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阿珠啊,在這世界上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咱父女倆相依為命,多少人等着看咱們的笑話,老天爺眼沒瞎,萬幸你懂事,将來讀大學賺大錢,爸也能沾沾你的光。”陳清河激動的手都有些顫抖,想起之前渾渾噩噩的生活,他就恨自己沒出息,讀小學的女兒都懂事了,他以後可得好好努力掙錢,再也不鬼混了。
“爸,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陳笙的手握在一起,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滿的的認真。
那張獎狀被陳清河裱起來挂到了牆上,心裏美得不行,第一名啊,全班那麽多的孩子他家陳笙是學習最好的,每每想起,歡喜的睡不着覺。
陳笙心情不錯,雖然在學校和同學玩不到一起,但也正好,她所有的時間都拿來想以後的規劃,對于同桌陳顏,她能避開則避開,她愛陳顏,但她受不了陳顏極盡變态的控制欲,與其以後痛苦,還是早早避免的好,現在還都是小孩子,誰喜歡拿熱臉貼冷屁股,她若一直對他冷淡,他自會自讨沒趣的離開,這是最合适的方法。
陳顏長相好,家庭好,俨然就是班級裏的領頭人,男孩子把他當成大哥一樣崇拜,女孩們對情愛處于懵懂階段,會湊到一起紅着臉去讨論誰誰誰長得最好看最帥氣,陳顏是當之無愧的班草,他學習好,卻也愛調皮搗蛋,讓老師很頭疼。
他性子傲,見陳笙不搭理,也就不再貼過來了。
放學後,陳笙推開家裏的門,陳清河和三個中年男人聚在一起打牌,煙頭扔了一地,他面前放着好多張錢,見陳笙回來,一臉喜色,抽出一張二十的錢給她,“阿珠,去外面買點好吃的。”
上次買的菜還有些,足夠晚上吃的,她搖頭,“不用了,我先上樓寫作業。”
在樓梯上還能聽到陳清河和牌友誇贊她的聲音,“我女兒這次考了個第一,看看獎狀都拿回來了。”
“老陳養個好女兒啊,将來要享福。”牌友随口奉承兩句,一面觀察着桌上的牌,“炸彈,六聯,你們還出不出,不出我可贏了。”
陳清河一直玩到半夜,外面已經沒有賣吃的了,他煮了點粥,叫陳笙下來吃飯。
稀湯寡水的,米半熟,很不好喝,陳笙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等陳清河吃完,才問,“不是說不打牌了?”
“今天出去找活,正好碰到了,他們非要過來,總不能趕出去。”陳清河在口袋裏抓住一卷零錢,心情顯然不錯,“來,阿珠,給你些,你正長個子,多買點好吃的,今天贏的這麽多錢,幹一天活也掙不來。”
“不是每次打牌都會贏,打牌不是正經活,适當的玩也挺好,可你已經玩了那麽多年,還沒玩夠嗎?”陳笙現在的樣子是十歲小女孩,可心智已經二十六了,話語間總有些咄咄逼人。
若是沒有籌碼,光玩牌,不出一周,陳清河就會膩了,可一旦有了輸贏,就沒有辦法放下了,輸了想贏回來,贏了想贏得更多。
聽她這麽說,陳清河也有了些悔意,“阿珠,爸答應你,再也不玩了,明天我就早早的出去找活,不回家,他們找我也找不到,我這次一定要戒了,你就看着吧,我不會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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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河恨不得立掌起誓的樣子,陳笙點了點頭,“爸,我相信你。”
第二天回來的時候果然沒有見到家裏有人打牌,陳清河早早的就買了吃的回來,“今天恰好碰到活,給超市裏搬了點東西,給了一百五十塊錢,只是他們不是每天進貨,如果每天都有活,一個月能掙不少錢呢。”
“不要做搬東西之類的重活,在外面注意安全。”陳笙把一塊雞腿肉夾緊他的碗裏,“找個輕活,哪怕給的錢少也沒關系。”
“爸知道,會注意的。”
之後幾天,陳清河回來的都有些晚,身上濃重的煙味,陳笙察覺有些不對,詢問,他也只是說在外面找活幹,陳笙還需要每天去上學,暫時沒有辦法弄清楚。
這天做飯時發現家裏沒有鹽了,也沒什麽調味料,陳笙裹了件外套出去,不遠處就有個超市,不大,東西也不怎麽好,但鹽還是有的,陳笙不想多跑路,就去那兒買了。
老板娘年過半百,看上去很和善,她給陳笙拿好,“阿珠啊,這幾天你爸手氣可不怎麽好,一直輸呢。”
陳笙拿着塑料袋的手一抖,“我爸在這兒?”
