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如咱倆去領證,搭夥過過日子?”

周霁堯捧着孟想的臉,笑容和煦而溫暖。

她怔住,臉頰被他雙手捧住的地方源源不斷的泛着熱氣。她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

“孟想,我們去領證。”周霁堯說。

清澈溫柔的聲音裏帶着數不清的溫暖。

打消了孟想以為這不過是個玩笑的念頭。

他是認真的,她想。

只懵了那麽一瞬,她緩過神來。

“你……”

孟想動了動臉,周霁堯微微松開手,她一把拉下他的手緊緊握着,不許他再動她的臉。

“你的字典裏不是從沒有湊合和敷衍這兩個詞嗎?”她依舊看着他,擠出笑說。

周霁堯垂眸,視線裏是她白皙好看的手,至于他的,被她牢牢的攥着,以一種并不舒服的姿勢被她“控制”着。

他笑了:“公私分明,現在是我們的私事。”他很違心的說。

蹲得小腿發麻,周霁堯悄悄松了松右腿,最後,他索性右膝磕地,半跪在樓梯上。

他一動,孟想就發現了自己無意識的動作,“對不起。”

她快速扔開他的手,雙手背到身後,欲蓋彌彰的意味很濃。

也很孩子氣。

周霁堯又笑了:“你爸爸既然把主意打到你的頭上,你就該知道如果你不妥協或者退讓,一定會有無邊無際的麻煩在後頭等着你。”

他單手撐着腿,姿勢潇灑又随意。

仿佛是孟想在KTV見到他時的模樣,拽得二八五似的。

她不自在的別開眼,沉默半晌,她又抱臂看回去,“你怎麽知道的?”

這話一問,周霁堯的眼睛亮了,似乎就是在特意等着她問。

“你不知道吧。”他倚着樓梯扶手,“周氏跟你們孟氏是老對頭了,我跟你爸不知道交過多少回手。”

孟想好奇:“你輸的多,還是贏的多?”

周霁堯眉梢一挑:“起初輸的多,現在麽……”他故作深沉的停頓幾秒,“說句不敬的話,你爸是遲暮之年,而我,風華正茂啊~”

很自信,又很欠扁。

孟想終于笑了:“都一把年紀了,還真當自己是恰同學少年?”毫不留情的吐槽。

安全出口十分安靜,沒有人會去自虐的爬樓梯,這裏只有他和她,還有她此刻恣意的、愉悅的笑聲。

周霁堯依舊半跪着,冰冷的地板磕着膝蓋,又酸又疼,但他渾然不覺。他只是靜靜的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

孟想擡頭,不偏不倚撞上他含笑的目光,剎那間陷入那雙仿佛有漩渦的眼睛裏。而他格外專注的視線讓她不禁産生了錯覺,好似是他将他所有的目光都給了她一樣。

她迅速斂笑。

“孟想。”他繞回先前的話題,“你猜你要是嫁給我,你爸會是什麽反應?”

她思忖了會兒:“還用說嗎?”她一臉黯然,“肯定是舉雙手雙腳的贊成,然後,勸我拉攏你,拉攏周氏為他奪權。”

她爸的脾氣她小時候就懂得深刻,如今,只會更過。

周霁堯伸手,試探性的擱在孟想的腦袋。這回,她沒有躲閃,他輕輕拍了拍。

“你看,你嫁給我的好處還挺多的。”他看着她,見她重新望過來想打斷他,他轉而在她額頭彈了一記。

換來她惱怒的瞪視。

他又輕輕的揉了揉被他招惹的地方:“你不僅不用再擔心你爸逼着你聯姻,更不用擔心他不停逼着你幫他奪權。還有孟涵……”

“跟孟涵有什麽關系?”

