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
回去。
我想從這裏跳下去,死了才好,再也沒有痛苦了。這時,一張幹淨的白手帕遞到了我的面前,我被眼淚迷了眼睛,看什麽都很模糊。
身邊的人蹲下來,用白手帕替我擦拭眼淚。我起初還以為是小幺,沒想到小幺竟和我一樣逃課了,但替我擦掉眼淚的手很大,手指白皙修長,不會是小幺的。
他清潤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每天都要開開心心的,不高興的事都會過去,只要自己沒有做,大家都會看見的,大家都會相信你的。”
那是第一次除了爸媽,除了小幺,還會有人來安慰我,關心我。想來我不是孤單的,我還被人愛着。擦幹眼淚,想看清他,可我轉頭,哪裏有什麽人呢?
當時的我,真的覺得自己是遇到了什麽靈異事件。我在想,他是誰,是妖怪,是仙人,還是人呢?老天爺真的相信我,真的愛着我嗎?
在我的身邊,我找到了一塊白手帕。我拿着它,突然有了信心,我要去上課,我要好好學習,我要讓大家知道,我不是小偷,我也能讀好書。
那天,便是拿着這根白手帕,跑回了學校。那時正在上美術課,美術老師最好說話,說了我兩句,便沒有再說。根本沒有人在乎我是否逃過課,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如今,同樣的地方,卻是不同的心情。我從口袋裏再次将那根白手帕拿出來,将它蓋在自己的臉上,聞着上面熟悉的味道,我突然笑了起來。
雲起,這手帕上的味道是你的,從我小的時候,你便在關注着我了,對嗎?雲起,你知道的,我沒有偷東西,你也知道我很努力,對嗎?
人家說,三歲看到老,這是他們嘲笑我們的話語。但老師罵我,不要緊,同學們誤會我,不要緊,其他人看不起我,不要緊,關鍵的是,我們不能看不起自己。我和小幺,最後一批挂紅領巾,曾經差點留級,爸媽在我三年級的時候問我,要不要留級,我拼命、拼命地搖頭。
我們這兩個從沒有被人看好的孩子,最終竟然也考上了一所二本學院。
雲起,如果沒有你,想來我早已不在這個世間,而是跳湖死了。你說的對,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知道,我沒有偷東西,所以那件事後來一直沒人在我面前提起。高中雖然被偷看了日記,大家疏離我,那其實是因為他們敬重我,因為我是班上最認真讀書的人,還被評上了勵志之星。而那個偷看我日記又撕我日記本的女生,本來成績很好的,但後來,她自甘堕落,只考上了大專。
想來老天爺真的是公平的,它并非是沒有眼睛的,若它要我們分離,那定是我們不得不分離。
我知道考上二本的學院,并非是什麽好炫耀的事情,但我們班成績最好的人也只是二本,考上二本的人也就那麽幾個,我正好是在這為數不多的人裏的,和自己相比,我已是進步了。
湖邊的燈突然紛紛亮了,散步的人多了起來。迎着涼風,我心說,雲起,我在想你,你現在在哪裏呢?還在書店嗎?我去找你,好嗎?
我想,若雲起不在書店,但店裏有小梅和離殇,我可以找她們一起玩。這麽一想,我便向書店走去。
走着走着,在一處空曠的路段,我突然看見前面有個熟悉的身影走過。我立馬追上去,而他走得極快,身形一閃,轉到了左邊的路口,很快消失不見。
我跑上去,站在交叉路口,可哪裏有什麽人影呢!這裏竟一個人也沒有,但我還是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因為我的面前竟然有個黑色的大洞,洞口比人高了些,足夠兩人穿行。這裏原本自然是沒有這個洞的,但它真的出現了,只是在這時,只是剛好出現在我的面前。
在外面看,大洞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裏面的景象,我心說,雲起他是進了這個洞裏麽!
