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得救
胡三是城北的一個地痞流氓,整日不務正業,做些眠花宿柳、偷雞摸狗的事情,佳玉公主給了他一大筆銀子作為報酬,他想都沒想就接下了這筆生意。
又有錢賺,又有美人睡,天底下哪來這麽好的事!
胡三看着眼前的姚寧谷,暗道貴人還真是沒騙他,果然是大美人一個,看來他今天豔福不淺。
他以為姚寧谷藥性發作不再有反抗之力,同時也小瞧了她作為女子的力氣,色向膽邊生,怪笑着撲了上來,作勢要親姚寧谷的臉頰。
“砰”的一聲巨響,胡三倒飛着跌坐在地上,疼得在地上滾了幾圈。
姚寧谷看準了機會一腳踹在他的裆部,把人踹飛了出去。
雖然她受了藥性影響,但因為身體素質好,意志堅定,并沒有胡三想象中的那樣不堪一擊,對付他這種被酒色掏空身體的廢物還是綽綽有餘的。姚寧谷提起力氣站起來,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之前的那把匕首送給了小秦立,這把匕首是她從前在北地用的,造型更加粗犷,帶了幾分煞氣。
見她抽出匕首,殺氣騰騰的模樣,胡三吓得一個激靈,所有绮念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連疼都不喊了,四腳并用地爬着倒退。
姚寧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一揮匕首——
并不是砍胡三,而是把刀刃用力地紮在了自己的左手手掌上,匕首穿透整只手,釘在了桌面上。姚寧谷又一用力,将匕首拔了出來。全程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鮮血從傷口處流了出來,劇烈的疼痛刺激下,姚寧谷神智完全清醒了起來,身上也恢複了幾分力氣。她擡頭看向胡三,銳利的眼神比她手裏的匕首還鋒利。
胡三哪裏見過這種場面!被她這一手吓得差點尿了褲子。
“我我我……我也是受別人指使才……才才來的,你別……別別殺我啊……”他閉着眼睛結結巴巴地求着饒。
姚寧谷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恨不得把人吊起來打一頓,但藥性霸道,她知道疼痛也沒辦法幫她清醒太久,不能耽擱時間,于是抽出胡三的腰帶,把人兩手反綁在背後,捆了個結結實實。當然,也沒忘賞他幾拳。
她無力地靠坐在桌前,眼前的景物已經有些模糊,心底的那股燥熱再次湧上來,而且比之前更加洶湧,她腦子裏有種原始的沖動,但理智死死咬守着最後的陣線。
外面傳來人□□談的聲音,漸漸朝這裏接近。假如全盛狀态下的姚寧谷一定百米開外就能分辨出有多少人,甚至還能聽出其中有佳玉公主的聲音,但此時的她等聲音快接近門口才意識到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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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玉公主算着時間,把一群人引到這間屋子,裝作有些疲憊地說道:“走得有些腿酸了,我們不如去旁邊屋子裏坐着休息一下吧。”
“怎麽上鎖了?”佳玉看見門口挂上的鎖,心知事情已經成了一半,故意裝作不解道。
這裏的屋子為了方便客人使用,都是開放的,的确有些奇怪。
“奴婢去取鑰匙來,公主稍等片刻。”一個侍女低着頭恭敬地回複道,若是仔細看就能認出正是剛剛故意弄濕姚寧谷衣裳的人。
不一會兒,她取來鑰匙把門打開,剛推開門的一條縫,還未見到裏面的情景,一股濃濃的異香混合着血腥味的氣味就先一步飄散了出來。
佳玉公主連同後面別的女客都忍不住皺了皺眉。
怎麽回事?怎麽還見血了?
