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穩,染風寒

那個男人指的路是對的,容辭裹着寬大的鬥篷,用那把散發着微弱光芒的燈籠照着路,沿着湖邊走了一會兒,慢慢聽到了越來越大的喧鬧聲,終于在拐了幾個彎之後,見到了不遠處燈火通明的水臺。

她想了一下,繞到水臺的另一邊,去了剛剛諸命婦更衣之地,趁着周圍沒人,飛快的把身上的鬥篷脫下來展開,将它的領子靠下的地方折了一大塊進去,再重新披到身上,這樣鬥篷就不會拖在地上,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合身了。

王氏帶的丫鬟梨花就在此處候着,容辭看到她連忙招手把她喚出來。

梨花跑過來,看見容辭便驚道:“……二奶奶,您、您這是怎麽了?還有這頭發……”

容辭回來一路冷風吹着,頭發已經不像是剛被救上來那會兒似的,滴滴噠噠往下落水了,但仔細一看還是能看出濕漉漉的。

容辭道:“快別提了,剛剛想沿着湖透透氣,沒成想竟失足落了水,還好湖水淺才沒出大事,梨花,咱們帶的衣服呢?快拿來與我換了。”說着還抽了抽鼻子:“要不是一位夫人借了我這件鬥篷,怕就要冷死我了。”

梨花跟着來,本就是為防意外事故需要換衣服的,聞言也不耽擱,利落的帶着容辭去了一處無人的房間,翻出一套幹淨衣裳遞給她:“二奶奶要奴婢侍奉更衣麽?”

容辭當然拒絕:“不必了,你去門口守着吧。”

眼見梨花走出去,容辭連忙将門從裏面鎖上,飛快的把一身濕透的夾襖脫下來,扔到一邊,接着把束腰帶解了下來,這帶子也濕了,想到若要再把肚子收起來,就要把這樣冰涼潮濕的布料貼在身上,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把它重新再帶上。

容辭環視房間,找到了中間擺着的炭盆,便馬上把束帶扔了進去,看它化為了灰燼方才安心。

将身上打理幹淨,換了身衣服,為難的是容辭本身穿的衣服都很厚,又特意多穿了兩件,為的就是怕露破綻,但準備替換的卻只有一件夾襖,穿在身上舒服是舒服了,但卻容易讓人看出肚子,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還帶了一件幹淨的大毛領披風可以遮擋一二。

她用披風披上,想了一下,又把剛剛的鬥篷搭在自己胳膊上遮住肚子,然後站在穿衣鏡前仔細看了許久,确定不會被人看出什麽才罷。

接着開門喊梨花進來,幫着把頭發整理了一番,使之看上去不那麽狼狽,梨花頗為擔憂:“二奶奶,您的頭發還是濕的。這樣出去,一定小心不要着涼啊。”

容辭當然也知道這點,但她今晚不能再出任何差錯、再引起任何人注意了,她現在只想老老實實參加完壽宴,順順利利的回去。

就這樣,容辭頂着一頭濕發,裹着披風又回了水臺,也幸好她的身份并不紮眼,沒有引起旁人注意。

那邊臺子上咿咿呀呀唱着戲,這邊幾個公主和嫔妃叽叽喳喳說着什麽來讨德妃歡心,容辭卻漸漸覺得渾身發冷,頭也慢慢昏沉了起來,她不由抱緊了懷中的鬥篷,強令自己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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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宴會不知為什麽持續的時間特別的長,好不容易挨過了戌時,各宮娘娘們像是終于盡了興,總算吩咐撤了席。

容辭打起精神,又重複了一遍進宮時的流程,走了好遠的路,終于坐上了回府的轎子。她剛剛松了口氣,卻又慢慢感覺到腹部似乎傳來了隐隐的疼痛,并且驚恐的發現這疼痛竟随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嚴重。

她咬着牙忍着疼痛和恐懼,終于等到下了轎,強裝無事的送走了王氏,才一頭撲在了在門口迎接的李嬷嬷身上,被李嬷嬷扶着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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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辭躺在卧室的床上,整個人冷得直打哆嗦,又挂念着肚子裏的孩子,耐着性子等李嬷嬷號了脈,擡起身子啞着聲音道:“孩子怎麽樣?”

李嬷嬷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只是動了胎氣,并沒有大礙,我已經讓斂青去熬安胎藥了,喝了就沒事了。”

容辭脫力般倒在床上,又想起什麽來似的,拉着李嬷嬷:“不能從府裏抓藥……”

“我知道、我知道。”李嬷嬷将她的被子蓋嚴,安撫的輕輕拍着她:“是我從外邊帶的,當初只是想備不時之需,誰承想……又出了這檔子事。”

容辭放下心來,終于松了手,縮在被子裏半睡半昏的失去了意識。

等她睡着了,李嬷嬷的神情卻變得有些沉,她最後不放心的看了眼容辭,才站起來走出卧室,剛出碧紗櫥,鎖朱急忙迎上來:“如何?姑娘還好嗎?”

