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如此一戰，像一場血色的笑話，讓她提不起精神，為靈蟬小晗收斂屍體後，又聽聞青龍鬧事的消息。

妖界大戰，古妖現身，擁有上古血脈的妖族勢力突起，妖界勢力大洗牌，原來跟随妖王的将消沉下去，新的勢力上升，本對青龍誠惶誠恐的妖精們也大膽了些，邀他參加宴飲，卻言辭不敬，惹得青龍大發雷霆，主人與敖雨有些交情，嫪藍因徒弟請求，邀請珈彌參加其宴會，借此宴改善與青龍的關系。

珈彌向來好說話，自然不會拒絕。肆淵聽聞青佛參加宴會的消息，未等人送上邀請，徑直跑到宴主人府上要了邀請函。

肆淵對此見面期待許久，再會時卻脫口而出“你臉色怎麽如此蒼白？”

“沒有。”珈彌淡淡道，并不欲多說。見珈彌沒有談話的想法，肆淵心間莫名一苦，他位置與珈彌相鄰，宴會開始後，雙眸始終未從珈彌身上移開。

本應早早察覺他視線的珈彌卻像陷入什麽苦惱似的，眉間輕蹙，視線無焦。

席間主人在衆妖見證下向肆淵道歉，肆淵這才表情不忿地把目光轉向宴主人，本想說些什麽，卻忍不住摸摸額上抹額，想到珈彌就在身旁，表情微微有些和緩，正打算開口原諒。珈彌卻将此舉看成他的不願：“不過分別數月，怎的又恢複以前睚眦妄為的性子了？”

“我如今如何你不知？”此話一出，青龍心中莫名一痛，原來她是這麽想我的，冷笑道：“恣意妄為有何不好，可不比在你身後被拘束快活？”

“你當真這麽想？”珈彌看他。

肆淵從這句話中感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直覺讓他否定：“不是。”

這樣的反複讓他倍感羞恥，尤其是在衆妖目光下示弱，但話一出口，他破罐破摔繼續道：“若你真想我改好，為何不再把我帶回去管教。”

珈彌驚詫，望着他，青年倔強看着她，眼眶不自覺微微泛紅，她終于看懂那直白的感情。

“你已不是三歲小兒，無人可管教你。”珈彌看似冷靜地說出拒絕的話語，而後甩袖離去。

旁人只見她的無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青年那灼熱的眼神像烈火在她心中燙出痕跡，她最後幾近是落荒而逃。

回到自己的竹居，山中依舊清冷，曾經寧靜的心境卻再回不來，赤紅的楓葉顯現在手中，她握着手中紅葉，情感如沸，灼燒她的靈魂，久違的熱席卷她身體，她終于明白自己心之所向。

佛的任命嚴苛，可是不想成佛卻有許多途徑，有的十分簡單一個念頭就能堕落，但還有一種方式十分艱難，就是剔佛骨，散盡信仰之力。

可謂脫胎換骨，九死一生。

這種事痛苦至極，但是成功後卻能保全根骨，重修便捷。運氣好的或許還能保留三四成力量。保留力量珈彌不敢想，至少她能保證自己能活下來。

剔除佛骨全程要保持清醒，珈彌交好之人不多，最後還是拜托嫪藍師徒在一旁護法，說是護法其實主要是為了在她剔除佛骨因疼痛昏闕時喚醒她，避免儀式中斷。

206塊佛骨一一取出，又将提前煉制的竹骨融嵌進身體，漫長的煎熬過去，珈彌癱倒在地，臉色煞白，血跡斑斑，除了胸口微微起伏，絲毫看不出生氣。一旁的嫪藍迅速上前為她服下靈藥，檢查身體情況。不知是否佛主仁慈，她保留了大部分的神力，盡管沒了信仰之力，力量大大減弱，但也有自保之力。

她這樣的情況，甚至可以直接去天界報道入職。

“要我幫你走走關系嗎？”嫪藍問。

珈彌吃驚：“不用，我自有打算。”