佳玉覺得有點不對勁,心裏有點莫名的慌張,強裝鎮定便要邁步往裏走。
就在這時,她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一只強健有力的手拉住,猛地往後一拖,踉跄着倒退了好幾步才穩住了身子。
“什麽人竟敢如此無禮……”話還沒說完就咽回了肚子裏。
柳玉的呼吸有些急促,因為跑得太快而氣息不穩,不過還好趕上了。他沉着臉,表情前所未有的冷硬,一雙黑沉沉的眸子死死盯着佳玉公主,不說話,卻讓人從內而外地感到危險。
雖然外表上看不出來,但佳玉公主莫名覺得他現在應該非常生氣。
她咬了咬下唇,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弱弱地控訴道:“柳玉哥哥,你做什麽?你把我手臂都弄疼了。”撲扇的大眼睛裏蓄了一點水意。
這一招她屢試不爽,無論對父皇母後還是兄弟姐妹,只要她一露出這樣可憐兮兮的模樣,就會得到無條件的原諒。
柳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毫不為之無所動地偏過頭,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來:“這屋子裏有我要處理的事情,不方便被各位看見,還請各位夫人回避一下。”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早就意識到其中有些貓膩,不然柳玉也不會大老遠地跑到這裏來,見他都這麽開口了,自然給他這個面子,當即就散了開去。
唯獨佳玉公主還眼巴巴地看着他,然後被柳山“請”了出去。
柳玉推開門,走了進去。剛剛還面無表情的臉在轉身的一瞬間終于透露出一分擔憂。
他當然也聞到了那股味道,異香是點燃的春、藥,而血腥味……他的心揪了起來。
他先是一眼看到有個衣衫不整的年輕男子被五花大綁地捆起來丢在了門口,被他下意識地忽略過去,而他心心念念的姚寧谷則軟軟地靠坐在不遠處的桌子前。
柳玉直接從胡三身上邁過去,快走幾步上前,查看姚寧谷的情況。
姚寧谷朦朦胧胧中感覺軟綿綿的身體被一個人掰了過來,熟悉的冷香傳到她的鼻尖,亂成漿糊的大腦好半天才告訴她來人是誰。
“柳大人?”她擡起眼皮看向柳玉,聲音嬌嬌軟軟的,像一根羽毛輕輕掃過心髒。
姚寧谷的臉頰比起剛才更紅了,白玉一樣的肌膚上因情、欲染上紅霞,一向黑白分明的杏仁眼迷迷瞪瞪地半睜着,看人的時候含着幾分春、情,媚眼如絲,嬌嫩的嘴唇閃着水光,紅豔豔的,像一朵任人采撷的鮮花。
柳玉大腦轟的一下空白,有一股熱流從小腹竄了上來。
姚寧谷不知道為什麽,見到柳玉的那一刻身體下意識地一下就放松了下來,好像潛意識在告訴她柳玉是一個值得依靠的人。
可能是意識有些松懈,她感覺雙手有些不受控制地攀上柳玉的脖頸,把他高大的身形壓得往下墜了墜,後者不得不配合她彎下了腰。
柳玉的身上很涼,他的嘴唇看上去很可口,她好想貼上他的身體,親一下他……
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龐,柳玉身體僵住了。
“嘶——”
下一刻就要付諸行動的姚寧谷忍不住痛呼一聲,神智被手掌上傷口處傳來的疼痛喚了回來。因為剛剛用力,傷口又被扯到了。
柳玉反應過來,眨了眨眼,想起剛剛自己在期待什麽,耳朵不自在地爬上一點紅意。
他拉過姚寧谷的手,猙獰的傷口刺痛了他的眼,心底也湧上一陣濃濃的憐惜。
“不,不要再碰我了。”姚寧谷有些別扭地扭了扭,用力把手抽回來,柳玉一碰到她的肌膚,身體就會泛起一種奇異的顫栗,又酥又麻,這種感覺侵蝕着她的神智,她有點着急,動作就大了起來。
剛剛她甚至還想對柳大人意圖不軌,姚寧谷又羞又氣,差點要哭出來。
“好好好,我不碰。”柳玉怕她傷到自己,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會碰她。
在柳玉詫異的目光下,姚寧谷試圖解開自己的腰帶,因為四肢發軟還手滑了兩次。
“姚姑娘你……”柳玉懷疑她又開始犯糊塗,準備出言阻止。
“給!”姚寧谷把腰帶拍到柳玉手上,一雙杏眼濕漉漉的,但很清澈。
“我覺得我現在很不對勁,柳大人你把我捆起來吧。”姚寧谷把兩只手腕并在一起,舉到柳玉眼前。
