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魏獻一個大男人,出場方式總是和桃花有關,但拿在手中,卻絲毫不顯娘氣。
他五官清冷偏硬,因着在軍中多年作戰,南征北伐,膚色比起在現代看江月照要黑上一點,但偏偏天生是個冷白皮,養了段時日,如今在燈下,若不是渾身氣勢,已然是一位打馬長安街前過,風流雅致的小白臉一枚了,他挑了挑眉。
燈下的英俊男子,選的時間又是如此暧昧不明。
姜洗撇過臉,心虛的遮住發紅的耳朵,攏了攏衣襟,低聲問,“殿下,找妾身有事?”
魏獻眯起眼,輕聲道:“孤頭甚痛。”
姜洗舔了舔唇,好心提議道:“不若妾給殿下揉揉?”
說不定比她哭有用呢?
魏獻:“可。”
她的手剛碰到魏獻的額頭,衣帶就被勾開,壓在了床上,風月搖晃,繞滅了燈火,姜洗揉了大半夜,終于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即使是評書中冷傲陰郁如魏王世子,他也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男人。
什麽深不可測,郎心似鐵。
姜洗累的雙腿打顫,只留給他一個後背,魏王世子也只能咬住她的肩膀,氣而無奈的啞着嗓子斥責她道:“姜女,實為無用。”
揉了這麽久,只得了一個“無用”,月華如水,漸澄澈,又如潮水緩慢退去,一夜過半,這是無用,那魏獻要怎麽樣才能滿意?
姜洗心中有片刻的氣,不過更多的還是疲倦,姜洗等他松了下來,才眼皮漸漸阖去,醒來時,身邊絲被冰冷,彷佛昨晚未曾有人來過,她雖然睡着,意識卻模模糊糊,似乎魏獻的手搭在她腰間,不過十分鐘不到,他就起身離開了。
第二日,魏瀾君來真的,不過張餘倒是讨了她的歡心,原先尋訪的被魏獻拒了的七個美人,都被送到了賽場上,魏瀾君樂得看美人相争的場面,便讓虞氏帶了一隊。
她身邊一名喚其麥的女侍帶了另一隊。
她是魏獻帳下一副将之女,因出身民間,對魏王知遇之恩尤為感激,便送了自小習武,姿容甚美的女兒服侍魏獻,但魏獻身邊從不跟女侍,就把她安置在了魏瀾君身邊,因其麥出身民間,又是自小習武,體育素質本來就是翹楚,自然帶了一隊。
倒是虞瀾,世家貴女,姜洗沒想到居然蹴鞠踢得很是不錯,上腳的花式也十分好看,雖然力度比不上其麥,但在場上,着騎裝,風姿綽約英美。
魏瀾君讓兩隊的女侍觀看過其麥和魏瀾君的表演,便讓人站到太陽下,都分了蹴鞠,嘗試一二。
不得不說,衆人的心思根本沒有在這驕陽上,而是專心的踢蹴鞠,甚至中間的那邊女侍還抱了團,一堆圍着虞瀾,一堆圍着其麥,學習氛圍很濃厚。
姜洗在牆邊,踢了一會兒就氣喘籲籲,臉紅撲撲的流汗,雖然牆邊這棵梧桐樹能遮得住臉,但耐不住這春日,衣衫再薄,動起來還是熱的,美人香汗,姜洗只覺得悶熱難受,剛開始還想着不能水的太明顯,等魏瀾君也踢起蹴鞠來的時候,心思不在她們身上,她就讓蹴鞠在草地上滾一會兒。
