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江月照一臉沉肅的回到春意闌珊,派去跟蹤心姐的手下來報,半小時前,心姐已經離境。
雖然是意料之中,但聞此消息,她臉色還是一沉。
司珵!
她握起拳。
江月照一直很清楚和這樣的人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可她當初沒有選擇,現在好了,他把她一心想置于死地的人給放虎歸山了。
司珵不會不知道放走心姐對江月照會有什麽威脅,但他還是這麽做了,只能說跟他的利益和目的相比,江月照的安危不值一提。
她知道他們倆一定在私底下做了見不得人的交易。
江月照恨得牙癢癢,卻一點辦法也沒有,人走都走了,難不成她還能追出境去把人給滅了?別說她沒這人力財力物力,就殺人放火這種事,她也沒心姐在行,她頂多也就能借刀殺人,沒想到手上這把刀,刀刃還是反着長的。
有了這一次,她可以想象以後萬一出了什麽事,司珵是很有可能将她置之不理的。
江月照皺緊了眉,想了一想,叫來了羅起。
“我們現在在做的還有哪幾條線?”
羅起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要問這個,但還是一五一十的回答她了。
他們的生意有很多都游離于法律邊緣,光文物買賣這一項就足以判死刑,現在是太平,一旦形勢有變,她的這個私人會所有滿頭的小辮子可以供人抓。
想到明年國家領導人就要換屆了,如今的平靜也只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吧。
“這幾條線都漸漸的往裏收吧。”江月照考慮再三後沉聲道。
羅起懂她在擔心什麽,認真想了想後道:“其他還好說,但文物交易這項,就算我們終止了,曾經從我們這裏流出去的東西也都是有跡可循的,無法完全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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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銷毀我們這方和文物走私黑市的交易記錄,買主那邊就不必管了。”江月照道。要管也管不了。
“是。”
安排完這一切,江月照終是給司珵致了個電,無論他會給出一個什麽樣的解釋,可信或不可信,問她總得問。
司珵接到她的電話并不意外,似乎早有準備,“我想你也該打電話來了,比我預料的還要晚。”
電話這頭的江月照聞言嘴角揚起一抹笑,“是嗎?您對我的情況倒是了解不少。”
司珵沒否認,“下午你出去的時候,正巧碰見了心姐,我猜你應該會來找我。”
他如此坦白,江月照連臉上最後一絲笑都收起了,“那四叔能說說,咱們千辛萬苦的把人抓來,為什麽無緣無故的就放走了嗎?”
司珵靜了靜,“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抱歉,這件事涉及軍事機密,無可奉告。不過你大可放心,她短期內都不可能來找你麻煩了。”
“就因為被禁止入境嗎?”
“對。”
“您以為我冒着生命危險跟她走那一遭為的只是一道禁止入境的命令嗎?如果是這樣,我又何必要通知你?”
“禁止入境還不夠嗎?她威脅不到你了。”
夠嗎?怎麽可能夠?她想要的是心姐徹底不能翻身,而不是放虎歸山,等她以後卷土重來。
江月照情緒裏流露出來的不忿太明顯了,司珵畢竟是上位者,說一不二慣了,見她這樣便有些不快,之前對她還是長輩對晚輩的态度,現在則完全是談公事的語氣了:“聽着,這件事涉及國家機密,無論你舉報她的初衷是什麽,你希望她有什麽樣的下場,最後她結果如何,都不是你可以過問的。”
語畢,或許是覺察到自己的語氣過于強硬了,司珵軟了軟态度安撫她道:“你放心,只要我在,她都不會再向你動手了。”
電話這頭的江月照強自放松自己緊繃的情緒,順着梯子往下走,聽不出一點不快的道:“那就好,我現在算是殘障人士,有四叔你這句話我就能安心睡覺了。”
司珵聞言才想起她緊急情況下從飛機的舷梯上跳下來的事,“傷得重嗎?”
“沒傷到骨頭,軟骨挫傷,醫生說起碼一個月不能下地走動……”江月照放軟了口氣。
司珵囑咐她好好休息。
談話又回到了長晚輩之間話家常的氛圍,方才一瞬間的劍拔弩張仿佛只是幻覺。
挂了電話後,江月照靠在椅子上閉目沉思了很久,久到顧城進來了她都未有所覺。
直到察覺人的氣息到了近前,她猛地睜開眼,見是他,眼裏的銳利才收了起來。
顧城面不改色的問她:“你在想什麽?”
江月照看了眼壁鐘的時間,才下午三點半,不答反問,“你怎麽那麽早下班?”