“是啊,就在後院呢。”老板娘往裏面看了一眼,她這個小超市賺不了錢,倒是後院的幾桌臺球麻将能維持生計,之前那幫子人把陳清河家當牌場,現在陣地轉移到這兒了,飲料煙都在這兒買,還得每人拿幾塊錢的費用,她幾天能賺不少。
陳笙心裏一沉,“他什麽開始時候來這兒打牌的?”
“有好幾天了,好像是四天,他一直輸,想撈回本吧,就和人越好了每天來這兒。”老板娘打心裏覺得陳笙可憐,小時候就沒媽,父親又愛賭,她能活這麽大已經是個奇跡了。
陳笙走過那小門往後院去,沒走進就聽到了陳清河和人的争執聲,好像是誰記錯了欠錢數,為了幾塊錢吵得面紅耳赤,她慢慢走過去,輕喊了一聲。
陳清河沒有聽到,和那人争執不過,一摔牌,怒道,“不玩了!”
一個人白了他一眼,十分看不起,“不能因為輸了錢就惱啊,大家誰沒有輸過,能贏不能輸,還玩什麽牌呀。”
“就是就是,我們輸的時候都沒有吭過聲,你看你,不就幾百塊錢嗎,急成這樣。”另一人附和,滿滿的諷刺。
陳清河噌的一聲站起來,正想還嘴,餘光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陳笙,一愣,臉色微變,大步走過去,“阿珠,你怎麽來了。”
陳笙沒說話,靜靜的看着他,陳清河被那雙黑亮的眼睛看的很尴尬,拿過她手上的袋子,“出來買鹽啊,走吧,我們回去。”
“把賬算了再走啊。”幾個贏錢的臉上帶着笑意看他。
“下次再說。”說罷拉着陳笙快步走了。
回去後陳笙一直沒有說話,雖然人們都說父親無賴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在她心中,就是這麽一個人給她撐起了一片天地,讓她長大,雖并不過尋常人家的孩子的生活,但也算是無病無災,所以她打心底裏是願意相信這個跟她血緣至親的人,只是沒有想到,陳清河那麽立誓後,竟然還去偷偷摸摸的打牌,一連幾天都在騙她說在找工作,實則窩在小超市昏天黑地的玩兒,讓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阿珠,你不要生氣,爸以後再也不玩了,爸保證,你是不是餓了,我去給你做飯吃。”陳清河匆匆的躲進廚房,他不知道為什麽面對一個十歲的陳笙,他會覺得很心虛,想要躲開。
吃飯時,陳笙慢慢的道了一句話,“這是第二次。”
“不會有下一次了,明天我就去找活,阿珠,我也看開了,那些人沒一個好東西,看上去和我玩的好,其實心裏都在罵我,我再也不和他們玩了。”今天那些人諷刺的話一直噎在陳清河心裏,他也是人,自然也知道難受。
陳笙再也沒說話,吃完飯回了房間,陳清河的牌齡好多年了,一時讓他改也有些困難,所以陳笙給他機會,兩人相依為命,她不願意去逼迫陳清河,但是想要讓他就此戒掉,似乎還是欠些什麽東西。
坐在桌前去一遍一遍的抄寫老師布置的作業,寫的很認真,她的字不太好看,總是一筆一劃的,對于小孩子來說很好,可成年後還是這樣就給人一種你很沒學問的印象,她也嘗試過練習,總是不得其果,重來一次,對于這個方面得注意一些。
寫完作業,拿着筆在紙上不知道要寫什麽,等回過神,陳顏兩個字出現在紙上,她皺着眉頭把紙撕下來揉皺扔進垃圾桶裏,決定好不去想他的,可腦海裏總是會浮現那張臉,或是幼年時期露着小虎牙的笑容,或是成年時那張不茍言笑的臉。
陳笙晃了晃腦袋,躺倒床上,陳顏是她除了陳清河之外唯一可以當做至親的人,她可以無條件的信任他,愛着他,原以為可以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只是沒有想到會是那樣一種結局。
陳顏這幾天不和她說話了,甚至不看她一眼,她猜想是自己冷淡的态度起作用了,昨天他請假了,說是生病,在陳笙印象中,他身體一直很好,興許是這兩天天氣突然轉涼,感冒了吧,只是她坐在那兒,身旁空牢牢的,總覺得很冷。
天氣冷了,陳笙的衣服總是不合身,大多很大,都是陳清河給她買的,一個男人買的衣服,樣式不要指望有多麽好看,但好在暖和。
學校距離她的家有五六分鐘路的距離,以往陳顏都是和李亞踩着上課鈴沖進來,今天倒是早早的坐在座位上,陳笙一進教室就看到了他,而他的視線也望了過來。
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樣了,有說不出具體是哪裏不同,陳笙覺得腳步有些沉,對上陳顏那雙眼的時候忘記了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