嫪藍點點頭，不再過問。冷淡的模樣很有平時不問世事的态度，倒是剛剛的問話才叫人驚訝。

珈彌修整數日，待身體适應竹骨後，才去詢問天界的司職星君，可有管理水域的神位。

“你想做水神？”司職星君有些為難，“青佛你有所不知，如今人間近九成的水域都由龍族所管，空出來的都是些小水域，淺湖泊之類的。”

“我已剔佛骨，稱呼我珈彌即可——昆山下的長河也有了水神？”珈彌猶豫問道。

“昆山……”司職星君眼神有些迷茫，忽的睜大眼睛，“說的可是妖主之域。”妖主二字只說了個口型，并未發聲。

珈彌心中不免有些好笑與無奈，她認真道，“正是。”

青佛怎的想去此地？司職星君左思右想，尋常佛對世事淡漠，青佛卻對人間事很是上心，想到青佛一貫的好名聲，又想妖主出世衆神惶惶的情況，司職星君心想，青佛莫不是想親自監看妖主才出此言吧？

聯想天界困惑許久的剔佛骨一事，仿佛也有了解釋，成為水神與妖主領域水域建立聯系才能更好了解妖主情況。

司職星君心潮澎湃，望向珈彌的眼睛不禁泛出淚來，他想了想拿出一方水印：“此為昆山水域神印，妖主入昆山後，已近萬年不曾有過水神駐守，您且持此印去往昆山，看水印是否能調遣水域——如若不行，昆山外的山神也可做得。”

想着，司職星君索将昆山外零碎山頭的小印拿了出來，昆山山脈綿延數千裏，其中半數山為天界所掌，但因妖主的特殊性，許多神仙都不願去任職，如今只有山中原住的小仙暫替山神之位，卻因神力微弱也無法調動山神印，不如一同拿予青佛。

珈彌心想，及時做不了水神，山神也行。便點了點頭，“也好。”

見珈彌點頭，司職星君越發肯定心中念頭，熱淚盈眶道：“保重，如若妖主有何不妥之處，不必強守，可立知會天界，自有神相助。”

珈彌微愣：“不必擔憂，妖主不會如此。”

她果然想守住妖主不妨礙世間，司職星君抹淚目送珈彌離去。

時隔許久，珈彌再次踏上紅葉土地，頗有恍如隔世之感。

泀楓一如既往站在楓林外等她。

珈彌微笑，行禮道：“昆山水神，拜見妖主。”

泀楓定定看她許久，珈彌從未見他露出如此神情。

但很快，他又恢複往日雲淡風輕的模樣朝她走過來，拉過她的手，将一枚紅玉放入她掌心。

玉質剔透，光華流轉，珈彌還未看仔細，紅玉便如水融入她的身體。感受到體內迅速增長的力量，珈彌震驚。這力量竟然比她成佛受萬民信仰之力更強。

“這是……”珈彌開口，喉嚨幹澀竟像哽咽。

泀楓含笑望她，“贈與昆山水君的禮物。”

這是他的一半妖丹，妖族妖丹被不順的氣息沖撞都會感到難言的疼痛，更不論清醒狀态下剖丹，再将妖丹一分為二。

他的唇色不如往日鮮紅，唇邊挂的笑卻比他們任何一次見面都要燦爛。

昆山寂寥萬年，終臨賞楓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

予你我的一半的壽命，望你能陪我長久。

曾經構想很多，因為種種原因一拖再拖，只能匆匆結尾。珈彌與泀楓兩人的愛更像知己的惺惺相惜，但是沒有足夠鋪墊，不過沒關系，他們在這個世界還有許多時間互相了解，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泀楓剖丹不是因為對珈彌感情多深，他覺得珈彌有趣，希望她活更久一點所以就剖丹了，反正活了這麽久對他來說做事主要看心情，珈彌也是，其實珈彌是一個對自己很狠的人，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把前置條件全推平，喜歡和尚就去念佛，喜歡妖主就剖骨，本質上和泀楓很相近，做事自由全憑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