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出櫃

宋晨磊捂着肚子,壞笑地說:“我覺得不一定,某人現在其實是想去天陰的吧!”

何謂沒聽懂,但江然秒懂,但他大方地承認:“是有這麽個意思,天陰是我老家,落葉歸根,有什麽問題?”

“嘴硬。”宋晨磊又喝了一口水,“江然,說正經的,除了天陰,你想去哪兒?我讓我爸略施小計,咱們這個實習都是要待一年的,萬一不提前安排好,打好招呼,有你受的,我早聽說一線辦案單位,把實習生當牲口用,熬夜加班看人什麽的,簡直不是去實習,是渡劫!”

江然邊吃邊問:“為什麽要除了天陰?”

“靠!你不會來真的吧?”

何謂聽着一頭霧水,他不快地說:“你倆對個屁的暗號,這裏還有個活人呢!”

江然盯着眼前水杯裏的透明的液體,就這一瞬間,他點頭了。

江然,點頭了。

宋晨裏驚得剛喝進去的水都噴了出來:“江然你……”

江然笑了笑:“你昨晚不都蓋棺定論了嗎?學偵查的,高材生。我想了一天,我覺得應該是,是喜歡他的。”

何謂看着江然,心底壓着不好的預感:“喜歡,喜歡誰?”

“傅邺。”江然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何謂,脫口而出。

下一秒,何謂握在手裏的水杯直接潑向了江然,對方閉着眼睛沒有躲開。何謂站起來指着他罵:“去你媽的,江然,你變态吧!翁雅怎麽辦?她他媽一心都在你身上了,你賤不賤啊!”

公共餐區這麽大的動靜,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服務員急忙過來詢問情況。宋晨裏根本沒什麽力氣,但還是站起來拉着何謂:“小點兒聲,公共場合,這裏外國人這麽多,別給咱自己人丢臉。”

然後笑着和服務員說:“沒事,沒事,正常溝通。”

何謂被宋晨磊強行壓着坐下來之後,臉色越來越難看,此刻他只想此刻拎起江然揍一頓。

江然拿起餐布,把臉上的水擦幹淨,笑着說:“我是變态,我會和翁雅說清楚的,我也不想,老何,我要是能控制得了自己,也不會坐在這裏告訴你們,我不怕面對未來可能罵江然的髒話裏,又多一句,江然是個變态,我親人差不多都死光了,罵就罵吧,我不在乎。但我,我不想歪曲着自己的心意,然後傷害別人,尤其是翁雅,我對不起她。”

宋晨磊握了握對方的手:“你別這麽說,你一開始不也不知道嗎?傅邺才出現幾天,沒事兒,別自責。”

聽到何謂喘着粗氣,宋晨磊替他順着背:“別氣了,江然在這件事裏,真無辜。他,他不懂這些的……”

何謂不是不知道,江然對情感感知有障礙,但他就是受不了自己喜歡姑娘被舍友捷足先登之後,又變成了一個可笑的笑話。

江然放下筷子,眼前這些美食再也勾不起他的興致。他擦了擦手,和對面的倆人坦白:“我不懂,但我知道我很缺愛,缺安全感,缺很多很多。翁雅和我表白,我接受了,當時我很高興,我想終于有人願意愛我了。我怕她抛棄我,所以我會學着做一個聽話的人,拼命逗她開心,因為被抛棄的經歷告訴我,取悅對方很重要。但是直到傅邺出現,我才發現原來有人不需要我這樣卑微。我能哭,能鬧,能在他面前發瘋,他縱容我,關心我,時而嚴厲時而溫柔,我覺得我的心,被他捏在手裏,我沒有了自己的思考和判斷,他和我說話,我就抑制不住的開心,躺在他身邊,我就想抱着他。”

宋晨磊眼裏流露着心疼,聽到這裏也吃了一驚。何謂更是緊鎖着眉頭看他。

江然吸了吸鼻子,笑着說:“是有些意外,但因為種種原因,我的确是和他一張床上睡過幾次,我抱着他,或者他抱着我,那種感覺就像有東西源源不斷地填充我空洞乏味的心,我上瘾了。”

“你們,你們睡過的意思是,做過了?”

江然擡眸看着宋晨磊反問:“做什麽?”

