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爹媽?

“先處理你的傷。”傅邺恢複了平靜,也恢複了他的冷漠和強勢,他不由分說地拉起江然的手腕回了客廳。

沉默讓安靜鑽進兩人不安的縫隙裏,客廳裏只能聽到鐘表的滴答聲。江然坐在傅邺對面,眼神空洞無神地盯着一處。每次犯病之後,他總會有一小部分地記憶缺失,這是大腦本身的保護機制。

傅邺的舉止很溫柔,時不時地問:“疼嗎?”“這樣呢?”

江然只是茫然地點頭或搖頭,包紮好之後。送早餐的服務員敲門了。

傅邺只要了一份早餐,放到茶幾上,和江然說:“先吃點東西。”

江然沒有動,傅邺看了看他的手,端起那碗燕麥牛奶,舀了一勺嘗了嘗溫度喂給江然:“這裏的早餐都是套餐,我随便選了幾種大陸常見的,看看能不能吃的慣。”

語氣波瀾不驚地讓江然錯愕,他擡眸看着他,眼神裏都是不解。

明明剛才……

“吃完飯,叫上你的舍友,我帶你們去黑沙海灘,看多了內地的白沙,這裏的黑沙灘更有特色。”傅邺說話間,一直保持着喂江然的姿勢。

江然翻湧着的情緒從眼裏跑了出來,他張口喝了這一勺牛奶,眼淚砸在碗裏,砸在傅邺的手背上。

“對不起。”江然說。

傅邺碗放下,拿起紙巾替他擦了擦眼淚:“訓了你一個月,和我鬧脾氣,應該的。”

江然噙着淚哽咽着:“下次,下次真的不會了……”

這些字像針一樣紮進傅邺心裏,他看着泣不成聲的江然,理智和冷靜全部碎在了心疼面前。這個人無助了十幾年,在孤單和絕望裏一次又一次地用眼淚治療沉疴和舊傷。

而現在,江然撩起衣服,把那些傷疤展現給自己,每一處都是在傅邺心潮裏沉積下不堪明說的情感。

終于, 他把人擁進懷裏,是帶着安慰,帶着歉意的擁抱。

江然像在迷茫荒蕪地沼澤裏見到了曙光,他伏在他的肩膀上,終于把這麽久的委屈宣洩出來。

傅邺又一次伸手了。

“我不是鬧脾氣,我是有病的。”他含糊不清地說着,“我病了三年,對不起,讓你知道了。可我,只是害怕,害怕我又是多餘的。我到哪裏都是多餘的,邺哥!”

傅邺摟緊他,喉嚨裏像堵着東西,他順着他的後背:“別亂想,至少在我這裏,你不是,好好治療,好好生活,會好的。”

傅邺不會說安慰的話,他在用他的真誠讓江然放下心理的負擔。

他不在乎江然說的“病”是什麽,但那不重要,在傅邺眼裏,他只是個愛豎起渾身利刺保護自己的小刺猬,再無其他。

等懷裏的人止住了哭聲,傅邺才松開了他。江然把淚和鼻涕擦幹淨,要喝那晚燕麥牛奶,被傅邺攔下來:“吃那個面包,這個冷了,別喝了。”

江然的眼睛紅腫着,右臉上的指痕徹底腫了起來,把這張臉更襯地令人心疼。

傅邺還是忍不住問:“剛剛是為什麽?方便說嗎?”

江然頓了頓,也沒說實話:“就,我愛胡思亂想,想到以後……”

“想到以後,回了溫山,我們又要分道揚镳?”傅邺接着他的話說,“你對我的想法和訴求是什麽?我想聽一下。”

江然吃着面包,頓時被噎了一下。

傅邺替他拍拍後背解釋:“江然,我們現在是很普通的交流,你不需要有任何負擔,你的回答不論是什麽,我都會給出你相應的對策,不再讓你害怕。前提是,你願意和我坦白。”

江然愣怔地看着他,過了很久,江然挪開眼睛,才慢慢地說:“我,因為爸媽的緣故,不敢再依賴別人,包括老師,學生,朋友,發小,還有單位那些叔叔阿姨,哪怕是翁雅,我和他們在一個安全範圍裏相處,這樣誰都不會傷害誰。但,好像是,遇到你,”他偷偷瞥了傅邺一眼,确定對方表情沒有變化,才繼續說。

“然後,我好像有些開始依賴你了,就是習慣了被你管着,被你護着,被你關心,然後你就走了。”

“所以,那晚你覺得我給了你這種感覺,但又離開你,是像你父母那樣又一次抛棄了你,才會那樣傷害自己,對嗎?”

“嗯,我本來已經調節好了,已經開始不再發作,不再去糾結你走了的事實。但,這兒又遇見了。”

傅邺見他說的無奈,笑了笑說:“那你覺得,你是希望我徹底消失,讓你回到原來的生活裏,還是另有其他要求。”

江然慢悠悠地說:“我不知道,或許是吧。”

“如果是,那我可以定下午的機票離開,然後徹底消失,這一點我可以保證。我的聯系方式,消息,通話,一鍵删除,把傅邺從你的生活裏抹去,江然,我們相識一個月,痕跡感并不重,抽離的陣痛是有的,但不會持續很久,你很快會回歸到原來的生活。”如他所說,他給出了答案。

江然眼裏的失落,還是被傅邺看到了,他想聽他一句實話,居然這麽難。

“哦,知道了。”江然平靜下來,傅邺的答案,就是标準答案。

傅邺被他的沉默折磨地無奈了,主動開口:“如果你想要我照顧你,但又怕對我這個相識一個月的陌生人造成困擾,或者是不信任我……”

江然飛快地睜紮着眼睛打斷他:“我,我一個大男人需要什麽照顧,我只是覺得有時候你心思細膩,有時候又很嚴厲,就那種感覺又像爹,又像媽,可能這是我渴望的吧!”