“關系挺大。”

孟想用力戳周霁堯的肩膀:“孟涵喜歡你?”戳了三下,還覺得不解氣,她又推了他一把。

他晃晃悠悠的,身體往後一仰,幾乎要摔下去。

她一急,伸手去拽他的手。

“砰”的一下,腦袋直接撞進他懷裏。

她整個人都被他圈住,宛如投懷送抱。

而他壓根沒事,穩穩的半跪着,一動不動。

“周霁堯!”孟想惱羞成怒。

周霁堯将她攏在懷裏,摸了摸她的頭安撫,“謝謝你保護我。”他很誠懇的說。

耳邊是他的心跳聲,一下下很清晰的在她耳邊跳躍,然後,她也聽到了自己的,比他還要快些,越來越快。

她想伸手推開他,又不敢用力,怕他真摔。

糾結間,周霁堯先松開她,雙手舉過頭,“我挺招人嫌的,孟涵看不上我。”

孟想坐回去,理了理頭發,不吭聲。

“就算她看上我,我也看不上她。”他補充一句。

她依舊沒說話。

周霁堯換了個腿半跪着:“我也有私心的,孟想。”

她看向他,等他的下文。

“一旦你嫁給我,你爸爸一定不會再支持孟涵去糾纏我大哥。”他收斂笑,嚴肅的表情。

原來孟涵喜歡周霁延。

孟想恍然大悟:“你這是為了幫你大哥?”

“是。”周霁堯點頭。

又一次的沉默,她沒有說話,他也是。

許久,她忽然笑了笑,“周霁堯,為了幫你哥哥,你居然犧牲自己的婚姻和幸福,你可真是偉大!”

周霁堯背靠着扶手坐下來,視線裏是雪白的牆壁,“孟想,你不懂我哥哥對我的意義。”

他的聲音染上幾分落寞,孟想收起玩笑。

印象裏一直是張揚的,或是對工作無比從容的男人居然露出了這樣的神色,她從未見過他這樣。她擡起手,想像他剛才安慰她那樣拍拍他的肩膀,可是,猶豫了幾下,她終究還是收回手,抱住胳膊握成拳。

她想,她還是更習慣那個痞氣又欠扁的周霁堯。

“我大哥心裏一直藏了個人。”周霁堯突然側過頭,小姑娘糾結的神色落在眼裏,他彎起唇,“如果能幫他,我很樂意。”

孟想沉默:“為什麽他們沒有在一起?”

氣氛一下子轉換成心靈雞湯和情感節目。

“孟想,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如願以償。”他低頭,看着自己沾了灰塵的黑色西褲,“所以,在有機會的時候就不能放棄。”

後半句似是喃喃自語,很輕又很無奈。

孟想并沒有聽清:“什麽?”

“沒什麽。”

周霁堯手掌撐地,從臺階上起身。

兩只腳都很麻,還有點疼。

他下了兩個樓梯,站在孟想面前,“孟想,我是周霁堯,87年2月16日的生日。”他自我介紹,很認真,“目前是周氏科技的CEO。”

孟想詫異,周霁堯離她有幾個樓梯臺階遠,他站在下邊,她可以不用仰着腦袋就能清楚看清他,看清他滿是灰塵的西褲、皺巴巴的襯衫,還有他此時眼裏漸漸湧起的光亮。

“我會做菜,還挺好吃的。”他沉吟,“你要不要試試?”

要不要試試?

孟想心頭浮現一抹難以言說的情緒。

她壓下那抹悸動:“周霁堯,婚姻不是兒戲。”

在他溫暖的目光裏,她差點就答應了。

從沒有人像周霁堯這樣不懼她的暴脾氣,好像有什麽東西溢滿胸腔,呼之欲出,怎麽都控制不住。

“你知道我家裏的情況嗎?”孟想搖頭,“我三叔不是我奶奶親生的,他八歲才被我爺爺領回家,是我爸眼中的私生子。可是,他比我爸和我二叔更得我爺爺的歡心,所以,我爸現在能不擇手段的跟他奪權。”

她看着他:“我二叔也有個外邊的兒子,我二叔去世後,遺囑的受益方居然是他。那段時間,這個堂弟也來跟我嬸嬸和堂妹争奪所謂的遺産。”

她的神色很淡,聲音也是淡淡的。

“周霁堯,我的身後是這樣的一個家族,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周霁堯露出笑,想說話,被孟想阻止,“咱們這個圈裏很多人都過着所謂相敬如賓的生活,沒有愛情,只有金錢和利益,但你跟我結婚後,你既沒有金錢,更沒有利益可言。”

獲益的只有她跟孟家。

他笑得越發燦爛:“關心我?”