何謂接話:“他連島國都不知道是幹什麽的,你指望他做什麽?”說完,他深深地嘆氣。何謂知道這是江然成長歷程中繞不開的劫,他沒有任何立場指責一個人求生求愛。

何謂沒有表态什麽,只是說:“你自己想清楚,喜歡這種東西不是你一個人一腔熱情就好,他喜歡你嗎?他知道你這個心思之後,還會像之前那樣對你嗎?江然,你太理想化了,你沒有走出過校園,面對過殘酷的現實,不是什麽事都能順着你的意,最後圓滿的。”

江然點頭:“我,也不清楚,說不清過幾天不聯系,也就忘了。我這人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想不了太長遠的事,頭疼。”

江然能從疾病的陰霾裏走出來,靠的就是及時行樂的豁達,這一次,他只是不想再騙自己。至于傅邺——

“看我和他有沒有這個緣分吧,如果真有,我可以試着追一追嘛,畢竟他也單身。”

傅邺的論壇女友,江然之前告訴過她們倆,女朋友在一次任務裏犧牲了。

但這其實還是江然的心結,他要和一個一輩子活在傅邺心裏的人争一争,他要追個曾經有女朋友的人,以一個同性的身份。

江然望着窗外的夏夜霓虹,苦澀地笑了笑,他的前路沒有回音,這一去應該是注定孤零。

短暫的旅行結束了,江然落地在天陰的漢橋機場之後,和宋晨磊告了別,與何謂踏上了回沁華的路。

火車上,何謂問他:“你想好怎麽和翁雅說了嗎?”

“實話實說。”江然向來坦誠待人,哪怕是這麽難以啓齒的事。

何謂沒再開口。

一般夏天感冒發燒很難痊愈,傅邺病了一周了,除了斷斷續續會發燒,頭昏腦脹地令他無法集中精力工作。

韓麟和他說過好幾次,去醫院打個點滴好得快,傅邺卻不願意去,他希望自己記得住這個“教訓”。

這一周,江然沒有再聯系過他,而他也沒有主動問過對方。出差澳門回來,所有人都覺得傅邺工作時間比之前又多了幾個小時,有時候甚至通宵到第二天。

他不想停下來。

哪怕傅邺再不承認,他對江然的感情都不再單純,那個一輩子都走在陽光下的人,第一次想把自己的心置于角落,封鎖起來。

這天傅邺早早地下了班,陳啓明來了天陰出差,約他晚上吃飯。

他剛走到門口,門衛伸出頭來,帶着濃重的口音喊他:“領導,有你快遞!”

傅邺最近并沒有網購,他以為又是外地警方移交的線索,但門衛遞出來的包裹不小,看到包裹上的寄件和收件人姓名時,傅邺愣住了。

寄件人是A5-307,收件人寫着:那誰誰。

傅邺不猜都知道這是誰寄來的,他沖門外大爺點點頭,拿着這包東西去了地下停車場。坐進車裏之後,他的置物箱正好有剪刀。

傅邺忍不住好奇還是去拆開了,一盒又一盒的藥稀裏嘩啦地掉在他座位下。最後,包裹裏只剩一個精美的禮盒了。

耳畔響起了江然的聲音:“我看到一個東西特別适合你,但有些貴,等我下次來澳門買給你吧!”

傅邺把藥撿起來,抗病毒顆粒,四季清熱解毒顆粒,快克感冒藥……,江然把他能想到的治感冒的藥都給傅邺買了,藥盒上還寫着一日幾次,一次多少劑量。

包裹的角落裏還有些糖,江然寫着小紙條:“顆粒有些是中藥合劑,你要是覺得苦,記得吃糖。”

傅邺笑了起來,他甚至能想象對方坐在書桌旁,一張一張的研究說明書的樣子,一個連走路都會磕碰受傷的人,居然能想得這麽周全。

他的确不知道,江然的心可以這麽細膩。

傅邺的手停在了最後的那個禮盒上。他剛要打開,陳啓明催促的電話打來了。

“兄弟,走哪兒了?巡洋艦那麽慢,我拿我的邁巴赫接你去。”

傅邺心情不錯,和他開玩笑說:“那記得停泉中路的旁邊,我給交警的兄弟送份大禮。”

陳啓明大笑着罵他:“不帶這麽坑人的啊!快點的,領個人給你引薦一下。”

傅邺挂了電話,把放在副駕禮盒上的手收了回來,開車去了秦門一品。

江然自從回了沁華,又恢複了整個學校他一個人的天下的模式。寒暑假只有他一個人和大三考研黨會留校,他陪伴着一屆又一屆的考研黨,今年似乎輪到他了。

但江然一直沒想明白是該去考研離開警校還是考公當警察,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麽。但他這個假期還是買了盜版課和資料,每天去圖書館學一學,真到這個時候,他才恍惚自己這三年到底浪費了多少學習的時間。

