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荒歌一路直上九重天,她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她總覺得事情快要浮出水面了,剛行至南天門,卻見幾人笑吟吟向她走來。
懸玠老遠便看見她了,心底一陣高興,走上前來便問道:“歌兒,你怎麽來了,不是說了等我回去的嗎。”聽起來雖是問題,到他嘴邊卻是滿滿的寵溺,這問題的答案顯然已經不重要了。
他本來是打算先回一趟漱茗宮拿些換洗衣物再去窟回谷的,可歌兒卻來了,那也好,一樣的。懸玠上神此番,臉皮着實厚了些,還想賴在人家那兒長住了,可他自己好像覺得挺理所應當的樣子。
還沒等荒歌回答,瀝夙又接了嘴道:“荒歌當然是來找你的了,想時時刻刻都與你在一處,一日不見,亦如千年啊,這不,巴巴地來尋你來了。”
懸玠顯然對這個回答很滿意,贊賞地看了瀝夙一眼,又回頭看着荒歌,眼神中還隐隐有些期待。
一旁的司命見着懸玠這樣被驚得一愣一愣的,和瀝夙當初差不多,略略思忖之後,便哧哧地笑了起來。
荒歌有些尴尬,當然是選擇忽略懸玠了,正好見那有位星君笑了,她想素日裏瀝夙也就和司命走得勤些,此番,他們應當也是剛從東海之濱回來,這位,定然是司命星君不差了,便問道:“司命星君這是想起何事?笑得如此開懷。”
司命此時神游得正歡快,正在構思下一個他認為驚天動地、人神共憤的……命格,就以的這懸玠和荒歌為藍本,想得正入神,就聽見有人和他說話,便下意識回道:“我在想我到底寫不寫讓月神瘋魔,然後再讓懸玠上神殉個情什麽的。”
話一說完他就覺得怪怪的,擡頭見他們都以一種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他覺得這種目光是屬于威脅一類的,尤其是懸玠上神,他們什麽情況?
突然司命腦子一下靈光,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連忙捂住嘴,眼神甚是驚恐,他覺得有必要轉移一下話題,生命是自己争取的。
于是又連忙嘿嘿幹笑了兩聲,谄媚地對着他覺得相對較好說話的荒歌說:“月神好久不見,比起在凡世的時候又出挑了許多呢。”
“你在凡世見過我?”
司命诶了一聲,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當然了,在浮生鏡裏面,瀝夙殿下和懸玠……”他話還沒說完,又看見懸玠和瀝夙看着他,這次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他們這是想殺人滅口的節奏啊,是了是了,荒歌還不知道那事兒吧,估計懸玠上神也不想她知道了。
司命頓時表情千變萬化,到最後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兩眼含淚地看了他幾人一眼,最後一拍腦門,作恍然大悟狀,說道:“我府內還欠着好一些命格沒寫呢,這可耽誤不得,各位,小神先行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回答,一溜煙兒就消失不見了,這速度,絕對使了十成十的功力。
瀝夙見司命逃了,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心裏念到,看不見我看不見我,一步一步向後面移動,最後幹脆也撒丫子跑了。
荒歌見這兩人的模樣,不禁失笑,也真是的,不知道有什麽好瞞的,回頭看懸玠。
懸玠見她回頭,剛要開口,打算和她說說這事兒。
誰知荒歌卻先開口說道:“不回漱茗宮嗎?”
懸玠疑惑:“你不問?”
“我知道啊。”說完笑了笑,不是敷衍,是真的在笑。
懸玠見她這樣,有些晃了神,也就不多說什麽了,只是走過去,慢慢抱住了她。
不一會兒,他也就松開了,然後說道:“把那塊玉給我。”
荒歌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卻還是拿出來給了他。
懸玠拿起那塊玉,手腕一轉,掌中光華一閃,那玉俨然已經變了樣,比起原來的更加青翠欲滴,更加通透。
懸玠說道:“這才是我一直佩戴的翠血玉,是當年父神給我的,這許多年來,玉已經通靈,與我有了感應。”
荒歌蹙眉:“既然這樣,那你還是自己留着的好,把原來那塊還給我就好了。”
忽的懸玠笑了,調笑着問她:“你留着原來那塊作什麽?”
“留個紀念。”
“紀念什麽?”
“紀念你啊。”話雖然是這麽說,可說出來卻總覺得哪裏不對。
懸玠眼下閃過一絲笑意,說道:“那你便把這翠血玉留着,沒見我的時候也好拿出來看看。”說着又湊近了幾分,說:“睹物思人。”
荒歌一赧,剛想說什麽,懸玠卻又接着說:“我日日都與你一處,應該也不會有什麽時間讓你思念我的。”
荒歌覺着這話怎麽越岔越遠,打斷道:“它既已與你相通,放我這兒也沒有什麽用啊。”
“你戴着它,我就不會找不到你了。”
“你找我做什麽?”剛說完荒歌就後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今天怎麽了,怎麽一碰着他說話就不過腦子呢!
幸得懸玠也只笑笑,沒有回答她了,只是問道:“我們回漱茗宮還是回窟回谷?”
