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妖族橫渡楚江不需要坐船,江如練蜻蜓點水一般掠過江面,連鞋都沒怎麽打濕。

她掐着蛇,也不走書院正門口,徑直從牆邊翻進去。

一襲紅裙在風中獵獵飛舞,手裏拎着條“死蛇”。剛打完架出來,還帶着熱騰騰的煞氣。

看上去就不是人。

巡視的弟子被她吓了一大跳,小臉慘白慘白,呆滞如卡殼的發條木偶。

張着嘴,就之會重複一個字:“妖、妖——”

江如練皺眉,對這弟子的表現很不滿意:“桃夭書院太懈怠了。上次也是,輕易就能被妖溜進來,解行舟在做什麽?。”

嫌棄的意味很明顯,弟子臉上恢複了一些血色,白裏透着紅,不過是被羞紅的。

“山長在新知苑,沿着這條路過去就是了。”

江如練腳步不停,心裏還在腹诽:這屆弟子怎麽感覺不太行?是只有桃夭書院這樣,還是整個修真界都在走下坡路?

不過幾分鐘,飛檐雕瓦的精致小院出現在眼前。江如練看了眼頭上的牌匾,一腳跨進門內。

石桌邊飲茶的幾人齊齊轉過頭,和江如練四目相溏淉篜裏對。

江如練挑眉,這堆人裏還有不少熟人,也不知道聚在這裏讨論什麽。

“你來做什麽?”

其中一個虎目長髯的老者先行開口,視線鷹隼似的鎖定江如練,面色更是不善。

江如練将手中的“死蛇”拎起來晃了晃,對他的态度表現得很是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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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任務。”

老者嫌惡地将青蛇打量了一遍,眉間的“川”字就沒松開過。

又重新看向江如練,臉繃得很緊,半點不肯放松。

他沉下聲:“你該親自押送妖犯。”

解行舟呷了口茶,幫忙打圓場:“江隊要幫我尋畫,确實走不開。這點小事,以張天師的實力就當是舉手之勞了。”

老者名為張風來,整個妖管局都知道,他和江如練有仇。

只因他號召除妖務盡,幾年前遇到了一處隐蔽的妖居,二話不說就闖進去,将一家三口斬殺在當場。

江如練聽完,直接找上門和他打了一架。

勝負未知,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這兩個見面必定全是火藥味,一點就炸。

“哼。”張風來将茶杯重重地擱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江如練心想,他要是不幫就算了。大不了自己飛回去,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沒想到這老頭甩完臉色,居然喊來了他門下的弟子。

這麽巧,還是熟人。

江如練與他錯身而過,滿腦子都在想,這人叫什麽來着?

是不是那個,懷疑她偷了青蘿峰的竹子,反被師姐教訓了一通的自信男?

那就不重要,想不起來就算了。

張風來吩咐:“王珞,你把這蛇關進封印裏,帶回總局審問。”

結局出乎江如練意料,好看的眉毛也擰起來,甚至懷疑張老頭是不是被什麽妖怪附身了。

被稱作王珞的弟子恭敬應“是”,随後對着江如練說:“跟我來。”

這态度變化,可稱得上翻臉無情。

江如練笑了笑,朝解行舟揮手:“謝了。”

再回頭,王珞已經走出了好幾米,她三兩步追上,出去的時候貼心地帶上了門。

将聲音隔絕在苑牆外。

所謂的封印就是張風來随身攜帶的木盒,上面刻有複雜的陣法,對妖來說,被關這裏面絕對算不上好受。

江如練将青蛇放進盒子裏,完事兒後抖毛一樣甩甩手,企圖把上面的泥甩掉。

她還不忘仔細叮囑:“這蛇有同夥,押送的時候務必小心謹慎。”

王珞甚是不屑:“它靈脈都成這樣了,翻不起浪。”

江如練活動了一下手腕,關節複位發出咔咔的聲音,瞬也不瞬地盯着王珞。

“她同夥實力不低,不排除有半路劫道的可能性,一定要和張風來說。”

“不勞你費心。”

上次沒談攏,回去還被臭罵了一頓,他順理成章地把這一切怪到了江如練頭上。

這鳳凰也就只敢耍耍小脾氣,讓卿淺給她撐腰罷了。

他拿過江如練手上的封印盒,剛放回櫃子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貫到牆上。

“咚——”

一聲悶響,後腦勺撞上了牆,王珞眼前一片雪花白,暈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他試着站起來,然而緊接的威壓根本不允許他動一根手指。

無法調動體內的靈氣,甚至連空氣都被抽離。

只能聽見江如練涼絲絲的嘲諷。

“你好好掂量一下自己,如果不是在妖管局,如果不是張風來,你配和我說話嗎?”

