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 孟錦繡一個人住在家裏，這房子是早些年孟大狀掙下的家業，後來孟大狀離家，房子也丢給了孟母與錦繡。如今的孟母住在老家，每日裏摸摸麻将，找老友吃飯跳廣場舞，過的亦是舒心。
孟娉婷瞧着堂妹家中一溜排開的鞋，連聲贊嘆，“妹妹，你這鞋子很貴吧？多少錢，在哪兒買的？”
孟錦繡不想與她多說鞋子衣裳，這位姐姐，每日最愛與人攀比，除了衣裳就是衣裳，每日就為買衣裳而活着。她問孟娉婷，“怎麽啦？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你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孟娉婷嘟嘟嘴，哼道：“還不是那個老東西，說和前妻不聯系了，現在倒好，跑前岳丈的病床前面去了。”孟錦繡抿着嘴，沒有做聲。這位堂姐，自婚姻第一站失敗後，自我總結了一番，得出的教訓就是，二婚一定要找個有錢人，沒錢的男人統統不要。她是這麽總結的，她也的确這麽做了，據說她找了個大她十歲的老男人，孟錦繡對于她口中的十歲差距，秉持懷疑态度。也許那人是個年過半百的小老頭子，孟娉婷不好意思說出來罷了。
當然，孟娉婷的生活質量還是有顯著提升的，如今也學着逛商場挑挑揀揀了，也有那麽點兒揚眉吐氣的味道了，只不過，她對于她的堂妹孟錦繡，就有那麽點子膈應的味道了。試想，老娘千辛萬苦抛頭露面奔前程，你個丫頭片子坐在家裏樂享其成，吃的、穿的、用的，樣樣都比老娘好，哪裏能甘心。
孟錦繡的人生當然托了孟大狀的福，可孟大狀也是不辭勞苦奮鬥而來的，沒有人的財富是天上大風刮來的。顯然，孟娉婷不明白這個道理，貌似，她也不想明白。她唯一明白的是，她堂妹孟錦繡的衣服鞋子包包都比她身上的要漂亮得多，也，昂貴得多。
孟娉婷這次往堂妹家裏一跑，孟錦繡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不知她這堂姐又要作什麽妖了。果然，孟娉婷先是幽幽一嘆，而後又開始自憐，“哎，他就是欺負我啊，欺負我沒有娘家人，都離婚了，還往前妻爸爸的病床面前去盡孝，他怎麽就不去看看我爸爸呢。”
孟錦繡低着頭給她磨咖啡，心道：“誰知道人家是不是真的離婚了，如果沒離婚，岳父病了，肯定要去守着啊。再說了，人家即使已經離婚了，也是有舊日情分在的，去看一眼老人家也沒什麽可指摘的。”
“妹妹，你不如替我打個電話罵罵他前妻吧？就說她不知廉恥，勾引別人老公。”孟娉婷突發奇想，又出驚人之語。
孟錦繡手一抖，差點将兩片面包抖在地上。她奇異的瞟了孟娉婷一眼，這位姐姐到底在想什麽呢，人家不過去探望一位老人家，你就要生出這麽多事端來，還不知人家怎麽看你呢？
此刻孟錦繡真的很想開口勸一句：“堂姐，做人小三要有做小三的自覺，只會鬥狠是沒有用的，只會讓自己更快下崗罷了。當然，如果你騎驢找馬已經有更好的選擇，那就另說。不過，你想讓這老頭去看望你爸爸，你确定你爸爸不會先拿扁擔将這老頭子連着你一起趕出去嗎？”孟錦繡長長嘆出一口氣，頗有種家門不幸的唏噓感。
孟娉婷也沒逼着孟錦繡做那笑掉人大牙的事情，她目光一轉，轉到孟錦繡身上白色馬裏奧的T恤，她問孟錦繡：“妹妹，你這衣服在哪兒買的呀？挺好看啊！還有沒有，給我代購一件呗。”
孟錦繡答應她，“好，我下次給你買一件。”孟錦繡做出承諾，孟娉婷盯着堂妹的白T恤又瞧了半晌，問了一句：“這衣服不便宜吧？”
便宜不便宜還不就是一件衣裳，孟娉婷神神叨叨，孟錦繡哭笑不得。孟錦繡還沒說話，孟娉婷就開始自我炒作了，她說：“妹妹，我現在買衣服已經不看價格了，你看，我現在都穿新的，我那兒滿櫃子新衣服沒剪标簽的。老頭子說了，她叫我把以前的舊衣裳都丢了，他給我買新的。前一段時間，我還去巴黎定制了一件新羽絨服呢，很快就運回來了。”
