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此時,回到賈母的堂屋,剛剛賈母的話,無論是王夫人還是其他人都不敢接下去。便是素來機變的王熙鳳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插話進來。

因為衆人恨不得剛剛什麽都沒有聽到呢。

別人不敢,不代表惜春不敢。這小妮子從來就不是省油的燈。狗咬狗的時候,痛打落水狗,哪能少了她呀。今天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惜春要是放棄了,才會後悔到心痛呢。

“老太太,您是說這做夢也可以提前預定的嗎?真厲害。二太太就是二太太,什麽樣的神奇事都可以随手捏來。果然是好了不起呀!真讓人羨慕。太太!”惜春說完還一臉‘你是我的偶像,我好崇拜你’的看着王夫人。

想到王夫人能生出寶玉這麽個兒子來,就已經讓人覺得很神奇了。其他的...也難不倒她吧。

“......”賈母聽了惜春的話,嘴角抽搐。這四丫頭就不能把嘴閉上嗎?她不過是想要讓老二家的知道些分寸,別以為她不知道她的那些小手段。

讓四丫頭這麽一來鬧,本來不過是兩句話的事情,倒是弄得老二家的面上不好過了。

唉,為了寶玉,老二家的她也不能做得太明顯。

“......”王夫人雙手在衣袖中握成拳,恨不得當場給惜春兩個拳頭外加兩腳踢。這熊孩子怎麽不去死,怎麽不跟她那短命的老娘一起去死。這都說的是什麽話,還随手捏來,她當自己是賣雜耍的嗎?

“......”而其他人也像是看怪物一般地看着惜春。

她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是吧?是吧。

東府還真的竟出奇葩人。

一心修道的,不想修道被關在道觀裏要死要活的,以及鏟了花園子種菜的,還有這位,小小的年紀,就已經讓人看不出來奇葩本質的。

能湊成一家子,也真心不容易。

東府這邊,一心修道的,不用說,指的就是賈敬。不想修道卻被親妹妹坑到道觀裏,天天就想着逃跑,逃跑不成尋死覓活的是賈珍。至于将花園鏟了種菜的,是秦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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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覺得這有錢人家平時不怎麽運動,一到生産的時候就容易出事,都是生活習慣的問題。

唉,說白了,就是富貴病。

于是小手一揮,便作主砍了,不,是拔了被東賈府和西賈府一分為二後,成功劃進賈容家的會芳園的梅林。

當然只是拔了一部分,弄塊地方讓秦可卿去種菜。一是鍛煉了身體。二是也省得動不動就要請人來家裏賞梅了。

至于種這個花那個草的,惜春表示,花花草草的都不是她的菜。既然都是勞動,那就來點實際的。

惜春的假聖旨頒下來了,賈蓉兩口子無論怎麽想的,都是按着惜春的說法做了。連根拔起的梅樹粗粗算下來也有幾十顆。

于是本着不浪費,花花草草都是生命的原則,這些梅樹被分別移栽在東賈府各個院子中。之後東賈府的景致,就真的有一種淩亂的美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種地也有一年多了,秦可卿拿着她那些精致到極點的農具,還真的似模似樣的當起了農婦。

雖然身材依就是袅袅婷婷,走起路來,仍然一股子風流妩媚。但是身體卻是比之前天天呆在屋子裏的時候好了。

近半年換季的時候,竟是連一場風寒都沒有。

飯量也漸長,以前吃和不吃都看不出來。現在倒也是每頓都有明顯的進展了。胃口好了,身體自然就更好了。

其實這就是廢話,動得多了,吃的能不多嗎?

本着就是閑着無聊,想要折騰折騰的惜春,也在秦可卿心裏有了更高的地位。

因為秦可卿捂着尚不明顯的小腹,堅定地認為,別看姑姑小,她做的每件事情,都是有道理的。誰敢反對,打死拖走。

如果有人透過現象看本質,就會明白,惜春其實就是一個無法無天,任性到了極點的壞丫頭。

如果有人在現代接受過大網絡的熏陶,就會明白,惜春的性格有一個非常形象,非常生動的絕佳詞彙可以代言的。

那就是————攪屎棍子。

“時辰不早了,用早膳吧。”賈母對于惜春早就失了管教之心。

反正在她看來,只要惜春一日在府裏,賈蓉兩兄弟便別想着脫離她的掌控。

平時随便怎麽折騰,她也懶得管了。

這四丫頭打不得,罵不得。說她沒教養,那是在說她沒有負擔起教養她的職責。

說她血統的問題,那是賈家長房和史家嫡長女所出,說她不好,那是在說賈家血統不好,還是史家的不好?

