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江如練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
無論是卿淺眼底蔓延的冰霜,還是挽袖子的幹淨利落,都讓江如練懷疑。
師姐是不是自己想打架,故意拿她當借口?
大概是看她呆在原地,卿淺把袖子往上卷了又卷,直到露出手臂上一圈勒痕。
淡青色、有的地方甚至已經發紫,将細膩如玉般的藕臂從中截斷,由此顯得觸目驚心。
她鴉羽似的睫毛垂落,輕聲道:“那只狐貍傷了我。”
悶悶不樂的樣子讓江如練一陣恍惚,這語氣、這動作,怎麽像是被欺負了,來找她幫忙出頭?
這念頭只出現了幾秒,就被心疼和生氣擠了下去。
“九尾就不是什麽好妖!”
她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快步上去查看卿淺的傷勢。
托着受傷的那只手臂,皺着眉仔細瞧。
淤青應該熱敷,她身邊沒熱毛巾,索性将自己的手掌輕輕覆上去,還問:“疼不疼?”
卿淺搖頭,一聲不吭,卻往江如練身邊靠了靠,手搭在她的肩上。
乖得讓江如練心軟。
嗯,雖然江如前一秒還覺得師姐冷得像塊冰,但不妨礙她現在想把師姐捧手裏。
江如練捂了好久,直到把那片皮膚都捂暖和了,才咬牙切齒地說:“打,這就去教訓她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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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中躍動着灼灼的光,渾身上下是凜然的戰意。
見小火苗迎風而漲,卿淺終于滿意了。
望舒節将至,塗山鎮十分熱鬧,慶祝用的紅當作天幕,每家每戶房檐下都挂有圓滾滾的金色月亮燈。
挑着冰果子叫賣的小販穿過古街,想去碼頭擺攤。
剛到,就見一只眉目秾麗到刺眼的妖,站在九尾狐石雕前。
上下打量一番後,直接一腳踢了上去。
小販大驚,龜龜,這可不興踹啊!
碼頭的石雕等同于九尾狐本人,其上附有她的一抹靈識。
這妖膽子可真肥,居然敢挑釁九尾姑姑。
他才感慨完,一股可怖的威壓橫掃四方,旁邊的小兔妖頓時跪坐在地。
大妖的身份展露無遺,她就是來砸場子的!
因為怕被波及到,街上的妖怪飛快收拾好東西,呼啦一下作群鳥獸散,整個碼頭瞬間被清空。
今天風大,顧曉妝攏着吹散的頭發,縮在南枝身旁瑟瑟發抖。
她不明白,為什麽江如練和卿淺出來打架,非要拉上她們。
兩個都弱小又無助,幫不上什麽忙,只能吶喊助威。
幾分鐘後,一陣陰風從塗山頂上刮過來,顧曉妝不得不眯起眼睛。
等風停下,九尾已經穩穩當當地坐在了一處房檐上。
她換了身繁複的禮服,依舊翹着腳,高跟鞋挂在足尖,不肯好好穿。
九尾蹙着細眉,不高興得很。
仔細看就會發現她頸側的黑發齊齊斷掉,十分顯眼。甚至白皙的脖頸上有一道已經結痂的劍傷。
江如練隐晦地瞄了眼身邊披着朱色羽衣,需要她幫忙出頭的師姐。
某些人絕對不像看着那樣柔弱,很可能只是裝裝樣子。
但在江如練心裏,師姐就是懼寒、體弱的易碎品。
房檐上的狐貍眼角泛着紅,嬌滴滴地抹眼淚:“幹嘛呀,你們兩個合夥欺負我是吧?”
江如練嗤笑一聲:“誰欺負你了?”
她還沒找這狐貍“理論”呢,居然反被颠倒黑白。
見她不信,九尾捂着胸口,哀怨道:“你家師姐差點劃傷我的脖子,好兇哦~”
卿淺也蹙眉:“淤青沒敷開,手有點疼。”
她說完單手抱臂,羽衣裹着她清瘦的身形,總顯得空蕩蕩的,挂不住。
江如練磨牙,已經開始準備揍狐貍了。
這下子顧曉妝算是看懂了,哪需要加油助威啊。
卿前輩只需要往那一站,江隊就跟打了叽血似的,恨不得把九尾活剝了。
江如練從不廢話,順着風掠上去,好給九尾來上一掌。
見一抹紅影氣勢洶洶地沖過來,九尾在心裏破口大罵,這鳳凰眼睛不好使吧?
誰傷得更重難道看不出來?
