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那陣需以魂魄獻祭,本該死在流沙的鳳凰如何得以重生?
白雲歇在其中起了多少作用,另外幾個獻祭人是誰?
江如練……她甘願赴死的時候在想什麽。
獻祭會疼嗎?
卿淺斂眸,下一秒就咳嗽起來。
細瘦的手遮住大半張臉,脊背弓起,縮成小小的一團:“咳、咳。”
聲聲急促,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給咳出來,以至于旁聽的顧曉妝都覺得自己無法呼吸了。
江如練更是慌張,急忙遞去紙巾,又攬過來輕輕拍背。
好半響咳嗽聲止,她聽見了卿淺的抽絲似的呼氣聲,又低又壓抑。
“卿卿,怎麽了?是不是着涼了?”
她照常去探卿淺的額頭,對上一雙迷茫的雙眼,睫毛被淚水濡濕,淚痣下是病态的酡紅。
就當着江如練的面,卿淺眼睛一眨,淚珠沿着臉頰滾落,砸在江如練手上,摔得支離破碎。
怎麽,還咳哭了?
只是一滴淚而已,江如練卻感覺自己被水淹沒,心髒跳得很快,而大腦得不到丁點氧氣。
她第一反應是湊上前,在臉側溫柔地落下一吻,輕聲細語地哄:“哪裏難受?”
卿淺往前倒,正好扒拉住江如練肩膀,頭則抵着頸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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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左臉貼上去蹭蹭,右臉故技重施,把淚珠全抹江如練衣服上。
“你怕疼嗎?”
嗓子不僅啞還帶着點鼻音。
江如練搖搖頭,還以為卿淺在用迂回的方式表示難受,于是就問:“卿卿哪裏疼?頭還是腿?我給你揉揉。”
卿淺默了一瞬,抿直嘴角:“心口疼。”
她還順便牽起江如練的手,很貼心地帶她找地方。
江如練:……
李絮和顧曉妝同時戰術性後仰,随後都自覺轉過身,眼觀鼻鼻觀口,捂住耳朵裝蘑菇。
手底下是撲通跳動的心髒,略微快于平時。
江如練只覺得鳳凰火燒上頭,把腦子裏的水都燒開了,保不準自己在冒白煙。
這怎麽能揉?
但她很快就發現,卿淺動作僵硬,半垂的眼簾擋住了所有的光,看起來情緒很低落。
江如練試探着問:“真疼?難道是咳太狠,傷到了肺?”
“疼。”
何止當下,她一并心疼她的過去。
卿淺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說着說着,眼眶又蓄上層淚,含不住,索性一頭栽倒在江如練身上。
她認為自己也算得上喜怒不形于色,但還是比不過江如練。
哪怕身上好幾個血窟窿,還能面不改色,甚至輕快地和她聊天。
摟着懷裏的人,江如練像是吃了口酸橘子,心軟、還酸脹。
她沒挪位置,伸長了手去夠自己的背包,從中摸出好幾盒藥。退燒的、消炎的、止咳止痛的,堪稱細致入微。
只是不知道這藥對卿淺有沒有用處,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江如練先分給顧曉妝幾片,然後催卿淺吃藥,後者乖乖地吞下藥片,捧着保溫杯喝水。
而後她照常抓出一把奶糖,卿淺還要了兩顆。
看師姐鼓着腮幫子吃糖,江如練稍微放了點心。
再回過頭,顧曉妝和李絮一個望天,一個看地,搞得江如練有些不好意思。
她刻意清了清嗓子:“那個什麽、你們不用這樣。”
顧曉妝是反應最快的,滿臉期待:“你們是不是?”
像極了搬着小板凳的吃瓜群衆,若不是坐着的石頭太重,估計能挪到江如練身邊去。
江如練大方地承認:“卿卿是我女朋友。”
說完,還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這沒什麽好遮掩的。
李絮立即鼓掌,捧場道:“祝兩位百年好合。”
“真好!”顧曉妝也跟着拍:“平平安安、白頭偕老。”
卿淺抿了抿唇,垂眸道:“謝謝。”
江如練無奈,聽她們這樣吹,就好像自己和師姐已經結契了一樣。
實在是……讓妖高興。
她嘴角勾起的弧度轉瞬即逝,甜滋滋的滿足感倒還能品上許久。
幾人又聊了半響後,顧曉妝舉起手,弱弱地提議:“要不,你們去追犯人吧?留絮姐照顧我就行。”
耽擱太長時間,她有些歉疚。
江如練搖頭:“比起抓妖,我現在更想知道,那個黑袍人是怎麽知道這條地道的。這可不是歸墟的主幹道。”
“師尊來過此處。”卿淺接話。
江如練:“假設黑袍人就是青蛇的同夥,她會白雲歇的縛陣,四舍五入等于她認識白雲歇,知道這條地道也不奇怪。”
卿淺指尖點了點石頭:“和師尊相熟到這種地步的人不多。”
若無隐情,留存于世的不超過五個。
她倆短短幾句話就鎖定了大概範圍,配合默契,聽得顧曉妝一愣一愣的。
江如練站起身,手剛伸出去,火蟲就四逸開來。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黑袍人為什麽要帶青蛇來這裏?這地道是幹什麽?”
莫非真就如白雲歇所說,就看個日出?