說身邊的人教唆壞了她。可是她身邊的人,身契都不在她手裏。再加上除了宮裏出來的嬷嬷外,近身的都是據了嘴的葫蘆。一天都能不說一句話的主,又怎麽可能教唆壞了四丫頭。

唉,這四丫頭就不能像二丫頭那般老實一些嗎?

一時飯閉,寶玉帶着賈蘭去了寺裏。而賈家衆人都按着習慣喝着飯後消食的茶。

惜春也不例外,雖然都說飯後便吃茶對于養生不好。但是賈家的飯菜,別看是大早上,但是也好油膩的。不喝茶解膩,總覺得嘴裏難受。

探春坐在惜春對面,看着惜春喝口茶,便掃一眼自己的樣子,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四妹妹說自己是嫡女,說二姐姐是大房獨女,身份都比自己高貴。現在兩人就坐在自己對面,穿着一樣顏色的衣服,這樣心裏本就藏着自卑的探春,更是覺得所有人都瞧不起自己。

一屋子的人,都覺得自己的身份是姐妹中最低的。

“老太太,我聽說敏姑媽和大姐姐長的非常的相似,可是真的?大姐姐難得一見的人才,是我們姐妹中最出色的。現在又進了宮,成了貴人娘娘。讓人想念呢。”

她雖然是庶出,可是她還有一個成為貴人的姐姐。

賈母聽了一笑,“都說侄兒肖姑,娘娘确實與敏兒有些相像。一別這麽多年,也不知道我的敏兒現在如何了。你們敏姑媽在家時,極是聰慧手巧。繡的花,布置的屋子,再沒人比得。她娘也不行。”說最後這句話時,賈母虛空點了點惜春。

意是最後一句說的是惜春的娘,小史氏。

若是她娘還活着,她也不用為這丫頭操碎了心了。

惜春見此,仰頭朝着上座的賈母笑,笑得好不可愛。

“老太太就是難得的人物,難道敏姑媽比老太太還要好?我是不信的。”起了站票的王熙鳳在一旁一甩帕子,兩手向上一攤。

賈母聽到王熙鳳直白的奉承,笑得合不攏嘴。“你才多大的人,豈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哎呦,我的老太太。您說這話鳳丫頭可不信。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話我倒是信。可是咱們什麽樣的人家,我也見識過不少人了。我是再沒看見比老太太更巧,更長壽,更有福氣的了。

今天也沒外人,您老就告訴告訴我們,你這一身福氣,滿滿的長壽運道,倒底是咋修練出來的呗?我們回頭也好有樣學樣的練一練,不求像老太太這樣活到和老壽星稱兄道弟的那一天,只求活到九十九就心滿意足了。

哎喲,瞧我。老太太是要天長地久的,我們這些兒孫要是只活到九十九那就太不孝了。要不老太太,您悄悄地告訴我所有的訣竅。我也好一直侍候您呀。您放心,您老說的辦法我一定能學會,我原比別人都靈巧一些呢。”

王熙鳳車轱辘的一番話說得衆人都是開懷大笑,尤其是賈母,指着鳳姐罵她‘猴’。

王夫人也一手轉着佛珠,一手拿着帕子掩嘴輕笑。可是看向王熙鳳的眼神,卻帶着防備。

她房裏的那些借據,到底是怎麽不翼而飛的呢?

還有這鳳丫頭為什麽要在私下裏調查舊年的事情?