考研英語,如看天書。

江然很快成了這裏備考生中的唯一例外,每天來圖書館看幾部電影,然後就回了宿舍。

只是這天,江然沒有看電影,一直在看書,但他根本看不進去,他在等某人的電話。江然幾乎過一分鐘看一眼手機,毫無動靜。

“快遞收了啊?不會不知道是我送的吧!”江然嘀咕着,“要真不知道,你可以死了。”

江然把手機充電放在了書架的最後一排,他強迫自己別太在意,他的情緒這樣被人左右,他怕自己又犯病。

傅邺其實猜到了陳啓明要自己見的人是誰,也不算太陌生。傅邺見了秦天南,對方主動伸手喊了句“教官好。”

傅邺握了一下:“不是學校了,沒必要這樣喊。”

陳啓明坐着看他們,笑着說:“你太冰這個臉,把我們小南吓到了。”

秦天南看了一眼陳啓明,對方乖乖閉嘴了。

只有三個人,陳啓明卻定了最大的包間,此刻三個人十分冷清,傅邺坐在他們倆對方,看着這些華而不實的菜,主動說:“你要是因為實習的事請我吃飯,我現在走還來得及。”

陳啓明意味深長地笑着:“實習的事,已經定了,小南來天陰。我這頓飯主要是想讓你照顧一下他,兄弟我睡眠淺,晚上沒老公陪着,睡不着覺。小南不能熬大夜,你看能不能把人盡量安排在清閑點的部門。”

傅邺疑惑地問:“實習定了?”

“是,教官。我們學校來天陰市的總共三十個人,市局機關分配十個人。”秦天南回答。

傅邺看向了陳啓明,對方連忙否認:“不是我,這是天意。”随後他拿起筷子,指着菜,“快吃,別光聊天啊!”

秦天南轉着那個巧克力魚子醬夾給陳啓明,拿起自己的餐布給對方擦了擦嘴。

陳啓明眼裏的喜悅又要溢出來了,他找過無數的1,但只有這個人眼裏有他。陳啓明低聲說:“克制點,讓我們單身的傅警官多難受啊!”

傅邺瞟了他一眼,對方得寸進尺地說:“你什麽時候給我找個嫂子啊,你看你都病死了,也沒人關心你。再說了,咱倆好久不見想喝點酒,連個代駕都沒有。”

像之前,傅邺一定會罵回去,今天破天荒地沉默着。陳啓明人精一樣的人物,指着傅邺說:“有情況啊,哥,好事将近?”

傅邺邊吃邊回:“好事就是讓天南來我的支隊。”轉bsi

“靠!不行不行,這可不能開玩笑,跟着你,我和他不就成牛郎織女了嗎?”陳啓明見傅邺有笑意,這才反應過來對方在逗他,不服地說,“早晚有一天,來個妖精收了你。”

傅邺沒理他,問秦天南:“十個人都有些誰啊?”

“每個系的都有,哦,傅警官認識的可能是偵查一區的人,有周華陽,還有江然。”

傅邺剛夾起來的菜直接掉到了轉盤上,他看着秦天南:“這些名單怎麽确定的?”

秦天南看向陳啓明解釋:“大部分是按地域分的,也有一些是,走關系。”

傅邺這才反應過來,江然是天陰人。不知怎麽,從知道這個消息,吃進嘴裏的菜都沒有了味道,他有些難以言說此刻的心情。

他當然希望他來,就來自己身邊,那是他日夜牽腸的人,可他更害怕江然來了,他再也沒辦法說服自己,只做不見面的陌生人。

這些天,把思念一遍一遍地刻在心底,夢裏都是那個人的音容,像墜入了迷惘,他看不到前路,看不到自己。

陳啓明喊了他好幾聲,傅邺才回神,對方問:“怎麽了?忽然聾了?”

傅邺正色地問秦天南:“想去哪個部門?”

“刑偵支隊。”對方不假思索,陳啓明的臉色都變了。

“原因。”

“我想學點真東西,其實更想去分局,可惜都被人挑了。”這句話很委婉,其實是陳啓明不想他受罪,故意安排在局機關。

傅邺看到陳啓明的表情,終于有了笑容,他點頭:“和你明哥溝通好,家事關起門來說,我這邊沒問題。”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祝大家好運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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