“我是認真的。”

“我也很認真。”周霁堯說,“門當戶對的婚姻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因為合适,所以是一輩子的事情。孟想,我爸媽就是,因為合适,就在長輩們的安排下在一起。”

他半蹲下來:“我到了結婚的年紀,但對婚姻沒什麽期待,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潔身自好。你知道的,我被逼着相親很久了。”

孟想指着他:“你又為什麽不願意談感情?”她好奇的猜,“難道是受過什麽情傷?”

周霁堯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很多時候,門當戶對有利益糾纏的婚姻更長久。我可以跟你保證,我不會背着你在外潇灑,我也能給你最大的自由。只要你不背叛我們的婚姻,我就不會。”

他忽然湊近她,突然的靠近,兩個人的呼吸清晰可聞。

“或者咱們培養培養感情,争取跳脫相敬如賓的關系。”周霁堯對孟想笑,“你覺得呢?”

話音剛落,被她一把推開。

他順勢坐下來。

孟想捂住發燙的耳朵,搖頭,“我不想成為第二個我爸或是我媽。”

他的話似乎前後自相矛盾的很。

“你想要的門當戶對不只有孟家,其他比孟家更合适的女孩多的是。”她反應過來,反問他,“為什麽是我?”

周霁堯托腮,定定的看着她,“因為你好看。”

理所當然的語氣,氣笑了孟想。

“我先走了,你随意。”她一點沒信,“我打車回去。”

走了兩步,她回頭,“謝謝。”

說完,她拎着包下樓。

高跟鞋的聲音在樓道裏回響,越來越遠。

周霁堯仍舊坐在樓梯上,目光沉靜。

孟想知道兩個供應商出現問題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曹睿和鐘晴都來找她,隐晦的指路孟氏。

是她爸爸在從中作梗。

“別急,我找他問清楚。”孟想撥了孟懷松的手機,結果,無人接聽。

她打了兩次,第二次幹脆就是忙音。

不是拒接了就應該是把她拉到了黑名單。

可真行!

孟想勉強克制住心底的怒意,又打了孟氏的電話。

“孟小姐,孟總在忙。”

助理千篇一律的回答點燃了她壓抑的怒火。

“你們先忙手裏的工作。”她拎起包,“我去孟氏。”

打車直奔孟氏,前臺和秘書倒是顧忌着孟想是他們孟董的女兒不敢攔着,她一路暢通無阻的直達她爸的辦公室。

敲門、開門,她爸正坐在沙發上喝茶。

好整以暇的等着她。

“來了?”孟懷松開口,順手給女兒倒了杯茶。

孟想看也沒看:“有意思嗎?”她質問他。

逼着她來孟氏,逼着她來低頭,可她從不服輸。

孟懷松放下茶杯:“孟想,我說過,你是我的女兒,因為你是我的女兒,大家給你面子,你有資金有人脈開公司,但是……”

“是嗎?那您倒是去問問,有誰是因為我姓孟才給我開了後門。”孟想直接打斷他,“如果可以選擇,我巴不得自己不姓孟。”

“孟想!”孟懷松跳起來。

“爸,您有什麽好氣的?現在財大氣粗的人是您,幹涉我公司的人也是您,被逼得主動上門的人是我。”

“孟想,是誰教你這麽跟爸爸說話的?”

孟想冷笑:“這不是沒人教才這樣。”

孟懷松指着她,氣得發抖,“你以為自己翅膀硬了長本事了是不是?你信不信,就你的小破公司,我下一秒就能讓你開不下去!”

目中無人,自私自利。

她爸從沒變過。

孟想覺得自己來錯了:“我真的是您女兒嗎?”

利用的時候就是好女兒,利用不到時就是空氣和障礙。

“我還真希望孟涵才是我的女兒。”孟懷松有些口不擇言,“你三叔現在對我虎視眈眈,連孟涵都知道要幫襯我幫襯家裏。你呢?孟想,我的親生女兒,你做了什麽?你為我做了什麽?”

這一刻,孟想反而平靜下來。

她望着這個稍顯奢華的辦公室,長長的吐了口氣。

面對女兒的沉默,孟懷松越發來勁,“孟想,我從小供你吃穿,讓你上最好的學校,出國留學。”他站起來,走到她面前,“我給了你最好的一切,你呢?結果,你自私自利的只顧着自己?”

