由全世界最頂尖的教師單獨授課，整整兩年。
在末世，哪怕她作為異能者，也必須不斷地斬殺怪物獲得積分，才能夠讓自己獲得在基地生存所需的積分。
換個這個時代的說法，就是無止境的“007”。
當長期被不合理的加班制度壓迫的人遇到一個不用工作、只需要享受生活的機會，她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言朝朝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就做出了決定。
加班是什麽？
不存在的！
聽見言朝朝的選擇，言鴻卓和裴蘭的臉上也流露出驚訝。
雖然說方案一确實能夠衣食無憂，但是掌握公司大權的管理者，或者躺在家裏拿些許股權和分紅，兩者之間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言鴻卓和裴蘭想過言朝朝可能會選擇方案二，可能會猶豫，但從來沒有想到，言朝朝居然會這麽果斷地拒絕管理公司的誘惑。
“朝朝，你确定嗎？”言鴻卓忍不住開口，又确認了一遍，“你可以再考慮一下的，如果這次你拒絕了，以後你想要再進入公司，會更加困難。這畢竟是……”
在三人的注視下，言朝朝只是微微一笑：“我不在乎這些，管理公司就應該交給專業的人。”
說到這裏，言朝朝頓了頓，目光穿過言鴻卓和裴蘭，落在了他們身後面露驚愕的言兮兮身上：“兮兮做得很好，不是嗎？”
就在剛才聽，言朝朝已經理清楚了關鍵的等式——
言兮兮管理能力強=她能夠管理好言氏集團＝言氏集團發展好=拿到的錢多＝躺贏
這一刻，言朝朝望着言兮兮的眼神裏充滿了真切的贊美，仿佛看見了行走的財神爺。
對上言朝朝亮晶晶的眼神，在集團中面對各種妖魔鬼怪都面不改色的言兮兮，此時竟罕見地有些不知所措。
從小在言家長大，跳級拿到學位後就進入言氏集團，言兮兮在商場上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能夠輕易地感覺出言朝朝在說出這段話的時候語氣裏的真誠。
在今天之前，言兮兮從不認為這世界上有人會拒絕執掌言氏集團。
拒絕成為一家上市集團掌舵人的機會，這是傻子才會做的事情。
可偏偏言朝朝就拒絕了。
一時間，言兮兮望着言朝朝的眼神裏滿是動容和驚訝。
見到言朝朝這般的反應，又想起夢境中試圖和自己搶奪管理權的“言朝朝”，言兮兮忍不住默默地攥緊了拳頭。
如果說言兮兮心裏原本只有1%的懷疑，在看見言朝朝的反應後，這種懷疑已經上升到了99%。
言朝朝連到了手邊的機會都能夠拒絕，又怎麽會變成夢境中那個不擇手段争奪言氏集團管理權的人？
讓言朝朝從現在這般與世無争的模樣，到了夢境中與她争奪管理權的地步，這中間除了程傲天，恐怕還少不了“某些人”的推波助瀾。
想到這裏，言兮兮的眼裏閃過一絲冷意。
別讓她逮着那些人！
***
別墅區裏，所有的消息都傳得很快。
不管是本來應該在還在其他城市的言家夫妻忽然間趕回來，還是已經進入言氏集團工作的言兮兮，忽然間放下了手上的工作趕去醫院。
這些所有不尋常的線索，都讓別墅區裏所有人嗅到了瓜的氣息。
哪怕言家已經盡量地低調，但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事情的真相還是傳入了有心人的耳中。
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這一次吃到的居然是這樣一個驚天大瓜！
言家抱錯了孩子？！
言兮兮不是言家真正的女兒，反而是鸠占鵲巢的冒牌貨？在言家錦衣玉食地過了二十多年？
言家真正的女兒流落在外，後面在孤兒院裏長大，沒有人疼，也沒有人愛，最近才剛剛被找回來？
這口瓜砸下來，将別墅區裏的衆人都砸蒙了！
“你聽說了言家那事兒了嗎？”
“聽說了，誰能想到會出這種事情呢？”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精心地将女兒養到二十多歲，結果居然不是親生女兒，這做父母的心裏該有多難過啊。”
“哎呦，我光是想想這種事兒發生在我身上，就感覺心絞痛……老言倆口子現在該有多難熬啊……”
“真的那個回來了，那假的那個嗎？送走嗎？”
“沒呢，前幾天隔壁老趙還看見假的那個走進言家呢。”
“該不會是賴着不想走吧？”
……
收到消息的，不只是別墅區的人們，還有言家的親戚們。
“言鴻卓抱錯了孩子？”
言家二叔剛回到家就收到了這個消息。
二房這些年憑借着和言鴻卓的關系，也拿下了不少的項目，但這些和言氏集團比起來，都不過是九牛一毛。
言國侖放下公文包，坐在沙發上扭了扭手腕，聽見消息才擡起頭追問道：“那邊現在是什麽反應？”
“誰知道那兩個人他們怎麽想的。要我說，哪怕不是因為這件事，言兮兮本來也就不應該進公司。女人老老實實嫁人就行了，讓咱們家阿順進言氏集團多好……”言家二嬸嘟嘟囔囔地說到這裏，才終于露出些幸災樂禍的笑模樣，“不過這一回，她總該被趕出來了。”
言國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去幫我打聽打聽，言鴻卓接回來的這個親生女兒是個什麽路數。”
不只是言國侖一家，當晚不知道有多少人一夜未眠。
“言兮兮那個小妮子，這些年越發是油鹽不進了！”
“他們兩口子當年也是病急亂投醫，居然讓言兮兮一個女人進入公司……”
“這一次他們親生女兒回來，說不定……”
夜幕降臨，無數人的心思在黑暗中湧動着。