“你腿不好,我不在,誰接你回家?”顧城望着她,眸光一瞬不瞬。
她差點都要信了,不過還是差點。
“好吧,我辭職了。”顧城抿了抿唇道。
這話可把江月照成功的驚大了眼,在她的固有印象裏,顧城就算是放棄她,也不會放棄文物修複這項愛職的。
難不成他打算自己出來單幹?
可他的性格并不像是那麽野心勃勃的,她下意識的就否認了這個猜測。
“你跳槽了?”江月照問。想來想去,這是唯一的解釋了。
他的手掌貼着脖頸,撫了撫她的頭發,慢聲道:“沒有,我以後不做文物修複了。”
江月照坐正,認認真真的看向他,不說話,面色卻很嚴肅,嚴肅到顧城被她看得心中生出了一絲慌亂,不過沒表現出來,狀若無事地問:“怎麽了?不行嗎?”
“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江月照蹙着眉道。
“嗯,你太忙了,錯過了關心我。”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可她卻當真了,拉着他的手道:“抱歉。我最近有點暈,過了年底就好。”
年底……
現在才初夏。
不過顧城大概明白,江氏的不穩定,還有整個時局的不穩定,都會在今年年底前塵埃落定。他只擔心他來不及幫上她。
“為什麽突然不做了?你不是一直喜歡文物修複嗎?”話題又被她拉回來了。
說喜歡太淺了,說沉迷還不為過。所以顧城會辭職對将越來來說簡直就是個匪夷所思的事情。
“顧家回來了,我是顧家的長子,身上有我的責任,不能像以往那樣随心所欲。”
顧城選了個最籠統的回答。
江月照聞言眉頭自然而然的一蹙,顧家是從政的,難不成顧城也要踏入政圈?她實在想象不出來這場景。
他好像就應該是清風霁月的,和一片混沌的官場八竿子打不到一邊的才對。
或許是她的目光刺激到顧城了,他唬起臉,“你覺得我不行?”
江月照搖頭,不是不行,是太不行了。
獨立至今,開着春意闌珊那麽久,再加上現在的江氏,她和多少官場裏的人打過交道,那些人有多難纏她太清楚了,顧城這種陽春白雪的性子,到了那種地方,不被人生吞活剝了就有鬼了。
她想了想,小心措辭,“你——具體去哪裏?”
“市政府辦公廳。”
江月照:“……你二叔還挺有本事的。”
安排到這麽個實權的位置上,她想插手都完全插不上手了。
商界和政界雖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但政界想影響商界容易,反過來就難了,更別提她實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商人。
看着她萬般不放心的臉,顧城心裏的感覺挺複雜的。有喜,也有憂。
喜的是她對他的關心,憂的是她似乎不大相信他,就像她從不曾真正依賴過他一樣。
這讓他心裏很不舒服,可同樣信念也更堅定,他必須走上這條路,并且必須要走好,以後才可能成為她強有力的後盾。
當然這些心思,他都沒有跟她說,深深的埋在心底。
距離被心姐劫持轉眼過去一個多月,江月照的腳依然不能落地踩實,傷筋動骨一百天,身體的事果然無法像其他事情那般走捷徑。
這一個多月來,顧城幾乎天天來江氏或者春意闌珊接她回家,其實他沒必要那麽做,她都有司機,而且她知道他剛剛到政府部門工作,一切都不熟悉,肯定不像他表現的那麽輕松,可是無論江月照怎麽磨破嘴皮,顧城仍然天天雷打不動的來接她,然後一起回家。
顧城也越來越忙,每天的疲憊都顯而易見的挂在眼下,在政府部門工作和他以前在博物館裏清閑的工作截然不同,可他卻堅持等到江月照的腿徹底好透了,才停止風雨無阻的接送。
無論有意無意,在這幾個月內他都給辦公廳的其他同事領導們留下了顧家的好印象,顧家的男人,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放下戒備心,更別提顧城隐隐的背景和他本身就謙卑的姿态,使得他出乎人意料的迅速的站穩了腳跟。
江月照見他順利,便不再放太多的關注在他那裏,最近江氏和麗晶大酒店合并收購世紀君蘭的事已經大致談妥,江月照将江氏能動用的所有流動資金都用在了這一項收購上,如若不成或者中途出現意外,她的資金鏈就斷了,所有手上在進行的項目就都黃了。
這不下于一場賭博。
一着不慎,整個江氏都要成為陪葬品。
所以她要确保每一個環節都不會出任何差錯,忙到天昏地暗,夢裏夢醒時都在想這個案子還有沒有哪裏不妥。
就在一切快塵埃落定的時候,傳來消息,上頭兩派開始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