他站在她的面前,一句句的指責她。

可是,他也第一次發現,女兒已經比他高了。她身姿筆挺的站在他的跟前,不卑不亢,一身的傲骨。

像是年輕時候的他,也像她年少時候的媽媽。

或者,孟想最像的是她外公和外婆。

書香門第的家庭,有文人的傲骨,倔強又不服輸。

清高得讓孟懷松不敢直視,也厭惡着。

他徹底變了臉色:“孟想,你聽着,別以為你的翅膀真的硬了就可以為所欲為。”

孟想不為所動,只是安靜的注視着他,仿佛無悲無喜。

“果然是有什麽樣的媽,就有什麽樣不孝的女兒。”孟懷松指着她總結。

就是這一句踩到了孟想最後的底線。

“可不是,我有什麽樣的爸爸,我就是什麽樣的女兒。”

孟想笑了一下,笑意未及眼底,流露出那麽幾分譏諷,“孟涵叫了您這麽十幾年的爸爸,有她這麽個好女兒在,您有我跟沒我都一樣,不是嗎?”

孟懷松呼吸一滞,看着女兒突然泛紅的眼眶,竟然有一瞬的語塞。

她這話似控訴,又僅僅像是平淡的敘述。

孟懷松一時間有點心慌。

孟想卻沒有給他機會,她如來時一樣邁着沉穩的步子走到門口開門,再輕輕關上門,隔絕了那荒唐的一幕。

他從來就不會成為她所期待的父親,她所羨慕的父親也不會是他。

孟想眨了眨眼睛,可笑的眼淚水被她眨了回去。

可是,“孟想!”

溫柔的女聲,讓她又重新穿上铠甲。

孟涵一直等在門外:“爸爸都是為了你好。”

冠冕堂皇的話語,孟想嗤笑,“所以啊,我是不孝女,你是乖女兒。”

孟涵啞口無言。

直到孟想擦着她的胳膊離開,她才急急的追上去,“你不肯跟爸爸安排的人在一起,是因為周家?”

她拉住孟想,不讓她走,“你是不是因為我喜歡周……”她突然頓住,欲言又止,“是不是因為這樣你才要糾纏周家?跟小時候一樣,你一定要跟我搶是嗎?”

孟想不可思議:“搶?”

颠倒黑白,孟涵絕對是第一人。

“我知道你一直恨我跟我媽,但我從來都沒想過要跟你搶奪什麽,你能不能也放過我,孟想?”孟涵緊緊捏着孟想的手臂,眼睛都紅了。

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孟涵紅着眼睛,拉着孟想的手,一邊哭一邊“道歉”。

她對她說:“孟想,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

她對她說:“孟想,我喜歡爸爸,我想爸爸多關心我一點。”

她對她說:“我把禮物都給你,但這是爸爸給我買的,這個你能別拿走嗎?”

于是,所有人都覺得孟涵可憐,覺得孟涵小心翼翼的在讨好孟想,覺得是孟想搶了孟涵的東西。

可是,從來就不是。

孟想笑了笑,她甩開孟涵的手,走進電梯。

電梯門阖上前,她的視線裏都是孟涵無措又忐忑的模樣。

孟想按下B1的樓層,電梯鏡面倒映出自己其實難過得要命的臉。

她想,此刻孟氏的人肯定都在說,看,孟想真壞。

電梯直達B1,孟想推開安全門走到樓梯口,跟昨天一樣,她放任自己坐在寂靜無聲的樓道裏。

地下的樓道很黑,聲控燈因為過分的安靜再也沒有亮過。

黑暗裏,孟想抱着膝,眼淚水終于吧嗒一下放心的落了下來。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不曾擁有她爸口口聲聲裏所說的物質東西,她想像陸潇潇那樣有個最簡單最純粹的家庭,有最愛她的爸媽。

怎麽能這麽矯情!

