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風乍起

太平微微有些愣怔,然後低聲喚道:“薛紹。”

薛紹低下頭,一寸寸地吻着她的長發,修長的指節插.入她的發間,一下一下慢慢地梳攏着,啞着聲音說道:“我曉得……今日我什麽都不會做的。”她身上還帶着傷。

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畔,聲音也有些克制的喑啞。太平微微擡頭,有些疑惑地喚了一聲薛紹,想說自己并不妨事,卻被他牢牢按在了懷裏。他緊緊閉了一下眼睛,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然後俯身在她耳旁,略帶幾分艱難地說道:“莫要說話。”

他不敢再聽她說話,他害怕自己會按捺不住。

太平微微垂下頭,執起他的手,然後輕輕吻了吻他的指腹。

薛紹指腹上帶着薄薄的繭,擦過唇瓣時,便會帶起一些細微的麻。她微垂着頭,那雙漂亮的鳳眼半開半阖,長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扇形陰影。她本想說自己今日不妨事,但薛紹多半是不會理睬這句話的,那就唯有……

薛紹猛然僵直了身體,又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公主!”

他倏然抓緊了榻上的錦被,用力将它揉皺,指節也微微有些泛白。他微微仰着頭,不敢去看她的動作,卻能感覺到她在細致地吻着他的手指頭,一根一根地,極是溫柔。

他艱難地喚了一聲公主,想要對她說些什麽,卻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太平柔軟的唇瓣落在他的指腹上,又漸漸落在他的手心裏,清清淺淺的呼吸吹拂着他的手,隐然帶着一縷悠然的甜香。他漸漸紅了眼睛,腦中翻來覆去地只剩下一個念頭,卻又是他必須要死死抑下的念頭——

他對她,動了欲。

她身上的大氅已經無聲無息地滑落,只剩一件薄薄的單衣。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這一切,卻又連稍稍動一動都不敢。他不敢在這樣的情形下對她做些什麽,那會讓她傷上加傷。最終他艱難地地擡起手,将她按在懷裏,有些喑啞地說道:“莫要亂動。”

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也有着艱難克制的沙啞。

太平低低喚了一聲薛紹,又垂首在他耳旁說道:“薛紹,我一直都在等着你。”

這十個字在薛紹耳旁轟然炸開,如同燎原的烈火一般,将他一切多餘的念頭都燎燒得幹幹淨淨。他将她緊緊地按在懷裏,啞着聲音反複說着一些話,卻連他自己都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麽。太平低低嘆息一聲,伸臂環抱住他的腰,枕在他的肩膀上,低聲喚道:“薛郎。”

不……

薛紹微微仰起頭,用力将她按在懷裏,額頭上滾落大顆大顆的汗滴。在那一霎間,他心中如同有烈火在燎燒,耳旁反複回蕩着那一句薛郎,再也聽不進任何字句。

公主……她……

他艱難地低下頭,一寸寸吻着她冰涼的長發,又一寸寸地吻着那雙漂亮的鳳眼。她的眼睛能看穿他的心事,也能看清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他不能……薛紹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拉過旁邊的錦被,将她牢牢裹在了榻上,啞聲說道:“……公主該安歇了。”

太平低低唔了一聲,略微掙紮幾下,卻被他牢牢按着不能動彈。

她有些微惱地擡起頭,卻發現薛紹緊緊閉着眼睛,大顆大顆的汗滴沿着鼻梁和面頰滾落,喉結上下滾動着,似乎極為難受。她想要擡手拭去那些汗滴,卻被錦被牢牢地裹着,半點都動彈不得。