他一提起這事兒荒歌便想起她今日前來還有正事兒呢,便也沒有注意懸玠說得這麽自然的‘我們’,俨然已經當作一家人來看了。
荒歌見今日天色也不早了,這麽晚去打擾別人也不好,自然而然回道:“去漱茗宮吧。”明日一早再去拜會寒澗。
懸玠顯然沒想到荒歌會回答得這麽幹脆,此時也怔了一下,不過也只一瞬,便回道:“好。”說完二人便走了。
到了漱茗宮之後,懸玠便樂呵樂呵泡茶去了,荒歌打算先進去小憩一下,今日裏走了許多地方,也有些乏了。
她自然地向一個方向走去,等她擡頭,看見門前牌匾上三個大字——攬星殿。
荒歌想,怎麽到這兒了呢!她不應該回家的嘛!
這時她才稍稍回味了一下适才與懸玠在一起的對話,想着想着臉上就有些燒起來了,不過這次荒歌發現了,她其實是很高興的,這樣,也挺好的。
她沒有進去,而是默默地又回到了沉華殿。
懸玠已經泡好茶了,坐在那株杏花樹下,他看見荒歌進來,不知怎地,他想起了凡世那個鎮子上那次月老會的風俗,想起了那日在那鵲橋邊上他置于袖中還未贈出的杏花枝。
于是,趁荒歌沒注意,随手折了枝杏花。
荒歌過來,拿起茶喝了口,笑吟吟看着他,叫了聲:“懸玠。”
他擡頭,望着她:“怎麽?”
“沒什麽。”原來,她真的覺得,他的名字,便成了她的心事。
既然如此,兩人對彼此的态度也算是心照不宣了吧。
懸玠還沒回話,就聽外面一聲吼:“懸玠,你在吧,我手癢,我要和你下棋!”
懸玠心下翻了個白眼,回了聲:“不在。”
話音剛落,瀝夙就出現在院子裏了,見着荒歌,也沒像白日裏那樣要躲,他知道,懸玠肯定搞定了。
懸玠見着他就有些頭疼,揉了揉額角,順道也把袖裏的杏花枝弄回了樹上,今日又不能相贈了。
荒歌看了看正在喝茶的瀝夙,說道:“我覺得我在漱茗宮天天都能見着你。”她說的這是實話,上次她在天宮那段時間好像就天天見着他,今日又來了,肯定不是巧合。
瀝夙嗆到:“誰說的,我也是三天兩頭才來找懸玠下一次棋什麽的。”
荒歌心道,三天兩頭,按他的意思是三天兩頭不頻繁嗎?
誰知瀝夙又接着道:“荒歌,你不是吧,現在你就嫌我礙着你倆的事兒了?”說着說着還帶有哭訴的語氣說:“你們倒是出雙入對了,就不管我這孤家寡人的哀樂了,你們好狠的心哪!”
荒歌本就只是随口問問,他怎麽突然這樣說,剛想解釋些什麽,卻聽懸玠淡淡道:“瀝夙,你以後要想下棋,去找司命吧,有其它事兒也別來找我。”說完便看向荒歌,那眼神兒,估計能把瀝夙給氣死。
荒歌心下覺得不妙,這下瀝夙不知道要嚎多久,還是先撤為好,撂下一句:“你們慢聊,我先回去休息了。”便匆匆走了。
果然,剛踏出沉華殿大門,就聽見瀝夙噼裏啪啦各種數落。
荒歌沒有駐足,只是笑笑,現在,她正在經歷着從前沒有過的平安喜樂,她覺得,确實,很幸福。
懸玠聽了他這麽久的抱怨之後,終于開口說了一句話:“蓮薔不錯。”
瀝夙一聽這話即刻就閉了嘴,只呆呆地望着懸玠,憋了很久卻只憋出倆字兒:“廢話。”
可有什麽用啊,雖然兩界議和,但碧幽宮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進去的,連面都見不着,他瀝夙殿下的魅力去哪裏發揮。
懸玠抿了一口茶,說道:“我幫你,不過你以後還是盡量少在我和歌兒面前出現,不出現最好。”
瀝夙很悲憤地看了懸玠一眼,但是為了他自己更長久的幸福,他含淚說道:“好,我答應你。”
懸玠垂下眼睫,淡淡說道:“半月之後便是魔族歷代魔尊的祭祀大典,在麓原,适時魔族阖族參加。”
瀝夙還在仔仔細細地聽着,卻見懸玠沒有說下去的打算,問道:“沒了?”
“沒了。”
“你不是說幫我嗎?”
“給了你一個消息啊。”
瀝夙瞬間石化,一瞬過後就咬牙道:“這種大事估計過兩天整個四海八荒都會知道吧,你這算幫的哪門子忙!”
懸玠不以為然道:“這不讓你提前幾天知道,然後好多做準備嗎?”
“我謝謝你為我着想。”
“不用。”說完就一個閃身進了他寝宮內,順便把門給拂上了。
剩下瀝夙一個人在座上淩亂,見對面沒人了,瞬時吼道:“懸玠,你給我出來!你竟然诓我!”
卻聽懸玠傳音出來:“望殿下守信。”
“哼,卑鄙!卑鄙!”最後兩個字兒吼出來,荒歌在隔壁突然感到有些不對,這地怎麽震了一下,搖搖頭想,肯定是剛才又做什麽夢了,想着便又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