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家屬
傅邺給江然提前補習功課這件事,兩個人用了半個小時的平等交流達成了共識,補習過程中是不談感情,不講情面的。
正式會談,就差簽字畫押了。但倆人還是低估了對方,江然低估了傅邺一本正經時的嚴肅,盡管軍訓前期他是領教過的,但現在只要這個人沉下臉色,江然本來記住的單詞也都忘了。
傅邺也高估了江然的英語水平,他本來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一個四級過了三年都沒有通過的學生,英語想來也好不到哪裏。
但好不到哪裏,不代表可以差到這個程度。傅邺只是把之前在澳門,“藍眼怪”和他們短暫的交流,用放慢五倍速的語速複述給江然。
江然連愣是連“傷口”這個單詞都沒有聽出來。
傅邺把單詞書扣在他面前:“以後早上我六點喊你起床記單詞。考研不考聽力,聽不懂沒關系,記住單詞拿下閱讀理解就行了。”
傅邺把書房裏的卷宗收拾到櫃子裏,騰出來給江然備考用,其實現在八月初,距離考研還有五個月,只要用些功夫突破一下英語,江然還是有希望的。
空出書桌之後,傅邺看着書桌上劉陽的照片,他猶豫一下,還是收了起來。
江然在一旁看着有些發酸,哪怕照片不擺放在外面,也一直都在傅邺心底。
“她很優秀。”他對這句話很介懷,競争往往能催生動力,江然在心底暗自較勁,本來對于早起這件事苦大仇深的他,很快放平了心态。
本來傅邺對他還處于一個觀察期,畢竟江然身上的惰性不是一蹴而就。但半個多月下來,除了周末早上,江然會賴床一個小時以外,每天早上都很自覺。
韓彬也和他抱怨過:“法制支隊哪個人的桌子上不是比人高的案卷和書,只有他,把我這兒當什麽了?免費自習室?”
為了能給江然一個好的學習環境,傅邺沒少請韓彬吃飯。
這天晚上,江然自己打車回家,傅邺有事。半個多月相處下來,江然斷斷續續已經停了藥,邱慧給他打電話要他周末去複查一下。江然也欣然同意。
十九歲的那年夏天,一團冷霧肆無忌憚地籠罩過他的全部生活。一個人在暗境裏爬行到了今天,江然變得渾身利刺,他想努力地戳破雲霧,卻又無數次地傷人傷己。他在心裏留了一處聖地,等着一束天光。
還好,彌漫的霧後是雲影遙月。那個人,願意照顧他。上帝的這一點仁慈,是莫大的恩賜。
江然體會到了從未得到過的牽挂,陪伴。
傅邺因為那晚抽煙之後,一段時間喉嚨癢痛咳嗽。江然會買來紅糖和生姜,給傅邺熬湯喝,還把家裏的煙都翻出來藏起,在顯眼的地方都擺上薄荷糖,怕對方又犯煙瘾。
他慢慢地感受到邱慧所說的,“你會感受到他那份單純赤誠的喜歡,簡單又笨拙的愛比金子都可貴。”
對于傅邺而言,冰封的心一點點地融成水,愛是流動起來的甜膩。他也能感受到快樂。
今晚江然回到家只有自己一個人,回書房學了一會兒,拿出手機和宋晨磊他們聊了起來。
何謂被分在了特警隊,每天忙得見不到人,宋晨磊因為父親的原因,自然也是在清閑部門。今天晚上,何謂破天荒地居然出來聊天了。
他第一句就是問:“你真決定考研了?”
“嗯,這還有假,我本來就不想讀警校。”
宋晨磊也好奇:“那你想好學什麽專業了嗎?”
江然說:“心理學”
這三個字說完,宋晨磊和何謂同時沉默了,倒是江然大方地說:“我就是想研究研究我的病,看看能不能自己救自己。”
宋晨磊連續發了好幾個正能量的表情包,随後岔開道話題,問他:“上次你說傅邺親你,後續呢,你倆現在怎麽樣了?”