“孟想,我們去領證。”

耳邊忽然響起一道低沉帶笑的聲音。

好似一道光,照亮了她的心。

孟想找出手機,翻到周霁堯的號碼撥過去。

不過幾秒,電話被接了起來,她這才發現不知道是巧合還是習慣,每次他接她的電話都特別快。

“周霁堯。”她哽咽着,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需要問問你爸媽的意見嗎?我們去領證,這話還算數嗎?”

周霁堯在辦公室,對面坐着周霁延。

他“蹭的”站起來,在辦公室裏打轉,“你說什麽?”

他聽出了她哽咽的聲音,直覺不對勁。

只是,那一瞬的狂喜終究掩蓋了他想要深究的念頭。

孟想破罐子破摔:“你不是說咱倆搭夥過日子?”

“需要問問你爸媽嗎?”

周霁堯繞着周霁延轉了一圈,直把人轉得踹了他一腳,“不用問我爸媽。”

“你是認真的?”他問她。

孟想朝地面剁了一腳,樓道裏的燈都亮了,“認真的。周霁堯,接下來的話很矯情,但我必須跟你說清楚。如果有一天,你真喜歡上了別人,你記得告訴我一聲,咱們好聚好散。”

一口氣把話說完,她握着手機,掌心都是汗。

然後,等他的答案。

“好。”

許久,手機裏傳來淡淡的笑聲,他這麽答。

孟想擦幹眼淚:“好。”她也這麽說。

周霁堯挂了電話,又繞着周霁延走了一圈。

“周霁堯!”周霁延忍無可忍說。

周霁堯扔了手機,黑色的手機在沙發上滾了兩圈,直接落到地上。

“我要結婚了。”他看着周霁延,沒有隐瞞。

向來沉穩的周霁延手一抖,撒了一手的咖啡。

周霁堯去拿紙巾:“跟孟想。”

周霁延沒有去管手上粘膩的咖啡漬:“你說什麽?”他抿唇,望着明顯頭昏腦熱的弟弟,目光幽沉。

他不滿意,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弟弟不要去插手孟家那堆爛攤子。

不過這麽多年了,周霁堯從來沒聽過。

周霁堯坐到沙發,跟周霁延面對着面,“這件事希望你保密。”

周霁延臉色一沉,眉毛擰得更緊了。

“我是認真的。”周霁堯很開心的說。

周霁延沉默半晌:“叔叔嬸嬸那邊呢?”

“我會說服我爸媽。”

又是片刻的沉默:“為什麽一定是孟想?”周霁延弄不明白。

他的糾結和隐忍,周霁堯都看在眼裏,“就像你喜歡辛年,沒有為什麽,只是非她不可。”

周霁延神色松動,動了動唇,沒有說話。

“記得不記得你問我去西雅圖的事情?”

“是因為孟想。我一直都想去找她,但可能越在意就越猶豫,我等待的那個最自然的靠近始終沒有發生。”周霁堯露出笑,眼裏的歡喜好似要溢出來似的,“結果,她回國了。”

他想,他的地盤,他總該做點什麽了。

周霁延擦幹淨手上的咖啡漬:“如果她一直不回國,你就打算這麽等着了?”

“當然不是。”周霁堯翹起二郎腿,又回到了那個不可一世的周三少,“機會沒有來,我就創造一個。”

前些時候,他已經定好了西雅圖的行程,那會兒,孟想辭了西雅圖的工作,他擔心她發生了意外,才急急的安排手頭的工作想飛過去看看。只是,緣分終究是善待他多一些,她先一步回來了。

“希望你支持我。”周霁堯說。

孟想雖然是一時意氣,可他卻是十分的認真。

周霁延看他一眼,收回目光,忽然舒出口氣。

孟想下午很忙,重新找供應商,再應對她爸的“指手畫腳”,離下班時間過了近一小時,她才關電腦下樓。

沒想到,剛出電梯,被她求婚的人出現在面前。

只見周霁堯穿着正式的襯衫西褲,連厚實的西裝外套都被他套得整整齊齊。

這會兒,他倚着牆,正低頭看手機。

“周霁堯?”孟想走過去。

周霁堯收了手機:“下班了?”

他系着深色的領帶,她看着就熱。

“大熱天穿什麽外套?不熱?”