靈氣化作薄刃,抵住王珞的動脈。

他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感受到冰涼的刀刃在脖頸上反複摩挲,好像在尋找下手的位置。

完全無法反抗。

他與江如練之間的差距,在此刻是如此明晰。

瀕死的恐懼感迫使他瞪大了眼睛,勉強瞧清了面前的大妖。

嘴角勾着笑,容顏是異于常人的昳麗,甚至教人不敢直視。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和看一只能被輕易碾死的螞蟻一樣,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像你這樣的蠢貨,放外面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王珞無法呼吸,一張臉憋到通紅。

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哪怕從小在人堆裏長大,替人族辦事,再套上一層枷鎖,也改變不了江如練是一只妖的事實。

性格惡劣,不服管教,乖順的表象背後是沸騰不息的血。

威壓剎那撤走,王珞一下子跪坐在地,豆大的冷汗劃過鬓角,砸碎在他顫抖的手上。

他眼中布滿驚懼,像一條魚擱淺在陸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

狼狽到了極點。

良久後顫顫巍巍地擡頭,江如練早不見了蹤影。

江如練興沖沖地回到莊園,反正住在這裏花的都是九尾狐的錢,不白吃白喝實在說不過去。

她望見房間裏亮着的朦胧燈光,臉上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師姐,久等了。”

卿淺已經洗漱完,在單薄的睡衣外披了羽衣,正倚在沙發上看書。

哪怕人類科技發展到如今這種地步,各類電子書層出不窮,她也還是偏愛紙質書籍。

手指擋住了一部分封皮,只能隐約看見“30天甜***,和羽****須做的事”。

什麽奇葩書名,像極了那些糊弄人的地攤成功學,師姐怎麽突然看起這個了?

“師姐在看什麽?”江如練十分自然地坐到卿淺身邊。

“羽族護理大全。”

卿淺不閃不避,還大方地指給江如練看——

羽族重視羽毛,會花大量的精力去護理。

因此,閑暇時間為羽族梳理羽毛,能幫助羽族放松心情,也能增進……

後面的內容被卿淺的手遮住了,江如練看不見。

但光看前半段內容,說得還挺對。

江如練又問:“師姐看這個……幹什麽?”

後面的問句聽起來呆呆的,因為卿淺突然拿出把小梳子,模樣有些奇怪,和一般的梳子還不太一樣。

“這又是哪來的?”

“随書附贈。”

卿淺語調平靜,眼底卻壓着亮晶晶的碎星,望着江如練時,星星都快溢出來了。

就差直說,想梳鳳凰的毛。

江如練怕自己錯看了她眼中的躍躍欲試,試探性地問:“師姐想試試?”

卿淺颔首:“嗯,想多學一點。”

聽上去很好學、很正經,可細想又覺得不對,她學這個幹什麽?

雖然滿腦子小問號,但江如練還是變回鳳凰,翹着尾巴,将漂亮濃密的尾羽遞給卿淺梳。

其中不乏炫耀之意,求偶期的鳳凰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展示尾羽的機會。

她的尾羽一回來,卿淺身上的羽衣就消失了。

卿淺将梳子放上去比了比。

如果不算尾巴,小鳳凰的原形也就三把梳子長,一梳就能到頭。

卿淺垂眸,擡着的手始終不放下。

半響,她輕聲提醒:“太小了。”

不夠梳。

聽出了她話裏的失落,江如練出于本能,開始思考讓卿淺高興起來的辦法。

也就是卿淺了,放平時敢對她的外表做出□□,她絕對一口叨上去。

片刻後,赤色的小鳳凰撲棱着翅膀,飛進卧室裏。

把門虛掩着,剛變回人形就開始脫上衣。

她翻出一件襯衫,反着穿,身後不扣扣子,就會露出大片白潤的脊背。

兩片肩胛骨如同翩飛的羽翼,随着她的動作變化。

只一瞬間,她真正自後背生長出了華美的羽翼,展開時接近兩米。此時規規矩矩地收在身後,也特別顯眼。

這下面積夠大了。

那些紅色羽毛仿佛自帶光源,每一根羽毛都熠熠生輝。一出現,整間屋子都亮堂了不少。

最後,江如練将披在身後的頭發束起:“師姐,可以進來了。”

卿淺甫一推開門,就被鮮亮的紅色占了滿眼。

床邊坐着的妖面容姣好,身後的羽翼巨大且豐滿,自凝如脂玉般的背上長出,卻毫不違和。

瞧見她來,那對羽翼還羞澀地攏了攏。

卿淺上床、拿出梳子從背後開始梳,卻發現有些無從下手。

真不愧是花兩小時整理羽毛的大妖,翅膀上的羽毛整齊、幹淨,且散發出暖呼呼的熱度。

只偶爾有幾片支棱出來,大概是還沒來得及換下來的廢羽。

人形的羽翼不能飛,對鳳凰來說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逗伴侶開心。

對于母胎單身的江如練來說,這羽翼就是個大型裝飾品,平時完全用不着。

現在倒是用上了。

她拘謹地揪了下床單,嘗試着将羽衣舒展開,緩緩道:“我白天才理過,不是很亂,師姐随便梳一下就好。”

剛說完,卿淺就迅速地倒着薅了一把,翅膀上排列整齊的覆羽被翻得淩亂無比。

随後更是淡然開口:“現在亂了。”

江如練:?!