一提到傅邺,何謂也發了個八卦的表情包。江然笑着回:“同居了!”
“靠!你真把他拿下了?”
江然說:“不确定,但他說他願意照顧我,那就先這樣吧,管他是出于什麽原因照顧我,反正現在在他身邊躺着的是我,不是別人。”
何謂發送了一個點贊的表情。宋晨磊故意酸他:“那不就是還沒成呗,我跟你說,男人這種的生物,最擅長家裏放一個,身邊養一個,外頭撩一個,誰知道他偶爾不回家的夜晚,是去上了誰的溫床?”
江然看到這些話還沒來得及反駁,何謂先發了幾個“嘔吐” 的表情,随後直接發語音罵道:“你說的這個男人是你自己啊?”
江然開始默默退出,看這倆人鬥嘴。
傅邺今晚沒有回家,是因為高中同學阮思意回國了,邀請他們幾個要好的同學聚會,她特地吩咐必須帶家屬。
傅邺到的時候,才發現只有自己是單身一個人來的,王珊打趣他:“剛剛啓明還說,今晚我們能見一見傅邺的男朋友,誰知又帶了一團空氣來。”他朝陳啓明使眼色,“你的情報不靈啊!”
阮思意不等陳啓明反駁,故意陰陽怪氣地逗他:“我們鑽石王老五,只是不想随便找個對象欺騙咱們罷了,是不是啊邱赫?”
邱赫的确是随便帶個最近的暧昧對象來的,他摟着旁邊的男生說:“你懂什麽,我和弟弟是正處着呢!”
傅邺剛坐下,陳啓明就激動地替自己正名:“我的消息絕對沒錯,我的好哥哥,你最近家裏是不是在金屋藏嬌啊?”
傅邺看向了秦天南,對方立刻緊張地解釋:“不是我,他不知道哪裏來的消息?我從不和他說單位的事。”
陳啓明輕輕拍桌子:“诶诶诶,欺負我們小南是不是,上司就能随便冤枉人了。”
傅邺笑了笑:“不會。”随後他舉起面前早已滿好的酒杯,“今天單位有事遲了一會兒,我自罰三杯,也歡迎思意回來。”
傅邺在這群人之中,絕對是最獨特的存在,讀書的時候是,現在也是。論混的風生水起,不一定是非他莫屬,但論氣質外貌,言談舉止,他絕對稱得上卓爾不群。他一出場,就是焦點。
王珊笑着說:“這麽多年,你還是沒變,不愧是當初迷倒萬千少女的男神,就這個喝酒的動作,比我家這位強多了。”
傅邺絕對是個能開得起玩笑的人,他聽了這話和王珊的老公舉杯:“沖這句話,我也得和妹夫道個歉,學校那會兒大家都是玩笑慣了的人。”言語間,大家又笑了起來。
阮思意眯着眼睛笑說:“這麽多年老練了啊,三言兩語轉移了話題。啓明剛剛說的,是不是真的?”
傅邺倒沒想藏:“是真的。”
“那領出來見一見啊!”“對啊,有什麽不能見啊?”衆人不停地起哄,氛圍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傅邺想等着大家催促聲過去,再解釋,誰料邱赫說:“诶,是不是就是上次帶去醫院那個弟弟?”