想來雲起在,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之前,我看見的人影肯定是他,即便是一個背影,我也不會将他看錯的。
我相信他,所以一點也不害怕地走進了那個黑洞。走到裏面,才發現它是個無邊無際的空間,四周的黑虛無缥缈,仿似是一堆極厚的黑霧将我包圍。
我在這黑霧中穿行,一直向裏走,心裏雖然忐忑,但一想到雲起便在不遠處,心便安定下來。難道雲起說的有事是這個事嗎?那這事又是個什麽事?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亮堂起來。
我向那光亮處跑去。現在我處的地方,肯定不是人類世界,那是另一個空間,或許可以稱作另一個世界。這裏面只有妖怪和神仙才可進入,而我……是處于這兩個世界夾層中的人。
跑入明亮的空間裏,我卻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可以說比之前更加震驚。
這裏像是個山洞,四周都被燭火點亮。
石床上,坐着一個男子,還有一個跪在他身邊的女子。
雲起緊閉雙目,盤腿而坐,表情鎮定從容,似乎是在打坐。而一個打扮豔麗的女子此時正纏着他的身子,雙手不是摸着他的身子,便是撫着他的脖子,臉上都是自信妩媚的笑容,還不時地伸出舌頭去舔他的臉。
我站在那裏,看着這一幕,不寒而栗,只覺得惡心。雲起,你喜歡的人不是莫翎軒嗎?你現在是在做什麽?難道你說的有事,便是來此幽會佳人嗎?如果你真喜歡身邊的這個女人,大可告訴我,我一定不會再纏着你……
我正在胡思亂想,那女子已經察覺到我的存在,轉頭看着我。此時,雲起也睜開了雙眼,看見我的瞬間,眼眸閃動了一下,我想他是沒有想到我會剛好看見他的好事,才會這樣的。 我想,他一定不想被我打擾吧!
雲起啓唇,只對我說了一個字,那便是——逃。
我轉身一看,來時的路竟然已經消失,這便說明,我被困在了這個不大不小的山洞裏了。如此,我能逃到哪裏去?
女子本來還纏着雲起,此時,卻沖我而來。我撒開腳步跑了起來,也不過是在這個山洞裏兜圈。突然靈機一動,也許我可以将她繞暈。所以我不停地兜圈,然後她不斷地追着我,依此情景看來,她其實并不聰明。
可是我為何要逃呢?難道那女子以為我是雲起的情人,所以記恨我,早想将我解決了嗎?可我哪裏真的跟她有仇呢?我一個轉頭,見她的架勢像是要吃了我,又不停地跑了起來。
這時,我聽到雲起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想來他是覺得我太笨了。
我見他還坐在原地,心想難道他是被定身了,動不了,所以才被我看見之前的那一幕嗎?這個女人能将雲起定住,那她是什麽來頭?
我正想着,哪裏知道前面竟有一塊石塊,一腳被石塊絆倒,狠狠地摔在地上。但那也不算真的地上,那是一片由瓊花組成的花海。我摔在很多的瓊花上,所以并不疼。當我擡頭時,我發現我身邊的環境竟然變了,竟似是回到了八百年前。
那是一片瓊花林,瓊花樹上不僅有綠的葉,也有白的花。當年,仙界的瓊花樹是花葉同生的,哪裏像現在的瓊花,有花便不能有葉子,有葉子便不能有花。
這時,我看見,瓊花樹下坐着兩個人,白衣公子正與墨衣少年舉棋對弈。
墨衣少年舉着黑子,下子時猶豫了一瞬,最終在一處落子。白衣公子也落了一子,然後爽朗地笑了起來,道:“子揚,你輸了。”
墨衣少年不以為意,無論輸贏,都看得無比坦然。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那盤棋,是他讓着白衣公子的。
很顯然,那白衣公子便是女扮男裝的莫翎軒,那墨衣少年便是當年的雲起。當年,他們在瓊花樹下對弈,笑得肆意暢懷,但如今,對弈的人去了哪裏?他們兩人這時從我眼前消失。我知道我看見的東西并非是真的,但我更加清楚,它們曾經真的存在過。
那白衣公子——莫翎軒,給我一種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覺。
我好似聽見有人對我說,“請看水面……”
水面,哪裏有水?我低頭,才發現我的面前有一個小池塘,池水清澈見底。對岸站在一個白衣的美麗女子,那正是莫翎軒。她對我說道:“請看水面。”
我和她同時看着水面,水面倒映出我們的容顏,那是我第一次如此仔細地看自己的臉,也是第一次如此仔細地看她。從沒想過,我們竟然有着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是她跟我長得一模一樣,還是說我跟她長得一模一樣呢?