看着她眼巴巴的樣子,柳玉不忍心拒絕她,動作輕柔地用腰帶一圈一圈繞過她的手腕,盡量不碰到她露在外面的肌膚。兩個人的距離很近,柳玉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味。姚寧谷是不會用脂粉的,那就只能是她自帶的體香,想到這裏,柳玉覺得又有些心猿意馬了。
“你這樣太松了,我一用力就掙開了,你再緊一點。”姚寧谷不滿地皺了皺眉,兩只手動了動,果然還留有很大的空隙。柳玉無奈,只好手上再用了點力。
等雙手被束縛住,姚寧谷覺得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一直緊繃着的那根弦松了下來,人在有依靠的時候就忍不住展現出幾分脆弱,就像小刺猬露出軟軟的肚皮。
“柳大人,我被人下藥了。”她聲音軟軟的,委委屈屈,像是在撒嬌一樣,好像小貓伸出肉肉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撓着柳玉的心。
“我知道,所以特地來救你。”他不自覺地放緩了語氣。
“我明明好好的,什麽人都沒有得罪,為什麽要這樣……”姚寧谷委屈死了,聲音帶上了哭腔。今天遭受這一場無妄之災,要不是柳玉及時趕到,還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處理。她雖然遠勝尋常女子堅強,但畢竟不是鐵人,也會難過,也會委屈。
柳玉覺得心裏軟成了一彎水,他憐愛地用指腹抹了抹姚寧谷的眼角,把那裏的濕意抹去,嘴裏像哄小孩子一樣哄着她:“沒關系的,沒事的,別難過了……有我在,我會幫你讨回公道的……”
“好渴,我要喝水。”姚寧谷看着桌上的茶水對柳玉撒着嬌。
柳玉把視線移到桌上,端起殘留的茶水湊到鼻尖聞了聞,姚寧谷沒接觸過這種陰私所以不知道,但從小生活在大宅院裏的他一聞就分辨出了其中不正常的一股香味。他臉色沉了下來,佳玉公主為了确保姚寧谷中招,不僅在屋子裏用了含有春、藥的熏香,在給她喝的水裏還下了藥性霸道的迷、藥,難怪姚寧谷現在看上去這麽不清醒。若不是她體質好,恐怕現在早就昏迷過去了。
真是用心良苦啊。他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乖,這裏的水不幹淨,等我帶你回去再喝水。”柳玉安撫地輕拍姚寧谷的背,輕聲細語地哄她。
柳山把佳玉公主以及不相幹的人全都清走,回到房間門口複命,見地上已經吓暈過去的胡三,厭惡地用腳踢了踢,不過胡三完全沒有醒來的趨勢。
就這麽點膽量還來算計姚姑娘。柳山心中有些鄙夷。
“少爺,這人怎麽處置?”他沉聲問向柳玉。
“帶回去好好審問。”柳玉的聲音不複與姚寧谷交談時的輕柔,帶上了森森寒意,即便是柳山也覺得後背一陣發麻。
公子這次是真的動怒了。他心裏浮現出這個念頭。
柳玉見他的眼神好奇地朝姚寧谷的方向探視過去,有些不滿地蹙了蹙眉,脫下自己穿在最外面的大衣,把姚寧谷兜頭裹了起來,遮擋住柳山的目光,然後打橫抱起往府外走。
“去準備馬車,今日之事不要洩露出去,還有,轉告石大公子,這次多謝他幫忙,改日我親自登門道謝。”柳玉條理清晰地吩咐柳山。這次能在偌大的別院裏這麽快找到佳玉公主,還要多虧了石雲的幫忙。他從何璐璐那裏一得到消息就去找石雲,比洛光那個棒槌效率高多了。
說曹操曹操到。柳玉抱着人往外走的時候,洛小王爺終于趕了過來。他一眼看到柳玉懷裏抱着的人,急急忙忙地沖上前。
“姚姑娘沒事吧?”他神情焦急,沒顧得上和柳玉打招呼,一開口直接就問姚寧谷。
“沒有大礙。”柳玉簡單答道,語氣中的疏離肉眼可見。他對洛光也有氣,現在是沒事,若是他沒派人跟着洛光,就憑後者的能力,馬上就要有事了。
“姚姑娘受了傷,下官還要趕緊把人送回去醫治,還請小王爺不要攔着路了。”柳玉眉眼冷清,語氣恭敬又強硬。
“哦,哦……好。”洛光傻乎乎地讓了開來。柳玉看也沒看他一眼,邁着長腿匆匆離開。
柳玉最終并沒有把人送回姚府,而是送到了隔壁的自己的別院裏。他必須親眼看着姚寧谷才能放心。
他把人放在自己的卧室裏,柳山來請示他接下來怎麽辦。
“公子,姚姑娘身中的春、藥您打算怎麽辦?”他有些摸不清情況地看着柳玉因為姚寧谷而柔和下來的臉。春、藥還能怎麽解?要麽就是請大夫,要麽就是……
柳玉冷冷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麽?還不去請大夫。”
“哦,屬下遵命。”柳山被他吓了一跳,心裏還有些失望是什麽回事?