“不熱。”

周霁堯邊說邊正了正自己的領帶,一副求誇的模樣。

別問孟想怎麽看出來的,她就是領會到了他頻頻的暗示。

“挺帥。”她敷衍。

周霁堯卻很高興:“走吧,接你下班。”

孟想狐疑:“你等了多久了?”

“從四點五十等到現在。”他老老實實答。

她公司九點上班,五點下班。

孟想看鬼的表情:“那你幹嘛不給我打電話?”

許是經歷了兩場求婚和被求婚,她對他的态度發生了那麽點微妙的變化。

“我現在是有正經名分的了。”周霁堯笑着說,“接你不是應該的?”

孟想無語:“我們……”還沒領證。

“別說。”他截了她的話,“我預約了拍結婚證的照片。”

他看時間,本來是想先吃飯再去拍照,但現在去吃飯肯定來不及拍照了。

“走吧,先去拍照,最美證件照。”

孟想沒動,被周霁堯推着走,“你別推我!”她問他,“不過是領證而已,拍什麽最美證件照,你怎麽這麽臭美啊!”

她本來就對領證無所謂,哪裏知道他這麽考究,居然還預約了最美證件照。

她記得鐘晴領證的時候,為了預約這家的結婚照排了一星期的隊。

完全沒必要。

“民政局的免費照也挺好。”

周霁堯替她開副駕駛的車門:“不好。”

等她上車了,他才上車點火。

孟想慢悠悠靠過去:“不會吧,周總,您真這麽臭美啊?”

充滿揶揄的聲音,周霁堯輕咳,“我不是周總。”

“我叫周霁堯。”他有點執拗的糾正。

孟想淡淡的“哦”了一聲,靠回去。

車子啓動,周霁堯打了空調,他系上安全帶,看她一眼,“一輩子只有一張的照片,只能拍的最好看。”他輕聲解釋。

“你說什麽?”孟想回頭。

四目相對,靜默無言。

周霁堯先轉過頭:“沒什麽。”

“哦。”她也轉回去。

車窗裏倒映出男人俊美的臉,側臉線條十分柔軟。

孟想伸手捂住發燙的右耳,掌心越來越熱,不知道是不是被耳朵給焐熱了,越來越燙手。

心突然間跳得厲害。

翌日上午,兩個人去排隊領結婚證。

昨晚拍好的結婚照被周霁堯保存着,硬是不讓孟想看,說怕她弄丢了。

被她吐槽了好幾遍。

“有電子版,丢了再印。”她無所謂的說。

周霁堯卻罕見的瞪她,不說話。

昨晚的證件照,攝影師問他們要不要電子版,孟想說不要,他非要多出60塊錢把幾張電子版都拷回來。

要不是他說結婚是因為門當戶對和為了幫他哥擺脫孟涵的糾纏,她都覺得其實是他暗戀自己了。

今天,周霁堯依舊穿得很正式,倒是孟想仍舊是一身職業裝,很随意。

兩個人坐在大廳,昨天還沒感覺,如今他們真的踏進這裏,無比的別扭起來。

“那個。”孟想清了清嗓音,“周總。”

“是周霁堯。”周霁堯再次糾正。

她不解他的關注點,但還是改口,“是是是,我想說現在沒到我們,如果你反悔了,還有機會。”

周霁堯蹙眉,握住她的手腕,“你後悔了?”

手腕忽然一陣粘膩,孟想詫異的低頭,笑出了聲,“你出手汗了?”

“沒有。”他縮回手。

她還是笑:“哦。”

話題被岔了過去,很快,叫到了號。

填表、蓋章、拿本,快得不可思議。

離開民政局,孟想盯着手上的紅本本微微失神。

她沒想到這趟回國會把自己給嫁了,沒有正式的求婚、沒有戒指、也沒有祝福……

更沒想到,她會嫁給周霁堯。

她看着結婚證的目光太過複雜,周霁堯沒來由的一陣心慌。

他咳了兩聲,喚回她的注意力,而後,從她手裏拿過屬于她的那本結婚證。

“幹嘛?”孟想眼睜睜看着他把兩本結婚證都塞進他的西裝口袋。

周霁堯面不改色:“怕你弄丢了。”

孟想:“……”