在此,我想要澄清一件事。那便是,我并非是個醜丫頭。從小學開始,一直便有男生追我,還送我禮物。但除非是我的生日,他們的禮物,我都不會收。因為收了禮,最終卻不跟他在一起,潛意識就覺得對不起人家,這種事,我不做。
除此之外,我剛上大學,就因為儀容出衆,舉止端莊,而被選入學校的禮儀隊。說實話,我的确算是那種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的美麗女子!
這時,我聽見有人喚我:“安琪,快醒醒……”我被那人喚醒,醒來後,沒有莫翎軒了。但那一片瓊花林竟然還在,我不知自己是在夢中,還是醒了。但當我看見雲起站在我身邊時,我想我應該是醒了。
雲起說,我是中了那女子的幻術,所以做了一場夢。但如果只是做夢,為何會出現這片瓊花林呢?是不是我們都還在做夢呢?
那個妩媚的女子對雲起說道:“中了我的相思毒,很少有人能夠站的起來的。你是第一位!我的幻術從沒有不成功過,我創造的這片瓊花林是不是和你記憶深處的一模一樣呢!只是不知道這花林的後面藏的到底是誰的身影。”
我躺在雲起的懷裏,看着身邊的那片花海,我想我知道這花海後藏着的是誰,是那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白衣女子!她穿着一身白衣,所以白花将她掩蓋了,但她真的在那裏,在雲起的記憶深處,也在我的記憶深處。
雲起仗劍,女子逃不過他的劍,很快死在他的劍下,但他也受了輕微的傷。
我看着那女子化成了一道青煙,其實心裏已經知道,她應該是一個妖精,想來還不是只好妖。
我問:“雲起,她是什麽妖怪?”
他淡淡道:“影魅。”
一種叫做影魅的女妖,常常幻化成美麗的女人,吸食男子精魄,也喜歡将美麗女人的漂亮臉蛋奪走。若一個本來無比漂亮的姑娘,突然之間臉上長起痘來,很有可能是被影魅盯上了。
看到雲起手臂上有傷,我拿出那根白手帕,為他綁好。他沒有動,凡事都依着我。那時,我忘了,其實他是可以令傷口瞬間愈合的。
這時,想起影魅所說的“相思毒”,我擔心地問:“雲起,你沒事嗎?那個毒……”
還未說完,他說道:“已經解了。”
想來這世上有什麽毒,他是解不了的,所以我放心了,問道:“你為什麽要來追這只女妖?”
“無聊。”
“……”
我因為剛才被石塊絆倒,腳有些痛,不好走路。雲起将我背了起來,我們便這樣走在這片由影魅創造出來的瓊花林裏。
看着這片令人魂牽夢繞的花海,我突然覺得影魅并沒有這麽可惡了。
我用手圍住他的脖子,笑着說:“雲起,在剛才的幻夢中,我發現自己竟然跟莫翎軒長得一模一樣。”
他沒說話,我繼續道:“我真是幸運,也許就是我跟她長得一模一樣,如此,你才來到了我的身邊。”
他:“……”
我貼着他的耳朵,小聲地說:“雲起,若你不是神,那該多好!”
他突然停了下來,對我說道:“在你面前,我從來都不是神。”
“那是什麽?”
“男人。”
“我的男人嗎?”
“嗯。”
“那雲起,你愛我嗎?”
他走了幾步,聽到這話,再次頓足,看了眼身邊的瓊花,才緩緩道:“愛過。”
“那還會再愛嗎?”
“很難。”
“為什麽?”
“怕再次失去。”
“你會娶我嗎?”