公子喜歡姚姑娘,這次又救了姚姑娘一次,姚姑娘看上去對公子也挺有好感的,怎麽就不幹脆把生米煮成熟飯?
他一邊胡亂想着,一邊腳步不停地出去請大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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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寧谷身體素質好,當天就醒了過來。服下解藥,她身體裏的春、藥和迷、藥的藥性都解了,不過自己弄傷的左手手掌沒能這麽快痊愈,大夫替她包紮過後交代,幸好沒有傷到經脈不會有大礙,不過這一段時間都不能用力,不然也會留下後遺症。
柳玉客氣地送上診金,讓柳山把人請出去,囑咐姚寧谷好好休息之後,自己來到書房親自審問胡三。
事情很簡單,胡三幾句話就交代清楚了,和柳玉所想大差不離。歸結下來就是佳玉公主嫉妒姚寧谷,找人把胡三請來安寧大長公主的冬日宴,以高價作為報酬,讓他毀了姚寧谷的清白。若不是佳玉公主中途自作聰明告訴了何璐璐,而何璐璐又出于良知告訴了洛光,今天這事就會走向另一個結局。
不過柳玉還是有些不解的地方。他相信這事是佳玉公主做出來的,但是佳玉公主貴為金枝玉葉,平時想要什麽都能得到,為人的确是霸道驕橫了一點,可也正因為如此,她根本沒有機會使用這種有些歹毒的計策去害人——她想要什麽就可以去求陛下的賞賜,想打罰什麽人吩咐手下人就是,根本不用費心思去算計人。
太子元瑞。
柳玉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确定了幕後黑手。
如果說是誰刻意促成了佳玉公主的此舉,那麽除了元瑞以外,他不作他想。
看來自己不能再束手待斃了。
柳玉把柳石叫進來:“年前吩咐你查的事情抓緊時間查清,不要再耽擱了,最遲一個月我要得到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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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帶着人證物證連夜進宮去觐見皇上,向陛下揭露佳玉公主今日的所作所為。
皇上龍顏大怒。柳玉和姚寧谷都是他很重視的臣子,姚寧谷遭到如此算計,柳玉又執意為他出頭,即便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他也不能姑息。況且此事的确是佳玉公主有錯在先。
“柳愛卿放心,此事是佳玉的錯,朕一定會給你和姚将軍一個交代。”皇上鄭重保證,柳玉自然稱謝。
第二天姚寧谷回到府裏就接到了陛下的賞賜,皇上派了最信任的寶公公親自帶着聖旨上門,以嘉獎為名送了幾大箱奇珍異寶、金銀財帛過來,還帶了口谕以表關切。皇上都這麽誠懇了,姚寧谷自然也就消氣了。況且她早就聽柳玉說了,佳玉公主被罰去皇陵,為先祖誦經祈福,要滿整整一年才能回來。
只不過過年的好心情還是被別的事情沖散了。
幾年前在北地的時候,姚寧谷就和秦琅有過約定,等回京城後要帶她親自領略京城的燈市美景。
京城正月初八上燈,十七落燈,張燈十夜,京城內家家戶戶懸挂五色彩燈,其上繪有翩翩起舞的各色人物,花鳥魚蟲,競相争豔。這是一年中女子難得有機會出門的日子,也是青年男女可以一起出游的時光。“今夕何夕春燈明,燕京女兒踏月行。燈搖珠衫張華屋,月散瑤光滿禁城。”這首詩就描繪了上元節的盛況。
姚寧谷本來和秦琅約好,由秦琅帶着她和小秦立一起去玩賞的,秦夫人本來也在他們的出游計劃中,只不過如今因為要養胎就不方便出去了。
可惜初七的時候秦琅就接到聖旨,挂帥西征——西戎終于發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