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配與小白花

四月的房間已經熄了燈,裏頭靜悄悄一片,外頭卻是火把通明,紛雜吵鬧。

心情太急迫的杜母并未注意到此刻的不同尋常,帶着幾個女眷進了房間,直逼四月寝室內的床榻上,似乎已經料定兩人在行那事。

她和幾個本家媳婦,氣勢全開的往前走,一把掀開了那鼓鼓囊囊的床帳子,嘴巴正鼓的跟青蛙一樣,手裏拿着一根成年男人手臂粗細的棒子就等着看見人往上砸過去……

正是夏天,節氣不太好,又是一窩人擁在一起,火把擎舉的老高,暑氣中帶着些騷熱,早有些二流子不耐煩了。這些人哪來的同族人同仇敵忾的氣節,不過是聽見哪家媳婦有人偷情,來看着熱鬧,順便占占眼睛上的便宜罷了。

左等右等等了半天卻不見人出來,外頭又喂了半天蚊子,後悔死這件苦差事了。

巧在這時候,見前方出不遠有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正端着一盆水準備倒了,想來是晚間剛洗了頭。問過了族長以後,派了一個小毛豆過去,問要點水喝着解渴。

不多時,那女人搖搖曳曳的提着壺水并帶着那小毛豆回來了,等湊近了一看,族長才覺得這女人似乎和老三家那媳婦兒有些眼熟啊!杜若松在這一輩族人中行三,老一輩的一般都會這樣稱呼他們。

“老三媳婦,你,你怎麽在這裏?”,老族長胡子一抖,腦子迅速就轉了起來。

四月将尚還濕漉的頭發薅到腦袋後面,“我在家裏洗頭,有什麽不對嗎?”,她擡頭看着老族長,眼波流轉,讓幾個二流子看呆了,心道杜老三真是傻了,為了個寡婦,連這樣活色生香的媳婦都不要了。

“……”老族長僵持了一下,不知該說什麽話,抓奸抓奸,奸在哪?

“還不知道大晚上的,老族長帶着這麽多人,來我的房間,是想做甚麽?”,四月低頭,露出纖細的脖子,充分彰顯了女性弱勢的一面,“我又是獨自居住的弱女子,族長若不好好交代了,我心中甚至難安,恐怕得報了我的兄長。”

“老三媳婦,都是一家人,你這……”,老族長還沒說完,在屋裏遍尋不到的杜母已經帶着幾個本家媳婦出來了,見着四月就是一陣驚愕,“你,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婆婆怎麽和老族長問一樣的話”,她低低笑着,向來溫和固定的面孔在火把的映襯下,竟然慢慢鮮活了起來,“這裏是我的家,我不在這裏,在哪裏?”

杜家半夜事兒鬧的大了,引來了不少夜貓子的觀望,府裏的下人雖把門關上了,但擋不住爬牆的路人,更擋不住急于深扒這件事兒的記者,默默蹲守在牆角,估計已經喂了大半夜蚊子了。

巧在這時鄭宛如并杜若松也正往回趕,這幾天報紙上的是鬧的大了,明面上不說,心理上倒底是慌的。

他們只是追求愛情,又不是蠢蛋,如今好像正有一個幕後推手正在把這件原本簡單的事情推向到一個不可想象的地步。

已經到了半夜,杜家四處皆是燈火通明,一個個長裙短褂的女人與四月并立在一處壓着她,拿着火把的男人并立在另一處,雙方半天都僵持不下。

“顧瑩瑩,你大半夜的,不在房間裏睡覺,不是偷情是什麽?”,杜母氣急,安排好的事情沒了着落,反倒被顧瑩瑩将了一軍,罷了罷了,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左右媳婦是個軟和人,又沒有父兄撐腰,她現在氣勢硬上幾分,只需逼的她乖乖承認偷人。