他身子前傾開始說:“我跟你們講,我是傅邺,我也不帶出來,我閱人無數,迄今為止也沒見過那麽标致的人。”他身邊帶着的“家屬”很明顯變了臉色。
這句話推波助瀾徹底勾起了大家的好奇,阮思意直接問秦天南:“弟弟,聽剛剛的意思,是不是你認識啊?把手機號給姐姐,我喊。”
傅邺見狀,急忙說:“我來就好,他這個點應該在學習,我看能不能叫的動。”
王珊打趣說:“以前真想知道什麽樣的人才能入我們傅校草的眼,大家那時候都說,大概是天仙,沒想到人間還真有。”
不知怎麽,這句話說到了傅邺心裏。
走過這麽多個四季,山谷的春風吹不來夏夜的螢火,秋日的楓紅融不散冬日的飛雪,傅邺也在等一個又一個四季之後,
沒想到,人間真有。
傅邺低頭微笑,帶着滿足和期待打給了江然。江然也沒有學習,仍然在和舍友聊天。傅邺打電話來的時候,他吓了一跳,以為對方是來例行檢查,看自己有沒有好好學習。他手忙腳亂地展開書本,筆記本電腦上公放英語。
傅邺等了一分鐘,剛要挂。對方卻接了起來問:“邺哥?”
全場都靜悄悄地,傅邺仿佛成了表演者,被這群觀衆滿懷期待地等着下一句臺詞。他問:“在學習?”
“嗯,在聽英語。”江然默默調高了電腦的音量。
“吃飯了沒?”
“還沒,我打算一會兒點個外賣。”江然有些心虛,主動問,“邺哥,你幾點回來啊?”
陳啓明高聲道:“快點的,繡花呢?”
傅邺擡眸看向他,對方立刻識趣地閉嘴,畢竟秦天南還在他手底下幹活。
江然連忙說:“那你們先吃,我不打擾了。”
傅邺輕聲道:“江然,打個車來桂福居,到了我下去接你。”電話裏不方便說,傅邺怕自己這群朋友吓到江然,也要騰出時間去和他解釋。見江然不說話,他又補充,“你不想來,就不用了,記得吃飯。”
其實這幾句對話,傅邺已經把倆人的關系擺到了明面上,這群人裏邱赫和陳啓明和傅邺私交最多,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溫柔過,說話像帶着哄孩子睡覺一樣的聲音,眼神溫柔地像淌着銀光,汪聚成清揚的水。
江然立刻同意:“我想,我想。我馬上去,要穿什麽嗎?我好像沒有合适的衣服。”
傅邺笑了笑:“穿衣服就成。”
滿桌的人聽到這裏,不約而同地起哄。江然也紅着臉罵他:“說什麽呢你?喝多了吧!不說了,我去了給你打電話。”
挂了電話,王珊捂着臉說:“膩得我牙疼。”
傅邺的家離桂福居也就四五站地,大家都沒動筷子,只喝酒等着江然。過了十分鐘,傅邺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手機和大家示意之後,就下樓去接江然。
江然知道這是傅邺朋友的飯局,不管是什麽理由需要自己出席,他都不想給傅邺丢臉。一下樓,微醺的傅邺吹着晚風,看到江然的背影,心頭像被音符裝點,耳畔都是動人的旋律。
這個少年灼燃了盛夏的夜風,也燙到了傅邺的心。他的着裝是精心挑選過的,雖然很休閑,背着他的斜挎包轉身就看到了傅邺。他笑着朝他跑過來,主動問:“怎麽樣?”
江然走近,傅邺才看見這個人的發型也被認真地打理過:“好看。”
江然湊近聞了聞他的嘴唇:“果然喝多了,說吧,找我來是怎麽個情況?”倆人的距離很近,江然的眼睛一睜一合地像暗夜裏閃亮的曜石。
傅邺輕輕地搭着他的腰,把人摟近一點解釋:“同學聚會,要每個人都帶家屬,所以找你幫我解圍。”
江然心底一陣竊喜,但他還是說:“你不是有姐姐嗎?”
“是家屬,不是家人。”傅邺認真地強調了一下,他不想這個時候,還和江然裝糊塗。
江然低頭“哦”了一聲:“看來還得是我。”
兩人上樓期間,傅邺提醒他:“他們逗你,和你開玩笑的話都別在意。”
“哦,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江然沖他眉眼彎笑,他相信傅邺不會讓自己難堪。
作者有話說:
一些甜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