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如練瞳孔放大,妖異的金色眼眸逐漸變深。
明明是在讨論嚴肅的事情,師姐怎麽能把話題拐到十萬八千裏外。
而且還是這種請求,穿羽衣,然後染上自己的氣味,這一系列行為極大的滿足了鳳凰的占有欲。
江如練把之前單方面的争執抛在腦後,想矜持一點,可惜語速暴露了她的真實想法。
她飛快地答,生怕卿淺後悔:“可以穿。”
也可以先結契。
不行,上面那句劃掉。
她完全被順好了毛:“師姐想穿多久都可以。”
和幾分鐘前的瘋叽判若兩鳥。
說到這裏,江如練才發現師姐身上沒有羽衣,是今早出門時穿的寬松長裙。
雪一樣的白,以一根素色細繩收住,勒出細細的腰段。
只是垂感極佳的裙擺沾有黑灰、粘膩的血跡,還被火燎過,以卿淺的性子是不會再要了。
江如練愣愣地問:“羽衣呢?”
卿淺邊思忖邊措辭,語調不急不緩。
“九尾來了一趟想和我比試,我就如她所願,脫了羽衣放好,然後和她打了一架。”
她說起打架,就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眼中掀不起什麽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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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如此,我懷疑九尾是在轉移注意力,好讓你孤立無援,被青蛇困死在陣中。”
這一番說辭坐實了九尾和青蛇确有合作,江如練恨得牙癢癢,發誓要燒掉九尾的狐貍毛。
她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
“那陣純心想困我,好引你來救。師姐下次不要這樣莽撞了。”
卿淺一言不發地望着她。
後者就在這愈發沉悶的氛圍裏忐忑不安,後悔自己說出這種話。
嘶,她沒資格指責卿淺,她要是處在卿淺的角度,只會更瘋、更沒有理智。
先前鳳凰火毀掉了大片森林,就是現在火焰已經熄滅,也奪去了腳下土地的生機。
只留下幾根黑炭似的樹樁,杵在劫灰中,靜默不語。
江如練的脾氣就和她的火一樣,燒起來完全不顧後果,先把自己想做的事做了再說。
所以總是倒回來收拾自己留下的爛攤子。
“羽衣不容易壞,師姐可以放心穿。”
鳳凰愧疚地許諾,小心翼翼地擡手拂去卿淺肩上的塵灰。
卿淺輕聲道:“可你很在乎你的尾羽。”
“……”
江如練的指尖一顫,那點灰塵抖落在了卿淺雪白的衣服上。
她就像被塞了一大口檸檬,起初酸澀得心肝都在驟縮,回味确是神清氣爽的甜。
當初總想着師姐能看看自己,可當明月真的落下來了,她又希望能再把她捧到天上去,千萬別受委屈。
江如練漂亮的鳳眸黯淡下去,悶悶地答:“我更在乎師姐,我希望師姐能照顧好自己。”
她說完,卿淺當真攥着她衣服,提要求:“難聞,不想在這裏聊。”
想起眼下的環境,江如練皺起眉,确實糟糕透頂。
她應該領師姐回去洗澡、再換身幹淨的衣服,舒舒服服地窩着休息。
可還有任務在身上。
江如練抛下一句“稍等”,轉身回到陣中,從黑灰裏拎出一條手臂長、髒兮兮的蛇來。
她靈脈被毀,痛得維持不住人形。
而後就這樣抓着蛇的七寸,快步回到卿淺身。
此處離九尾的莊園有一段距離,卿淺下意識地想馭劍飛回去。
只是劍上少了個東西,讓她很不習慣。
江如練注意到她遲滞的動作,也發現了不同。
聯想到那道沖破黑線屏障的光芒,她将前因後果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從她有記憶起,卿淺的佩劍上就一直挂着那條紅色劍穗。
卿淺偏愛素色,但那是白雲歇送給她的,三番四次叮囑她不要弄丢。
她的劍不知道換了多少把,只有劍穗沒變過,一直系在劍上。
想來是白雲歇在上面設了什麽術法,關鍵時候可以救卿淺一命。
雖然還是很讨厭白雲歇,但江如練也不得不承認,卿淺的各種習慣都深受白雲歇影響。
比如深謀遠慮,又比如細致入微。
她強忍着如潮湧至的醋勁,假裝灑脫地勸:“沒了就沒了,我再給師姐編一條。用我的羽毛編,師姐想要什麽顏色的?”
卿淺斜她一眼:“能選顏色?”
江如練無比自豪地向她介紹鳳凰的多功能羽毛:“黃色是翅膀裏和胸前的絨毛,紅色就是尾羽的一部分。”
所以她有嫩黃色的毛茸茸睡衣,也有華光流轉的豔紅半袖。
她滿目期待地盯着卿淺看,師姐想要哪處的羽毛,她就拔哪。
求偶期的鳳凰就是如此慷慨。
半響,卿淺把劍抛向半空,劍鋒上倒映出她冷漠無情的臉。
她漫不經心地開口:“你把半袖羽衣給了我,尾巴上還有毛嗎。”
江如練:?
