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菩提(二更)
楚斟一直心不在焉的看着門口, 怕他們回過神來生變,直到盛婳出現,才輕松了口氣。
盛安今夜也在, 到底是盛婳的親身父親,這樣的日子,他自是要在一旁看着的, 這算是頭一回離楚斟這樣近, 方才便細細的打量了他的眉眼,雖不算出挑, 但也生的不錯,方才問話他也瞧出來了文采方面也尚算可以。
“婳婳來了呀。”盛安伸手便想将她招呼到自己身側。
盛婳喊了聲父親, 而後微微躬身, 沖在場人紛紛作揖行了禮, 她粗粗的看了一眼,并未瞧見沈蕪淵身影, 只微微顫顫了眼角, 而後便恍然無事一般。
今日楚家除卻來了楚從墨夫婦, 還來了一人, 便是楚家的當家人楚從文。
白郝客套了兩聲,怎想楚從文還喋喋不休個沒完, 白郝便擺了擺手道:“今日人都在, 便行禮吧,她身子剛好些,禁不得折騰, 還望各位見諒。”
楚從文連連點頭道:“是, 老大人說的是, 那便不耽擱了, 快行文定禮。”
他們八字早便和過,媒人在場只堪堪走了個過場,面上是端着笑,倒是給這有些嚴肅的場景添了幾分喜氣來,命人将楚家的禮一一端上,便約出幾句吉祥話來。
随即便讓楚斟走到盛婳身側,兩人站在一起,竟真似金童玉女一般出奇的般配,楚斟從懷中取出一禮單承上,謙謙溫和道:“這是三金數,五匹帛與鹿皮也在其內,先生請過目。”
說着便接過一旁小厮遞過來的一匣子珠寶,呈交給了方管事。
白郝只瞧了一眼,便揮而讓一旁點珠也呈上一疊衣冠回贈,上頭還平放着一張紅信,楚斟知道,那是盛婳的庚帖,他眼角略瞥了一眼一旁的盛婳,接過衣裳小心翼翼的捧在懷裏,雖知道不大可能是盛婳親手所制,卻也毫不在乎。
媒婆在一旁喜道:“禮既已換成,那便請兩位來落婚書。”
楚斟正猶豫着要不要先動,便見一旁的盛婳已先一步走了,楚斟忙趕了上去,兩人在書桌前執筆,紅信上落字,媒人念一句,兩人便寫一句,直至媒人道:“謹遵臺命,至此禮成!”才紛紛停筆。
恰在此時,廳內的大雁是時的鳴叫了兩聲,媒婆立時便讨喜:“天定的姻緣,瞧瞧大雁都知讨喜來了。”
話音一落,在場人皆是喜笑顏開,就連白郝眉眼都笑開了,揮手便讓方管事打賞。
盛婳輕松了口氣,斂下眉宇,本以為憑那人許是要弄出些亂子來的,卻未想到如此順遂。
“二姑娘,這是給你的。”耳畔忽傳來楚斟的聲音,她低頭看去便瞧見一紅瑪瑙的珠串呈在自己眼前,有那麽一瞬,盛婳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珠串就罷了,竟也是紅色。
見盛婳發怔,楚斟舉着的手有些局促,怕她不喜歡忙道:“眼下這是楚斟最好的東西了,待以後,我定送你更好的。”
他只當盛婳是嫌棄這珠串寒酸。
盛婳擡眸便瞧見楚斟謹小慎微甚是小心的樣子,低聲嘆了口氣,便接過,垂首道了聲謝:“不必了,很好看,我很喜歡。”
“杏枝!”盛婳喊了一聲,杏枝忙将今日那木盒子呈上,盛婳并未打開,只是遞給他道:“這是贈禮。”
屋子裏一片和樂歡祥,今日日頭也和美很是高照,沈蕪淵姍姍來遲,卻在門庭處停了腳,他聽見裏頭媒婆高聲歡賀禮成,這聲音竟莫名刺耳的很,那小厮正要掀簾,卻被沈蕪淵叫停了。
阿肆有些詫異的看向沈蕪淵。
沈蕪淵捏了捏掌心,将手心中的玉佩遞給了阿肆道:“替我送給你家姑娘,便告訴她我來過就是了。”
說罷便不等阿肆反應,反身便離去,只是背影匆匆好似逃也似的,直看得阿肆直撓頭:“真是奇怪了。”
白府今日喜氣迎來祥和一片,可城郊軍營外卻有人死裏逃生,險些命喪當場,
寧去一聲冷汗的将陸焉生從高臺上扶下來,見他嘴角滲血,忙替他擦了擦,可抵不住陸焉生口中源源不斷的血水,很快便染紅了錦帕。
“公子,何必這樣拼!今年不成,咱還有明年呢!”寧去勸道。
陸焉生歇坐在地上,強壓着心口處的腥甜,眼尾發紅,手因着方才用力過甚許是脫臼了,此刻疼的他冷汗直流,他等得,可婳婳等不得了。
高臺上只聽判員高聲宣道:“三比,陸焉生勝,入四選!明日午時再選!”