忽然之間,太平有些心軟,也有些微微的憐意。

她慢慢地阖上眼睛,呼吸也漸漸變得清淺。

許久之後,薛紹才慢慢地起身,吹熄了燭火,然後回到太平身旁躺下。

她大約是睡熟了,一動不動地躺在他懷裏,呼吸聲清清淺淺,也很是平緩。他凝神望了她片刻,然後擡起手,修長的指節顫抖着拂過她的面頰,又慢慢滑落到她的唇瓣上。

他記得方才她吻他時,那裏是怎樣的溫熱和柔軟。

他很想親自嘗一嘗這種滋味,但眼下卻不能這樣做。因為這種事情一旦開了閘,就會像滔天巨浪一樣席卷過來,無論他再怎麽壓抑自己的念頭,恐怕都會克制不住。

要等到她傷好之後……

薛紹緊緊閉了一下眼睛,俯身吻了吻她的面頰,指尖微微發燙。

這一夜薛紹睡得并不安穩,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

第二天他醒來時,天還沒有亮。太平安安穩穩地睡在他懷裏,長長的羽睫微微顫抖,似乎也做了一個不好的夢。他側頭望着沉睡的公主,指尖拂過她的眼角,目光漸漸變得深邃暗沉。

昨天夜裏,他對她,動了欲。

這個念頭升起的剎那,薛紹心中又騰起了一股火,燒得他有些心神不寧。他艱難地起身,又披上外袍,推開房門走到外間去。外頭落了一地的雪,大約能讓他稍稍平靜一些。

太平無知無覺地睜開眼睛,有些微微的懊惱,又有些說不出的悵然。

等天光漸明之後,外間才有幾個侍女走了進來,服侍太平起身梳洗。

太平瞥了一眼自己的傷足,又望着銅鏡中等待梳妝的自己,忍不住微微有些氣惱。她揉了一下自己的足踝,卻疼得嘶了一聲,于是便不敢再動,乖乖地半倚半靠在榻上,等侍女替她梳妝。

一位青衣女婢叩門進來,手中捧着賬冊,逐字逐句地禀報着時下的境況。她說得很仔細,包括太平名下的鋪面田莊仆役婢女全都羅列地相當清晰。太平仔仔細細地聽完之後,統共就只聽出了八個字:她終于不再拮據了。

原先陪嫁的産業經過一年之後,約莫已經翻了兩翻;而阿耶新近賜給她的那兩千餘封邑,又源源不絕地給她帶來了不少進項;加上西域那邊……有些東西,就算是安西都護府,也不得不讓她沾手。

太平接過賬冊,大致浏覽了一遍,又遞還給那位青衣女婢,然後說道:“你全權處置就好。”

青衣女婢應了聲是,又對太平說道:“驸馬一早便出門了,也不知去了哪裏。”

太平想起薛紹臨走前踉跄的身影,搖搖頭,嘆息道:“他大約是到郊外騎馬去了。好不容易有一次長假,我也不能總拘着他。服侍我起身罷,今日怕是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青衣女婢應了聲是,然後又說道:“方才外間送來了一張拜帖,說是有位小郎君要來拜訪您。”

太平一時間沒想起來,她在長安城還認識哪一位小郎君。

青衣婢女又說道:“落款是崔家的人。崔湜。”

崔湜?

太平微覺得有些驚訝,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自重生以來,統共就和崔湜見過一次面,從頭到尾加起來的時間還不到兩刻鐘。這一世的崔湜對她而言,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陌生人。

但眼下,崔湜卻遞了一張帖子進府,說是想要見她?

太平略加思忖,又問道:“是想要見我,還是想要見驸馬?”她記得上回崔湜同薛紹相談甚歡,便想着或許崔湜是借着見她的名義,求見薛紹也不一定。

青衣女婢猶豫片刻,才說道:“我瞧着送拜帖的那位小厮,頗有些斬釘截鐵,一直在強調自家郎君想要求見太平公主,不大像是想要迂回求見驸馬的樣子。”

……這可真是有些蹊跷。

太平擱下那張帖子,微微點頭說道:“我記下了。等崔湜來時,你們用肩輿擡我到前頭去罷。”

太平梳洗用膳之後,便騰出手來,開始處置昨日遺留的事宜。昨夜她遣散完阖府上下的丫鬟仆役之後,連府丞府令也一并遣散了,今日勢必要給宗正寺一個交代。而她那位宗正卿表兄也派人過來問話,說是要讓她親自同他解釋清楚。然後她需得派人送信去河朔一帶,将那支殘兵給帶回來……

她忙了約莫三四個時辰,便聽見外間來報說,崔湜到了。

崔湜今日似乎是有備而來。他非但給太平遞了拜帖,還給她帶來了兩封引薦文書。那兩封引薦文書上,一封落款是崔挹,另一封的落款則是崔仁師。他将那兩封書信遞給太平之後,便安靜地候在一旁不說話,等待着太平的下文。

太平目光逐一掃過那兩封文書,漸漸地感覺到有些訝異。

崔挹是崔湜的生身父親,時下官居戶部尚書。

崔仁師是崔湜的祖父,貞觀年間曾官拜中書侍郎,距離宰相僅有半步之遙。

這兩封引薦文書上清清楚楚地寫着,想讓崔湜走太平公主的門路,等科舉之後,便進弘文館。

太平一字不落地看完了那兩封文書,眼中的訝異之色更深了。她指着其中一封文書說道:“這兩封文書除了落款之外,每個字句都一模一樣,而且措辭頗顯生嫩,似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略微擡起頭,望着崔湜,等待他的解釋。

崔湜微微點頭,道:“不錯,這兩封文書,全部都是出自我之手,然後請阿耶和祖父落了款。”

他上前一步,向太平長長一揖,然後一字一字地說道:“我想要走公主的門路。”

太平被他驚了一驚,下意識地問道:“這是為何?”

崔湜低垂着頭,幽幽地說道:“因為您很強。”

他一字一字說得很是鄭重,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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