姜洗昨晚沒睡好,日頭起來了,漸漸的有些犯困,她看着眼前的梧桐葉都有些模糊了,幾聲驚叫接連傳來,她正想看怎麽回事,還沒轉過臉,一顆旋轉的蹴鞠就這麽飛了過來。
腰間被大力的撞了下,姜洗生理性的眼淚就眨了出來,因為實在是很疼,衆人看風頭最盛的姜女如此狼狽的撲坐在草地上,都有些驚訝,為首的虞瀾卻咬了咬唇,面露不安。
姜洗看向那邊,淚眼還是生理的朦胧着,鬓角邊的頭發絲兒沁着汗,落在粉嫩如桃花瓣的臉側,跌坐的姿态都能狼狽的有別樣的美感,其麥突然有點明白,為何魏王看不上她,反而選了這姜女了。
那邊顯然最明顯的是魏獻,不僅如此,他還是站的最前面的,衆人連同魏瀾君在內,都擁簇在他身邊,這樣的力度,除了魏獻,也沒有別人了。
姜洗忍住捶他的沖動,告訴自己這裏是封建社會,和上位者對着幹沒有任何好處,但即使是這樣,她還是忍不住生氣,姜洗憋着氣含着淚瞪了魏獻一眼,自己扶着牆站了起來,被魏瀾君吩咐上來攙扶姜洗的其麥迎上來,看到這個姜女如此作為,不禁有些無言。
在場如虞瀾,也是同樣的感受。
都如此狼狽了,姜女竟然還不忘暗送秋波,勾引殿下,實在是不端正。
魏獻收到她的視線,有些不悅的眯起了眼睛,這姜女,竟覺得是孤之過,愚也。
用棉布輕輕擦過腰間,即使冬實的動作極輕,姜洗還是疼的額頭冒汗,冬實擔憂的看向她,“女郎,仍舊是疼嗎?”
姜洗嗯了一聲,別過頭不想看那邊,冬實俯身蹲看,“女郎,怎覺得這處比白日間還要青紫許多?”她蹙眉輕聲道:“不若奴為女郎再上一次藥,好的也更快些。”
姜洗皺了皺鼻子,“不必,明日再塗也可。”
她受不住這味道,怕是一晚上都會睡不好。
半夜,讓她醒的,是後腰冰涼的冷兵器觸感,姜洗困倦的腦子一下子清醒,她剛想轉身,被人摁住了肩膀,身後人低聲道:“勿動。”
姜洗僵硬着身子,她想起上午瞪他的那一眼,以及下午虞瀾的賠禮。
加上後腰那處冰冷的刀刃,她有點怯怯服軟道:“殿下。”
“怕了?”魏獻嗤笑一聲,轉過刀刃,劃開她最後一層貼身小衣,動作極快,準的姜洗心都顫抖了一瞬,那處被他弄得镂空,冰冷的刀刃在男人手中打了個轉,在月下折射出棱棱的一道銀光。
刀背在她皮膚上不輕不重的揉刮了起來,帶着點疼,偏他力度勻稱,速度也均勻,那點疼混在冷兵器的冰涼中,又散去許多,姜洗輕輕呼出一口氣,小聲道:“多謝殿下。”
魏獻沒說話。
“殿下近日忙嗎?”
忙的話她就謝他日理萬機還能想着她,不忙的話就誇他平日勤勉,只今日才偷閑。
魏獻還是不說話。
不說話?
難道是心裏還記着她錯怪他的事。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瞪他的,姜洗心裏給後悔加了更多的後悔,這夜又太寧靜,連風聲都沒有,姜洗勾起腳,用腳心蹭了蹭魏獻的小腿,示意讓他給點面子,說幾個字也好。
那刀背猛的收了,刀入鞘的聲在黑暗中格外的引人緊張,魏獻帶着粗繭的大手瞬間便握住了她的腳,不輕不重的揉了幾下,她的腳踝被捏住,像脆嫩的骨頭,似乎魏獻再用點力氣,這骨頭就能碎了。
“孤給你的膽子?”