寧去聞聲幾乎熱淚盈眶,公子三比對的是個人高馬大的彪形大漢,年歲估摸着都年近三十了,這樣的人本不該與公子比,可這人偏偏就成了公子的對手,這裏頭要說沒有些什麽,寧去是怎麽也不肯相信,本以為許就此落敗沒了希望,卻沒成想自家公子寧願承斷臂的風險,也終是謀的扭轉局勢的機會反敗為勝了,這樣的結果,叫寧去怎能不喜。
“公子,咱贏了!贏了!”寧去高興歡呼道。
陸焉生只理所應當,他看了眼天色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寧去看了眼遠處的滴漏才道:“快申時了!”
話音一落,便見陸焉生強忍着痛意起身,這一舉動,驚的寧去是一身是汗:“公子,您這是要去哪啊!”
陸焉生看了眼疼得發麻的左臂,忽眯了眯眼,在寧去的震驚中竟猛一用力扭了下,只聽咔吧一聲響,陸焉生倒吸了一口涼氣後,手也不知是斷了還是如何,只是無知覺的垂落在一旁,但見他臉色,應當是不大疼了。
齊誦抱胸悠悠的走來,見他對自己如此狠厲,不禁輕啧了一聲道:“你這是不要命了?”
齊誦今日并未參賽,他今日來不過是湊個熱鬧看看戲,許是知道陸焉生今日在,才急匆匆的跑這一趟,見陸焉生要走,齊誦自也不想要待下去,忙便要追趕着一起。
陸焉生上了馬,忽将腰間長劍取出猛一用力向齊誦揮去,那劍正紮在了齊誦的腳邊,只見陸焉生失了耐心一般道:“膽敢再跟,我便要你的命!”
說罷便調轉馬頭朝着軍營外駕去,齊誦見他急匆匆的背影,眼底興趣更濃,随意牽了一匹馬便跟了上去。
既行了禮,盛婳精神不大好,便沒陪着多呆,淺話兩句便正要離去,在場人也都莫須,這是此刻忽聽一人說話道:“這天色正好,阿斟陪着婳婳去院子裏鬧一鬧呀,年紀輕輕的,該有些活氣兒。”
盛婳皺了皺眉頭,一瞧才發現是今日一直沒說話的楚夫人,不說話則以,這冷不丁忽說這話,倒是叫人尴尬,便是已訂了婚約,但體統規矩還是在的,這是白家,有些話倒不是這樣能輕飄飄說出來的,再者,早先白郝便道明了她身子不好,這楚夫人是全然沒在意?
白郝皺了皺眉頭,只目光一掃,氣勢忽的便震懾住楚家兩兄弟,楚從墨忙按住一旁還想說話的夫人,怕她再說出什麽不成體統的話來。
白郝沒言語,盛安卻是說了話道:“婳婳身子不好,見不得風,楚夫人不知曉嗎?”
楚從墨連連應聲道:“知曉的,知曉的,只是內人未見過這樣的場面難免露怯,盛大人見諒才是。”
楚斟皺眉看了一眼自己母親,眼裏都是勸拒,怕盛婳多想,忙上前一步輕聲道:“我母親沒旁的意思,你莫多想。”
盛婳莞爾一笑,只是這回沒再說話,态度端的很是清楚,今兒她确實能說句話來緩一緩楚夫人的尴尬,可她卻不大願意,旁人都沒将她的事放在心上,還想着讓她出去吹吹冷風,她倒也不必顧忌了她有沒有臺階下,而後只是沖衆人微微福身便躬身離去。
出了院門,杏枝便撅着嘴道:“這楚夫人真是不會說話,母子兩人,奴婢怎瞧都覺得不像。”
點珠左右看了一眼罵道:“你這丫頭怎什麽話都敢講!”
盛婳只抿了抿唇,擡眸看向長廊,見遠處站着個人,一眼便知是在等人,待瞧清了不禁皺了皺眉頭喃喃道:“陸大哥。”
陸衷也瞧見了她,擡步便向着她走來。
盛婳先微微颔首才問道:“陸大哥是在等我?”
陸衷含笑點了點應道:“是等你,你今日行文定禮,我雖不算是你兄長,但也算是看着你長大的,該送你一禮的,便祝你萬事順遂和美。”
說罷便從懷中取出一錦囊來。
盛婳定了一瞬搖頭道:“有陸大哥這話便是最好的禮了,我怎好在收什麽禮。”
見盛婳推拒,陸衷便将錦囊呈在了掌心道:“這東西費了許多心思,你不收,豈不是白費我這功夫了?快收着吧。”他頓了頓又道:“今日先生安排的功課我還未瞧,為等你我可是等了一個時辰呢。再不回去叫先生知曉該讨罵了。”
見她如此說,盛婳便也無法,尤見他将要松手,忙伸手接着,待東西到了掌心,才忽覺自己中了招。
陸衷點了點她的掌心道:“菩提生福,願你歲有昭和。”
盛婳瞳孔猛然皺縮,呆呆的看向陸衷,可陸衷已轉身悄然遠去,盛婳深吸了口氣,撥開錦囊,一串紅豔似血的菩提珠串便躍然掌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