“……如果你嫁不出去,便會。”
“雲起,我真的嫁出去了……”
“再看看吧!真嫁不出去了,一定娶。”
“好,你不要食言。”
“不會。”
我捂嘴偷笑,心說,雲起,除了你,我誰都不嫁,所以我肯定嫁不出去的,我想要你娶我。
然後我再次咬着他的耳朵,道:“雲起,你的相思毒,其實沒有解,對不對?”我想若不是如此,他不會跟我說這些胡話。想來神怎麽會娶一個凡人女子呢!
他這時才說了實話,道:“嗯。”
我擔心地說:“影魅死了,如何才能再解這毒?”
“解不了。”
我說:“雲起,其實你想解,是可以解開的,對嗎?”
他似乎毫不在意地說:“并不想解。”
聽到他的這句話,我突然想要落淚。如果可以,我情願你将過去的一切忘記,忘記,才可不痛苦,才可不想念。
曾經看過一篇叫做《人生三境說》的文章,裏面提到佛門中人說他們的三種境界,分別為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自己在哪,忘記生死這回事。但這些,我們卻全忘不掉。
想來我們這種貪戀紅塵、留戀凡世的人,怎麽能夠成佛成仙呢?
雲起,你帶給我很多美好,除了爸爸,你是第一個真正對我好的男人!我不要你難過,我對你的心,便像你對莫翎軒的。我愛你,這輩子只愛你一個!
2015.11.8 星期六天晴
昨日,又是雲起送我回家,腳傷也被他治好。今天,我去了書店,第一句話,便是:“雲起,你真好用!”
他問:“除了好用,還有什麽呢?”
我說:“好看!”
他說:“除了好用,好看,還有呢?”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所以開玩笑道:“好啰嗦!”
他:“……”
昨夜,我問他是否愛過我,他說愛過。我當時沒有反應過來,也沒細問,回到家裏,這才想起,然後竟想了一夜之久。他什麽時候愛過我,他不是說過不會愛我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想問他,他卻沒讓我問出口,而是先我一步開口說道:“相思劫的故事,你還要看嗎?”
我想也沒想,便說:“要看。”
我愛看故事,也愛聽故事,這與錢無關,若說莫翎軒是為了賺錢才開店,我倒覺得她是為了能聽到他人的故事才開了三無店。
當他将《相思劫》的小說拿出來後,我卻大大地嘆了口氣。
他問:“小小年紀,嘆什麽氣?”
我看着他,說道:“雲起,我很愛聽故事,在寝室便常常讓室友講學校的事給我聽,我聽完後總要大大的感慨一番,導致我每次聽故事,總有無數的感慨,室友說,我的感慨有些多了,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改?”
他輕點我的額頭,柔聲道:“為什麽要改,愛感慨才是你啊!”
我嗫嚅道:“可是我怕她們會因此不喜歡我。”
“如果她們喜歡你,便會喜歡你的感慨。如果她們不喜歡你,你的所有優點在她們眼裏,都是缺點,你怎麽改,都是沒用的。”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靜靜地反思他的話。他的意思是,如果她們喜歡我,也會喜歡我的缺點嗎?
這時,離殇從我身後跑了上來,親熱地叫道:“安琪姐姐……”說着,抱住了我的腰。我轉身,看到的是,離殇笑着,小梅也笑着。
我想,我這人有太多的毛病,要我改,一時真改不過來。如果讨厭我的人真要挑我的刺,毛病是挑也挑不完的,我想改也改不完的。喜歡我,便跟我在一起,我也願意與這些人來往。
我還想說什麽,雲起又對我說道:“我們感慨我們自己的,不必管別人。”
我聽後,卻搖了搖頭,并不認同他:“雲起,為了我喜歡的人,我也會改的。”
我有他們這些妖怪朋友,還有一群人類朋友,若他們要我改,我會為他們做出改變。因為他們在乎我,我也在乎他們,自然在乎他們的看法。
這時,雲起沒再說話。
小梅拉着我,悄悄地對我說了幾句話。聽完小梅的話,我才明白雲起昨晚為何會去找那只影魅。小梅說,不久前,那只影魅便一直尾随着我,似乎是打算奪走我的容貌,雲起昨夜本只想教訓她,但她竟突然對我起了殺心。影魅這種妖怪,向來嫉妒心強,若被她記恨上,她定是要殺了對方的,為了不讓她日後有機會傷害到我,所以雲起将她殺了。
雖然小梅是這麽說的,但未必是雲起心裏的真正想法。我正想問雲起是這樣麽,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地說道:“我不是為了你。”
原本小梅那麽說的時候,我還有些小小的興奮,被他這麽一說,心一下子沉了下來。我想,我應該知道他要見影魅是為了什麽;我想,他是想讓影魅為他創造一場幻夢,在那場幻夢裏,他能與莫翎軒再次相遇。
被影魅創造出來的那片瓊花林便是最好的證明。
我故作從容地笑笑說:“不用解釋,我懂的。”
雲起用諱莫如深的眼神看着我,我多想他說我其實根本不懂,但等了許久,他都沒有說。想來我是猜對了。
不知為何,被他那句話一打擾,竟沒了聽故事的心情,我對他說:“雲起,昨天你有事,所以故事沒有看完,今天是我有事,所以無法再看,對不起!我們改天再看吧!”
