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鄭嫔,名映梅

容辭松開了手,斜眼看着王韻蘭緊縮的瞳孔,伸手推開她。

王韻蘭在驚駭之下被推了一個趔趄,往後退了好幾步才止住,她擡起頭:“你……”

看到她驚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容辭收了笑,面無表情道:“大嫂,莫要以為旁人都是傻子,什麽也不知道,殊不知有些人知道的不比誰少,只是想起某些事來就惡心,連提也不想提罷了。”

王韻蘭瞪大眼睛盯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嫂慢走,我就不送了。”容辭冷笑道:“你也不想留在這裏,聽我說出什麽好聽的來吧?”

王韻蘭緊緊攥着拳,氣得抿着嘴哆嗦了好半晌,才終于垂下頭,一言不發的扭頭走了。

李嬷嬷在後面問道:“這裏的牛鬼蛇神還真是多,姑娘,這位不會是……”

容辭奇道:“嬷嬷莫不是看出什麽來了?”

“這大奶奶行事怪異,人人皆知,但無緣無故針對他人也十分少見。她為難你,無非是為情為利,為利的話應該去找顧二爺,那既非利益相悖,就只有……”

“——為情。”

李嬷嬷咋舌到:“這長嫂和小叔子……原來她就是那個……”

“不是。”容辭一口否定:“王韻蘭一廂情願,這倒不與顧宗霖相幹,”說着又冷笑:“嬷嬷,你是不是覺得嫂子觊觎小叔子實在匪夷所思?卻不知更稀奇的事還在後頭呢。”

上一世容辭遭受了好幾次王韻蘭的為難之後,就差不多知道了原因,畢竟情意是掩飾不了的。她也曾一度懷疑她就是顧宗霖“另有所愛”的那個“愛”。畢竟叔嫂相戀在容辭看來已經非常不可思議了,也十分符合顧宗霖所說的他們絕不可能在一起的情況。

