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配與小白花

杜若松沖母親點了點頭,又舉起拳頭放在嘴邊懶懶的打了個哈欠,“那便這樣,媽,天晚了,你也早點休息。”

杜母笑笑,“知道了,快去歇着吧,瞅瞅你眼底的青黑。”

杜若松與杜母倒了別,順着記憶走到了自己房間,準備讓妻子燒上水,自己先泡泡腳解解乏再睡。

這時四月恰好房間裏泡腳,房裏沒有丫鬟,任何事情都得自力更生,。

杜家不算大富之家,卻也是書香門第,丫鬟小厮總是不缺的,但雖身為港城中的新興家族,杜母卻極其注重古禮,新婦就要自力更生,更要親自照顧丈夫,伺候婆婆,因此顧瑩瑩房中不僅沒有下人,她還要晨昏定省。

十六歲的小姑娘身子還沒發育完全,而且她身體底子本來就不好,每日晨昏定省不說,又留過一次産,徹底傷了身子。

四月過來的時候身體素質調成跟她一般的,每日腦子總是昏昏的,不舒服。顧瑩瑩的身子又太過纖弱,還是小腳,走起路來飄飄蕩蕩的,似乎風一吹就能刮倒。

她用一旁支架上搭着的白巾子擦了腳,踩着放在一旁的繡花軟鞋,準備将洗腳水倒出去。

杜若松回房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

她穿着白色的睡衣,一頭如墨的青絲用簪子松松挽者,露出白嫩香頸,眼角帶着困倦的潮紅,朝他撇來的那一眼,懵懂中帶着風情……正如詩中所言,恰似那一低頭的溫柔,不勝涼風般的嬌羞。

杜若松看失了神,随即又搖了搖頭,她美則美,但這種美失了活力,看的久了便覺得貧乏,所以他初見鄭宛如便驚如天人,立在淨水之畔的她像塵世間最幹淨的一縷清泉……

四月端着水,起身就看見杜若松,“你站在那兒幹什麽?”

她狹長的眼睛微微擡起,十七八歲的年紀,眉梢眼角的風情遮都遮不住,杜若松心頭一軟,“我幫你倒水吧?”

四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将手裏的木盆松開,“你想倒便倒吧。”人家想幹活自己也不能攔着左右還能輕快點,這樣想着,四月慢悠悠走向梳妝臺,将頭上的木制簪子取下來,青絲如鋪展開的畫卷一樣,慢慢垂落。

将水倒了出去,杜若松擦了擦手進房間,四月正在用木梳梳開散了一背的頭發。

挽起時,發若堆雲,松散時,卻也如長卷一樣蔓延至心頭。大概夜晚時萌生情愫最好的時間,也或許是因為這畫面真的很美,杜若松又是一個感性至上的詩人,很難不生出別的想法。他又想起今天中午所見,她那麽委屈……原來她并不是枷鎖的代名詞,她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

這副晚睡卸簪圖給杜若松的震撼真的非常大,他曾經為鄭宛如作過一副畫,畫裏她穿着一身白色波點裙,在百花齊放的園中輕輕梳弄着卷發,他以為這樣的潮流是美。殊不知古典給人的視圖上的感覺更是震撼。

“分明豆蔻尚含香,疑似夭桃初發蕊”杜若松喃喃念到。

四月聽到這句,美目流轉,“你不是喜歡近代詩歌麽?詩詞這東西,你也喜歡?”

“你這話錯了,知識不分國界。”突然想起自己妻子家在老城也是書香門第,杜若松不免起了紅*袖天香,枕畔溫軟的心思,“在家通常看什麽書籍?”

“父親和哥哥有什麽書我看什麽書。”四月如是答道,“在家總是無趣,難免看的就多了。也常讓丫鬟們去買些旁的書。”

“哦?小說嗎?”,杜若松來了興致,“你喜歡什麽樣的小說?”

“小說看得倒不多,總覺得真真假假的,融不進裏面人物的悲歡離合。”四月用帕子秀氣的打了個哈欠,“不過倒是有些詩歌挺喜歡的。”

“哈”,杜若松一笑,“你喜歡什麽?”