昏君!妥妥的昏君!盡中些美人計。
她突然變成一只狐貍,毛茸茸的九條尾巴呈扇形張開,踩着屋脊上就想溜走。
然而江如練也變成小鳳凰,振翅追了上來。
狐貍躲閃不及,被一頭撞下屋。
但她在空中調整姿勢後,蹿到楚江上方,炸了毛。
怕破壞望舒節的布置,兩妖都很有默契地選擇了空曠的地方。
在瞥見那只赤色小鳥後,顧曉妝脫口而出:“江隊的原形這麽袖珍?!比畫像上那只小——”
她沒說完就被捂住嘴,南枝食指抵着唇,一個勁地使眼色:“噓、噓。”
鳳凰自尊心很強,說不得。
此刻天上,小鳳凰追着九尾狐一陣猛啄,還專啄狐貍的尾巴毛。
狐貍也不甘示弱,扭身就是一口,鋒利的犬齒堪堪劃過鳳凰的尾羽。
江如練暗自慶幸,幸好她大部分尾羽變成了羽衣,否則指不定要被咬掉好幾根。
一時間狐毛亂飛,期間偶爾夾雜着幾片羽毛。
沒有技巧,全是蠻力。
大妖打架就是這樣,最原始的方式,最極致的享受。
人族就不一定能理解了,顧曉妝直接看傻眼。
而短短幾分鐘內,卿淺抿了三次唇,攥了兩次衣角,還往前走了一步。
真的很像是忍不下去,要把那兩只拉開。
江面上打鬥已經進行到白熱化階段,狐貍一躍而起,試圖用爪子把鳳凰拍下來,被後者靈巧地躲過。
而小鳳凰旋身,帶着尖利指甲的尖爪抓住一根尾巴,拔起一大把毛。
南枝還不覺得有什麽,顧曉妝就已經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啧啧,看着就疼。”
撲通一聲,狐貍墜入江裏,濺起巨大的水花。江浪翻滾,很快便沒了她的身影。
這一架分出了勝負。
打贏了架,小鳳凰自半空俯沖而下,劃過一道靓麗的飛行弧線,直奔卿淺。
眼看快到了,她卻在中途猛的急轉彎,拐到了顧曉妝面前——
狠狠地叨了她的頭。
顧曉妝先被絢麗的紅色翅膀糊了滿臉,緊接着額頭上傳來的一陣疼痛。
“嘶——”
她痛呼出聲,可憐兮兮地捂住頭,摸到了一個小小的淺坑,新鮮出爐的。
沒破皮也沒流血,就是疼。
罪魁禍首已經飛到卿淺肩上,炸着羽冠瞧顧曉妝,鳥臉上寫着“猛禽”兩個大字。
不準說她小!
她胸脯的起伏很明顯,全身羽毛蓬起又緩緩收好。
明顯打得興奮了,低頭用喙梳理了一下尾羽,半張着翅膀,在卿淺耳邊“啾啾喳喳”了好幾聲。
顧曉妝是聽不懂的,她見卿淺漫不經心地側着耳朵,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裝樣子。
沒曾想卿淺當着她的面颔首:“你去。”
江如練就真的飛走了。
溝通過于絲滑,顧曉妝驚得合不攏嘴。
她扭頭扯南枝的衣擺:“你聽得懂嗎?”
南枝搖搖頭,指尖點了點顧曉妝額頭上的紅痕,渡過去一道冰涼的靈氣止痛。
随即溫和地笑道:“不是一個品種呢。”
不是一個品種,那卿前輩和江隊就是啦?
這兩個太離譜了,相處方式再一次刷新了顧曉妝的認知,并且堅定了她沒事別湊上去的想法。
但是找卿前輩還是可以的,她哆哆嗦嗦地走上前:“前輩,接下來我們是要?”
卿淺半掩着臉,打了個哈欠,眼眶裏沁出了一點淚珠子。
“等一等。”
過了會兒,江裏浮上來一只濕答答的狐貍。
九尾狐在岸上甩毛,原本黏在一起的毛發被甩幹,恢複了一些蓬松感。
可惜有條尾巴斑駁不堪,有一段時間都得禿着了。
“現在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隔着許遠,卿淺的聲音卻直接傳到了九尾耳朵裏。
九尾抿了抿毛耳朵,一屁股蹲坐下來:“哎呀,行吧,我不回答怕是又要挨揍了。”
卿淺問出了第一個問題:“為何要幫青蛇?”
狐貍在甩自己爪子,嘴巴裏卻傳出嬌細的女兒聲。
“她給我開出了無法拒絕的價碼,再說了,只是借個地方而已,我沒理由拒絕呀~”
沒什麽信息量的一句話。
卿淺知道,再問下去九尾也不會說,幹脆換了個話題問:“有沒有關于鳳凰的記錄?不是江如練,是其他鳳凰。”
“啧啧,直接喊名字,叫得這麽親密呀。”
狐貍相當人性化地掩嘴笑,只是因為她尚在原型,看起來非常別扭。
她趴下來,慢悠悠地回憶道:“我還是三尾狐貍的時候,是聽說過昆侖山上住了只鳳凰。”
卿淺聽得很認真:“能再具體點嗎?”
“寒澗知道吧,關押了無數邪蟲魔物的地方。”
狐貍的九條尾巴晃個不停,其中一條尾巴尖最“禿”兀。
“那時候我聽我族中長輩說,寒澗的封印開裂了,不少蟲子着了魔似的湧向昆侖。正巧有只大妖看上了昆侖那塊地,前後夾擊,那鳳凰就是這麽隕落的。”
昆侖,卿淺之前從未聽師尊提起過。
不知畫像上的,是不是九尾口中那一只。
信息在卿淺腦海裏挑選歸納,她有些不解,自言自語道:“它可以逃,為什麽不走。”
卿淺知道鳳凰的飛行速度,它若是一心想躲,很難有妖追得上。
更何況還有能夠辟邪驅魔的鳳凰火。
“我怎麽會知道呢。”
九尾前爪抓着地,伸了個懶腰:“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鳳凰族滅絕于世了,哪知道還能再飛出來一只。欸,你問這麽多鳳凰的事幹嘛?”
卿淺搖了一下頭,她也不知道。
只是靠直覺,覺得畫像上的鳳凰和師尊關系匪淺。
就像她第一眼看見那處縛陣,就知道畫陣的人受過師尊指點。
她垂頭整理思緒,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江如練就風風火火地趕回來了,手裏還捧着碗東西。
見面先道:“冰果子,快嘗嘗,化了就沒那麽好吃了。”
她興沖沖地把那碗小冰球往卿淺手上塞,揚起一個燦爛的笑:“久等了,我們去逛星街。”
作者有話說:
九尾:到底誰是狐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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