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 孟錦繡翹起腳尖看看了腳上的鞋,名店的櫃姐向來都極有眼色,拿起另一款灰豹紋平底推薦道:“小姐皮膚白,這個色是限量版,小姐要不要試試?”

孟錦繡試了試,她在厚厚的羊絨地毯上險些摔倒,櫃姐趕緊來扶:“小姐小心。”孟錦繡看了一下鞋底,薄薄一層,顯然不怎麽頂穿,她脫下鞋笑道:“多少錢?”

這些櫃姐們早已對店內每一雙鞋的價格熟記于心,但還是象征性地笑道:“小姐稍等,我去查一查。”孟錦繡點頭,她環視一周,這裏全是新品,一雙折扣款也無,櫃姐回話:“這雙是限量版,九千七百葡幣。”孟錦繡點頭準備離開,櫃姐追上來遞上一張名片:“小姐穿這鞋好看,小姐考慮一下咯,這是我的名片。”孟錦繡笑着接過名片,門口安保笑着送她離開。

孟錦繡暗自翻了個白眼,誰要買新款,無非就是來撞有無打折貨品,這人倒是有意思,不止是新款,還推薦限量款,真是悶壞人的一把好手。孟錦繡低頭看看名片,Stella譚,澳門氹金光大道2115鋪,孟錦繡将名片塞進手袋裏,直接回了客房。酒店檔次很高,孟錦繡三兩下除去衣物跳進浴缸泡澡,這是她花了兩千四百葡幣另加百分之十五服務費買來的享受,水溫适宜,她卻有點不忿,她不知道這服務費用究竟體現在什麽地方,她既沒有大堆行李需要服務,酒店也沒安排個男人陪她睡覺,這樣的服務實在值得商榷。

“每晚回到家裏,帶着半殘廢身軀......”手機響了,孟錦繡懶洋洋哼了一聲“說”,來人不肯說話,孟錦繡心裏突突的跳,是他?

電話裏安靜極了,孟錦繡能聽見電話那頭陳扉的呼吸聲,孟錦繡笑問了一句:“請問哪位?”又是許久的沉悶,那頭才輕輕說:“是我。”

是他,陳扉。孟錦繡憋着一口氣,又問:“請問是誰?”孟錦繡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他不必說話,自己已經能感應他的呼吸,這感覺深入骨髓,揮之不去。兩人沉默着,似在進行一場長久的拉鋸戰,終于,孟錦繡道:“再不說話,我就挂了啊。”

電話裏頭的空氣與時間似乎都停頓了,那人終于道:“我是陳扉。”孟錦繡呼出一口氣,客氣道:“呀,是你?怎麽,找我有事?”那人似乎也放下心來,笑起來:“沒事就不能找你?”

這樣的通話太多次上演,演到雙方不能再去換一種臺詞,無非就是你是誰,那人答,你聽不出來我是誰?孟錦繡真想拍案而起,陳扉你以為你是個甚麽東西,我孟錦繡為甚麽一定要知道你是誰。你又以為你是誰?

浴室裏的水珠滴滴答答,那人問她:“你在做甚麽?”孟錦繡嘴角一彎,回了他一個字:“愛”。那人又沉默了,孟錦繡預備收線了,她聲音浸了水汽,低啞而迷離,“我忙,不說了,挂了。”

那頭道:“這麽忙?”是啊,就是這麽忙,忙到不想聽你說一句廢話。孟錦繡不耐煩了,直接問道:“什麽事,說吧。”那人猶猶豫豫,終是開口了:“我要結婚了。”

孟錦繡心裏炸開了花兒,似漫天的炮竹傾瀉而下,她覺得自己的心裏被炸開了無數個眼兒,堵也堵不住,堵也不知往哪兒堵。她咬了咬牙,低聲笑道:“恭喜”。

陳扉似乎不打算放過她,又添了一句:“你的聲音怎麽聽起來這麽傷感?”這句話問得毒辣,傷感源于什麽,源于孟錦繡對他陳扉的癡情?不傷感也是假話,為什麽要說假話,因為她孟錦繡在掩飾自己的失落?

孟錦繡一直知道陳扉會講話,他一不罵人,二不問候人家祖宗,總是無聲無息就把該說的話該表達的意思準确傳達了,真正毒辣。當年班上的班花兒,一個嬌花一樣的小姑娘,陳扉就說人家:“壇子裏的火石”,孟錦繡莫名其妙,末了,他解釋一句:“悶騷。”

可不就是悶騷,火石在壇子裏悶着燒。孟錦繡受他指點,将這段笑話說給寝室的姑娘們聽,大家臉色各異,只有孟錦繡一人笑彎了腰。那些日子,他陳扉就是孟錦繡生命最忠誠的信仰,是她青春歲月最絢爛的光彩,也是她的唯一。