“這個給你。”他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

孟想沒接,尴尬的別過臉。

她沒想着搬到他家。

周霁堯握住她的手,将鑰匙塞到她掌心,“我們家是指紋鎖,先給你把鑰匙備用,等你搬過來,我給你錄個指紋。”

“我們家是兩層小別墅,我在我房間隔壁給你收拾了一間卧室。”他沒有給孟想說話的機會,“暫時還差點東西,等全部收拾完了,我再接你搬家。”

大約是怕她別扭,他這麽安排。

細致又妥帖。

“謝謝。”孟想握着手心的鑰匙,半天才擠出這兩個字。

“孟想,我們先領證。”他猶豫一瞬,說,“暫時不辦婚禮,所以,為了避免麻煩,我們領證的事情沒必要告訴其他人。”

他雙手插在褲兜裏,沒有看她。

孟想一愣,意外他會提出這點,但确實正中她的下懷。

結婚是她一時的沖動,沖動的後遺症是無盡的麻煩,昨晚她輾轉難眠,差點給他打電話當什麽都沒發生。

幸好,周霁堯主動提了出來。

“好。”孟想松了口氣。

他朝她笑笑,心照不宣的約法三章。

随即,周霁堯拉着她上車,“先去吃飯,然後,我們去買戒指。”

她下意識要拒絕,掌心的鑰匙膈得她手心有點疼,好似在提醒她她現在已婚的身份。

“好。”她很輕的應了一句。

周霁堯莞爾,開車去預定的餐廳。

上過推薦榜單的西餐廳,就在外灘邊上,外灘的風景一覽無餘。

“你選的餐廳?”孟想問他。

周霁堯很紳士的給她拉坐:“嗯。”

“自從回來就忙着吧。”他又說,“沒好好吃喝?”

孟想托着下巴看窗外,東方明珠在陽光下閃着光。久違了的景色,曾經她在國外最懷念的地方。

“忙。”

“下回帶你去一家很好吃的餐廳。”

她明顯被誘惑了:“周大少,沒少腐敗啊!”

周霁堯看着她笑:“人生在世,及時行樂。”

被他這麽一說,孟想又想起她以前問他為什麽要研發睡眠手環和睡眠軟件的初心。

“要想我吃好喝好也行啊。”她微微一笑,“對我的公司手下留情就行。”

周霁堯挑眉,但笑不語。

孟想含笑同他對視:“現在這樣你是不是真的得好好合計合計我的方案,然後,關照關照我的公司?”

明顯的玩笑話。

“我向來公私分明。”周霁堯斂笑,表情嚴肅。

孟想喝了口紅酒,故意擰起眉,“哼。”

轉頭繼續看窗外。

周霁堯為她不自知的幾分親昵暗自高興,明知道她是假生氣,他仍是從口袋裏抽出一張紙巾,認真的擺弄起來。

孟想許久都沒有聽到他的聲響,她悄悄側過臉,偷瞄。

沒想到他竟然在玩紙巾。

她轉過臉,打量着周霁堯。

他微垂着眼,眼鏡不倫不類的以一種老學究的姿勢随意的架在鼻頭,然後,孟想很清楚的看到他的長睫毛。

明明是單眼皮,偏偏有這麽長的睫毛。

羨慕嫉妒恨。

目光下移,落在他修長好看的手指上。

他的手很白,腕上帶着一塊男表,窗外的陽光灑進來,他的表盤似有滿天星光,閃閃發光。

品位不錯。

孟想單手撐着腦袋,紅酒杯在她眼前,透過玻璃杯,他的手指被放大,動作越發靈巧。

沒想到,這個男人成了她老公。

周霁堯将疊好的長耳兔腦袋套到自己的食指,他試着動了動。

很滿意。

于是,他擡頭,卻猝不及防對上那雙漂亮的眼睛。

眼睛裏有他,也只有他。

他朝她伸手。

“幹什麽?”孟想不解的問。

周霁堯曲起食指,動了兩下,那兩只兔子耳朵便跟着晃悠。

他慢慢笑了,低沉的嗓音緩緩而出,十分動聽。

“哄你。”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傻甜孟: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忽悠周:嗯?哪裏都對~

PS:明天的更新還是老時間,晚上八點哦~

老規矩,打卡,吃糖,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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