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 孟錦繡換了件長袖襯衫,将袖口一卷,露出價值十來萬的精品名表,她套了一條暗灰的牛仔褲,握起剛買的手袋,将新品吊牌一扯,淡笑着出了門。哼,約她喝茶,喝甚麽茶,給多少封口費?
誰特麽這麽巧同在澳門,誰特麽知道她在哪兒住着,誰特麽一約就恰好約在酒店一樓的餐廳,除了孫逅那厮,還能是誰?孟錦繡斷定,絕不是沈雨過,就是借他兩個熊膽,他也不敢在被撞破畸情以後還昂首挺胸叫圍觀者出來飲茶。
沈雨過是個腼腆的小男人,記得他與孫逅一幫子初到公司的第一個年會,孫逅奸猾,将大夥兒往清遠某個溫泉酒店裏一搬,大家滿桌子都是劣質紅酒,那一場報賬,報出了十八萬的年會費用。反正上海物價貴,他就照着上海消費水準瞎忽悠就是了,總公司也照單全收。
那一次,大家哄着做游戲,孟錦繡向來覺得沈雨過長得頗為可觀,時常人前人後誇獎他的長相,就那一次,孟錦繡真的和沈雨過分到了同一組。游戲要求,兩人兩人牽着手紮氣球,輸的那組喝酒。
孟錦繡當時笑看着沈雨過,沈雨過羞澀的回望着她,孟錦繡将手一伸,伸出了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根手指,一般男人還不趕緊将女士的手拉穩了,他沈雨過偏不,孟錦繡伸了三根手指,他就真的只拉了三根手指。孟錦繡心裏駭笑,這人真是......原來人家就是這樣的性格,問題竟出在這裏。
孫逅穿的比方才更正式了些,白襯衫黑西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要上電視節目錄藝術人生呢。孟錦繡腳下不停,尖頭鉚釘高跟鞋踩的大理石地板叮咚作響,她往軟沙發上一坐,笑道:“孫總。”
孫逅點頭一笑,笑意帶着幾分矜持,孟錦繡低頭彈了彈灰色牛仔褲上不存在的灰塵,她特意穿了條暗灰的牛仔褲,與沈雨過的西褲一個顏色。不來點兒提示,她怕咱們孫總不記得呀。
你看,孫逅明明是理虧的那一個,還這樣笑,笑的這樣矜持又怪異,分明在給下馬威,孟錦繡嘴角又勾起來了。
“喝什麽?”孫逅的嗓音其實挺好聽,醇厚又溫柔,孟錦繡當初就是被這個新任老總的一把嗓音給蠱惑了,還以為這人是個甚麽好東西。結果,哎,不提也罷。
孟錦繡淡笑:“都行”,孫逅沒有自以為幽默的接上一句,“女人不能說随便,男人不能說不行”,幸好她孟錦繡不再是小姑娘許多年,也幸好,孫逅懂得話該怎麽說。
孫逅将一個購物袋往孟錦繡面前一推,孟錦繡早已看見了沙發角落的購物袋,四方角,粉色的,風靡的,通俗叫法,殺手包。
“櫻花粉,店員說适合皮膚白的女孩子,喜歡嗎?”孫逅的聲音可真是好聽啊,孟錦繡低頭不語。
還适合皮膚白的女孩子,我知道自己皮膚白,可您也太會說話了,敢情您言情小說沒少讀吧?孟錦繡一動未動,擱在小圓桌上的袋子她都沒掃一眼,這樣值錢的新聞,拿個萬把塊錢的破包就給打發了?嗤,沒門。
孫逅很有耐心,似乎靜靜等着孟錦繡的答複,孟錦繡白皙的手指輕輕勾着方才剛買的新包上的搭扣,貴價的手包柔軟的皮質摸起來還挺舒服,孟錦繡也似入了定一般,時光靜悄悄從耳邊從眼前流淌過去,兩人安靜無比,一言不發。
孫逅其實早已遠遠将孟錦繡打量了一遍,她腳上穿這樣高的高跟鞋,說明她底氣不足,才會借以這樣兇殘的鞋子來為自己打氣。直到孟錦繡坐下來,他才發現這個小員工不是自己原先以為的那樣好打發的,她手上的手表,鱷魚皮表帶,玫瑰金表盤,那象征着華麗價格的品牌标識低調的嵌在指針後面,她手上這款是不帶鑽的,帶了鑽石的同款應是八位數起價。
孟錦繡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打在手包上,孫逅眼皮子微微移過去,她手上的包一樣價格不菲。孫逅有點後悔自己的粗心大意了,這不過是一個普通員工,自己也從未留心過此人究竟是何來歷,就連她的名字和電話號碼也是剛剛才從沈雨過那裏問來的。孟錦繡看也不看這包一眼,說明她沒瞧上,也說明,要她住嘴,僅僅一個包袋是遠遠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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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菲律賓籍的侍應端來咖啡,孟錦繡面帶笑容的謝過人家,孫逅擡起眼皮,這人口語純正,不是他所以為的今日來明日走的普通流水線員工。孟錦繡将購物的外包裝袋移到地上,她将咖啡遞給孫逅,聲音平靜又客氣,“孫總,愛喝咖啡嗎?”
