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長命(一更)

“還愣什麽神呢, 許是多年未見你,這陡然一見有些不知所錯了。”白郝邊笑着說邊走到盛婳身側替她掖緊被子。

盛婳回神,斂下眸子低聲喊了句:“沈二哥安好。”

沈蕪淵面上端着笑, 吹角微微勾起,便立在盛婳床頭,忽伸手拍了拍她發頂軟發道:“我看她這是不記得我了。”

力道不大不小, 但這突然的親昵卻是叫盛婳心中一悸, 愣愣的盯着他瞧。

沈蕪淵挪開手,便從懷裏拿出一封信件遞上:“這是盛大哥的信件, 我恰走過胡海,見了盛大哥一面, 他比之三年前, 長高了很多的, 也越發沉穩,老大人盡可安心。”

白郝眼盯着那信件, 手都有些微微顫動, 眼眸裏叫氤氲布滿, 一接過來便緊緊攥住, 止不住道:“好,好啊, 他好便好, 雖每年都有一封家信寄來,但總三言兩語便罷,他說的再好, 我都不信, 畢竟是胡海那樣偏遠的地方, 說好能有多好, 你既瞧見了他,說他好,那便是真的好啊。”

白郝位居高位,平日裏更是圭角不露,沉潛剛克,顯少似這般情緒外露,眼下的他不過是思孫心切的耄耋年老的老人家。

盛婳伸手拉住白郝的手,輕輕拍撫,輕聲喊了句:“外祖父。”

白郝才似回神,漸漸收了情緒。

沈蕪淵看了一眼道:“老大人,來前盛大哥便同我說了一聲,也就這一兩年的功夫,他便會遞折子回京,屆時你們再不必受骨肉分離之思......”

“當真!”白郝聞聲忙問道。

就連盛婳也張着檀口愣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沈蕪淵。

沈蕪淵勾了勾唇很是确信點頭道:“是,當真的,旁人說話不信,怎蕪淵說話您也不信?”

白郝立時便喜上眉梢連連道:“信,信!你說的我信,難得栢兒那樣的倔牛能想通啊。”

沈蕪淵轉頭看向盛婳意有所指道:“他放心不下阿婳身子,又體恤老大人年歲漸老,自該回京的。”

白郝聞聲點了點頭,他将書信展開,細細看了一眼,眼尾帶笑又遞給了盛婳,盛婳看了一眼,信上寥寥幾句報平安的話,當真寫了要回京的打算。

Advertisement

兄長要回京了,盛婳一字一句的盯着看,心中情緒漸濃,眼前也漸漸模糊,前世裏,直至死前,她都未能見到兄長的面,心中那樁憾事至今仍記憶猶新。

恰在此刻,方管事匆匆而來,在白郝耳畔低聲說了些什麽,白郝聞聲神色忽一變,立時便起身要走。

說了兩句便要離去,臨走時還不忘道:“蕪淵若是不急,今日便留在府上用膳。”

沈蕪淵笑意盈盈的點了點頭道;“蕪淵還有話要同老大人講,那便厚着臉皮在府上用膳了,您莫要嫌棄我吃得多才好。”

白郝聞聲笑着點了點頭,囑咐下人們務必服侍好,便出了院門。

一出院門,神色便一沉,皺眉問道:“确鑿之事?”

方管事點了點頭道:“東宮遞來的信,不會有假。”

白郝神色難堪至極,腳步不停便離去。

盛婳手捏着信件,還有幾分出神,細細摩挲着,額前忽然一疼,她一擡頭便瞧見少年白皙透徹,骨節分明的手。

“怎麽回事,這麽些年了,身子怎越養越壞。”沈蕪淵忽湊近盯着她瞧,仔仔細細的看她。

盛婳一擡眸便與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揉着額頭皺着柳眉,聲音裏帶着幾分怨氣道:“養病養病,養的不是身子,是病才對,我倒也想好呀,可這身子便是這樣,我能如何?”

沈蕪淵聞聲噗的便笑了,而後靠在床頭道:“還以為小病秧變成了小深沉,還好,還好,你這性子沒變。”

盛婳挑眉:“沈二哥的性子也沒變。”

沈蕪淵聞聲笑了一下,忽面色一沉帶了幾分認真看向盛婳道:“身子不好便請醫士,哪有選贅婿的,你兄長讓我帶話給你,這事荒唐。”

盛婳一聽這事,便想起門外跪着的人,好心情立時便散了,抿唇道:“醫士若靈,何至于選婿。”

沈蕪淵抿唇,忽從懷中掏出了個什麽往盛婳跟前一遞,盛婳看着他緊握的拳頭,皺了皺眉頭眼裏皆是疑惑:“什麽?”

“你自己打開看看!”沈蕪淵眉宇的那點痞氣,此刻越發濃了。

盛婳聞聲看了一眼,而後竟真的伸手去掰他的手,少年的手一如往常,不禁讓盛婳想起之前也是他拉着她在院子裏瘋跑的年歲。

手指頭一根根被掰開,除卻空氣,卻什麽也沒有。

盛婳怒視他道:“你诓我!”