這兩者之間,倒底有沒有什麽關系。

王熙鳳自然也看到了自家親姑姑隐晦的打量,心中卻是有苦難言。

她不知道她讓旺兒媳婦調查的事情,是怎麽被人知道的。她也不知道姑姑放利子錢的借據是怎麽到了公公的書房。

她只知道她公公将那些東西藏了起來,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便會發難。

做為親姑侄,她是應該提醒一下自己的這位親姑姑。可是想到公公發難二房和姑姑,受益的便是她們一家。心中便将提醒姑姑小心的事情,按了下去。

不過,如果可以把姑姑的視線轉移到自己那位吝啬的婆母身上,讓她們倆去撕咬,倒也不錯。

不是她不仁,只是人不為已,天誅地滅。

都是王家女,這個道理想來姑姑能夠理解她的。

所以,對不住了,我的親姑姑。

“老太太,時辰差不多了。敏姑媽快要到了。我和大嫂子先去二門迎一迎。”鳳姐心中轉了一圈,便将那本就不多的愧疚壓到了腳底板,笑着對賈母說道。

賈母聽了,自然無二話,連忙揮手讓這對妯娌一起去。

本來賈母還想着讓兩個兒媳婦也去迎一迎的。可是看到屋中的三個孫女,這個念頭便放下了。

算了,都上了年紀了。

不過,兩個嫂子不用迎出二門,至少一會可以在她的院子門前迎一迎。

她姑娘那麽金貴,現在又是伯夫人,娘家嫂子迎一迎也使得。

想罷,賈母也無心說話,便伸長了脖子向門外看去。

而屋中的三個小少女,除了探春先瞪了一眼惜春外,也都向外面看去。

“三姐姐,敏姑姑就要到了,你真的不換件衣衫去?”接收了探春愛的視線,惜春就又蕩漾了起來。然後又沒忍住地開始撩撥起探春來。

“你?”聽到這話,探春轉過頭來,杏目圓瞪,眼中都快要冒火了。

惜春泛巴泛巴眼,看着探春要發火又不敢發火的憋屈勁,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她就是喜歡她們看不順眼自己,還不能弄死自己的樣子。

“唉,三姐姐,也不是我說你。長幼有序,尊重親長的規矩怎麽就讓你就飯吃了呢。二姐姐是我們的姐姐,她都說自己要穿什麽色的衣衫了,你怎麽就好意思擰着幹呢。你這心中也太沒有姐妹之情了。若是宮裏的大姐姐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擔心你了。真是太不懂事了。

你看我,明明比你小,明明更喜歡那件梅紅的衣衫,一聽說二姐姐要穿這件,還不是連夜找了出來。你呀!懂點事,省點心吧。”說完,還氣死人不償命的搖了搖頭,好像是探春真的有多不妥似的。

這個混蛋,掐死她得了。

探春攥緊了拳頭,心中恨不得掐死惜春。就連一旁的王夫人,也看到了這一幕。她覺得如果探春真的上手收拾惜春了,她一定不會再懲罰三丫頭的。天天對着這麽個嘴欠的壞丫頭,三丫頭也不容易。

“好了,都給我少說兩句吧。”賈母本來一心向外看去,卻也被惜春兩人鬧得頭疼。

對于惜春和探春之間的官司,賈母不是不想管。可是一但她介入了,四丫頭這個沒良心的就會說自己偏心自己的親生孫女。說她容不下她這個隔房的,說她自己有多麽多麽可憐,誰都欺負她。

然後得到消息的東府就要有些動作。秦氏也會過來明為賠禮,實則為四丫頭撐腰。弄得好像她有虧待了四丫頭似的。要知道在待遇上,除了進宮的元春,她們姐妹幾個就屬四丫頭的待遇最好。

真是一群不省心的......

天知道,此時此刻她還啥也沒做呢。

久而久之,賈母也懶得管她們小姐妹之間的官司了。不然還得對上胡攪蠻纏的四丫頭,跟她牙磕牙。

惜春聽到賈母的話,笑眯眯地聳聳肩,張着嘴不發出聲音地對着探春做了一個口型,“說你呢,聽見了沒有?”

氣得探春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恨恨地将頭轉向外面,再不搭理惜春。

如果探春知道,惜春是以一種‘只要知道你過得不好,我就開心了’的心态跟她鬧,會不會氣吐血。而且為了調劑這無聊的成長生活,惜春在心裏都制定了好幾套方針,就為了每天都将她氣得上蹦下跳。如果這些她都知道,這時的探春還會不會這麽強壓下火氣呢。

王夫人看了惜春好幾眼,最後也只是搖了搖頭,再不看她。

這丫頭就是人來瘋。你不理她,也就消停了。你越是理她,她越是沒完沒了。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等到東府那邊對這丫頭不上心了,看自己怎麽收拾她。

話說因為老太太發話了,所有人都不說話了。一時間屋裏的衆人,都心思各異的沉默等待着。

少時,惜春坐不住的扭了扭腰,想要站起來,被一直盯着她的劉嬷嬷看見了,直接一個巧勁按了下去。

我的姑娘呀,這一早上的,你還沒鬧夠嗎?都這會子了,咱就消停消停吧。林太太怎麽說也是外人,咱就裝一裝吧。

惜春無法,回頭對劉嬷嬷皺了皺小鼻子,然後才跟着衆人伸長了脖子繼續向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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