“最近腦子昏昏沉沉的,旁的記得不太清楚。”她的聲音突然傷感了起來,“我只記得那句詩,我很喜歡……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四月沒有念下去,突然低下頭,“我不喜歡看一些小說,是因為我總希望自己的人生是一出圓滿的歡合。”

杜若松的心也随着她的低落的聲音而糾了起來,他聽懂了她的潛臺詞,心裏突然湧上一種怪異的心痛感,“為什麽,你不早說?如果你早說的話……”,他停了話,手卻摸着她的秀發,順着腰蔓延下去,沒多會兒四月推開他的手,“先梳洗梳洗吧,我去幫你倒洗腳水。”

本來被推拒,杜若松心裏還不大高興,但見妻子一副羞澀莞爾的可人姿态,心裏又不知為何生出了一番期待的心思。

四月晃晃悠悠的端了一盆水進來,剛蹲下身,卻腳一扭,水倒了杜若松一身,她急忙用帕子擦了幹淨,“都是我不好,小腳站不穩……”

軟玉溫香在側,杜若松也沒發火心思,又聽她說起了小腳,心裏一陣愧疚,從床沿處起來扶着她上了塌,脫下她腳上勾着的軟底繡鞋,便道,“從前只知道你裹了小腳,倒沒見過,你……疼不疼?”

不得不說這風流才子讨好起人來還真有一套,四月低下頭,等着看他一會兒的表情。

秀足羅襪,沒看到三寸金蓮之前,杜若松還是很期待的。但等看到之後……這般畸形的腳,足以将今晚的一切旖旎都抹去,他猛地後退一步,力氣大的連帶着讓床上的四月都甩在了一邊。

他一口氣提在胸口,呼不出來,睜大眼睛看着四月,又看看她粽子一樣腫起的,紫色的,畸形的,看不出原本模樣的腳……明明她的臉這樣漂亮,這樣美好!

“你……”四月作勢爬起來,他卻突然後退了兩步,“別靠近我!你別靠近我!你是糟粕,你是枷鎖!我……我不能!”,差一點,差一點,他差點對不起宛如,差點放棄了自己的追求,他怎麽能對一個媒妁之言的妻子起了憐愛的心思?她就和她已經扭曲變形的腳一樣,是該他拯救的,而不是該他攜手與共的。

四月勾起嘴角,聲音涼的像今晚的月色,“我不靠近你……杜若松,你這麽自私,我永遠不會想靠近你。”

杜若松再不敢看她一眼,着急忙慌地跑掉了,四月努努嘴,瞧人沒了,這才準備出去關門。

杜若松不算十惡不赦的人,他只是個道德女表,這種人心裏有他的傲氣,而顧瑩瑩想要的,就是摧毀他的傲氣,摧毀他的信仰,就像從前的顧瑩瑩一樣,所有人都認為她的存在是個錯誤。

正要關上門的時候,上頭卻突然傳來一道男聲,很渾厚。

“你恨杜?”是牧城,“顧小姐,我覺得你不該這樣?感情是雙方的事情,杜既然已經和鄭小姐兩情相悅,你做再多的事也于事無補?”

四月原本還有點高興的臉立馬拉了下來,“這是我和他的事,與你何幹?”她本想将門扣上,可

外頭那男人卻直接伸手擋了進來,“鄭小姐懷孕了,你不知道嗎?我看顧小姐對杜也不像有感情的樣子,又為什麽要迫害一對有情人?”

“究竟是誰迫害誰?”四月氣的發笑,“他與鄭婉如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嗎?當他與鄭宛如紙筆傳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正躺在醫院冰冷的床上生死不知?你認為我在迫害他們,難不成身為一個女人,我挽回自己的丈夫,挽回自己孩子的父親,是錯誤的嗎?還是男人跑了只怪我沒旁的女人有魅力,勾不住他?”

“他想離婚,我并非不答應”,說了一大串,四月好容易喘了口氣,“既然你是他朋友,就請你告訴他,離婚可以,但不是那些似是而非的理由。他追求真愛?追求真愛之前有沒有考慮過他已已經上過了自己家裏不通詩歌的粗俗妻子?”

牧城被她說的一愣,正要開口,四月卻趁他愣神期間将門關上了,“今天說話有些粗俗,你生氣便生氣吧。左右你是杜若松的朋友,以後不會再見了。”

她關門太早,自然沒瞧見門外那人錯愕又悔恨的眼神。

杜若松又是接連幾天不着家,他去鄭宛如處尋求了安慰,因為這次歸家之後杜若松渾身的不對勁,鄭宛如更是使出了十分力氣哄她開心,原本優柔寡斷的文人又化在了這纏綿的繞指柔裏,忘掉了腦海裏醜惡的腳,也忘了那個之前他還為之流淚的孩子,這兩人詩詞相伴,忘卻人間無數憂愁。

在這當口,港城最近一份報紙又大麥了起來,原本已經該快倒閉的報社,靠着最近幾期稿子,絕地而起,鹹魚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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