沈雨過在不遠處張望,孟錦繡覺得也差不多了,她起身道:“孫總,沈經理在那邊,我過去同他打個招呼。”
孫逅瞧了她一眼,目光既嚴厲又苛責,孟錦繡低頭一笑,軟的不行來硬的?她起身就走,腳尖兒劃過包袋時還将那白底黑字母的袋子踢的打了個轉兒,她向沈雨過微微一笑,直接走了。
打開電視,還有語言選擇,英語、繁體中文、簡體中文,孟錦繡嗤的一笑,真特麽高大上。澳門緊緊與香港相連,三色臺正在播臺慶劇《張保仔》,孟錦繡坐在床上一心一意看起電視來,一個現代女穿越回清朝的故事,穿穿穿,王子貝子海盜通通愛上我,女主那浮誇的演技,時而尖叫,時而鬼叫,孟錦繡一時覺得頭疼起來。
“每晚回到家裏,帶着半殘廢身軀......”電話又開始響,孟錦繡低頭一看,劉翩舞。劉翩舞說話熱烈又快速:“錦繡,你在哪兒呢?過來喝酒。”
孟錦繡低笑:“你呢?”那頭急切切道:“維多利亞港,快快過來,等你!”孟錦繡怪聲道:“劉大小姐,炫富呢?大香港喝酒,半夜叫我一個窮人,我飛過去?”
那頭奇了,問道:“你不是在澳門嗎?從港澳碼頭坐船過來,快得很,來吧。”孟錦繡哼哼:“不去。半夜三更,風大浪大,怕掉海裏。”
見孟氏女不答腔,劉翩舞只好進了正題:“哎,我那表弟博士今年能順利畢業嗎?”
劉翩舞屬豪門,土豪門,她爹過去在郊區開了個澡堂子,國家第一次拆遷,她爹得了一筆款子。後來她爹在更郊區的地方開了個洗腳城,沒過兩年,國家又拆到了那一片兒,她爹再次得了一大筆款子。最後,她爹發了。
劉翩舞表弟一所三流大學本科畢業,自己奮進,考了個二流大學的研究生,磕磕碰碰畢業了。誰知,人家信仰生命不止、奮鬥不息的理念,硬是堅強的不屈的擠進了一所一流大學的博士門檻,專業及其偏門,一般人大概都沒聽說過我國大學裏還有如此專業,圖書管理。
這人大概還是底子略微薄了一點,博士讀了七年,快趕上八年抗戰,就是畢不了業。孟錦繡她爹正好與學校裏幾個老教授有點子交情,所以劉翩舞每每逢上孟錦繡都要詢問一番,她那榆木腦袋的表弟今年能不能博士畢業。
孟錦繡咳了咳,笑道:“表弟是個好樣兒的,他畢不了業,是因為導師們喜歡他,想留他多留兩年。”劉翩舞嗔道:“你可別亂認親,他是我表弟,又不是你表弟,人家比你還大兩歲呢。”
表弟君其實就是劉翩舞的挂名表弟,和劉家關系不大,但是和劉家發跡的關系很大。表弟君的父親是劉老爹當時開洗腳城那一塊地方的某局級幹部,劉老爹發了跡,人家也功勞不小,劉老爹投桃報李,非要女兒劉翩舞與孟錦繡套套關系,好報答表弟君一家的重大恩德。
劉翩舞與孟錦繡是在咱們首都機場認得的,按理說,兩人山南水北,不是一地方的人,也走不到一塊兒去。但是,事情就是那麽湊巧,兩人同一架飛機從維也納轉機回國,再從北京一道轉機回廣州,還是同一架飛機。
首都機場那幾個地勤拽的二五八萬似得,問什麽都是不知道。一個登機口反複更改,通知也不到位,只剩後知後覺的孟錦繡和從廁所跑出來的劉翩舞找不到地方,最後兩人從嘈雜的聽不明白的破喇叭裏依稀辨認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奔向同一個方向。那年,暴雪,時光剛剛踏入了2008的春天。
孟錦繡也不逗劉翩舞了,告訴她:“今年有戲,改天和你細說。”
劉翩舞樂的直笑,她說:“他要能畢業,真是謝天謝地,那就真的要好好謝謝孟同學了。诶,我跟你說,我這兒有個小鮮肉,樣子你肯定喜歡,改天給你帶出來看看,一同喝酒啊。”
孟錦繡也不當真,笑罵了一句:“德行!”
挂了電話,孟錦繡的親爹,孟大狀打了電話過來,問她:“在哪兒呢?在香港作甚?”孟錦繡哼了一句:“在澳門燒紙呢,什麽事,說。”孟大狀氣的直哼哼,仍是假裝教養良好,最後只道:“沒有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