李嬷嬷沉着臉搖頭:“孩子的問題倒是不大,喝幾副安胎藥就好了,可我瞧着姑娘自己倒是有些發熱,若今夜犯了風寒,再燒起來可就麻煩了。”

鎖朱急道:“那嬷嬷您趕緊在開個方兒呀。”

李嬷嬷不耐煩的說:“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這懷孕的人與常人不一樣,好些藥是不能吃的,若是一味的想壓制風寒,那喝的藥肯定對胎兒不利!”

她現在确實十分焦急,若是容辭今晚燒的嚴重,就不能用藥只能靠自己好轉。這太危險了,李嬷嬷想,明天再看看吧,若是明天還不退熱,就只能先把孩子放一邊,以容辭的安危為重了。

也不知孩子的命是好是歹,要說好吧,自懷上他開始就總出事故,若說是不好,偏偏也能化險為夷——容辭自半夜發起了高燒,整整燒了五個時辰,把李嬷嬷三人急的人仰馬翻,終于在李嬷嬷馬上要下定決心用藥時,容辭的體溫漸漸降了下來,人也精神了起來,一場風波總算告一段落,也算得上吉人自有天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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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容辭正倚在床邊喝粥,卻聽見門口舉荷喊了一聲:“二奶奶,侯夫人來看您來了!”

接着就見王氏走了進來。

容辭只得放下粥碗,作勢要起身,被王氏按住了:“你歇着罷,我是聽說你病了,過來瞧瞧。”

容辭便道:“多謝母親關心。”

李嬷嬷三人昨晚又是熬藥,又是整夜未眠,動靜鬧得不小,王氏晨起便得了消息,還吩咐人過來說是免了容辭今日的請安。這倒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居然親自來探望,容辭可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有了這樣大的面子,能勞動她老人家大駕,要知道上一世直到容辭死,也沒在靜本院見過王氏一根頭發。

王氏嘴上說是關心她的身體,其實心裏卻在埋怨這個兒媳婦上不了臺面,不過進了一趟宮,就又是落水又是生病的,這還能當得起什麽事?

她笑着拉過容辭的手:“我聽梨花說,你昨晚遇到了危險?”不等對方回答,又緊接着道:“這宮裏頭規矩大又人多眼雜,必須得時時留意,處處當心才行。”

容辭只得應道:“謝謝您的教誨,兒媳記住了。”

不想王氏拍着她的手,又繼續說:“先別急,我還沒說完呢——我知道你是頭一次進宮,自然看什麽都稀奇,可你如今也不是小門小戶的姑娘了,你是恭毅侯府的兒媳婦,這一進宮就跟沒見過世面似的到處混鑽,我們面子上也不好看吶……我知道你從小沒了父親,可你母親就是這樣教你的?讓你去了什麽沒去過的地方就到處跑?”

她看着她,嘴角雖是在笑,眼裏卻是幾乎不曾掩飾的嫌棄與蔑視:“你大嫂進宮可從沒出過這種錯處,縱然她從小受的教養你不能比,可也不能差這樣多吧?”

能笑着說出這樣戳人的話也是王氏的特色了。

容辭既沒有表現出生氣,也沒有羞愧,而是同樣面帶笑容道:“母親這就有所不知了,是宮裏的貴人找我說話,我才跟着去的。您也說了,我小門小戶出來的,怎麽敢拒絕呢?”

“什麽?!”王氏的笑容消失,握着容辭的手也瞬間用力:“誰?”

容辭就跟感覺不到手上的疼痛似的,一字一句道:“這人母親肯定熟悉,畢竟人家都說了,和咱們家是世交呢。”

王氏終于擺不出她平日裏慣有的慈善表情了,她臉色發青,咬着牙道:“她居然來找你?”

“是啊,鄭嫔娘娘平易近人,并不擺架子,她還說……還說與我們二爺……”

“與霖兒怎麽樣?”王氏急忙問。

容辭輕描淡寫道:“與二爺情同姐弟。”

見王氏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容辭接着說:“不過,這位娘娘倒是頗為多愁善感,竟哭着要我替她照顧好二爺呢……

王氏閉了閉眼,就如同容辭當初那樣,不敢相信鄭嫔居然如此愚蠢,說的話跟明示私情沒什麽兩樣,這樣的女人,居然也能把自己兒子迷得神魂颠倒……

真是冤孽!

她這時也沒心情對着容辭明嘲暗諷了,只拿眼狠狠地盯住她:“你知道她那話是什麽意思嗎?”

容辭收了笑,也不裝傻了:“不管什麽意思,我這不是與二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嗎?”

王氏這這時倒覺得有些小看了這二兒媳,想她到底也不像旁人想的那樣木讷,不由又多看了她兩眼,沒再說什麽難聽的話。

等王氏走了,容辭才疲憊的按了按額角,感嘆這顧府的兒媳不好當,你精明了容易遭人忌憚,你傻一點,人家又當你好欺負,覺得罵到你眼前你也不敢生氣,誰知道怎麽做才能讓他們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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