說着,我退了出去,離殇和小梅想拉住我,卻沒将我拉住。我跑到門外,才舒了口氣,險些落淚。想來我在雲起的心目中,還是比不上莫翎軒的。
我不過是個剛好與她長相相似的女子罷了,他對我好,只是将我當成了莫翎軒的替代品。
我想自己真是奇怪,這世上男人千千萬,為何我單戀他一人呢!愛就愛了吧,為何我喜歡的人并非是人類呢?這不是自己找罪受麽!
我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的這種情況。這時,一朵瓊花不知從何處飛來,我看見它,伸出手去,它落在我的指尖上。看似無比微小的一朵花,其實已經承載了無數的情,無數的時光。
我想,我突然明白了,自己為何會這麽愛雲起。因為我與他相知七年,七年對妖怪來說,時間并不算長,但對人來說,已經不算短了。若說我第一次遇到雲起,是我十歲那年,那麽我今年22歲,我和他其實已經相識12年了。
打我第一眼看見他,便不知所以地對他動心了,自然也是為他做過些許傻事的。為了一個自己愛着的人,自然是要付出的,所以當我們付出了很多,哪裏還肯放手呢?
像我這樣一個貪欲如此重的人,自然是無法成佛的。但若上天要雲起成佛,我願意為他放棄一切,與他一起成佛;上天要他入地獄,我會随他一起去。只怕到時,入地獄的,只有我一個人,那才是真正的孤獨。
我正在胡思亂想,這時,看見對面的街道上有個穿着白色西裝,帶着墨鏡的中年男子走過。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雲起書店,突然停了下來,也不知道要做什麽。我本來并未在意他,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突然消失,令我無比心慌。
這個男人是誰?我肯定他剛才還在那裏,可為何,現在他不在了呢?他去了哪裏?他要做什麽?
我全都想不明白。這個奇怪的陌生人。不禁令我有些害怕和心驚。
2015.11.9 星期日天晴
馬上就要返回學校,再次來到雲起書店,只是為了将《相思劫》的故事聽完。
我們再次進入書中,那時,年幼的宋語肖已經長大成人。在此,我只想告訴大家這個故事的結局,因為這時的我,對一切的人妖戀,都已經看淡了。或許人神戀,也是如此。
也許雲起讓我看這些故事,便是想讓我将它們看厭,漸漸放棄自己對他的愛戀。
作為一個旁觀者,自然知道其中的人物該怎麽做最為合适,可當我成了當局者,哪裏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只有硬着頭皮往下走,世上沒有後悔藥,一旦決定,一旦選好了路,便無法回頭,無法回到從前。
書中,長大後的宋語肖成親生子,早将白時雨給忘了。但這也不能全怪他,因為他從沒有見到白時雨啊!而且,喝下孟婆湯的他,哪裏能夠記得前世。
看到這,我在想,是否我也有前世?那麽,我的前世是誰?我在前世遇到過雲起嗎?
