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江月照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和麗晶的老總敲定并購世紀君蘭的最後細節,這個消息無疑是一顆重磅炸彈,砸得人措手不及。
麗晶的老總也很快從他的渠道得知了消息,臉色有變,兩人的會談匆匆結束。
在商圈裏,但凡做得大做得好的企業都跟政界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上面一有風吹草動,立即牽動底下萬千神經,江氏和麗晶背後站的陣營都不同,本想趁着上面動之前趕緊合作将世紀君蘭吃下,不料那麽快就變天了。
那麽以後,是敵是友就真的未可知了,而世紀君蘭這塊蛋糕,能不能吃下,怎麽吃,都将成問題。
江月照也沒多留麗晶的老總,着特助送他出去後,笑意褪去,一臉凝重。
她沒想到那麽快。
她并不想卷進這一場政治鬥争中,不想自己牽扯進去,更不想江氏奉陪,可是現在劃清界限還來得及嗎?盡管她已經不動聲色的慢慢和司珵遠離了,可在外人眼裏,她和他依舊是一條船上的人。
如此成功便罷,失敗的話,陪葬的是她整個身家。
誰都沒想到曾卿如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來找她,江月照接到通報的時候曾卿如已經在江氏樓下了,江月照下意識的眉就蹙起來了。
“你怎麽來了?”
等曾卿如上來後,江月照問道。
話問的是曾卿如,目光投向的卻是站在她身後的兩個保镖。她不是吩咐過了嗎,寸步都不許離開病房,現在是怎麽回事?離開病房不說,竟然還擅自離開醫院?
那兩個大個子接觸到江月照冷厲的目光,心中紛紛有些七上八下,剛想解釋,曾卿如淡淡開口道:“不怪他們,我要來,他們也攔不住。”
江月照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失職還是失職,當下她并沒有責備他倆,但等他們下去了,自然有人責罰他們。
曾卿如流露出要跟她談話的意思來,偌大的辦公室在瞬息間閑雜人等退得一幹二淨,只剩下她們母女倆,空曠、孤寂又飄着一股難言的尴尬。
盡管比以前的争鋒相對好許多,但她們終究無法像普通母女間那樣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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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卿如見江月照望着自己,臉上明晃晃的挂着“有事快說”,她垂了垂眼,道:“你把範延軍放出來吧。”
江月照怎麽也想不到會從她口中聽到這話。她以為她從哪知道了曾醉墨的病情,來找她問情況的。哪裏想得到會聽到這番話?
一陣難言的死寂蔓延在辦公室裏,江月照沒說話,望着曾卿如的目光漸趨冰冷。
範延軍死不認罪,一直關在司珵轄下軍事限制區的地牢裏,她沒讓他死,可也讓他活得不痛快,現在估計就吊着一口氣,神智已經迷糊了。
可這件事曾卿如怎麽會知道?知道了她又為什麽要為那個人出頭?
餘情未了嗎?
江月照目光一寒。
她不在乎父母之間的感情怎麽樣,若是沒有牽涉到人命的話。
可是這件事不一樣。
它戳到了江月照多年的心魔,這些陳年舊事,她試圖去放過的,放過它,也放過自己。可弄了半天,當年的事完全不是她以為的那樣,範延軍這個罪魁禍首出現了,而如今曾卿如又參與進來讓她放人。
她知道她在為誰說話嗎?她的殺夫仇人啊!
還是說在她的心裏,夫根本就不是夫。
江月照的目光徹底冷了下來,她什麽都沒說,轉身按了內線電話,通了後道:“進來。”
片刻後,她的秘書小心翼翼的從門縫裏探了個頭,江月照眼光殺過去,秘書縮了縮脖子,安安分分的進來站好,“董事長有什麽吩咐嗎?”
“讓保镖進來,送曾夫人回醫院。”江月照聲音淡得不能再淡。
秘書一愣,曾夫人不是才剛到嗎?說了還沒有兩句話呢吧?
不過,她還是一個合格的秘書,疑惑歸疑惑,不該問的絕不會問,很快應聲出去。
曾卿如對江月照的舉動仿佛也不生氣,只平聲靜氣地道:“你最好聽我的——”
話沒說完,就被江月照一聲冷笑剪斷,她擡起眼盯着她,“都說生恩不如養恩大,你覺得你有教養我的資格嗎?”