***
言氏集團雖然是言鴻卓從家裏接手的，但卻是在言鴻卓和裴蘭的打拼下，才從一家普通的小型企業到現在的言氏集團。
既然找回了親生女兒，言鴻卓和裴蘭決定找個正式的公開場合，向親朋好友正式地介紹言朝朝。
晚宴當天，言兮兮站在走廊上，手擡起又放下，反複幾次，最終還是默默嘆了一口氣，準備離開。
就在言兮兮轉身的一剎那，門卻忽然從裏面被打開，言兮兮猝不及防就和言朝朝打了個照面。
從回到言家到現在，言朝朝沒有一點點抗拒地……
成為了一條鹹魚。
在這個全新的世界裏，她不用每天淩晨起來打怪物，不用啃生硬的面包片，不用面對基地裏的爾虞我詐。
這些天，言朝朝的腳幾乎沒有邁出過房間，“吃、睡、玩”大三角成為了她生活的絕對中心。
假如知道穿越後的生活這麽快樂，言朝朝一定主動被怪物抓死。
言朝朝望向言兮兮，仿佛正在看自己移動的錢包，就連語氣都柔和了不少：“早安。”
言兮兮轉頭，看向已經高懸在中央的太陽，一時間無語凝噎，只能幹巴巴地回應：“……早。”
“有什麽事嗎？”
雖然說穿越了，身體也不一樣了，但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某些在末世的能力，似乎也随着言朝朝的穿越帶到了這個世界。
從10分鐘前開始，言朝朝就已經聽見了言兮兮在門口的呼吸聲。
只是她在房間裏等待了整整10分鐘，也沒有等到言兮兮敲門。在留意到言兮兮準備離開的時候，言朝朝才“恰好”打開了門。
聽見言朝朝這句話，言兮兮才想起來自己原本的考慮：“今天的晚宴是你在所有人面前第一次正式亮相，一定要穿得正式一些……”
說話間，言兮兮的目光落在言朝朝身上的睡衣上。
粉紅色的睡衣上，每一個可愛的小熊頭都仿佛在對她露出嘲笑。
言兮兮頓了頓，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口：“如果你不介意，能讓我看看今晚你準備的衣服嗎？如果覺得不……”
“可以啊。”言朝朝打斷了她的話，轉身朝着房間裏走去。
言兮兮跟在言朝朝身後，走進房間，眼看着言朝朝打開衣櫃，望見裏面那一片漆黑的時候，言兮兮的心裏就忍不住咯噔一下，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等看到言朝朝從衣櫃裏拿出的衣服，言兮兮才是真正的眼前一黑。
——物理和心理雙重意義上
該怎麽形容言朝朝準備的這件衣服呢……
除了在抽象派藝術家的展覽上，言兮兮已經很少見到這種充滿了先鋒性和想象力的顏色。
在藍色中帶着黃色，綠色裏摻雜着紫色，随着光線的移動，甚至會呈現出不同的光澤，但最終，這所有的顏色，都會歸于統一的黑。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
五彩斑斓的黑。
言兮兮難以想象，言朝朝到底是從哪裏翻出這一件“卧龍鳳雛”的。
偏偏這場藝術災難的肇事者，對于言兮兮內心世界的崩塌仿佛還一無所知，正對她露出笑容：“怎麽樣，這件衣服還不錯吧。”
言兮兮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至于搶過言朝朝手中的黑色套裝，扔進垃圾桶裏。
十幾秒後，終于平複心情的言兮兮睜開眼睛，對着言朝朝露出皮笑肉不笑的假笑：“手裏的衣服，放下。”
“跟我走。”
“我會讓你成為今天晚宴的絕對中心。”
***
夜幕降臨，在人心湧動的暗流中，無數車輛在黑暗中朝着言家別墅駛去。
晚宴開始前，言家夫婦的親戚、朋友，還有其他領域一些有交集的人，都已經陸續來到了現場。
言家抱錯孩子這件事，在圈子裏已經不是秘密，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次舉辦的名義上是晚宴，實際上就是專門為言家親生女兒舉辦的介紹會。
現場表面其樂融融，但若仔細聽他們交頭接耳的內容，就沒那麽中聽了。
“都說老言做生意沒有虧過，我怎麽覺得他這回做了次賠本買賣。雖然說接回來的是親生女兒，但另一家的條件據說也不好，在那樣環境下長大的孩子，怎麽能夠和他們精心養大的言兮兮比較。”
“你們聽說了嗎？言鴻卓接回來的這個親生女兒，只是娛樂圈的十八線小明星，成績不好，高中辍學就進了娛樂圈。”
“真的假的？那老言這一回可是虧大了！”
“混娛樂圈的？那可不知道整了多少回，說不定臉都僵了……”
聊到這裏，圍着的幾人默默地對視一眼，幾乎同時舉起了手中的酒杯，擋住嘴角壓抑不住的笑意。
就在這時候，正竊竊私語的人群卻像是看見了什麽，一時間一個接一個地安靜了下來。
“怎麽了……”有不明所以的人向身邊詢問，對方只是擡起下巴，輕輕地點了一個方向。
樓梯上，穿着酒紅色魚尾裙的少女微微低頭，高跟鞋踩在臺階上，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當她從樓梯的側面轉過身，那張臉展現在參加晚宴的所有人面前時，在場不少人都忍不住捏緊了手中的高腳杯。
驚豔。
這是閃過許多人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
緊接着，看到從少女身後走出的言兮兮，他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的身份。
這就是他們剛才讨論的“整容過無數次”“臉僵了”“十八線”的言家親生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