白時雨一直守護到他成親,然後才抽身離去。她不得不走,因為她哪裏能夠見得他娶了另外一個女子!當她孤獨地坐在古老的槐樹上時,千虺來到了她的身邊。
哦,這其實不是他第一次出現。當白時雨守護着宋語肖的時候,千虺也一直守護着她。
千虺一改常态,沒有說話,氣勢也不再咄咄逼人。
白時雨本來是極恨他的,但他一直陪伴着她,她到底還是對他有感情的。說到底,他要殺了紫君,都是為了她啊!
白時雨淡淡一笑,對他說道:“語肖再也不會回來了!”當紫君死去的那刻,她便知道他再也不會回來。
千虺詫異地看着她,不知道為何當她知道宋語肖再也不會回來時,竟然會笑。
白時雨繼續道:“他在人間有了羁絆,不會再想回到我們身邊了。”在人間,宋語肖有他的妻子,有他的孩子,還有他的父親,他哪裏還會回來!
為了她,更是不可能,她可是妖精啊!
千虺看着她的笑,覺得她看起來越淡然,心裏怕是無比心傷,便問道:“你難過嗎?”
她的臉上沒有悲傷,說道:“不難過。”
“你真的放得了手?”
“能。”她看着他道,“人生,便是放下,放下,才能不累!人為何會感覺活得累,那不都是自己造成的嗎?”
紫君死前,要她學會笑,那麽她便笑好了。
千虺走到她的身後,很多次手都快要觸到她的發,卻都放下,想來她是美麗善良的女子,美好地猶如天使,而他呢,他手上染滿鮮血,算是魔頭吧!像他這樣的人,怎麽有資格觸碰她呢!
千虺站在她的身後,道:“其實你若要哭的話,大可哭出來,這裏除了我,沒人會看見。”
白時雨的臉上只有笑容:“在語肖離去的那刻,我的眼淚便已流幹,我再也不會哭了。她頓了頓,看着遠方,又道:“千虺……我可能很快便要死了……”
聽到這話,千虺震驚:“你什麽意思?”
她用手指着不遠處:“人類的機器快要開到這裏來了,這裏的樹木遲早會被砍伐光,我已經讓林中的野獸快點逃走,去找一個新家。它們可以去找新家,但是我不能走,這裏是我的根,死都要死在這裏的。”
他着急地将她攬入懷中,她并沒有過多地掙紮,紫君離去的那些年,她看明白了他的心,其實他并非是真正的惡人,他其實是愛着她的。這樣的人,她又怎麽忍心傷害。千虺道:“我不會讓你走,我帶你離開。”
白時雨肯定地說道:“我不走,千虺,林中還有很多動物都沒有離去,這裏是它們的家,離開了這裏,它們去哪裏呢!我要在這裏保護它們,為它們做最後的抗争,而這裏同樣是我的家,我要保護它。”
千虺怒道:“人類若是要傷害你們,我便幫你們殺了他們。”
白時雨淡淡道:“殺戮真能解決一切麽,千虺,我們殺他們,他們便會在心裏痛恨我們,恨只會帶來更多的殺戮。我不要他們的恨,我要他們愧疚,要他們敬畏我們,我要他們心裏覺得自己有罪。”
千虺不解:“你什麽意思?”
白時雨淺淺一笑,變幻出自己的白色長鞭,她立于半空,手中的長鞭一揮,便好似灑出了星星點點的晶瑩水珠,水珠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潔白耀眼的光,落在林中的樹葉上,落在地上的草葉上。樹木受到了水珠的滋潤,都長得格外青蔥。
一下子,花開了,草綠了,萬物充滿了生機。我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從沒想到樹林竟會如此之美,美得猶如仙境。人在面對這樣的奇景下,又如何能夠不敬畏!