她怎麽可以這樣!

江如練肩膀往內縮,翅膀半張着,難受到渾身都不得勁兒。

她憋着一口氣,拼命壓制住變回原形理毛的沖動。

不斷告訴自己,為了讓師姐開心,什麽都可以忍。

反應如此激烈,卿淺卻像沒看見似的,拿出那把專用小梳子,慢悠悠地順着梳下去。

偶爾瞧見支楞着的舊羽,果斷伸手拔掉。

如果羽毛太小或者開裂,便直接塞給江如練。

好看一點的,就趁江如練看不見揣自己荷包裏。

而後又去摸江如練的飛羽,每根都輕輕揪一下,像是在試探,這羽毛長得結不結實。

揪得江如練心驚膽戰,怕卿淺控制不好力道,給她拽下一根來。

幸好卿淺很快結束了拔毛這一項活動,開始進行下一步體驗。

她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江如練坐過來,正對着她。

還問:“有覺得放松嗎?”

江如練猛猛點頭,哪敢說一個不字。

好喜歡師姐給她梳毛,有一種魂飛魄散的刺激感。

眼下某個人作惡多端的魔爪,伸向她內側的覆羽,江如練更是緊張到脊背繃直。

卿淺的手冷得像剛從冰水裏撈出來,指尖微微陷入鳳凰的羽間,如撩撥一汪春水。

太暖和了,暖和得她有些控制不住,索性丢掉梳子,将自己的手貼了上去。

以指為梳,寸寸摸索。

她以一貫嚴謹認真的做事态度,按照書中所說,在翅膀內側反複撫弄。

那些絨羽手感也确實好。

前面一分鐘,江如練還盤腿坐得好好的,乖乖地任由她動作。

卿淺的手指在她靠近翅膀根部的覆羽處來回摸、按壓。

表情嚴肅冷淡,像是在探究,人類的身體如何能長出翅膀。

只餘光偶爾瞟向江如練,悄悄觀察她的反應。

太怪了,書上明明說只要摸這裏,大部分羽族都會忍不住将伴侶撲倒。

可江如練除了耳垂更紅了點,好像不準備做些什麽。

其實江如練确實有些坐不住,那是她翅膀上最敏感的地方,就像被撓了把癢癢肉、還給你電上幾下。

平時她自己梳動作都輕得很。

現在被卿淺這樣對待,她連翅膀尖尖都在抖,幾次想攏起來。

或者把卿淺按倒、将她為非作歹的那只手縛住,不準她亂動。

江如練紅着耳朵警告:“我人形的翅膀不能随便亂摸,師姐再這樣我就要收起來了。”

然而說出來卻輕飄飄的,沒什麽威懾力。

聽她這麽說,卿淺頗為遺憾地收手,還相當不舍地拿臉蹭了一下。

江如練沒來得及阻止,卿淺就把手壓在翅膀上方,悶聲悶氣地答:“困,借我靠靠。”

她縮成小小一團,頭也墊了上去,遠看就像是抱着江如練不肯撒手。

察覺到身上的重量,江如練一動不敢動:“師姐,要休息就好好休息,這樣趴着難受。”

“……”

沒人回答。

“師姐?”

江如練簡直不敢相信,她對自己上下其手一番,然後就這樣心安理得地躺下了?

而且還一秒入睡?

可縮在翅膀裏的人呼吸規律,确實睡着了。像是累了好多天,連夢中眉頭都微微蹙着。

這副模樣,江如練怎敢打擾她好眠,只能低嘆一句:“卿卿。”

懷裏人好像聽見了,迷迷糊糊地仰起頭。

眼睛還半睜着,先啾的一口,将自己薄軟的唇貼到了江如練下巴上,然後随便蹭了蹭。

就像是半夜睡覺被自己養的小寵物吵醒,于是敷衍地安撫她一下,再翻個身繼續睡。

“不是、你、你——”

溫軟的唇讓江如練感官炸裂,口齒不清,甚至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她扣住卿淺肩,來回晃,想把人搖醒。

“不準睡了,你快起來和我說清楚!”

作者有話說:

昨晚太迷糊了,重修了一下,順便一提,師姐看的書是《30天甜甜戀愛,和羽族伴侶必須做的事》

笑死,她真的是從塗山的小書店裏扒拉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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