可容辭萬萬沒想到,顧宗霖的膽子比嫁不了弟弟就非要嫁哥哥的王韻蘭還要大十倍。

——他居然敢觊觎宮妃。

~~~~~~~~~~~~~~

Advertisement

幾天眨眼就過去了,這日便正是德妃的生辰,王氏和容辭兩個盛裝穿戴了,坐上了去宮裏的轎子。

宮裏自有奴婢服侍,因此一個诰命夫人只許帶一個下人,幫着管理需換的衣服而已,這次帶的肯定是王氏身邊的人,容辭這邊一個都進不去。

上一世容辭并沒有進過宮,前幾年是因為她只是小兒媳婦,前面有王韻蘭頂着,後來顧宗霖襲了爵,她也成了龔毅侯夫人,但那時他們兩個已經恩斷義絕,誰也不想見誰,再加上容辭也開始常年卧病,更加不會進宮了。

恐怕是這次顧宗霖的态度比上次明顯親近了一些,讓王韻蘭無法容忍了,就想提前挑破那層窗戶紙,以此離間兩人。說不定還能有意外驚喜,引得容辭和宮裏那位來個明争暗鬥那就最好了,反正誰吃虧她都高興。

容辭現在沒心情管王韻蘭打得什麽主意,她現在要去完全陌生,又步步驚險的深宮,身旁既沒有李嬷嬷,也沒有鎖朱斂青,難免覺得沒有安全感。

她用手緊緊地貼着肚子,一刻也不敢放松。

宮裏的規矩多,她們到宮門口的時候還是下午,但等他們下轎,排着隊進了宮,又走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路,最後在宮人的安排下按照位次坐好,都已經是黃昏了。

宴會是在一處水臺上舉辦的,人們坐在一邊飲宴,隔岸的另一座水臺上則在唱着戲曲供人欣賞。

後宮的妃子坐在一處,诰命夫人們坐在一處,諸位宗親公主及王妃們在一處,容辭則是和一群年輕的少婦們坐在最邊上。

天漸漸暗下來,兩處水臺都掌了無數盞燈,映的亮如白晝,一點兒不耽誤人們享樂,但容辭的位置太偏了,唱的什麽戲也看不清,只能和坐在一起的其他人一樣吃着菜等結束。

宮裏的菜式都繁瑣,缺點就是端上來就已經不熱了,但容辭近來火氣大,吃着倒還好。

正吃着呢,容辭就突然感覺到有人的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不由擡頭去追尋。

那個方向坐着的都是妃嫔,正中穿着最華麗也最顯眼的女人當然是德妃,她之下就坐了幾個人,畢竟皇帝的後宮如今還是小貓兩三只。其中一個看着最為年輕的妃子正怔怔的看着容辭,察覺到容辭回望過去的目光,就忙不跌的移開了視線,過了片刻,又重新看過來,還對着容辭露出了一個不怎麽自然的微笑。

還真被王韻蘭說着了,容辭當真看一眼明白了她是誰。

這位便是鄭嫔,顧宗霖那位青梅竹馬、非她不娶的真愛。

她長得确實漂亮,穿着湖藍色的衣裙,梳着并不複雜的宮髻,在昏黃的燈光下更顯得眉目如畫,朱唇小巧,整個人溫柔似水,不似凡品。

她是和容辭或者王韻蘭完全不同的類型。

過了一段時間,正逢一出戲結束,好多女眷都借口更衣去如廁,容辭便也一道去了。

衆人下了水臺,被宮女引到了一座不怎麽起眼的宮室裏,各人便都各自尋了房間解決問題。容辭出來後剛要原路返回,卻突然聽到有人喚她:

“許小姐!請等一等!”

她回頭一看,卻見鄭嫔站在門口注視着她

按理說容辭是不知道她是誰的:“您是?”

“許小姐、不,是顧二奶奶。”鄭嫔輕輕低了低頭:“我是延春殿的鄭嫔。”

容辭不知她的目的,只得依禮問安:“請鄭嫔娘娘金安。”

鄭嫔忙扶她:“你不必多禮……我這是有幾句話想與你說。”她看了看周圍,道:“此處人多眼雜,請二奶奶借一步說話。”

她的語氣十分真誠,并沒有擺宮妃的架子,周圍這麽多人看着,容辭也不好推辭,況且這許多人都親眼見着是鄭嫔主動找她,萬一出了問題,鄭嫔也逃不了幹系,于是便點頭同意了。

鄭嫔拉着容辭一路往偏僻的地方走,一邊走一邊觀察周圍有沒有人,直走了好久才走到一處花園假山處,周圍寂靜無聲,水臺那邊那樣熱鬧,卻只有很小的聲音傳到這裏,可見其偏僻了。

天馬上就要黑透了,這裏又一點燈光都沒有,又是個無星無月的陰天,只能憑着最後一絲光線看路,鄭嫔可能對路比較熟悉,但容辭卻說什麽也不肯往前走了,并且隐隐後悔跟她出來了。

本來她是覺得出了什麽事大聲呼喊也肯定有人過來,卻沒想到鄭嫔選的地方這樣偏僻,雖說她覺得鄭嫔不可能這樣蠢,但萬一人家一時沖動真的動手了怎麽辦?到時候不論鄭嫔會怎麽樣,自己都肯定已經涼透了。

越想越後悔,容辭在心裏責怪自己記吃不記打,之前那次的事還不夠讓她謹慎嗎,居然又犯了這種錯。

鄭嫔轉身握住容辭的手,吓得她渾身一哆嗦。

“許小姐,我姓鄭,名映梅,你聽過我的名字嗎?”

容辭搖了搖頭,鄭映梅便在神情中帶了一點暗淡,她輕聲道:“你雖不認識我,我卻早就知道你了,你叫容辭,對嗎?”

容辭不知道她要說什麽,但看這情形就知道她應該不是想害人,于是稍稍放松了些。

鄭映梅繼續說道:“我和你家其實是世交,從小就跟宗……就跟顧大人相識,他比我略小一歲,我們……情同姐弟。”說着擡頭望着容辭,一雙美眸中水光搖曳:“你明白嗎?”

容辭道:“鄭嫔娘娘,我實在不知道您想說什麽。”

鄭映梅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她自是知道顧宗霖已經成親了,甚至許容辭從小到大的經歷她都派人細細的查了一遍,知道她父親是庶出,本人也沒什麽過人之處,便覺得她有些配不上顧宗霖,但轉念一想,自己如今這身份,才是真的配不上了。

她有許多話想對容辭說,想問她顧宗霖過得好不好,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怎麽樣,還有……他還在遵守當初的約定嗎?眼前的少女是不是他名副其實的妻子?

可是看着他的妻子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這些話便怎麽也說不出口,只得道:“我是想囑托你替我好好照料顧大人……他從小脾氣就硬,也不愛聽人勸。”她的聲音透着哀怨:“若他犯了脾氣,你……就提提我,看他還肯不肯聽……”

說着像是忍不住了似的,竟輕聲抽噎了起來。

容辭簡直要被她驚呆了,她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們之間有私情嗎,怎麽敢把這事兒說的如此露骨?

她仔細的打量着眼前哭得婉轉幽怨的女子,最後不得不确定她居然真的不是故意說這番話來膈應情敵的,她居然是在真心實意的傷心。

說真的,要是她在故作姿态,那容辭一定反諷回去,讓她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拿顧宗霖當個寶,不需要她來大費周章的宣誓主權,可她偏偏是真情實意,雖然也被她的話噎了一下,但容辭卻不好計較了,便随口應了下來,又客氣道:“娘娘在宮中能安享榮華,我們府上也替娘娘高興。”

不想鄭映梅聽了卻幽怨道:“你卻不知道,我當初剛進東宮,還沒來得及承寵,陛下便被貶為了燕王,派去了北邊;等到今年陛下登基,又不知哪裏出了問題,他竟再沒有招過人,我聽之前伺候過的妃嫔都在說,之前不是這樣的,如今怕是被前燕王妃的謀逆傷到了,暫時不想見後宮。”

說到這兒,她想起了什麽似的,眼睛一亮,那股清愁之氣都消了不少:“容辭,勞煩你把我剛才的話告訴顧大人……這樣也能、也能讓他多了解陛下的心事……”

也順便把她還未承寵的好消息傳過去,順便提醒他守住他的誓言是不是?

容辭也是服了這一對兒了,在這一點上倒是什麽鍋配什麽蓋兒,天生一對。

還有,原來顧宗霖喜歡的是這種調調的,真是看不出來,原以為他那冷冰冰的性子喜歡的應該是端莊大氣,優雅尊貴的類型,如今看來還真不能太想當然。

見容辭又答應了,鄭映梅露出了一抹笑容:“剛剛我已經跟德妃娘娘告了病了,那我就先回延春殿了,你自回水臺吧。”

說着便走了。

容辭目送她離開後一回頭,卻突然發現此地自己完全不認識,來的路是哪條都不記得了,忙開口喊了幾句“娘娘”,想把鄭嫔叫回來,卻久久不見回應,便知她已經走遠了,只得自己硬着頭皮,循着隐約的樂器聲音找回去的路。

等她摸黑走了一段,直走的天空完全黑下來,周圍稱得上伸手不見五指時,還沒有接近目的地,她才不得不承認自己徹底迷路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