這話裏的狠戾勁兒驚的姜洗耳紅面熱,她被吓的突然就意識到剛剛做了什麽,但實際上,她并沒有勾引的意思,但是要說勾引,确實又像,姜洗側過一半的臉,埋在被衾中,深呼一口氣,悶聲低聲叫他,“殿下。”
魏獻片刻無言,姜女這般的情态,好似他手中的力度是假的,魏獻垂眸,收緊力度,女子細嫩的腳踝骨在手心捏着,似乎再用點力氣就能碎了,姜洗被捏的生疼,忍不了痛的才嗚嗚窩在被中哼了一聲。
魏獻變态啊。
過了片刻,那力道輕了,姜洗感受到他收回的手,然後聽到他不鹹不淡的道:“女子以色侍人,終不長久,為世家之妻妾,都要端莊雅正,不可如此作态。”
他說完這句話,周圍的空氣又冷峻下來,片刻後,什麽溫存小意,刀背揉傷都沒了,只有姜洗羞愧的反省,魏獻一語點醒夢中人,姜洗終于醒悟過來,魏獻又不是喜歡她,頂多是想睡她。
她這樣親近的姿态,魏獻一定是不喜的。
在姜洗的羞恥和自省中,兩個禮拜就這麽過去了,也就是半個月,在這半月中,由平陽郡主魏瀾君組的大魏女子蹴鞠隊也像個樣子了,無他,每天都練這麽久,是個人也會踢上那麽一兩腳的,更何況女侍們頗為認真,都想在魏瀾君及魏獻面前博得贊譽,自是勤懇訓練不說,更有兩隊隊首的監督。
虞瀾和其麥似乎是對上了,自從上次姜洗被虞瀾所傷後,其麥暗指虞氏嫉妒心切,故意傷了姜女,想一人出這蹴鞠會的風頭,尤為可恨,女侍們之間的争鬥堪比現代職場,等姜洗無意聽到她們這隊的隊內語音的時候,兩隊已是水火不容,就差比着誰的訓練時長更多,哪隊更為努力了。
姜洗對着院中一灘清水塗蘆荟,一旁的春盛和冬實受她影響,大約是覺得姜女出身貧寒,但美貌天成,平日的努力自然不可少,也學她一般,姜洗自然不會說是曬後修複,蘆荟天然,對皮膚本來就沒什麽影響,當面膜敷也沒什麽。
只是這半個月,魏獻從沒來過,姜洗有些許的煩惱,魏獻對她有興趣是真的,但是這興趣确實也算不上什麽也是真的,古代的上位者,并不缺美人,開了這個頭,以後魏獻未必不會有其他的女人,但如果讓她接受這樣的魏獻,她确實沒做好這樣的準備。
躺在床上,姜洗想着早點睡着,明日的蹴鞠會更有精神些,但越是這麽想,她越是難以入睡,夢中那顆旋轉的蹴鞠一路掠過草地,來到她面前,她擡頭一看,看到墨黑短發的英俊少年站在她面前。
她張口,腦海中飛速掠過幾個名字,最後她叫了他一聲,“哥。”
江月照的臉色迅速的變了,一張青口獠牙的僵屍臉把姜洗從夢中吓醒,她驚坐起身,聽到外面冬實擔憂的聲音傳來,“女郎,你可是醒了?”