沈蕪淵擡頭便又彈了盛婳白皙的額頭,雖是抿着唇笑,神色裏卻多了幾分認真:“我都能诓你,莫說其他人了,阿婳,身子不好咱就好好養,別将希望放在旁人身上,白家出了一個你父親那樣的人還不夠嗎?”

一說起盛安,氣氛便忽沉了許多,盛婳眸光閃了閃道:“沈二哥,也就幾年的功夫罷了,有這麽一個人在,外祖父多少能有些盼頭,總好過見我身子一日日變差,他一日日傷心的要好的多。”

沈蕪淵仿若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手掌又握拳到她眼前。

盛婳抿唇:“又要騙我?”她撇下腦袋道:“我再不會受騙了。”

沈蕪淵這回沒再多話,只張開手掌,一枚雕琢玲珑的白玉質地的長命鎖便坦露在眼前。

“好好收着,這東西我當時見了,就覺得該是你的東西,阿婳,活的久些......”

盛婳聞聲嗓音有些發啞,活的久些,這話除卻沈蕪淵敢這樣直白毫無遮掩的說出來,再沒有旁人講了。

盛婳手握着玉,觸手生涼的感覺自掌心散開,她擡頭忽問:“你可回過沈家了?”

沈蕪淵身型一滞,不過片刻又恢複如初,輕咳嗽了一聲,恍若無事一般道:“命人去送過信了,估摸着該收到了。”

這意思便是還未回去,盛婳啞然,有些哭笑不得,這人不願意走,盛婳也不好趕人,倒是沈蕪淵自己自覺,又說了幾句便起身要走。

“你先睡會,我回府看一眼去,免得鬧翻天了,不過還是要留我飯的,我今日必是要來用膳的。”說罷便甩了甩袖子離去。

只是人走到珠簾前又頓住:“門外那人我替你驅趕了,心軟也要有個度。”

盛婳聞聲眼睫一顫,對那人她倒是真沒什麽心軟,雖覺得冤枉卻并未多說一句,只道了聲“多謝。”便罷了。

沈蕪淵經過長廊時,恰與陸衷撞了個正着,陸衷先是一怔,沒想起來他是誰,倒是沈蕪淵笑了笑道:“你是陸衷?”

面前少年雖有幾分面善,可陸衷卻想不起是誰來,不禁皺眉道:“是,在下陸衷,你認識我?”

沈蕪淵挑了挑眉頭笑了一聲,少年英氣十足道:“能在白府自由行走的外男,我想不出第二個。”

陸衷皺眉看向他,你不就是第二個?

“不知閣下是?”

沈蕪淵抿唇自報家門:“沈蕪淵。”

這名號在京城甚是響亮,當年幾乎是将滿京城世家都鬧翻天了去,陸衷一瞬間便反應過來,而後躬了躬身打了招呼。

“我還有事,待改日與你一聚。”沈蕪淵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又道:“你家弟的事,我略有耳聞,他如何确實非外人能道,但他讓老大人與阿婳為難,你身為兄長應當管教,你若是管教不得,那總要有人來,是不是?我先與你打聲招呼,為防止出手重了,不小心誤傷了誰,免得各自都心有不快。”

說罷,也不管陸衷面上是什麽顏色,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便勾唇離去。

陸衷回過神來,便瞧見少年衣袂翩翩的衣角,手不住細細摩挲,焉生想錯了,楚斟不足為懼,最該憂心的是這位才對。

這位的混不吝是滿京城無人不知的,雖去南遠磋磨幾年,但如此看,心性當并未收斂半分,他不禁想起盛家那兩位,以往便算了,若是以後再招惹婳婳,莫說是盛歡許氏了,便是盛安都未必有好果子吃......

他抿唇看向一旁的書伺與明盞道:“去看看他是不是還在門口,若是還在,便敲暈了架回府去。”

書伺與明盞對視一眼,自覺自家公子這回是下了決心了,忙點了頭應是。

只是有些事不禁琢磨,天還未黑,便有一封信遞進了白家,方管事拿着信件時眉頭微微皺起,直覺得是個笑話,盛家那位竟也敢如此,當真是住久了盛家,真當自己是正統主子了。

一個私生女的生辰,也敢辦生日宴,也不知是想打誰的臉,就是不知這事盛大人知不知曉,方管事心頭一動,招來一小厮,耳語不知說了些什麽,那小厮聞聲一怔,有些不确信道:“方管事,當真要這樣說?這怕是......”

方管事眼裏有些很意抿唇道:“說,尋人多的地方,大聲的說,最好是散朝時,或是酒樓裏,看看是誰家不要臉面,欺負我家姑娘心善?焉不知有我這老閻羅替姑娘清道。”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