白時雨看着自己的傑作,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即便我要死在這裏,我的根,我的情,我的心,仍然不滅。”
風吹過,白色槐花紛紛飛舞,像極了我心中的瓊花。不知為何,我看着眼前的女子,總會聯想到自己,若我是她,肯定會舉起手中的鞭子,與人類一戰。可我難道不是人類麽,想來不是所有的人類都那麽可惡。
而我愛書,紙質的書難道不是由這些樹制造而成的嗎?我想自己也無意識地成了砍伐樹木的一員,但是沒有書,又萬萬不可,這真是矛盾的現象。所以我們應該一邊砍伐,一邊植樹,否則樹都砍完了,毀滅的卻是自己。
人類的鋸子砍到樹林裏的時候,白時雨自然不是什麽也沒做,她制造了一場大風,一場大雨,阻礙了人類的進程,但人類聰明,也很勤奮,躲在車子裏,用機器繼續砍伐。
林子裏的小動物很多被人類的機器碾壓而死,逃出來的小家夥們都躲到了槐樹下。
它們找不到新家,眼見自己原來的家快沒有了,都吓得哭了起來。白時雨不停地安慰它們,可是安慰的作用十分微弱。
它們沒有做錯什麽,但家卻被人給毀了。它們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人都怕死,不要說這些動物們!
千虺的性子還是那麽莽撞,不經過白時雨的同意,已召喚出無數的黑蛇去對付人類。這次,白時雨并沒有阻止,因為這也是她的家啊,家要被人類毀了,她怎麽能不着急,怎麽能夠不恨。
若殺人是罪孽,那人類殺了這麽多的動物,砍了這麽多的樹,是否也有罪!
白時雨變幻出自己的白色長鞭,和千虺一起對付這些人類,這可以說是他們的第一次并肩作戰。白時雨想,若紫君還在的話,紫君也一定會與她并肩作戰的。殺人有罪,那麽所有的罪便讓她一人承受罷!
白時雨揮動長鞭,打在地上,地上裂開了一條大縫,裂縫越變越大,這些人類最終都掉到了那個巨大的裂縫中。它像一張貪吃的巨嘴,将所有人吞噬。
裂口形成一個圓形,将這片林子與外界分割開來。從此,她守護的這片林子變成了與世隔絕之地,如此,人類很難再傷害到他們。
千虺飛身到她身邊,對她道:“對不起,我到底還是殺了人。”
白時雨搖頭:“不,你沒有,這些人都是我殺了。”若上天最終要怪罪她,那便怪罪吧,她不怕,因為若這些人不死,死的就是林中所有的生物。死她一個,她并不在乎,本以為就這麽犧牲也好,可是真到生死關頭,她還是舍不得放棄生命,就如她守護的所有生靈一樣,它們都想要活下去,如果生活幸福,誰想要死。
她天生就有靈性,天生便有法力,這樣的人,注定要承擔更重的責任。
我一直認為天界是個冷漠的地方,是個不講人情的地方,那地方還真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因為在白時雨殺了這些人類後,天界的懲罰也到了。
仙人指責白時雨殺人,所以罰她受煉獄之苦百年。她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人殺了人,将所有的罪過攬在自己身上,她下煉獄的時候,千虺也跟着去了。我想這時的千虺應該是理解什麽是愛了。愛,便是讓心愛的人幸福。守護她,哪怕自己心傷。
誰讓我們心中有着愛呢,不愛自然不需要為對方考慮,但我們都不是無情之人,所以注定要為對方付出。但是我們付出的同時,我們愛着對方的同時,很有可能對方也愛着你,也為你付出。一個人的愛,是很難一直堅持下去的。因為有一天,我們總會醒悟,那人并不适合自己,然後放手。
我想,也許白時雨也并非對千虺完全沒有感情,只是她之前是愛着紫君的,若這時說自己喜歡千虺,那便是一種背叛。她無法面對這樣的自己。
但誰說人一輩子只會愛上一個人。
我是個奇怪的女子,和很多人都不同,我認定了雲起,是怎麽也不肯放手的。所以其他男生只能成為朋友。
白時雨和千虺在多年的相伴中,到底積累了感情。在煉獄中,要經歷百般酷刑,但他們一同承受。寂寞的心,在那痛苦炙熱的煉獄中,是無法存活的,但好在,身邊有人,她不是孤獨的,心便不再寂寞。
千虺對她道:“時雨,很早之前,我殺了紫君,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你原諒,只求你将仇恨忘記。”
她嘆了口氣,道:“很早之前,我就已經不恨了。”怨恨,只會讓自己痛苦,語肖,你說過我應該笑的。這一生,曾有過兩個愛她的男人,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