姜洗按着太陽穴,嗯了一聲。
春日,山花爛漫,北地畏寒而未開的桃樹梨樹盡數開放,城主府中這日,比往常更顯春意。
五月初,魏王世子的生辰,這是魏獻在非他所屬都城的第一個生辰,作為卞城城主,張餘費盡心思,想使魏獻滿意不說,更想在天下英雄前,以現卞城之勢。
石階之上,高臺為玉石所砌。
陳列美酒,香味傳出了城主府,散到了春日的街頭,引得百姓圍觀,下榻的世家勳貴,将軍謀士的馬車停在城主府門前,擁簇的侍衛隔開了百姓,喧嘩的聲音卻沒有停止。
女侍們換了騎裝,虞瀾所領的隊伍顏色為紅,烏發雪膚,束腰紮的極緊,灼灼日光下,連姜洗都不得不說,美人八分天生,兩分的美貌卻是要靠打扮的,這打扮包括穿的衣服,化的妝,以及打的光,不得不說,這紅色騎裝在太陽下,似乎比起她們的黃色來的更為吸人眼球些。
其麥顯然不太高興,在虞瀾出場,突然變大的議論聲中,她的眉目越發冷冽,原先定騎裝的時候,她屬意的就是紅色,但虞瀾卻在平陽郡主面前提到,當年在晉陽,她穿的就是紅色騎裝,魏瀾君聽她這麽說,自然就定了紅色騎裝歸她們,自然剩下的黃色就是她所領的這一隊。
姜洗低調的在隊伍的最末尾,衆人背手等待蹴鞠賽開球,姜洗遠遠看向高臺,發現魏獻并沒有看着比賽,而是垂眸飲酒,不然就是和旁邊的王将軍說着什麽,她轉回心思,不知道為什麽,又想起來昨晚做的那個夢,她總覺得外面似乎發生了什麽,江月照怎麽了?
他的波動似乎影響到了身處在游戲中,有意識的她,但是此時此刻,姜洗無心顧及其他,因為其麥傳來的蹴鞠已經近在眼前,她靈活的轉動身子,越過前方的一名對手,腳背勾球讓蹴鞠換了方向,一個小跑上前,看清了方向,把蹴鞠傳給了到了身側的其麥。
其麥算是女侍中體力的佼佼者,力氣也毫不遜色,擋住了對方的身體,憑着力氣踢了出去,蹴鞠越過了“眼”,周遭的喝彩聲響起。
其麥所領的隊伍率先得了一分,她們這邊的女侍皆是面色發紅,倍加振奮。
但虞瀾卻不是個花架子,她很快也得了一分。
日光漸盛,場上的比分很是膠着,雙方都有體力不支的情況出現。
姜洗越過一個人,把蹴鞠傳到其麥的腳下,轉頭心尖猛地刺痛,她下意識看向高臺,卻發現魏獻仍在飲酒,不過昏睡的前一秒,她知道他擡起了頭。
“女郎,晚間風涼,不如還是先回屋去,這花枝,讓奴來摘便是。”
春盛替她攏上披風,輕聲道。
姜洗轉頭看她,聽話的收回了手,但嘴裏還是問她,“這也不行?”
春盛無奈的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女郎,心疾若受了涼,您是知道的,難道還是像半月前那樣,在殿下的眼前暈倒不成?”
殿下的眼前。
姜洗咀嚼了片刻,面色微淡,她轉身進了屋子,身後的春盛卻是輕嘆了一聲。
她是院內服侍的人,自然知道殿下是來過女郎處的。
但那日蹴鞠會上,女郎因心疾暈倒,殿下在這半月裏,一次也沒來小院看女郎,這叫女郎如何不心冷。
更何況,那日的虞氏憑着蹴鞠舞大出風頭,得以近身服侍殿下,府中近日更是有傳,以後見了她,應是要喚虞夫人了。
入夜,竹影輕搖,窗戶吱呀一聲,洩了滿地銀光。
魏獻的手掀開她的衣擺,在女子的胸脯上停住,凝神細數。
姜洗被他粗糙的手弄的發癢,略醒了點,轉頭被他玉冠的銀白又晃了眼睛。
緊緊閉了眼,才聽到魏獻在說話。
他語氣含着嘲弄,諷刺道:“幾代農戶,偏生嬌嬌,美貌皮囊不算,竟真有施家女的心疾。”
施家女,西施?
姜洗被他按的發悶,半醒着有點沒聽清,反應了幾秒,突然睜開眼睛看他,黑夜中眼珠子黑的發亮,認真問他,“殿下,嬌嬌是誰?”
。……
半晌,魏獻低笑一聲,嘆道:“姜女,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