已經到了最後撕破臉的時刻,四月也不再裝什麽溫婉,厲聲道“大晚上不在家便是偷人,那這裏的媳婦有多少個是大晚上不在房裏的,婆婆不也是大晚上不在房裏的嗎?難不成婆婆也偷人了嗎”

杜母被她說的心頭一梗,好半天過去才用陰冷的眼神望着她,“好一個顧瑩瑩,我從前竟沒發現你是一個如此巧舌如簧的詭辯之人,怪我瞎了眼。”

四月一笑,“從前也未想到婆婆是這種人。”

杜母氣急,“今兒這麽多人,你承認也得承認,不承認也得承認。你偷情在前,即便今兒個我讓人将你沉塘了,你兄弟也半個字兒也不敢多說的!”

“婆婆這是用計不成改用強了?”,四月冷冷瞥她一眼,“我操持家業,晨昏定省,即便被丈夫厭倦都沒有生出二意,你說納妾我同意,你說抱養我同意,你說什麽我都同意。我可有辦點事情對不起你們杜家?”

杜母聽着這樣說,到底沒全泯滅了良心,只道,“你只需承認了你偷情,再與恒之離婚,我不會為難你,嫁妝也會全部歸還。”

“哈哈……”,四月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年歲小,聲音還很嬌,只多了些蒼涼,“我的婆婆,你還記得曾經你那親生兒子不在家,是誰夜裏與你促膝長談,是誰在你病中衣不解體的照顧。你全忘了,你就和你的兒子一樣,沒半點心肝兒。”

杜母臉皮一白,“別說這些旁的,只說你答應不答應就是。”

四月看了看兩邊的婦人,知曉她們也只是聽從長輩的話,并沒多加為難,“請先放開我,我與我婆婆有些話要說。”

那些媳婦看了看杜母,杜母點頭,算是同意了。

四月緩步走到杜母跟前,湊近她的耳朵,夜裏空氣正潮熱,從她嘴裏吐出的氣,卻讓人心裏發涼,“想天底下所有的好事兒都想被你兒子占了,你不僅眼瞎,心也盲了。”

杜母剛瞪大眼睛,面前還帶笑的婦人臉色一冷,突然狠狠的朝她臉上呸了一口,唾沫星子從她睫毛順延而下,讓平日裏享慣清福的杜母幾乎抓狂。

“杜林氏,你想都不要想了,我就是要讓全世界的人知道,他杜若松是個抛妻的混蛋,鄭宛如是個惡心的外室,而他母親,則是天底下最為惡毒的佛口蛇心的怪物!”

睫毛上的唾液讓杜母幾乎暈眩,她按壓着自己的腦袋,氣的渾身不舒服,恰好這時杜若松與鄭宛如已經趕回來了,看着杜母要倒,急忙扶了前去。

“媽!”

“伯母”,

“恒之,”杜母急忙攙住兒子的手臂,眼裏已經有淚水冒出了,“兒子,你這媳婦,不能要了啊!”說着,她便哭哭啼啼的告訴了他今夜發生的事情,杜若松聽了這話,好幾番皺起了眉頭,他又看着一邊站着的四月,她一身素衣綽約,只站在那裏,窈窕嬌弱卻與衆多的女人都不同,他看着她,眸裏似有萬水千山。

鄭宛如看他神色,心裏一緊,抓了抓他袖子,柔柔喚了聲恒之。

杜若松醒過神,心虛之餘又有些愧疚,拍了拍鄭宛如的手,他對着母親道,“無論如何,她偷人我都是不信的。”

杜母快被蠢兒子氣死了,“你這幾日不在家,自然是不知道她與那牧先生眉來眼去的樣子,可媽卻全然看在了眼裏,警告了幾次,本以為她會收斂些許,沒想到竟發展成這副模樣。”

鄭宛如見此咬咬唇,聲音低下,“伯母,我和恒之一樣,相信顧小姐并沒有偷人。”杜母沒想到她竟然為顧瑩瑩說話,剛要生氣,卻聽她道,“想必顧小姐與我和恒之一樣,只是情到濃時,不自已罷了。”