孟錦繡低頭微笑，對堂姐的話表示贊嘆與理解。她勸道：“好了，你別生氣了，人家去探病，你要寬容一點，知道吧？”
孟娉婷對孟錦繡如此上道表示很滿意，她起身告辭，“妹妹，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一會兒老頭子該給我打電話約我喝茶了，咱們改天再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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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錦繡拉開門，笑道：“慢走啊，別鬧脾氣，你們好好的啊。”
孟娉婷才走，孟錦繡就長長籲出一口氣，孟堂姐平日裏活動範圍無外乎摸麻将和過來發牢騷，她連護照都沒有，是怎麽踏出國門的？謎一樣的孟娉婷，謎一樣的巴黎。唉，孟娉婷自己活得不累，自己瞧着都累。
送走了勖鏡青又迎來了孟娉婷，送走孟娉婷，孟錦繡方接了一杯咖啡坐下來，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此一番周折，讓孟錦繡生出一種琵琶女迎來送往的疲憊感覺。
孟錦繡坐下不過瞬息，電話就開始響，她低頭一看，是孟大狀。“喂，爸，甚麽事情？”
孟大狀在那頭道：“起床了啊？我特意打電話來檢查你有沒有睡懶覺。”孟錦繡心裏一個咯噔，這又是鬧哪一出，家裏天天跟大戲園子似的，個個都是名角，生旦齊聚，粉墨登場。
孟大狀信奉的教育理念是棒棍底下出孝子，孟錦繡從幼時到青少年時期都沒少挨揍。別家的小孩兒都愛看動畫片，什麽美少女戰士、大力水手，還有那個櫻桃小丸子，孟錦繡偏不，她只愛看披着武俠外衣的言情片。孟小姐五歲時喜歡看霹靂布袋戲，七歲時愛看新白娘子傳奇，八歲時愛看秦始皇和阿房女，九歲時迷上日月神劍，十歲時，見鬼了，她愛看盜帥楚留香。
孟大狀察覺了女兒不對勁的苗頭，想要扼制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孟錦繡根本瞟都不瞟動畫片一眼，她對那時候時興的游戲機也不感興趣。孟大狀為了改善女兒過于癡迷江湖兒女恩怨情長的複雜情結，他專程給孟錦繡重金買了個游戲機，游戲內容就是超級瑪麗跳方塊。這要換做其他小孩兒還不高興壞了，可，孟小丫頭掃了游戲機一眼，哼道：“我不喜歡玩游戲，我要去看楚留香。”
電視裏楚香帥白衣翩翩，笑容迷人，怎麽不比那小人兒跳來跳去生動多了，十歲的孟錦繡已經深深糾結在蘇蓉蓉、李紅袖和宋甜兒迷一般的關系裏面了，她早已看明白了，這三人都是沒希望的，因為楚香帥對她們都是一樣的。看，小小的孟錦繡早已明白，男人對自己內心喜歡的姑娘是不一樣的，不是特別好，就是，特別，壞。
孟大狀将電視機直接關了，孟錦繡小小的個子，發狂一般将她爹狠狠推了一把，嚷了一句：“你別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
孟大狀本就心有不滿，此刻一點子假惺惺的好脾氣早已耗盡，他跑到陽臺上拿了一根撐舉衣服的竿子看也不看就往孟錦繡身上抽過去，嘴裏念叨：“教你看電視，教你看些歪門邪道，教你不好好學習，我教你看......”
孟錦繡長大後常常想起那一幕，她其實也是恨得牙齒打顫的，甚麽學者教授，通通都是僞君子。還沒結束童年生活的孟錦繡已經認定，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這些高學歷的假正經，自己以後就偏偏要找個浪子嫁了，氣死他們。
有時候一場場生活摩擦劇，會讓兩個人之間的感情越來越模糊，甚至，會有剎那間想要捏死對方的沖動。至少，在彼時的孟錦繡看來，她與她爹的緣分已盡，可以說一句，蕩然無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