她打趣道:“我想不到理由,總不能是送去投胎。”
顧曉妝還記得書上說過,失去了妖丹的妖怪會逐漸失去‘人’的理智和能力,最後變回原形死去。
比如魚妖就不能在空氣中呼吸,狐妖會跑去吃生肉。所以青蛇必定會死。
“或許,真的有辦法能讓妖死而複生。”
衆人齊刷刷地望過去,卻發現說這話的人是卿淺。
就連江如練都覺得奇怪,師姐以前從來不會信這些死後複生、長生不老的說法。
“師姐在書上見過?”
卿淺斜江如練一眼,尚還洇着薄紅的眼角如一把小勾子,輕易勾住了江如練的心。
她頓覺師姐說什麽都是對的。
“我們沿着這條路繼續查。”
卿淺邊說,邊小心翼翼地撫平羽衣上的褶皺。
休息夠了,江如練卻并沒有像顧曉妝說的那樣,将她留下,而是讓李絮背着走。
顧曉妝前一秒還在為深厚的隊友情感動不已,下一秒就聽江如練說:“你去畫陣,每到岔路口就畫一個。”
顧曉妝:?
她懂了,她就是個純純工具人!
某個無良上司不想讓卿淺累着,就壓榨她幹活!簡直萬惡!
奈何她反抗不了,只能乖乖照做。
更何況卿淺教她陣法,算半個師父,她也樂意分憂。
一個又一個陣誕生,舊影中的黑袍人依舊不緊不慢,甚至連走路的速度都沒有變動。
它如同一個優秀的領路人,沉默、堅定,每一個路口都不加遲疑。
追蹤的過程過于枯燥,江如練摸出手機看,才驚覺已經淩晨三點了。
李絮打了個哈欠,伸懶腰:“這也太無聊了。我半點青蛇味兒都沒聞到。”
顧曉妝也揉着眼睛附和:“就是就是。”
說完,她突然像是看見了什麽,眯起眼睛。而後借用手機自再帶的電筒,一瘸一拐地往山壁邊挪。
“做什麽呢?”江如練拿餘光瞟過去,霎時間怔住了。
縷縷的雪白色深入岩石的縫隙中,最粗的那根足有成年人的手臂粗,細的也有手指那麽細。
它們盤根錯節,硬生生地嵌入石壁之中,分外顯眼。
江如練摸了一把,手感細膩如玉,燈光一照更是生出瑩瑩光輝。
可是不會有這樣的石頭。
卿淺也注意到了,蹙眉道:“樣子像是樹木的根系。”
李絮探頭嗅了嗅,攤手:“沒有生機,應該是死物。”
她們都沒見過的東西,江如練突然想到,搞不好白雲歇一行也沒見過。
“小顧,你在這裏畫個陣。”
顧曉妝點頭:“好嘞。”
一連實踐過這麽多次,她畫起來得心應手了不少,不出三分鐘,陣成,光芒大盛。
“我說,還有多久啊。”小姑娘的抱怨聲再度響起。
白雲歇笑吟吟地安慰:“快了,還有不到一刻鐘。”
畫像上的人就站在面前,顧曉妝睜大眼睛,不敢眨。
果然不出江如練所料,解青衫餘光掃到了石壁上的奇怪石頭。
她是典型的行動派,當即摸出小刀準備鑿下來瞧。
“欸,那可碰不得。”白雲歇連忙阻止:“折了丁點某個小氣鬼都會報複。”
裘唐好奇地挑眉:“這東西有主?看着挺漂亮。”
“它是活的。”
白雲歇一句話丢進人堆裏,掀起不知道多少漣漪。
已經有人注入靈氣試探一二,随後不可思議道:“還真是活的,這是樹的根?”
白雲歇笑而不答,轉身潇潇灑灑地走掉。
畫面到此為止,再往後是幽靈一般飄過的黑袍人。
畫中人吃了一驚,畫外人何嘗不是。
顧曉妝看看面前的白色石頭,又摸又拍:“真看不出來,哪有這樣的樹?這得長多久才能伸到歸墟來?”
江如練“啧”了聲:“再往前走走就知道了。”
不知從何而來的煩躁感,使她捏緊了卿淺的手,腳步極快且頭也不回。
卿淺給以回握,跟在她身後,壓低了聲說悄悄話。
“不必擔心,萬事有我。”
江如練沒答,但沒那麽匆忙了。
她懊惱地薅自己頭發:“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唉,我有沒有把你捏疼?”
“不疼。”卿淺目視前方,手緩緩收緊:“你可以再抓緊一點。”
幾句話之間,眼前豁然開闊。
地下水流靜靜淌進山澗之中,涼爽的夜風拂過耳畔。
四周岩壁陡峭,如鐵桶一般将衆人困在中間。再擡頭,是漫天亘古不變的星辰。
“怎麽回事?”
李絮原地轉了一圈,哪怕尋路能力再好,她也沒法解釋現在的狀況。
明明歸墟只有一個出口。
不用江如練說,顧曉妝自覺開始畫陣。
而卿淺撥開枯黃的雜草,露出其下掩埋的石碑。
千百年的風霜侵蝕,石碑上的字跡已經不甚清晰,但她還是辨別出來了。
“九井。”
不知何時啓動的陣法,漸漸勾勒出解青衫的身形。
她誇張地後退一步:“這裏是九井?!”
與此同時,她的聲音和江如練重合在一起。
“那上面豈不是……昆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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