這概念換的好,四月都忍不住想給鄭宛如的智商點贊了。表面上給她求了情,實則只是将她推入更深一步的沼澤,這幾天報紙上的事情鬧的正大,身為中心人物卻出了這樣的事情,哪方面她都讨不了好。

“是,鄭小姐樹說的對,倘若我這算偷人,那麽杜若松與鄭小姐算什麽,無媒茍合,連孽種都有了。”

這話不可謂不惡毒,鄭宛如氣的當場掉了眼淚,杜母想撕了這個稱自己孫女為孽種的女人,只這裏人多,她為保持貴婦姿态,不得不強忍着怒氣。

杜若松見氣氛劍拔弩張到如此地步,只一臉痛苦道,“你這又是何苦,禍不及老幼……”

“那我肚子裏的孩子呢”四月沒等他說完就诘問,“你說禍不及老幼,說這句話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被你親手殺死的我的孩子!你沒有!因為我是糟粕,糟粕生的孩子也是糟粕,那個時候你正躺在你真愛的溫柔鄉裏,情意綿綿,紅塵俗世,凡人悲哀,哪裏入的了你這大才子的眼裏心裏?”

“不是,并不是這樣,那個孩子”,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麽,四月卻打斷了他,深情悲絕,“我不需你的解釋,如今你母親誣陷我,誰都不是傻子,你只需說你解決的方法是什麽就好,既然都在這裏,那所有的事情也該有個了斷。”

似乎一瞬間所有的事情都朝他壓過來,杜若松覺得呼吸不來。

一邊兒是妻子決絕悲傷的臉,一邊又是老母和情人關懷的目光,為何都要逼他?

“恒之,大局為重。”鄭宛如緊鎖着眉頭,但怕他情緒不穩,作出什麽不理智的舉動來。

好像是醍醐灌頂一樣,杜若松清醒了,也松了一口氣,他是先驅啊,不論是犧牲誰,或是犧牲自己,他都得毀滅了這種不人道的媒妁之姻,悲憫的看着四月,“瑩瑩吾妻,只當今世無緣。既你我各有所愛,夫妻情分已斷,隔日登報公示後,脫離夫妻關系。”

鄭宛如也上前來,聲音婉轉,“這也算是兩全之法。顧小姐若是願意登報說明與恒之各有所愛,情斷于此,想必伯母也不會再追究于此。”

“這樣的威脅,杜若松,你看不出來嗎?”,四月啞着自己的嗓子,說出來的話有些顫抖,“還是說你杜若松從來都是這樣一個薄涼之人。”

杜若松聽了這番話,怎麽也擡不起頭。

“你應了吧,左右你與恒之感情已斷”,杜母端着高高在上的表情,“至于你偷人這事兒,我便也不處罰你了。”

“我不會承認,只要你今日敢将我沉塘,我便能在你動手之前撞死在杜家的大門口,好讓旁的人看看,百年書香傳世的杜家,是怎樣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我看誰敢動我妹妹!”杜家的門被人一腳踹開,當中走出了男人,甚是魁梧,身後還跟着一溜兒人高馬大的壯漢。

“對,我等雖為弱質書生,卻也見不慣堂堂杜家這麽欺負一個婦人!什麽抓奸,奸夫都沒影,杜先生,也不過是個為了自己私心謀害妻子的普通凡人罷了!”

“這等粗淺的陰謀,真以為我們眼瞎嗎!切莫再說追求真愛,此話之惡心,足以令我半月食不下咽!”

除了喂了半夜的記者們,誰也說不出這樣尖銳犀利的話了,他們本是不敢出頭的,畢竟杜家人多勢衆,他們也怕,只見主人公的哥哥出來了,心裏有了底兒,便也紛紛也冒出了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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