“爹媽?”傅邺提着一口氣差點兒噎回去?

江然當然不知道:“可能這麽形容不恰當,但的确是這種感覺。”

傅邺有些悻悻,他抽出桌上的濕巾開始擦手:“嗯,知道了,快吃吧,兒子。”

江然直接噴出來,傅邺和他開玩笑的次數不多,但這次絕對可以載入史冊。

看到江然笑了,傅邺心底也輕松了許多。他擡頭看了看鐘表,八點了。剛想到劉欽,對方就敲門了。

劉欽透過門的縫隙看到客廳裏有人,難以置信低揉眼睛。傅邺直接關上門,把他的好奇心夾死在門縫裏。

劉欽還不死心問:“傅支,房間有,有人?”

托江然的福,傅邺現在還是穿着睡袍和下屬說話:“有。”

劉欽被噎了一下,但他還是不太敢像韓麟那樣和他開玩笑,他輕咳了一聲說:“機票是下午的,我一會兒去和澳門警方把最後交接一下,基本就能走了。”

傅邺的表情依然很沉靜:“把我的機票退了,你先回,回去記得形成報告和許局詳細彙報一下。”

劉欽好奇地問:“您是,還有事兒?”

傅邺停頓一下:“嗯,私事。”

這句話就是讓他別再瞎打聽,等傅邺轉身回房,劉欽努力地回想剛剛房間裏的那個身影,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他直接打給了韓麟。

韓麟昨晚加班,剛睡下接到劉欽這個電話,本來還想罵一頓出氣,結果也迅速加入讨論。

“什麽意思?傅支房間有人?”

“對,我和他來這麽多天,也沒見他有什麽朋友,而且什麽朋友大早上登門,好像穿着睡衣。我靠,我不會是撞到什麽不該我知道的事吧!”劉欽越說越不對勁。

韓麟和傅邺這麽多年關系,壓根不信他會去找什麽花花草草:“別瞎造謠,本來就一條光棍,再瞎傳這輩子完了。你說一下體貌特征,我記憶庫搜一下。”

倆人這邊還在合計,傅邺已經換好了衣服,他本人的确是行走的衣架子,此刻穿着昨天的白T和西褲,随手搭了一件黑色的寬松西裝,整個人顯得幹練又清爽。

惹得江然挪不開眼。傅邺見他一直盯着自己,問:“怎麽了?”

江然站起來也回卧室換自己的衣服,他右臉越來越腫,路過傅邺身邊的時候,飛快地說了句:“太好看了。”

傅邺還沒聽完,人跑進卧室關上了門。他無奈地笑了笑。

江然坐在卧室裏,不久前發生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他長呼了一口氣,告訴自己振作起來,這個人知道了自己犯病卻沒有離開,這就是很好的開始。

他的衣服就很簡單了,寬松的白T配着五分短褲,他拔了手機充電線的瞬間,看着滿屏的未接,人都驚呆了。

把倆舍友忘了!

何謂和宋晨磊此時正在用英語和前臺的工作人員交流,他們要看監控,昨晚江然進入房間之後又去了哪裏。但工作人員一直強烈拒絕,聲稱他們沒有權利看監控。

已經引來了不少圍觀群衆,何謂脖子上的青筋都肉眼可見,天氣本來就燥熱,他們倆像是掉進了炮仗筒裏,只需要一點火星就能炸開。

正吵着,人群裏傳來一陣叫喊:“磊子。”宋晨磊還沒回頭,江然就站到他們身邊,不停地彎着腰和工作人員道歉。

何謂看見他平安無事,頓時臉燒得挂不住了,可他一看對方的臉居然腫得像饅頭。

“你臉,怎麽了?誰打你了?”

人群散了之後,宋晨磊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也顧不得江然離奇失蹤的一晚上到底去了哪裏,他拍了拍江然和何謂,小聲說:“那不是,不是傅邺嗎?”

何謂看到之後,也嚴重驚吓過度,更可怕的是,對方居然朝他們走過來。

江然低聲說:“我昨晚就知道了,別大驚小怪。”他當然知道,剛剛就是傅邺陪他下來的。

哪怕不穿那身作訓服,傅邺站在他們面前時,除了江然都有種軍訓還沒結束的感覺。

宋晨磊笑着打招呼:“好巧啊,傅教官?來這裏度假啊?”

傅邺不知道什麽時候,手裏多了一個冰袋,他拉過江然,把冰袋冷敷在他臉上,回答宋晨磊:“來這裏出差,是很巧。”

一氣呵成的動作讓何謂和宋晨磊再也說不出話。江然自己拿過冰袋:“我自己來。”

何謂咳嗽了一下問:“那,教官時一個人來的,還是有同行的人?”

傅邺回:“有同事,但接下來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

宋晨磊如果不是眼睛太小,眼珠子一定會掉出來,他緊張地說:“一,一起是,我們嗎?”

江然擡手拍了他一下:“擱這兒組詞排序呢?一起當然就是一起玩啊!”

話音剛落,倆個小夥伴還沒明白,是什麽意思。迎面走來一個外國友人,停在他們身邊。

傅邺看到之後冷下了眼神,這個外國友人絕對算得上男生女相中的極品,那雙眼睛像碧藍的海水,掃了何謂他們所有人一遍,最後笑着和傅邺說:“原來你說的朋友,是幼兒園小朋友啊,我還以為是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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