師姐什麽意思?覺得她禿了?
她沒來得及問,卿淺已經利落地踩上劍身,準備走。
江如練連忙跟上去,手上還拎着灰不溜秋地小蛇。
劍上能站的空間太狹小,她只能盡量縮着,不礙着前面的人。
哪知卿淺突然往外傾身,再往內一擰,輕巧地和江如練換了個前後。
江如練還覺得不明所以,連忙把蛇遞遠點,怕蹭髒了卿淺的衣服。
接着腰腹就被一只冰涼的手摟上,冷熱刺激下,她整個人繃緊如弦,擔心這只手亂摸。
“借你擋風。”卿淺冰涼涼的聲音在江如練耳邊響起,帶着點不解:“緊張什麽?”
她很淡定,并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麽問題。
江如練就沒那麽冷靜,甚至腦子裏全是漿糊,無法思考。
摟腰也就罷了,為什麽手指還要時不時地點一點,按一按?
手指像是在點火,江如練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腰腹,越強迫自己不去想,那處的癢意就越甚。
最後某人把整只手貼上去,隔着衣服,從左到右摸過去,抱緊了。
一陣電流蹿上脊椎,麻了半邊身子。
江如練差點沒站穩,崩潰地質問道:“師姐?你在做什麽?”
“嗯?”
她背對着卿淺,看不見卿淺的表情,可光聽這聲音,裝滿了無辜。
像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身後人慢悠悠地回答:“你小時候常抱我的腰。我就是好奇,這裏抱起來是什麽滋味,想試試。”
末了低聲感嘆:“不過如此。”
焯!不過如此你倒是放手啊!
她算是看出來了,師姐就是故意的,暗戳戳的壞。
什麽時候光風霁月的大師姐變成這樣了?
江如練想也不想地捉住卿淺的手。
但被她冰涼的體溫一激,霎時忘了自己原來的目的。
她本來是想把卿淺扒拉開,再好生和她說道說道,不要亂摸,會出問題。
現在卻将手壓在自己溫暖的腹部,試圖用體溫給她暖暖。
卿淺停了那些小動作。
趁着江如練看不見,她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恰如春雪初消。
“破陣時我看過,陣法線條精密,布置巧妙,神似師尊的手筆。”
“此人一定與師尊有莫大淵源,只是我尚未知,他抓我做什麽,或者想從我這裏得到些什麽?”
這麽一提,江如練的思維被拉回到正軌。
她向來不耐想這些,可此事關乎師姐,又不得不靜下心來思考。
“青蛇還去偷了白雲歇的畫像,或者說,她偷了一群人的畫像,都和白雲歇有關。”
卿淺當即否認:“偷這麽多可能是為了混淆視聽。”
哪怕所有的線索都擺在眼前,江如練還是覺得缺點什麽關鍵的東西。
下蠱引誘自己調查,企圖用噬神蠱殺死自己,又去塗山布陣,以自己為餌要活捉卿淺。
那些本該消失在歷史中的蠱從何而來,為什麽自己能死,卿淺卻要抓活的?
偷畫像是為了什麽,還是畫中藏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想不明白,于是脫口而出——
“都怪白雲歇!”
“嗷!”話音剛落就被卿淺彈了後腦勺。
江如練可憐兮兮地揉着頭,小聲嘀咕:“本來就是,哪哪都有白雲歇,我煩她得很。”
白雲歇的那些破事,與她何幹?
她妖生目前只有一個宏大目标,和師姐結契!
九尾的莊園盡在眼前,卿淺卻一踩劍柄,往渡口飛去。
“你把青蛇丢給桃夭書院,讓妖管局的人押回去,然後再回來。”
江如練還在心裏罵罵咧咧,聽到卿淺的話,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
“回來?”
“嗯。”卿淺将劍穩穩當當地停在渡口,淡聲道:“和妖管局交接別委屈自己。”
江如練下意識地反駁:“我什麽時候委屈自己了?”
她明明在妖管局橫着走!
可不經意間望進卿淺古井無波的眼眸裏,她又有些心虛。
好像自己說了慌,逞了強。
江如練忽然感覺,師姐什麽都明白。包括自己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的心虛突然變成了惶恐,咽了口水擡眼,卿淺正站在燈下,白發服帖地垂在身後,輪廓柔和。
她原本平靜的眼波忽地潋滟如春水,只是看着,就讓人無端生出許多小心思。
“我等你回來一起過望舒節。”
江如練一顆心都被她看化了,不自覺地傻笑起來。
“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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