曾卿如聞言臉色一白,嗫嚅了一下,不等她說什麽,兩個保镖去而複返,推開門的動靜也打斷了她的欲言又止。
江月照轉過身,背對着他們。
兩個保镖看了看這情況,對曾卿如道:“夫人,請吧。”
江月照沒有回頭看,沉默了一陣後,聽着腳步聲遠去,最後門咯噔一聲輕輕合上,她硬挺着的肩膀終于垮了下來。
拿話刺曾卿如,她心裏并不好受,但如果重來一次,她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在那樣的心情下、情景下,乍然聽到曾卿如提出如此無理的要求,江月照根本控制不住升騰起來的火氣。
父親和爺爺是她最敏感的神經,不提沒關系,只要提起,她的情緒總是不對勁的,只是那麽多年過去,她早已經學會了忍,不讓人看出端倪來。可今天曾卿如這麽一激,那些年埋葬在心底的憎恨和委屈,都在曾卿如要求她放了那個人的瞬間爆發了出來。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經受過什麽?
到底知不知道父親因誰而死?
江月照心裏清楚,以曾家的人脈,曾卿如十有*是知道真相的,所以她才更心寒。
過了良久,江月照深深呼出一口氣,才平複下來翻滾的情緒。
她走到桌前,撥通了電話,聲音冰冷,“人怎麽樣了?”
“還活着。”
“逼問不出什麽的話就給他轉移到醫院吧。”
“您的意思是……?”
“精神病類醫院。”江月照波瀾不驚的道。
“……明白了。”
曾卿如提醒了她一點,眼下上面風波起,她的确不大适合再把人留在司珵的地盤上了,畢竟是非法拘禁,還用了刑。
***
半個月後,未出江月照所料,并購世紀君蘭的計劃擱置了。
政府審批那一關被扣下,并且沒有任何官員出來給出任何解釋。麗晶那方開始與她疏遠,她幾次主動聯系他們,麗晶都是推托閃爍之詞,江月照明白問題出在自己這裏,江氏身上戳着司珵的印,所以被針對,麗晶是怕了。
司珵還沒什麽事呢,江氏就先中招了。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江月照讓管钰年召集各部門老總開緊急會議商量對策,他們的大部門流動資金都投在并購世紀君蘭這個項目上了,項目一旦被套牢,江氏面臨的就是一個字:死。沒二話的。
這件事讓整個江氏上下職員都沉浸在一股異常緊張的氣氛中,下面的人雖然不清楚事情的細枝末節,但并購世紀君蘭那麽大的項目突然擱置了,再遲鈍的人也嗅到不安了。
管钰年擔心人心不穩,建議江月照攜夫在公司的例行晚會上露個面,江月照聽到這個建議下意識的駁回,得來管钰年很犀利的反問:“您當初和顧先生結婚,考慮的不就是借用顧家在b市的政治力量嗎?如今還在猶豫什麽?”
江月照恍惚了一下,如果不提,她都幾乎忘了她跟顧城是那樣子不正常的開始的。可是依靠顧家?她從來沒有想過。
如果想依靠顧家,她當初就不會投靠司珵。不然到了現在不是徒留尴尬?顧家和司家站在兩個陣營,如今是完全對立的關系,這也是為什麽她不想将顧城牽扯進來的原因。
那會讓他裏外不是人。
可就這恍惚的一瞬,被管钰年認定她默認了他所說的話。
他鄭重的道:“眼下只有顧家出手幹預,才能挽救世紀君蘭這個項目,才能挽回江氏當前被動的局面。”
江月照固然不想連累顧城,但更無法坐視江氏就現在這樣的狀況繼續下去。
權衡再三,她終于點了頭。
管钰年松了口氣。
就在此時,會議室的門不期然的開了。
兩人循聲望去,管钰年笑道:“本來想說要您過來才能說服江董,現在已經成了。”
江月照對上了顧城的眼,那一眼他的目光挺深的,讓她的心微微一抽,竟然有些慌亂。
她覺得他聽到了,她想解釋,礙于管钰年在場又不好開口。
可轉念一想,真要解釋的話,說什麽呢?好像說什麽都徒勞,畢竟她的決定已經下了。
她有些洩氣,目光暗淡了下去,不想顧城走近拉起她的手撫了撫,“晚會不介意多帶幾個人嗎?”
問的是管钰年。
江月照驚訝的擡起頭。
管钰年更是不掩驚喜,“您的意思是……?”
“可以的話,我二叔二嬸也過來。”顧城道。
那真是求之不得!
江月照怔然地望着顧城,他回望她,目光依然深,只是這次是情深似海,快把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