孟錦繡不想再說話,她将電話放在浴缸臺上,她也不知道他說沒說話,她也不想再聽他說話,她也沒有挂斷電話,就這麽放着吧,也許能放到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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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缸裏的水涼了,孟錦繡又放了一缸水,在水裏泡着,電話未斷,他也沒挂電話,他也沒說話。孟錦繡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空着電話,通話那樣貴,一分鐘兩塊九,這樣擱着,一張票子就沒了。她許是想起陳扉對她還是不錯的,當初他開着電話任她嚎了一夜,若是要說陳扉對她一丁點感覺沒有,她孟錦繡也是不信的。

五星酒店、浴室、一個獨身女人心灰意懶,這樣矯情的場面,要是有個男人在該多好,可惜,沒有觀衆。孟錦繡果斷爬起來,掐斷了手機,去他的,什麽玩意兒,總是跟老娘談舊情,來老一套。這老一套來了許多次,次次有意無意談舊情,舊情、舊情,多少舊情,也磨光了,磨光啦!

朋友們手機裏各種詢問,“那誰結婚了,請你了嗎?”擦,請我?為什麽要請我,前女友們圍一桌摸麻将?啧,孟錦繡無數次想象過要去搗亂陳扉的婚禮現場,真的要來了,她又興趣索然。

孟錦繡回去将那雙九千七百澳門幣的鞋買了,她也沒有多喜歡那雙鞋,她就是買了。Stella譚向她熱情推薦,對門店裏有些手袋正特價,孟錦繡一眼瞟過去,那店裏空蕩蕩的人影兒都沒有一個。那邊的櫃姐搬出一溜兒的手袋箱包,兩萬三萬往上碼,孟錦繡抓了兩個,一個兩萬,一個一萬,櫃姐笑靥如花,連聲道:“小姐記得去換住宿,購物滿三萬可以贈送免費住宿。”孟錦繡興趣寥寥,提着滿手的購物袋往酒店裏走,眼睛一轉,似是遇到了熟人。

不錯,熟人。公司老總,孫逅。孟錦繡所在金融機構遍布全國十八省份,總公司在上海,連着上海分公司共十八個分公司。孫逅年輕有為,芳齡三十四,從上海跳槽過來,一來便坐上了廣東分公司的老總位置,是為封疆大吏。

孟錦繡眼皮扯了扯,她不太看得上這位孫總,她入公司比孫逅早,可謂親眼目睹了孫逅是如何排除異己圈地謀利的,這人規格不高,兼之吃相難看,沒有老總風範。孟錦繡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打個招呼,她腳下還沒動,就看見了孫逅的麾下大将,沈雨過。

沈雨過随着孫逅一同從上海跳槽過來,孟錦繡有幸瞧見過公司所有人的身份檔案,沈雨過出生在西疆,他母親是個上海知青,下鄉到新疆,他也出生在新疆西邊一個小鎮上。孟錦繡嘴角怪異一彎,她退後幾步,冷眼看着這兩個上海男人到底在作什麽鬼。

沈雨過長得不錯,至少在孟錦繡看來,他算是秀色可餐的那一類。他穿着一件修身灰藍襯衫,暗灰色貼臀西褲,恰好跟在離孫逅兩步遠的地方。孟錦繡靠在一根廊柱後面,看着沈雨過的背影,這人一向屁股翹,過去在公司裏時常覺得他的翹臀頗為性感,今日看來,不知怎麽格外不順眼。

平日裏吸人眼球的高顏值帥哥也不過爾爾,孟錦繡失了興致,轉身想走,她還沒動彈就看見孫逅将沈雨過往跟前一拉,沈雨過的手就與孫逅的手牽在一起了。

雖然孟錦繡看不上孫逅的職業素養和個人胸襟,但孫逅無疑是個精英式的帥哥,他穿着講究,名校畢業,相貌可觀,亦是城市中難求的精品男士了。此時,他與沈雨過十指緊扣,兩人攜手而去,孟錦繡只覺得心中一口惡氣都有了出口,她此時恨不能四處唱衰他們,好教這一撥上海小男人早早滾蛋。

孟錦繡将箱包美鞋往床上一丢,坐在窗前發呆,難怪沈雨過在公司裏高薪厚祿的嬌養着,原來關鍵竟出在這裏。哼,公司那批中層們還争個甚麽玩意兒,這倆上海佬,必定是一條心的。

手機閃過來一條短信,“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是沒辦法在一起的,我努力過了,你還小,以後會懂的。”

看都不用看,看了開頭幾個字孟錦繡就能給他順利接下去,孟錦繡掐了手機,連一個“滾”字都不想回給他。都要結婚了,還假裝懷什麽舊,舊時光裏的青銅鏽斑,孟錦繡只想用鏟子一刮到底,最好把關于姓陳的記憶都給他鏟平了。

小,還小什麽,一個二十八歲的女人,你說,還小什麽?孟錦繡自十七歲到二十六歲,将陳姓男子裝在心裏整整十年,現在想起來,她酸澀得要吐。是的,就是要吐。

手機又一閃,陌生號碼,短信一句話——小孟,出來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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